小说下载尽在http//www.bookben.cn - 手机访问 m.bookben.cn---书本网【香书门】整理 附：【本作品来自互联网，本人不做任何负责】内容版权归作者所有！================= 书名：记忆的碎片 作者：玉树子 文案： 本文根据真人真事改编，现在把它发上来，单纯为了纪念年少暗恋某人时的心情，不喜请点叉。 内容标签：花季雨季 欢喜冤家 怅然若失 搜索关键字：主角：李筱 ┃ 配角：叶家谦 ┃ 其它：单恋 　　☆、第 1 章 　　这是一个秋天的午后，金色的阳光洒满学校的青石路。微微燥热的风伴随着若有若无的蝉鸣声，仿佛在诉说着已经过去的夏日里的点点滴滴。空气里还飘荡着隐隐约约的雪糕的香气，夹带着青春的滋味，渐行渐远。 　　随着下课铃声的敲响，蜂拥而出的学生们打破了这臆想中的宁静，少男少女们年轻而有力的声音穿透了青石路上的阳光，镌刻下美丽的足迹。 　　“若若，我先走一步了，拜拜哦。”阿娴匆匆向叶晓若道别，迫不及待地与她的小男朋友见面去了，孤家寡人的后者只好一个人寂寞地踏上回家的道路。 　　叶晓若今年上高一，功课不紧张，小日子过得很滋润。家距离学校不太远，大概15分钟的路程。道路的两旁栽满了蝴蝶草，虽然是南方及其常见的一种花，可是不知道什么缘故，她总觉得这儿的蝴蝶草比任何地方的开得都旺盛都绚丽，而每当她一个人走在这条路上，静静地看着那些普通的蝴蝶草，她的心里总是不由自主地涌起一阵一阵的悲伤。 　　她从来都想不明白那些悲伤从何而来，可是它们一直在那里，狠狠地刺痛她的心。照理说，越是绚烂的花越应该越让人觉得喜悦，可这群盛放的蝴蝶草却从来不会给叶晓若类似的感觉，在这个问题上，她和她的叔叔英雄所见略同。 　　叶晓若的叔叔叶家谦其实很年轻，还不到30岁，可是他的外表却已经过早地衰老了。即使如此，她还可以依稀辨得清他当年俊帅的面容。如果可以忽略他耳鬓间的白发，脸上的沧桑以及眉眼间一股抹不去的忧愁，叔叔还是十分迷人的。叶晓若的爸爸和叶家谦的年纪相差很多，所以前者对这个弟弟很是照顾，颇有些长兄为父的感觉——即使是在他们的父亲依然健在的时候。 　　叶晓若和叶家谦的感情在某种程度上甚至超过了她和父母的感情。很多事情她都更倾向于向叔叔倾诉，哪怕他只是不发一言地听着，也能给前者莫大的安全感。 　　叶家谦从三年前搬到叶晓若家隔壁到现在为止一直没有交女朋友。叶晓若不明白为什么没有女孩子喜欢他，后来才知道是叶家谦自己不想找对象。她的妈妈曾经无数次给前者介绍过女朋友却总是无疾而终，这种尴尬的情况一直持续到叶晓若的爸爸喊停为止。 　　说起来，叶晓若爸爸的阻止似乎来得有点莫名其妙。那天叶晓若不过是在饭桌上说起只有叔叔叫她晓晓而不是若若，她的父母瞬间都沉默了。 　　在长叹一口气后，叶晓若爸爸淡淡地对她妈妈说道：“以后别给家谦介绍女朋友，停了吧。”第一次，在叔叔交女朋友的问题上后者那么迅速地点头答应前者的提议。隐约间，叶晓若甚至模模糊糊看见自家妈妈眼角边一闪而逝的泪光。 　　虽然有些奇怪，但她还是很高兴叔叔不用在遭相亲的罪了。不过叶晓若嘴上不说，心里却十分清楚地知道一个事实：自己的叔叔的心里一定有着某个人。 　　回到家里，叶晓若才发现爸爸妈妈今天都去加班了。桌上的留言条提醒她应该去叔叔家与他一起吃饭。她放下书包，收拾了点吃的就离开了。 　　在叶家谦家门口刚想按铃，就听见他的声音从背后传来： 　　“晓晓，你来啦。”随之而来的还有那挡都挡不住的浓浓的烟味儿，带着一种沉重的腐朽的气息。 　　看到侄女不由自主皱起的眉头，叶家谦抱歉地冲她一笑，侧过身子为其开门。 　　叶家谦的侧影比他的背影更让叶晓若心疼，不是朱自清对他父亲那种血浓于水的心疼，而是对美好事物被毁坏却无力挽救的那种心疼。以叶家谦的条件，她完全可以想象年轻时的他侧过身子为女孩开门会是何等令人面红心跳。他颀长的身材，有力的手，耳边垂下的缕缕黑发，无一不是对异性致命的诱惑。可是叶家谦把那个女生心目中的王子弄丢了，剩下的只有这个残破的自己。 　　不再意气风发，不再潇洒魅惑。远远看来，他甚至就像一个为女儿开门的平凡的父亲。 　　我的叔叔，他还不到30岁啊！究竟是什么，是谁磨灭了他的斗志，让他像一个历经沧桑的老人一样过着原本属于男人的花样年华？ 　　叶晓若不禁开始怨恨那个给叔叔带来这一切的人。 　　叶家谦招呼侄女坐下后就开始准备晚饭了。他的屋子不大却收拾得井井有条，对于一个单身男人来说这是十分难能可贵的。房子的采光充足，透过阳台就可以隐约看见那条长满蝴蝶草的路。叶晓若知道叔叔很喜欢那条路，远甚于她自己，只要他有空他都会在阳台上遥望那条路，遥望那些令人心伤的蝴蝶草。 　　叶晓若不只一次撞见叶家谦在阳台上落泪，他似乎并没有发现自己的眼泪，对她的到来也是置若罔闻。她一直以为只有嚎啕大哭才最能表达一个人的悲伤，可是叶家谦的哭泣却让她的心都揪成一团。他的眼泪很少，通常只有一两滴静静地挂在眼角上，许久不曾落下。他的面容依然平静，波澜不惊，她却觉得他的心里应该有滔天大浪在汹涌地翻滚。他就那样立在那儿，凝视远方，或者说，凝视他心里的某个人。 　　无法否认地是他身上那股浓重的忧伤，弥漫在空气中，将他似蚕茧一样重重围住。不仅隔断了他与快乐的联系，甚至将他与这个世界隔离开来。 　　每一次叶晓若站在阳台门口，都想开口问问叶家谦的故事，却又不敢开口。不是怕他会生气，而是不忍心让他再一次重温那些彻骨的悲伤。 　　只有一次，叶晓若记得是情人节。那天叶家谦和往常一样，只是当她要离开的时候，他忽然开口问道： 　　“这世界上有天长地久吗？” 　　她还没开口，就听见他自言自语状的回答： 　　“有的，那些蝴蝶草不就是天长地久吗？” 　　叶晓若怀疑叶家谦根本没有注意到她的存在，他完全沉浸在他自己的世界里。那个世界里，有他心爱的人，有美丽的蝴蝶草，还有那些几乎在现实社会中消失的天长地久。 　　从那时开始，叶晓若就愈发喜欢蝴蝶草了，或许是为了叔叔，或许是为了他这份不变的感情。 　　“晓晓，吃饭了，在那儿胡思乱想什么呢？”叶家谦爽朗的声音从厨房里传出来。 　　叶晓若回过神，整理好乱糟糟的心情，换上副笑脸向厨房走去。 　　吃饭的时候，叶晓若蓦然发现叶家谦更瘦了，他的神情虽然还挺愉悦，可她知道那只是为了怕她担心而做的掩饰。从叶家谦搬来的那天起他就没有停下过手中的烟。不但没有停下，而且越抽越凶。就好像那身体不是他的，就好像那些烟只是糖一样。叶晓若和爸爸妈妈不知道劝过多少次，叶家谦只是笑，回头照抽不误。长期的瘾君子生活很快腐蚀了他原本健康的身体，甚至一些老烟枪才有会的疾病也开始在他身上初见端倪。叶晓若一家人都很为叶家谦担心，总劝他有空到医院检查一下，多多保重自己的身体，而叶家谦每次都以这样那样的理由推脱，简直是皇帝不急急死太监。有时候见叶晓若发了狠，真的生气了，叶家谦就一个劲地冲她笑，笑得那叫一个赏心悦目，风流不羁，最后总是以她的脸红妥协结束。从叶晓若第一次见到叶家谦那样带点宠溺又有些坏坏的笑开始，她就一直想不明白，为什么他心里的那个人忍心放弃有着这样笑容的叶家谦，忍心让这样明媚的笑容越来越少地在他的脸上出现甚至消失殆尽？ 　　以前看着叶家谦这般颓废的样子，叶晓若总是很难把他与爸爸口中的那个花花美少年相联系起来——据说叶家谦年少的时候是很花心的，凭着自身过人一等的软硬件不知道伤了多少少女的芳心。 　　叶家谦没有固定的职业，说好听点他是个自由职业者，说得不好听就是一个无业游民。他有一间画室，从来没有让任何人进去过。叶晓若一直很好奇里面有什么，或者应该说里面画的是谁，她曾经以为自己这辈子都没有机会知道答案，谁知道没有过多久她便等来了实现这一愿望的机会。 　　叶晓若一直以为他们一家四口会这样平静地过下去，直到她上大学，直到叶家谦等来他心中的人，直到大家都很老很老的时候还能聚在一起欣赏后者作画时的专心致志。可惜，老天爷没有听见她的心愿，所谓的天妒英才竟然是真实存在的。 　　那一天来得毫无预兆，叶晓若回到家中也没有丝毫不对劲的感觉，除了她一直跳动的右眼。当然，作为一个无神论者的她是不会相信“左眼跳财，右眼跳灾”这一荒唐的说法的。但是事后叶晓若想过，如果可以换回叔叔的生命，她愿意加入任何宗教——只要它能够带回她亲爱的叔叔。 　　 　　☆、第 2 章 　　叶爸爸打电话给叶晓若的时候，她一点也没有想过会是什么不好的事情，哪怕他告诉她他和妈妈叔叔都在医院，她还天真地以为是叔叔终于愿意去医院检查了，心里还暗自高兴了一下。直到叶爸爸说叶家谦是早晨咳血晕倒才送的医院，说后者已经是肺癌晚期时，她才明白这不是一个玩笑，她一直喜爱的叔叔是真的出事了。 　　叶晓若几乎是立刻飞奔到了医院，她的爸爸妈妈正在病房里和叶家谦争论什么，很明显的是，叶家夫妻很生气，可叶家谦却一副无动于衷的样子。看到她进来，他们马上停止了交谈。叶爸爸和叶家谦对视了一下，大概是后者的示意，叶爸爸叹了口气后留下叶晓若一人，自己和叶妈妈离开了病房。 　　直到很久以后叶晓若才敢回想那一天见到叔叔的场景，一直以来她都希望那只是一个愚人节的玩笑，只要她生气地喊停，所有人都会跳出来告诉她这一切都不是真的，这一切都只是按照脚本进行的演出。可惜她不是帮助辛德瑞拉的仙女，她没有仙女棒可以实现这一切。当午夜的钟声敲响时，她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她的叔叔离开这个世界。 　　叶家谦静静地躺在医院的病床上，嘴角含笑地看着叶晓若，直到后者不由自主的眼泪落下，他平静的脸庞才掀起了一丝波澜。 　　叶晓若酸从来没有想过她心目中顶天立地的叔叔会有那么虚弱的样子。即使他早生华发，即使他烟不离手，即使他全身上下没有一丝有志青年的气息；他的眼睛始终是那么明亮，那么炯炯有神，他的脊背始终是那么挺直，那么有力。而不是像现在这样，黯淡的眼睛哪怕在见到她时有一片清明闪过，却也很快失去了神采。叔叔的脊背不再笔直，她看得出他被疼痛折磨得都想蜷缩成一团，却努力在她面前尽量让身子直起来，甚至连她最喜欢的不羁的笑容，这时候也成了折磨人的强颜欢笑。 　　叶晓若不知道叶家谦是不是一早就知道了自己的身体状况却一直在他们面前表现得如无其事。如果真是这样，她无法想象他需要怎样的毅力和决心才能一边忍受下这些难耐的痛苦一边与他们快乐地谈笑风生。 　　“晓晓，你别哭啊！你看叔叔不是好好的吗？”叶家谦蹙起眉头，侄女的哭泣显然让他很无奈，“你哭得我都难受起来了。” 　　其实叶晓若很想告诉叔叔，她也不想再继续了，可是眼泪这玩意儿说来就来，不是她可以主宰的。 　　就在叶晓若想努力收住自己的眼泪和鼻涕时，一阵突如其来的歌声飘进了她的耳中。 　　叶晓若瞬间觉得周围的世界变得很安静，安静得只有她和叶家谦，只有后者口中发出的曼妙的音符。 　　眼泪不知道什么时候止住了，她只知道自己完全被叶家谦的歌声吸引了。他的歌声缓缓地流淌在他们之间，以至于她都不敢大声呼吸，生怕一个大的喘气就破坏了这静谧的一切。 　　再长的歌也有唱完的时候，何况早已停止了哭泣。 　　“真没想到我们家晓晓也有“水漫金山”的时候啊！”叶家谦打趣地看着小侄女说道。 　　“叔叔，你还好吗？医生怎么说？” 叶晓若的声音带着一丝颤抖。 　　叶家谦苦笑了一下，“没事的，你不用担心。” 　　“什么没事，肺癌晚期你当是开玩笑的吗？”整个病房里都回荡着叶晓若气急败坏的声音。 　　“晓晓，女孩子要温柔点。好歹我也是你的长辈吧，总得给我留些面子啊！”叶家谦缓了一口气，并不愿意和后辈深入讨论这个问题。 　　叶晓若略微放松了紧绷的神经，努力用自己最温和的语气说道： 　　“叔叔，那你好好休息，要听医生的话知道吗？”用哄小孩的语气总该没错吧，“你有什么要我给你带到医院来的吗？” 　　叶家谦迟疑了一下，似乎在思索着什么。 　　“对了，你刚才唱的是什么歌？怪好听的。” 　　他的沉思虽然被叶晓若的问题打断，却意外地显得很高兴。 　　“你喜欢这首歌？它的名字叫《野种子》。” 　　“野种子？” 叶晓若不由自主地重复了一遍。 　　就在她发呆的时候，耳畔响起了叶家谦有点犹豫的声音： 　　“晓晓，我想让你到我的画室帮我拿个东西。” 　　出了叶家谦的病房，叶晓若看见自己的父母正在那儿和医生商量着什么，她坐在过道边的椅子上等他们一起回家。椅子很冷，就像这个医院一样，一点生气都没有。雪白的墙壁反射着明亮的白炽灯光，照在眼睛里让她直想流泪。偌大的医院里虽然人来人往，可是大家的脸上都是一副“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表情。 　　叶晓若坐在那儿，脑子里一片浆糊。首先是叶家谦基本没有治愈希望的病，其次是他突然给的进入画室的许可证。这是不是意味着他已经放弃了所有生的希望，只是在那儿无谓地等待着死亡的宠幸？ 　　在她还没弄清楚这一切的时候，叶家夫妻已经结束了和医生的谈话，脸色沉重地向她走来。 　　回家的路上，叶晓若才大致明白发生了什么——叶家谦的病情已经十分严重了，医院的化疗只能勉强维持他所剩无几的生命。更糟糕的是，他并不接受医生为他安排的治疗。也就是说，他拒绝任何延长他生命的医疗措施——这正是让叶家夫妻十分气愤的地方。截止到他们回家的这一刻，他们与叶家谦仍没有达成协议。 　　叶晓若来到叶家谦的家，还是和往常一样的屋子，一样的布置，却给她一种物是人非事事休的感觉。 　　虽然她的心情很沉重，但是在要打开画室的那一刻，一股无法抑制的兴奋还是从她的大脑传遍了全身，最后凝聚在开门的颤抖的手上。 　　门慢慢地移动着它的脚步，随着画室里的一切一一映入叶晓若的眼帘： 　　屋子不大，却显得十分空旷，因为里面可以说没有任何大型家具，没有任何或是华丽或是淡雅的布置。 　　除了满屋子的画像。 　　 　　☆、第 3 章 　　当叶晓若第一眼看到这些画像的时候，她震惊地不知道应该用怎样的词语去描绘自己的心情。好比误入仙境的爱丽丝，懵懵懂懂间发现了一个光怪陆离的世界。 　　一个属于叶家谦的世界，一个属于他和那个“她”的世界，一个从来不曾有外人见过的桃花源。 　　叶晓若的手颤巍巍地抚过每一幅画，抚过叶家谦为他的爱情留下的一片片记忆。所有的画像的主题都是一样的，都是他和一个女孩。 　　他们或是在一起上课，或是在一起吃饭，或是在大街上幸福地闲逛，或是在雪地里温柔地亲吻…… 　　叶晓若一直知道叔叔的画技很高，却不知道他的感情远比他的技巧更打动人心。而那个女孩，她从第一眼见到就已深深地铭刻在脑海中了，一种很奇怪的感觉萦绕在她的心间，好像她们已经认识了好久一样。 　　女孩并不是多么的倾国倾城，只是她仿佛就真实地存活在画上，真实地在那儿冲着你微笑。叔叔他究竟对她有多深厚的感情，才能像神笔马良一样把她画得如此栩栩如生？ 　　女孩不是惊艳的那种漂亮，却让人有忍不住与她进一步接触的吸引力。她的眼睛尤为漂亮，长而密的睫毛下是如清潭一般幽深的眼瞳。其实仔细一看会发现，她的眼睛和叶家谦一样明亮，一样炯炯有神。女孩的身量很高，很纤细，却在看似柔弱的身体里带着一股倔强的坚强。她的头发是淡淡的栗色，微微带着些卷儿。整体看上去，女孩和叶家谦十分相配，连神情都是惊人的相似。 　　叶晓若想她的叔叔一定爱惨了这个女孩子，因为画像里的他的眼眸里甚至还隐约倒映着女孩的身影，不是偶然，而是每一幅画里的必然。 　　墙上贴满了他们的画像，叶家谦连天花板都没有放过。按照他的叮嘱，叶晓若在屋子唯一一张桌子的抽屉里找到了他要求她取的东西。 　　抽屉很整洁，铺满了已经干涸的蝴蝶草的花瓣。在厚厚的花瓣丛中放着一个精致的方形盒子，盒子是淡淡的粉色，而且很干净，看来叶家谦经常来看“它”。 　　禁不住好奇心的折磨，叶晓若在书桌前打开了盒子。原本以为会发现款式新颖的戒指或是珠宝之类的，结果却让她大失所望——静静地躺在白色天鹅绒上的是一个爱心桃状的吊坠。吊坠上的链子已经不见了，看起来一副年代久远的样子。吊坠是及其普通的银色，甚至连形状都那么俗气。不过看得出叶家谦很珍惜这件东西，因为吊坠表面很光滑，应该是经常抚摸的缘故。 　　叶晓若完全可以想象叔叔一个人坐在桌子前，对着满屋子的画像，用他修长而结实的手指摩挲这一吊坠。他的眼神一定是那种可以溺死人的深情，他的动作一定是那种生怕惊动他人的轻柔。 　　她仔细看了，发现吊坠边上有条细细的缝，看起来是可以打开的样子。叶晓若轻轻一掰，果然不出所料，里面别有洞天。 　　令人惊讶的是吊坠里装着一张照片，或者说是一张由两张一半照片拼凑而成的照片。照片里的人物自然不用想了，是叶家谦和那个女孩。不过她奇怪的是这张照片虽然保存得很好，可也看得出是年代久远了；而且只要是有心的人都可以很明显的看得出这是一张截自毕业照上的图片。 　　照片上的女孩还略显青涩，只是一双眼睛和画像里一样漂亮。她很开心地对着镜头笑着，那笑，仿佛可以透过照片温暖你的心。而叶家谦那时候简直不是盖的，比现在好看不知道多少倍。他的头发很自然地斜垂着，嘴角的弧度不大，却形成了一个及其优雅而又蛊惑人心的笑。鼻梁很高，眼神在头发的遮盖下淡去了大部分的锐利，倒显得他像个没心没肺的大男孩，而不是叶爸爸口中“万花丛中过片叶不沾身”的花心大萝卜。 　　从他们的神情来看，根本没有一丝的交流，更不用说少男少女间的暧昧了。叶晓若不禁觉得奇怪，难道是她的叔叔一直在暗恋那个女生？难道一屋子的深情款款都只是叔叔闷骚时的臆想？ 　　十分明显的是叶家谦很用心地“创造”了这张照片，包括两个主人公头像的切割和粘合。叶晓若觉得前者是希望这张照片看起来更自然一些，自然到仿佛就是他俩合拍的。不过，天不遂人愿，恁是哪个大师级的高手来了也不可能把这张照片真正的合二为一。他们的眼神没有一丝触碰的地方，完完全全就像两个陌生人一般。 　　不知道叶家谦每一次对着这张照片的时候心里在想些什么，叶晓若对他们之间的故事愈发好奇了。可是当她念及对方即将消散的生命，内心又是一片荒凉……或许她可以在叔叔走之前找到这个女孩，让他们见上最后一面。 　　叶晓若被自己突如其来的想法下了一大跳，转念一想，除非那个女生不在世上了，不然的话以现今发达的通讯手段，找一个知道相貌的人并不是一件很难的事情。更何况她可能是叔叔的同学，可能就在离他们不远的地方。但如果假设成立的话，为什么叔叔会一个人孤伶伶地住在这儿？难道那个女生不知道叔叔对她的爱？难道…… 　　算了，越想越复杂，要不直接问叔叔？可叶晓若又怕刺激到他，也许她应该和爸爸商量看看。 　　叶晓若把东西送到叶家谦手上的时候已经是第二天早上了。 　　通往医院的路上行人们步履匆匆，连耀眼的阳光也挡不住他们前行的脚步。人们总是那样的忙碌，没有时间和心情去留意身边美好的事物或是大自然美丽的风景。当有一天失去了这一切时，回头已是一片荒芜了。 　　抬头看着蔚蓝的天空，呼吸着略显干燥的空气，叶晓若原本难过的心情渐渐得到平复。如果死亡真的可以给她的叔叔带来解脱的话，她又何苦勉强他在世上痛苦地踽踽独行？她唯一所能做的只有让叔叔剩下的日子过得幸福，过得没有遗憾。 　　叶家谦看到叶晓若带来他要的东西时十分的欣喜，那种喜悦是完全发自心灵深处的，就像一个拿到糖的孩子。他笑得无比灿烂，她却无比心疼。 　　他小心翼翼地接过盒子，仿佛那是一个易碎的水晶一般。轻轻用指腹抚摸着盒子的表面，脸上的表情是那样的温和淡定。他大概是注意到自己的失态，不好意思地冲她微微一笑，两颊上甚至还浮现出可疑的红晕。此时的叶家谦哪里像是个病入膏肓的重症患者？根本就是一个情窦初开的羞涩的少年。 　　叶晓若了然地笑笑，心脏却一阵阵抽紧。只是一个普通的盒子，叔叔就快乐成这样；如果她能找到那个女孩，他又该高兴成什么样呢？ 　　“晓晓，谢谢你了。这个盒子……嗯，没什么。总之谢谢你。”叶家谦的欲言又止打消了叶晓若询问他的勇气，或许他只想要自己一个人拥有那些美丽的记忆。 　　“不客气的，叔叔，你今天觉得怎么样？” 　　“很好啊！对了，晓晓，你学校这几天放假是不是？可以陪我去你学校看看吗？”叶家谦的语气充满了期待，让叶晓若无法拒绝。 　　管他的什么肺癌，管他的什么医嘱，只要叔叔快乐，陪他出院一趟又何妨呢？ 　　“当然可以啊，但是爸爸妈妈和医生那边，你能搞定吗？” 　　“相信我吧，我们下午就去，这么说定了。”他的语调明显快活起来，甚至还俏皮地向她眨了眨眼。 　　俩人又闲扯了几句，双双都很自觉地避开了有关生病和那个盒子的所有话题。没过多久，叶晓若就离开了。 　　在她关门的那一瞬间，她看到叶家谦强装的笑脸很快被病痛的折磨取代了。他伏下腰，手里紧紧拽着那个盒子。她匆忙关上门，生怕自己这片刻的停留会惊醒痛苦中的他。 　　眼泪在叶晓若转身的同时哗哗落下，她和自己的叔叔彼此装作没有任何事情发生，却依旧挡不住病魔来势汹汹的脚步。她不知道叔叔会用怎样的理由去说服她的爸爸妈妈，但她相信他一定可以的。 　　因为说到底，他们都是叔叔的亲人，是他在世上最亲的血脉。只要能让他幸福，没有什么是家人不可以做的。 　　下午叶晓若来医院接叶家谦的时候，后者还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丝毫没有注意到她的到来。 　　叶家谦平静地斜靠在病床上，脸庞微微低垂着，专注地看着盒子里的照片。 　　阳光从玻璃窗上倾洒进来，在他的侧脸上留下美好的阴影。 　　叶晓若清了清嗓子，借着回头关门的间隙顺带为对方留下收拾心情的时间。 　　“叔叔，你收拾好了吗？我们可以出发不？” 　　“好了，就等你来了。”叶家谦边说边下床，叶晓若这才注意到他早已换好了外出的衣服，看来他是真的很期待这次出游。 　　搀扶着叶家谦，叶晓若他们在午后温暖的阳光下迈上了通往学校的道路。 　　 　　☆、第 4 章 　　假期中的学校显得异常冷清，没有了往日学生的叽叽喳喳，没有了老师的谆谆教诲，微微有风吹过，带来校园里特殊的干净气息。 　　出乎叶晓若意料的是叔叔对学校的布局十分熟悉，完全不需要她这个向导的存在，简直让人怀疑当年他就是从这所学校毕业的。 　　“叔叔，你是这个学校毕业的吗？” 　　“是啊，不过学校变了好多，比以前漂亮多了。” 　　难怪他对路线这么清楚……等一下，莫非那个女孩也是这个学校的？ 　　叶家谦没有继续与叶晓若交谈，而是径直向学校后门的小花园走去。后者急忙跟上去，毕竟前者的步子还有些不稳。 　　来到小花园，叶家谦明显比刚才更兴奋了。他的步子虽然有点蹒跚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坚定。 　　他在那些大树之间仔细地搜寻着什么，认真得仿佛忘记了叶晓若的存在。她站在那儿，看着前者一滴一滴的汗水落下，看着他的眼神由欣喜到失望再到欣喜的反反复复，看着他锲而不舍地努力找回曾经的一切，心里又酸又急。 　　终于，叶家谦在一棵树前站定，长长地吁了口气，难以形容他脸上的表情，仿佛是溺水的人抓到救命草时无法言愈的喜悦；却又很快被淡淡的忧伤所覆盖。 　　叶晓若看着叶家谦一遍又一遍地抚摸那棵树树干的中间部分，丝毫没有要停下来的打算。直到很久之后，在她的腿几乎都要麻了的时候，他才微微侧过身子，示意她向前。 　　叶晓若差不多是马上飞奔了过去，和叶家谦并排站在了树的前面。 　　眼前是一片突兀的斑驳的树干皮，很明显是有人在它还是小树的时候用刀子刻下了字迹。如今，小树长成了大树，字虽然还在却也有点模糊了。刻字的部分形成一个比较大的突起，刚才他一直在抚摸的估计就是它了。 　　叶晓若凑前一看，隐隐约约地看到两个连在一起的名字。一个是叶家谦——她的叔叔，另一个是李筱——她想那应该是前者一直念念不忘的那个女孩。 　　李筱，就是她让自己的叔叔如此魂不守舍，如此行尸走肉般过了三年吗？她到底是怎样的一个人呢？ 　　李筱，筱筱，叶晓若忽然就明白了为什么叔叔要叫她“晓晓”。她转头看到叶家谦依旧专注地看着那两个名字，就像要把它们刻到心里一般，她很想开口问他和那个女孩的故事，谁知他却先于她一步开口： 　　“晓晓，她就是你在画室里看到的那个人。” 　　没想到自己的叔叔这么干脆地承认了那个女孩的存在，一时间叶晓若竟然不知道如何回答才好。 　　不过看起来他也不需要她有任何响应，依旧痴痴地看着那个名字发呆。 　　心里替叔叔难过，可叶晓若嘴上却什么也劝解不了他。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叶家谦凝望着那棵树，她凝望着他。 　　叶家谦的身体不允许他长时间保持那样一个动作，不得不和叶晓若离开。 　　叶晓若搀扶着叶家谦，感觉到他的身体颤抖得更加厉害了，可他的表情却是那么的心满意足。她以为他会一步三回头地留恋那棵树，谁知道他竟然一次都没有回头过，就那样一步一个脚印毫不犹豫地离开了小花园，离开了他和那个女孩所剩无几的记忆。 　　“你是……家谦吗？”一个怀疑不定的声音从他们身后传来。 　　叶家谦一个踉跄，差点摔倒。 　　叶晓若在扶住叔叔的同时跟着回头，眼前出现的居然是他们年级的化学老师。虽然她不是他教的直系学生，但他的趣事她倒是听过一箩筐。大家对这个老师的评价都很好，说他难得把化学课讲得如此生动有趣。 　　化学老师姓王，叫什么名字不太清楚。他大概和叶家谦一样高，不过比后者胖多了，一看就给人极其和蔼可亲的感觉。尤其是笑时嘴角边露出的两个小梨涡，让他更像个邻家大哥哥，而不是中学课堂上严肃庄重的任课老师。 　　叔叔迟疑了一下才回过头，看到他正脸的一瞬间王老师的表情十分的惊讶，他大张着嘴，毫不掩饰他的震惊。 　　叶晓若开始理解为什么他在学生中会有那么高的人气了。 　　叶家谦勉强扯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旭东，好久不见了。不过你可以先合上你的嘴吗？你这样子会让我很有挫败感。” 　　王旭东老师立马将嘴巴闭得严严实实的，颇为尴尬地挠了下头。 　　“家谦，你出什么事了吗？为什么这么久没和我们联系了，李筱呢？你没和她一起去美国吗？” 　　叶家谦不发一语，只是沉默地望着他。 　　王旭东眼里闪过一丝了然，他干笑了几声。 　　“你的身体是怎么回事，怎么变得这么……”看得出他在很努力地寻找确切而又不伤及昔日旧友自尊心的词语，可惜以失败告终。 　　“变得这么老，这么丑是不是？其实也没什么，肺癌晚期而已。”叶家谦的坦白并没有缓解现场诡异的气氛，反而让王旭东的脸上蒙上了深深的一层忧虑和担心。 　　叶晓若在一旁看得十分清楚，王老师对她的叔叔是发自内心的关怀，并不是普通朋友间客套的问候。他们曾经应该是很要好的朋友吧，只是三年前断了来往。按照他的说法，李筱应该去了美国，那么岂不是很难让他们再见上一面？ 　　“怎么会这样？你的身体不是一直很好么？”王旭东的声音有点发颤，他盯着叶家谦的眼睛，似乎希望对方告诉他这只是一个玩笑而已。 　　“旭东，没有关系的，活长活短又有什么区别。”反倒变成叶家谦在安慰他了。 　　王旭东有些无奈地看着老友，语气包含着浓浓的关心： 　　“身体是你自己的，如果你不好好珍惜它，谁也帮不了你。”他停顿了一下，小心翼翼地问道：“这件事……她知道吗？” 　　叶家谦愣住了，原本嬉皮笑脸的样子一下子消失得无影无踪，鲜有血色的脸变得愈加苍白了，好像下一刻就要晕倒一般。 　　“知不知道又有什么意义呢？”叶家谦苦笑道，“如果还当我是兄弟就不要再提起这件事了。” 　　王旭东不再多说什么，他从口袋里掏出手机打算和叶家谦交换联系方式，却在碰到后者的手时浮现出难以置信的表情。 　　“你的手……” 　　“没什么，只是瘦了点嘛。”叶家谦一副若无其事的样子。 　　怎么可能没什么呢？他曾经的手指是结实有力的，不是现在这样枯瘦颤抖的；是修长匀称的，不是现在这样关节突出的，就像干死的树枝一般。 　　这双手不再是王旭东印象中那双属于美少年的可以画出惊世巨著的手，可以说，这双手一点美感都没有，更不用说潇洒的艺术家气质了。 　　叶家谦冲他点了点头，转身离开。 　　他很努力地让自己的背尽量挺直，让自己的步伐尽量沉稳。他一直没有回头看王旭东，倒是叶晓若回头瞄了好几眼，后者始终站在原地，表情渐渐模糊在落日的余晖里。 　　她想，如果要让叔叔快乐，找王老师或许是比爸爸更好的选择。 　　 　　☆、第 5 章 　　自这次出游后，叶家谦变得更加沉默寡言了。他拒绝在医院躺着，强烈要求回家“等死”。叶家夫妻不同意，他也不多说什么，只是直勾勾地盯着你。最后，夫妻俩拗不过他，只得让他回家养病。 　　在家的时候，叶家谦不是锁在画室里好半天不出来，就是在阳台上对着那条路发呆，这种自我折磨无疑让他的病情每况愈下。 　　几天后，叶晓若找到了王旭东的办公室，后者对于她的出现显得很意外。 　　“王老师，您有时间和我聊聊吗？我有些关于我叔叔叶家谦的问题。” 　　王旭东消化了一会才明白她的意思，“你有什么想知道的？” 　　“王老师，我想问问我叔叔和那个李筱的事。” 　　“我猜你会问我这个，其实他们俩的事我知道的也不是那么清楚，只是在我和他们还有联系的时候，他们俩还是在一起的。我一直以为你叔叔和她是会有结果的，谁知道现在变成了这样，任是谁都会觉得可惜吧，毕竟当年……”他感慨地停了下来。 　　“那么您有李筱的联系方式吗？” 　　王旭东奇怪地看了对面的女孩一眼，“你对你叔叔的事还真是……罢了，也算是家谦的福气吧。” 　　他递给她桌上的一张纸，上面写着一个地址和一串电话号码。 　　“李筱前天回国了，听说是和她丈夫一起回来探亲的。这是她的联系方式，我能帮你的也就只有这些了。” 　　“谢谢您了。” 叶晓若还没从李筱已经结婚的消息中反应过来，大脑却先行做出了回答。 　　出了校门的叶晓若有些茫然。原本以为要花好大力气才能弄到的东西如今就静静躺在她的手心里。可是她没想到的是李筱居然已经结婚了，对方会愿意来见她的叔叔吗？既然前者选择出国并且嫁作人妇，是不是说明其对她的叔叔已经没有爱了？一大堆的问题搅得叶晓若头昏脑胀，拿起电话的时候紧张得不得了。 　　“你好，我是李筱。” 　　李筱的声音基本和叶晓若想象中的一模一样，一样的清脆悦耳和充满活力。 　　“你好，我叫叶晓若，是叶家谦的侄女。”听到叶晓若的声音，电话那头一片沉默，甚至连轻微的呼吸声都听不见了。 　　许久后，终于传来李筱平静的声音： 　　“嗯，有什么事吗？” 　　“请问我们可以见一下面吗？有一些事我想和你当面谈一下。” 　　叶晓若甚至想了许多理由打算说服对方，出人意料的是李筱毫不犹豫地就答应了和她的见面。 　　叶晓若特意提早来到约定的地点，随便点了杯饮品后就坐在那儿胡思乱想，想李筱会是怎样的一个人；想她会怎样看待现在的叔叔；想她会怎样面对叔叔的疾病；想她会怎样回应自己的提议。 　　神游天际之时，李筱已经到了。 　　叶晓若见到李筱的第一眼感觉竟是无比熟悉，仿佛她们很早之前已经见过面了一样。 　　李筱穿着一件淡黄色的连衣裙，将肤色衬得很是白皙，米色的长外套更是很好地显出了修长的身材，纤细的腿在移动的裙摆下若隐若现。 　　她看上去很有气质，而且很快乐。想到这儿，叶晓若的脸色有点难看，对方还如此年轻漂亮，而自己的叔叔却那么早的风烛残年了。 　　似是发现叶晓若的表情有了变化，李筱微微一笑，径直在对面坐下，任由对方肆无忌惮地打量自己。 　　叶晓若伸出手来，“你好，我是叶晓若。很高兴认识你。”她没有问李筱是怎样认出自己的，不知道为什么，她总觉得她们之间存在着某些默契。 　　“你好，同样很高兴认识你。”李筱回握住她的手，前者的手柔软而干净，似乎还有淡淡的香味。想起叔叔那双毁了的手，叶晓若心里一阵发酸。 　　“今天请你来这儿是想和你说说有关我叔叔的事。” 　　李筱的表情有点僵硬，一副若有所思的样子。 　　“你知道吗？叔叔他已经是肺癌晚期了。” 　　这句话打破了李筱一直波澜不惊的面容，她的眼里闪过难以置信，闪过无可奈何，闪过同情怜悯，却没有叶晓若想要的充满爱意的担心和疼痛。 　　“是吗？那你应该去找医生而不是我。” 　　“你怎么能这么无动于衷，我叔叔是为谁变成这样的，难道你不知道，难道你没有良心吗？”听到李筱那么事不关己的回答，叶晓若顿时火冒三丈。自己的叔叔在这三年里日日夜夜地思念她，而她却只是随意地让其去找医生，那么叔叔他算什么，他的伤心和痛苦谁来怜惜？ 　　“别告诉我你叔叔是为了我才变成这样的，我可不是他的什么人。”李筱的声音大了些，神情也有点不自然。 　　“不是你是谁，你知不知道我叔叔他……”原来叶晓若想告诉她叶家谦对她刻骨铭心的爱的，话到了嘴边却不想说了。 　　“怎么可能呢？你想太多了，叶家谦他……”李筱不相信地喃喃自语，“你根本不知道我们之间的事，你不知道他是怎样的一个人！” 　　“是，我是不知道你们之间的事。但我知道我叔叔是个好人。” 　　“是啊，他是多好的一个人啊！”李筱渐渐冷静下来，声音带着明显的讽刺，刚才失态的仿佛是另一个人。叶晓若一看到对方这副冷静的死人样就憋不住地冒火，好像自己说的话和她毫无关系一般。 　　“你说我叔叔他哪里不好了，你和一个将死的人计较什么？你根本就不配我叔叔对你的感情！” 叶晓若气得声音已经开始微微发抖了。 　　俩人过大的音量开始引来周围人的侧目，叶晓若坐着深吸一口气，平复自己激动的情绪。 　　“真是奇怪，我为什么要和你一个小屁孩争论这些有的没的？”李筱嘴角扬起一丝似笑非笑的弧度，“你不用这么激动吧？” 　　“我只是替我叔叔不值而已。” 　　见小姑娘神色不太对，李筱收敛了笑意，用十分认真的语气说：“晓若，我和你叔叔的事不是一两句话可以说清的。事情都过去这么久了，谁对谁错已经没有意义了，不是吗？你又何苦死抓着不放手呢？” 　　叶晓若注视着李筱琥珀色的眼瞳，里面荡漾着的是前所未有的语重心长。她大概不知道她现在的眼神和叔叔认真时的眼神有多相像吧。 　　“那么，你会去看叔叔吗？我想他一定很高兴见到你。” 叶晓若渴望地问道。 　　李筱表情没有多大变化，但抓着包的手紧了紧。 　　不一会儿，她不带任何感情/色彩的声音响起：“如果有空的话，我会去的。” 　　“要是没别的事的话，我先走了。”语毕，李筱起身就要走。 　　“你真的会去看我叔叔吗？” 叶晓若冲着她的背影不死心地问。 　　她转过身，深深看了叶晓若一眼，然后头也不回地转身离开。 　　叶晓若的心里五味陈杂，说不清是什么滋味。看着李筱离去的背影，一股无力的挫败感涌上心头。李筱究竟对叔叔抱着什么看法呢？他们之间莫非真不是她想象的那样？ 　　店里的钢琴曲还在寂寞地歌唱着，窗外行色匆匆的人们依旧忙碌。斑驳的树影落在地上，形成一个又一个古怪的图形。 　　 　　☆、第 6 章 　　随后的几天叶晓若过得十分平静，每天定时到叔叔家与他聊天。她没有向他提起有关李筱的任何事，也没有再和李筱联系。 　　日历上的纸一张张地被撕去，秋天的气息越来越淡。相反地，初冬的脚步渐渐逼近。即使身上的衣服越穿越多，却也无法掩饰叶家谦日渐消瘦的病体。 　　叶晓若一直在犹豫要不要把李筱的联系方式给他，又害怕会弄巧成拙。直到有一天，她看到叶家谦在沙发上休息，手里还紧紧拽着那个吊坠，甚至将它按在胸口的位置上。 　　当时她就决定了，无论如何，一定要让叔叔和李筱见上一面。 　　叶晓若清楚地知道李筱不会再愿意来见她，所以她只得选择向王旭东求助。在刚说明意向时，王旭东想也没想就拒绝了她。他说这是叔叔叶家谦的私事，他们最好不要插手。无奈之下，叶晓若只好又哭又闹，好说歹说才让他同意把李筱约出来，至于后面的事他是一概不管的。 　　叶晓若选的地点还是学校，这是唯一一个叔叔愿意去而又不会生疑的地方了。到了周末，王旭东会以老同学见面联系感情为由把李筱约到学校，至于他自己估计是不会出现的。 　　叶家谦对于侄女的要求显得有点意兴阑珊，不过他最终还是同意和她走一趟。 　　初冬的早晨还微微有些冷意，不大成熟的寒风带着初生牛犊不怕虎的精神往他们身上冲来。叶晓若瞥了眼叔叔，他的状态似乎还不错。 　　俩人在学校漫无目的地走着，叶晓若在心里不停地期盼李筱的到来。 　　远出模糊出现了李筱的身影，叶晓若心一惊，匆忙转头看叔叔。 　　叶家谦显然比她更早发现了那个影子，他就那样突兀地停在跑道中间，眼睛定定地朝那个方向望去。一时间，他的眼里只有那个熟悉的身影。 　　随着身影的靠近，叶家谦的呼吸由重到轻，他的身体也无法抑制地左右摇摆，脸上呈现出一种不自然的红晕。他的双手在两侧握紧，上面的青筋好像也在激动地跳跃着。 　　近了，更近了，直到李筱彻底在他们面前站定。 　　李筱今天穿了套淡灰色的衣裙，栗色的头发微微卷曲着，乖巧地垂卧在肩上。现在的她就像从叶家谦的画像里走下来一般，没有了刚回来时不合时宜的洋气，淡去了与叶晓若见面时若有若无的敌意。 　　叶家谦基本上已经听不见自己的呼吸声了，他贪婪地看着眼前的人儿，眼眸深处却是深深的喜悦和情不自禁。他的手不由自主地伸向李筱，像是要用肌肤间的触碰和温热来确定这一切是真实的，而不是想象中的水月镜花。不过在即将触摸到李筱的脸时，他又猛地缩回了手。 　　而李筱同样也是一脸惊愕，她没有想到会在这儿见到叶家谦，更没有想到他现今的尊容，即使她已经知道他命不久矣。 　　她直勾勾地注视着昔日的恋人，脸上看不出什么大的情绪起伏，只有淡淡的笑意和……怜悯。 　　是的，是怜悯。叶晓若不知道是自己看错了还是怎么回事，李筱似乎真的对她的叔叔没有了爱意，甚至连一丝关心和担忧都不愿施舍。 　　很久之后，见到他俩还没有交流的倾向，叶晓若只好“不识趣”地用干咳打断了这两位的“相对无言”。 　　李筱很快就反应过来，她不自然地清了清嗓子，转过头去。 　　叶家谦还是一副傻傻的样子，见李筱瞥过头才反应过来。他一边继续看着李筱，期盼她的回头，一边甚至颇为幽怨地瞄了叶晓若一眼。 　　天哪，这是她那个病怏怏的叔叔吗？为什么会像个初涉情场的少年？ 　　“我才想起有件东西要买，你们先聊。” 叶晓若冲叶家谦眨眨眼。 　　李筱了然地点点头，她已经明白自己被人设计了。 　　叶晓若跑得很远后才回头看他们，发现他们正在并肩漫步了。如果忽略两人之间刻意制造出的距离的话，画面还是挺赏心悦目的。 　　叶晓若在学校门前的冷饮厅内百无聊赖地坐着，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进去才会比较恰当。 　　太阳渐生渐高，空气也变得暖暖的，她开始昏昏欲睡，直到瞥见他俩的身影在门前出现。 　　叶晓若赶忙结账出门，跑到俩人视线的盲点处。 　　两人看起来是在分别的样子，由于背对着，叶晓若基本看不见他们的表情。没多久，他们便背道而行了。 　　叶晓若匆匆向叶家谦奔去，眼角看到李筱的背影坚定地向相反方向走去，没有一点回头的迹象。 　　“叔叔，等等我。” 　　叶家谦停下脚步，叶晓若三两步跟上了他的步伐。这是她印象中自叔叔生病以来走得最快的一次，他的表情看不出明显的喜怒哀乐，俩人一路无话地回到了家。 　　分别的时候叶晓若不禁有些沮丧，难道最后她还是做错了吗？ 　　耳边忽然传来叶家谦的声音： 　　“晓晓，谢谢你。” 　　她回头一看，叶家谦倚在他家门上，温柔地对她微笑。 　　回给他一个大大的笑，她的一颗心终于放下了。 　　叶晓若以为那次的见面会让叶家谦的病情有所起色，谁知道还没过多久，他就因为再次晕倒而被送到了医院急救。 　　叶晓若坐在手术室前的椅子，不停地责问自己为什么要自作主张地让他们见面呢？如果没有见到李筱，她的叔叔是不是不会这么快发病？ 　　可是为什么直到这个时候，她仍然相信自己的叔叔最想见的还是李筱？ 　　叶晓若拨通了李筱的电话，不过接电话的是一个男人。 　　“你好，请问找谁？”男人的声音很好听，那是一种让热觉得温暖觉得安心的声音。有那么一瞬间，她甚至想向这个陌生的男人倾吐内心的无助和害怕。 　　“你好，我想找李筱。” 　　“好的，请稍等。”男人轻轻放下电话，她模糊地听见他在喊着“筱筱，筱筱……” 　　电话很快被人接起：“我是李筱，请问哪位？” 　　听到李筱声音的一刹那，叶晓若再也无法抑制住内心的害怕，“哇”一声哭出来： 　　“你可……可以来一下医……医院吗？我叔叔他……他就要死了。” 　　李筱被小姑娘抽泣的声音吓坏了，连声答道：“晓若，你别哭啊。好好说，没事的。乖，慢慢说发生了什么事？” 　　她的声音像有魔力一般，安抚了叶晓若激动的情绪。当她承诺很快便会赶到时，后者才觉得心里的一颗大石落了地。 　　李筱到达医院的时候叶家谦还在手术室里，她缓缓地走向叶晓若，温柔地将小姑娘搂在怀里，轻轻地拍着后者的背，叶晓若在她有着淡淡幽香的怀抱里渐渐冷静下来。 　　感觉小姑娘的稳定，李筱放开她，认真地说道：“晓若，你叔叔一定会没事的，你愿意相信我吗？” 　　叶晓若几乎是下意识地点点头，没有任何怀疑或是犹豫。 　　李筱对她的信任很是高兴，俩人并排坐在冰冷的椅子上，一时无话。 　　叶晓若很想问问李筱那天和叶家谦都说了些什么，与他今天突然的发病有没有关系，但又觉得这是他们的隐私，自己没有那个立场去过问。 　　小姑娘欲言又止的样子引起了李筱的注意，她笑着侧头问： 　　“有兴趣知道我和你叔叔的事？” 　　叶晓若忙不迭地点头，生怕慢一点就会错过这一绝好的机会。 　　“可是我们的故事很长很长，你有耐心听吗？” 　　见小姑娘还是一样坚定的神情，李筱叹了口气，开始讲述她和叶家谦之间的故事。 　　 　　☆、第 7 章 　　我和叶家谦算得上是青梅竹马，谁让我们小学时就认识了呢。不过我们并没有“郎骑竹马来，绕床弄青梅”的那种缘分，或者说是眼高于顶的叶家谦完全没有留意到我这个黄毛丫头的存在。 　　另一方面，不害羞地说，我倒是对这个男孩子格外上心。谁叫叶家谦长得那么漂亮，那么人见人爱，车见车载。我敢保证全班的女同学除了审美观有问题的，没有一个不被他迷得七荤八素。更可怕的是，这件事大有向全年级发展的趋势，所以众星拱月的叶家谦就越发没有机会注意到我了。 　　当时我们上得是育才小学，很俗气的名字却也很是实际。大概是这个校名极大地满足了家长们的虚荣心，学校的生源从我有印象开始就一直是十分充足。 　　以那时候的标准来衡量，我们学校算是很大的。大门进来是一个高大的纪念碑，至于纪念谁我已经记不清楚了。总之这个纪念碑在很大程度上拔高了我们学校的层次，使得我们学校在众多小学里颇有点“鹤立鸡群”的感觉。 　　纪念碑的背后是一个漂亮的喷泉，不过它有水的日子屈指可数。通常只有那些重大的节日里你才有荣幸见到它喷水的样子。 　　学校的教学楼统一建设在北面，据说是深切贯彻了“坐北朝南”这一原则。至于行政楼实验楼之类的楼房则呈不规则图形散布在学校的四面八方。 　　学校还有一个十分娇俏玲珑的小花圃，是高年级的女生们怀春葬花的好去处。棵棵高大的常绿阔叶树植满了学校的各个角落，凸显了校领导们的绿化意识。不过这些树确实为我们提供了极大的便利，遮阳避雨等常见的功能自是不用说了。难能可贵的是，它们还是我们下课后的极佳去处。哪怕只是捣捣马蜂窝或是看看蚂蚁搬家，对于精神生活极度贫乏的低年级学生来说也是很值得期待的一件乐事。更有来自学校“坏同学”们的小道消息：只要你有胆，就可以顺着学校后门边上的那棵树爬出学校。这个据说只是口耳相传的秘密让阔叶树们的形象在我们心里越发高大起来。 　　操场倒是没有什么特别的地方，除了特别大器械特别充足以外。平时总会见到男生们在篮球场耍帅——通常是高年级的。低年级的弟弟们则会选择足球场来一展自己的英姿。不是我对足球有偏见，仅仅只是因为它对个子的要求比较低而已。 　　我迄今为止还记得第一次见叶家谦的场景。 　　那是很平常的9月1号，很平常的开学的日子，却因为叶家谦的出现而变得格外具有纪念意义。 　　叶家谦那时候还是华丽丽的小正太一名，眉眼带着浓浓的稚气，脸上甚至还有让人忍不住想捏一把的婴儿肥。即使如此，叶家谦的外表仍是极具杀伤力的。譬如说我，一见家谦误终生哪！ 　　我见到叶家谦后就一直在琢磨，都是娘生父母养的，凭啥人家小叶就长得珠圆玉润一副社会主义好市民的样子，而我就只能是面黄肌瘦一副刚从非洲难民营逃回来的样子。当时幼小的我怎么可能有那么高的觉悟意识到这是基因在作祟的缘故，只是单纯地就崇拜并且喜欢上了这个漂亮的男孩子。 　　我不知道这算不算早熟，不过我对叶家谦倒没有什么非分之想，仅仅是出于对美好事物的热爱。 　　我们的班主任李老师是一个年逾五十的女人，现在看来，她那时极有可能正处于女人最惨的更年期，以至于我们幼小的心灵饱受她的摧残。恁是如此，李老师对叶家谦也是青睐有加。有事没事的叫他到办公室拿点东西，有意无意地捏捏他粉嫩嫩的脸蛋。 　　从小学开始，我的成绩一直就很好。开学后的第一次测验，我不负父母的期望地拿了个满分。这次小小的胜利使我在老师的心里有了一片小小的立足之地。但我深知，如果没有再一，再二，再三的胜利老师很快就会无情地遗忘我的。于是乎，在后续的几次考试中，我以一颗平常心，稳定地发挥出了我的水平。 　　李老师很快就对我刮目相看，相反地，叶家谦的这几次考试都发挥地不甚理想。我在心里第一次发现原来上帝是公平的，叶家谦也是有缺点的。期中考结束后的家长会上，李老师终于顶不住来自群众的强大压力以及自我良心的不断谴责，将被她一眼相中的班长叶家谦撤换成了我。 　　半期考后，我正式作为一颗新星在班级里冉冉升起。大家开始意识到我的存在，并主动形成一个以我为中心的仅次于叶家谦的核心领导圈。不过让我伤心的是，叶家谦依旧继续无视我，除了那些无可避免的工作接触。 　　每一次我看着叶家谦和其他男生一起捉弄那些漂亮的女生，我的心里既羡慕又庆幸。我一点也不介意叶家谦和他们欺负我，只要他肯正眼看一下我。而同时，我心里又有一万分的庆幸，叶家谦并不是一个以貌取人的人。你看他只欺负那些漂亮的女同学，从来不会来招惹像我这样老实巴交的好女生。 　　当时幼稚单纯的我哪里知道小男生表达喜欢的方式就是不停地去欺负那个女生。亏我还以为叶家谦有多么地翩然出世，其实他从那个时候开始就早已显露了花心大少的恶劣本质。叶家谦并不长期地单独欺负一个女生，而是全方位撒网。只要你符合相貌漂亮，那么恭喜你有资格加入被叶家谦“流氓”的名单。同时，叶家谦会在某个女生觉得自己是特别时冷落她几天，又会在某个女生觉得自己被遗忘时“关怀备至”。所有人都以为叶家谦是随性而为，毕竟大家都在那样一个懵懂的年纪。 　　除了眼神锐利的我。 　　我能发现这一事实纯粹是因为我对叶家谦超乎寻常的关注度，再加上自己不赖的逻辑分析能力。话说回来，即使我知道了叶家谦的战术又怎样？我只是单纯地认为叶家谦是个做事公平而有规律的人而已。或许连叶家谦自己都不知道那时他自己为什么会那样做了。 　　我只能说这是该死的本能惹的祸。 　　那时候的我一直以为，漂亮女生们其实都是不愿意被他们欺负的。谁曾想，在后来的同学会上她们竟然对这一遭遇津津乐道。只好说，大家都有着一样的劣根性。 　　后来的我总是再想，如果我有第二次机会，我还会那样奋不顾身地对叶家谦一见钟情并一直倾心吗？ 　　没有答案，因为我没有第二次机会。 　　有时候想到自己当时的愿望居然会是给叶家谦欺负时，心里的忧伤就一阵一阵袭来。我为那时候的自己感到悲哀，宁可遭万人痛殴却始终等不到他的真心一瞥。 　　我的转机来自二年级的那次大换血式的调座位事件。 　　经过一年多的学习，班里的同学是什么德行大家都有了一定的了解。 　　我也有了几个固定玩耍的好朋友，其中一个叫林晨的尤为漂亮，更是叶家谦“着重”欺负的对象。不知道为什么，我和她却很合得来。哪怕没有叶家谦，我想我和她也是会成为好朋友的。至于在男同胞中，我亦有了一群拥护我的“粉丝”。毕竟与手握大权的班长搞好关系是件有百利而无亦害的事。 　　这时候的叶家谦就已经完全暴露出他的恶劣本质，考试不及格，不按时交作业，早退迟到……他似乎已经提早修完了有关“坏同学”的所有课程。但也不是说叶家谦一无是处，他的美术成绩尤为优异。叶家谦的画作让美术老师惊为天人，恨不得立刻把他收为自己的关门弟子。虽然那时我们提倡素质教育，倡导德、智、体、美、劳全面发展；却始终掩盖不了只看重语数两门成绩的罪恶的事实。 　　于是乎，叶家谦的长处在某些别有用心的老师嘴里就成了玩物丧志。可怜的叶家谦当时个子还小，还无法在篮球场上与那些人高马大的高年级学长抢地盘。作为段草一棵的叶家谦又不屑与其他胸无大志的小男生奔跑于足球场上，空有一腔热血却是报国无门。如果不是那张讨好的脸，我相信叶家谦的日子一定会十分不好过。 　　二年级下学期的第八个星期一，改变我命运的日子终于到来了。 　　我对那个日子是如此得难以忘怀，以至于长大后总是为自己那时不求回报的喜欢感到隐隐的心疼。 　　 　　☆、第 8 章 　　李老师从二年级开始就隐隐感到了班上的危机，上学期的期末总结终于让李老师意识到了问题的严重性。已经有着远超二十年教龄的李老师突然发现在学校评选的优秀班级和优秀教师里再一次没有出现自己的名字。这一不容争辩的事实狠狠刺伤了李老师作为一个尽心尽责的祖国园丁的心。一向人前人后都十分要强的李老师更是将此视为奇耻大辱，于是一洗前耻的计划很快被提上了班级的重大日程。 　　谨慎细心的李老师经过深深的思索，认为问题的症结所在是我们班“奇臭无比”的学习成绩。对于有着丰富经验的一线骨干教师来说，李老师照样不能免俗地想到了“先进带后进”这一流传已久的方法。 　　就这样，我以班级第一名女生的身份荣幸地坐到了班级倒数的叶家谦的身边。 　　换位子时，女生们压低的惊叫声和羡慕声极大地满足了我所剩无几的虚荣心，当然我也自动忽略了那群男生不怀好意的倒喝彩声。 　　李老师充满信任和鼓励的眼神望向作为她的得意门生的我，似乎在说：“去吧，我的孩子。”来自老师的支持给了我极大的勇气和力量，一鼓作气的我抓着自己的东西快速地坐到了叶家谦的旁边。 　　让我战战兢兢的原因不是那些人八卦的声音，而是叶家谦极少出现的千年寒冰脸。对于老师的安排，他似乎敢怒不敢言。所以在看到我讨好的笑脸时，叶家谦基本是本能地恶狠狠瞪了我一眼。 　　心地善良的我选择自动忽视他的敌意，美滋滋地开始期待我和叶家谦“同桌的你”的日子。 　　后来才知道，班里的女生倒是最赞成我和叶家谦坐在一起。看来所有人都觉得我和叶家谦是不可能的，只有傻傻的我还在渴望与他的接触。甚至当我们最后在一起时，叶家谦也不是那么情愿和我一同出现在众人的面前。 　　无论如何，我花痴的历史终于结束一个人的独角戏，华丽丽地开始另一段故事了。 　　在和叶家谦同桌的日子里，我的世界一片灿烂。不过貌似叶家谦过得并不惬意。虽然他依旧和其他女生打情骂俏，却始终对我这个强加给他的“先进工作者”没有一丝好脸色。我们之间的三八线从一开始就存在，就算他没有明确地告诉我越界的后果是什么，我照样可以从他阴沉的脸色中推断出该后果不是我负担得起的。 　　对于这个不屑与我说话的同桌，我很是无奈。总是对着一个大冰块，我再火热的心也有熄灭的可能性。我自然是不会让这种可悲的事情发生。我几乎耗尽了所有的脑汁，找遍了所有的哪怕微小的机会去与叶家谦搞好关系。 　　就在我觉得自己已经谄媚地像一只摇尾乞怜的小狗时，在我马上要对这种无言的僵持关系绝望的时候，叶家谦竟然主动开口了： 　　“喂，数学作业借我抄一下。”声音很镇定，很有叶氏风范。 　　我转头看着一脸平静的叶家谦，内心无比激动。心脏跳得那么快，我甚至担心他都会听见了。 　　被喜悦冲昏脑袋的我完全没有听清叶家谦说的是什么，下意识地反问道：“你刚才说什么，我没听清。” 　　叶家谦不耐烦地白了我一眼，将他的问题重复了一遍。我立刻就低头翻书包找作业，模糊听见叶家谦似乎在嘟囔着什么。 　　我虔诚地把作业本递给叶家谦，他则是一把抢了过去，甚至没说一声谢谢。很明显，我又自动地忽略了他这一不礼貌的举动。 　　只是因为他的一句话，我想也不想就放弃了自己不借作业给他人抄袭的原则。不过，我的“忠心付出”还是收到了一定的回报。叶家谦开始与我交谈了，虽然每一次都和借作业有关；虽然没有一次带着好脸色，虽然仍是没有说谢谢，我却依旧觉得是莫大的欣喜。 　　有一回，叶家谦居然和我多说了一句额外的话：“你今天穿了新衣服？” 　　我的脸顿时红了，心里莫名升起一股紧张，甚至比我参加演讲比赛更要强烈。 　　我羞涩地点点头，一脸期待地等待他的下一句话。 　　“这么丑你也敢穿出来？”叶家谦鄙视的声音响起，他说完后就忙他的去了，留下惊呆了的我。 　　我只知道心里很难过，不是没有人说过我穿某套衣服不好看。妈妈为我买衣服时就常说我穿得丑死了，却根本不像这句话一样伤我的心。或许因为说的人是叶家谦，或许因为我异常相信他的眼光，或许因为这是件家人见了都说我穿得好看的衣服。 　　可惜当时的我并不知道这是叶大少爷无聊时的戏语，只是执拗地拒绝再穿这套衣服。不论爸爸妈妈怎样劝说，我一心一意地将它锁在了衣柜的最底处。哪怕这是我最喜欢的新衣服，只是叶家谦的一句话，我就让它从此不见天日。 　　我们的关系就这样和平地发展了一段时期。叶家谦甚至不再叫我“喂”，而是转称我为“小李子”。我只会傻呵呵地接受，再一次自我忽视了他语气中的鄙夷和戏谑。 　　我一直以为我们之间就是这样了，谁料后来发生的事彻底颠覆了我的天真。 　　某一个和往常一样的课间，叶家谦还是照旧和他的兄弟们玩闹，而我则和林晨她们说着话。在过去的一段时间里，我们的友情突飞猛进，开始变成我、林晨、郭茵和陈玲玲四人稳定的小圈子。 　　出人意料的是，一个同学神色紧张地告诉我李老师让我去办公室一趟。我以为是普通的嘱咐，谁料王君——带信的那个同学一脸凝重地叫我小心。由于他平日里老实诚恳，于是我也开始担心这一趟似乎会有不太妙的事情发生。 　　来到办公室的时候，里面只坐着李老师一个人。她的脸色是前所未有的严肃和凝重，这让我不禁在心里打了个冷战。我轻轻敲了敲门，不安地感到可能真的有事要发生了。 　　李老师听到敲门声，点头示意我进去，神情并没有因为看到我的出现而有所缓和。 　　“你来了，坐吧。”她的语气淡淡的，没有了往日的温暖和亲切。 　　我迟疑地在她对面的椅子上坐下，注意到我们之间的桌子上摆放着上交的数学作业，最上面的一本赫然写着我的大名。 　　心怦怦地忽然加快跳动，我开始有些明白她叫我来的原因了。 　　李老师一直在观察我的表情，注意到我的视线的转移，她叹了口气，开口道： 　　“说说你和他们的数学作业是怎么回事？没想到身为班长的你竟然带头抄袭。”李老师的语气有着难以掩饰的失望和不解。 　　他们？我的心漏跳了一拍，我不是只借给叶家谦一个人吗？ 　　看我没有回答她的话，而是沉默地在思考着什么，李老师更是肯定了我的心虚。 　　“我发现这个问题有一段时间了，刚开始我以为是一时凑巧，可是后来雷同的作业越来越多。李筱，帮助同学不能用这样的方法。或许你的本意是好的，可是你要知道这么做只会害了他们。我一直觉得你是个懂事的孩子，所以我让你做班长，就是给全班起个表率作用。可是，你竟然不能做到以身作则，这让老师很失望。” 　　我抬眼看着李老师，心里对她说的话一片茫然。一时间，我还没从叶家谦背叛我的刺激中平复过来。他明知道我的作业从来不外借的——这是全班人都清楚的一件事——却仍然把我的作业与他的兄弟们分享。 　　心里阵阵发酸，我当他是好朋友，我甚至那么喜欢他，他怎么可以这样子对我？ 　　“老师希望你这次只是……”李老师的声音像是从很远的地方飘来一样，我一动不动地看着她嘴巴一张一合，却怎么也听不明白她说的是什么？ 　　很久之后，李老师终于停止了说教。我无助的神情大概让她觉得我已经深切认识到了错误，是可以离开回去上课了。 　　我神情恍惚地向教室走去。上课铃声忽地响起，震得我一个激灵。看着周围笑着回班的同学们，我的意识开始恢复了工作。 　　浑浑噩噩地上完一节课，我大部分时间在神游天外，小部分时间在思考要怎样和叶家谦谈谈这件事。 　　原先打算向他大声质疑这种做法，却因为上课而只能作罢。上课时，我偷偷瞄了好几眼叶家谦，发现他一脸平常地听课。我想，他应该还不知道这件事。或许，我得心平气和地和他说说以后不要这样做了。 　　从来没觉得45分钟这么难熬，下课铃声敲响的那一刻，我简直要欢呼地跳起来了。好不容易等到老师离开，趁叶家谦还在，我赶紧开口： 　　“你是不是把我的作业借给别人抄了？”很好，语气很平静，我在心里赞自己一个。 　　“对啊！”回答我的是叶家谦满不在乎的声音。 　　我顿时愣住了，我以为他至少会稍加掩饰地推脱一下，我以为他会对我的询问有一丝愧疚。 　　但那都只是我以为。 　　叶家谦的坦白让我乱了方寸，原本计划的怀柔政策一下无了用武之地。我结结巴巴地质问他：“你……你怎么可以这样做呢？我只是借给你一个人的。” 　　“有什么关系，借谁不都是抄。”叶家谦不耐烦地看了我一眼，似乎觉得回答我的问题是件很白痴的事。 　　我很想说其实是有关系的，只是因为你是叶家谦我才借给你，只是因为想和你搞好关系我才背弃了自己的原则。我不想你把作业借给你的兄弟，不是我怕给老师骂，只是你这样做了会让我感觉遭到了背叛，会让我感觉这不再是我们之间的小秘密，会让我感觉……你一直只是在利用我。 　　我的沉默让叶家谦决定不再和我继续浪费时间，他瞥了我一眼，留下一个“你有病”的神情，起身离开了。 　　即使我再迟钝再怎么自欺欺人，这一刻我也终于明白了叶家谦对我发自内心的不屑。他根本就不曾真心当我是朋友，如果不是我的成绩好，如果不是我对他的要求言听计从，或许他到现在都不会愿意和我说话。 　　原来，独角戏始终还是独角戏，哪怕增加了另一个人的对白，只要他不是真心加入，一切依旧是可笑的自我表演。我的努力和争取在他们看来也许就像小丑的表演一般吧，是免费的正确作业的来源，是课间谈笑的最好话题，唯独不是成为朋友的通行证。 　　我开始有些明白我和叶家谦之间的不平等了，不过当时的我怎么可能知道叶家谦是所有人心目中的王子，而我却不是那个有资格站在王子身边的灰姑娘。一时的亲近只是仙女无聊的游戏，没有魔法支持的我不到12点就被打回了原型，更不用说会有遗忘的水晶鞋来带回我丢失的爱情。 　　我没有再和叶家谦提起这件事，他更是忘了我们之间曾有过的这场给我巨大打击的谈话。 　　两天后，叶家谦再次开口向我借数学作业，我面无表情地拒绝了他。叶家谦的脸色很难看，似乎没有想到我居然会说不。也是，他何曾被女生拒绝过，何况还是我这样一个平凡的女生？没准他已经在兄弟间夸下了海口，这回看他怎么收场！想到这里，我的心里隐约感觉到了报复的快意。 　　叶家谦见我是真的毫无反应，他愣了几秒钟，随即狠狠地把他的课本摔在桌上。我的眼角瞥见他气得有些发白的脸，心里不禁有点后悔。其实我也不是真想和他闹翻的，只要他肯好言说两句话，只要他肯表现出不是为了我的作业才和我说话的诚意，我还是会立马双手奉上我的作业的，哪怕冒着惹怒李老师的风险。 　　不过叶家谦怎么可能会如我的愿呢？如果他会，也许也就不是我所喜欢的那个叶家谦了。 　　我的同桌气呼呼地起身去了林晨的座位。我听见他很大声地和林晨借作业，就像有意喊给我听似的。我甚至看到他借来作业后向我这儿瞄了一眼，眼里是说不尽的嘲笑和讥讽。 　　我开始真的感觉到后悔药难买的滋味了。我怎么会忘了班上有那么多女生排队等着借作业给他抄呢？还傻傻地拿这个去威胁他。如果不是我坐得近，如果不是我的作业准确率高，或许他还不屑借我的作业呢！现在我算是生生斩断了我们之间原本就脆弱无比的联系，心目中一直念念不忘的他终是要离我越来越远了。 　　后来想想我一定是上辈子欠了叶家谦的，不然怎么会让我不到十岁就尝到了爱情的患得患失。 　　从我拒绝叶家谦的那天开始，他就不再和我说话了。一切就又回到了我们刚做同桌的那一阵，中间曾有过的和谐好像只是我一个人的臆想，我甚至怀疑叶家谦是不是真的和我说过话，没准那都是我自己做的一个美丽无比的梦。 　　我不是没有试着去改善我们之间的僵硬，但对于我主动的搭讪他从来是采取忽视的态度。有时候烦了，吃几个恶狠狠的白眼也是在所难免。在叶家谦的心里，我已经完完全全变成了一个“隐形人”。 　　有几次，哪怕我低声下气地递过我的作业，他也是一脸的爱理不理，对我露出一副高深莫测的探究神情。当我终于从中读出了鄙夷和取笑时，我不再试图努力修复我们之间的裂痕了。 　　他爱咋地就咋地吧，我又不是没有其他朋友。 　　就这样的，我们之间的冷战整整持续到了四年级。 　　在将近两年的时间里，除了无法避免的接触，我和叶家谦算是彻底的陌生人了。他再也没有叫过我有着淡淡亲昵的“小李子”，而是一律以“喂”代替。我也一直避免直接喊他的名字，毕竟以前就叫的很少，又不能像其他人那样亲密地呼唤他“家谦”。 　　叶家谦和我都长大了不少，他的眉目开始清晰起来，嘴角边总是挂着若有若无的笑意。脸上的婴儿肥虽然还在，却也没有人敢像小时候那样随意地捏和掐了。由于个子长高了，叶家谦开始了在篮球场“讨生活”的日子。他有了越来越多的拥护者，甚至高年级的女生也在打听他的名字，更不用说年纪尚小的学妹们了。 　　有一次，我还听见有人称呼他为“叶哥”，混混一般的名字。不知道他对兄弟是不是像陈浩南那样肝胆相照，至少我是从来没有忘记过他曾经“背叛”过我的事实。 　　不要怪我小心眼，小女生有哪一个是不喜欢记仇的，更何况是一个自己那么倾慕的人。 　　这两年磨砺下来，我越发像老师心目中的好学生了，干练和负责是李老师最常夸我用的词。我良好的成绩和表现使得她很是在新来的班主任郑老师面前夸奖了我一番。于是，即使换了老师，我班长的地位依旧无可动摇。和叶家谦一样，我也发展了属于自己的小团体，我们就像黑白两道一样占据着四年二班的江山。 　　最值得说的是我和那三个人的关系。在分享了一系列秘密和某些隐私话题（比如说你的未来男朋友的条件等）后我们的友情正式升到为死党级的高度。中间肯定免不了谈论我的同桌叶家谦同学。她们三人和其他女生一样对我羡慕得要死，一直喋喋不休地向我询问有关他的一切细节。难道她们没有发现我和叶家谦可以冻死人的相处方式吗？为了不损害我们的友情，为了不伤害怀春少女的芳心，我连蒙带猜地杜撰了叶家谦的若干喜好。 　　其实我也弄不清楚自己对叶家谦抱有怎样的看法，年幼时的迷恋早已淡去了许多。毕竟随着人的成长，审美观也在不断地发生变化。我发现世上并不是只有一个叶家谦有着那样好看的皮相的，更何况他对我旷日持久的不理不睬让我的心想热也热不起来。不过我必须承认的是，我对叶家谦还是很喜欢，谁让他是我第一个喜欢的男生，谁让他是我比较唾手可得的犯花痴对象呢？ 　　但我选择把这份感情埋在心里，甚至连林晨我都不曾告诉过。因为我一直以为我和叶家谦不会再有任何交集了，就会平平淡淡地毕业然后各奔东西。我还想象过若干年后再与他相遇，我一定会很坦然地向他诉说我曾经的那份爱恋。 　　不过有句话说得好，“人算不如天算”。事实证明，我和叶家谦的缘分还是不一般的深。 　　我们的第二次转折来自与四年级下学期的那次打群架事件。 　　 　　☆、第 9 章 　　那是半期考过后的第三个星期四，悲哀的是，虽然我收敛了对叶家谦的感情，却依然改不掉这个记住一切与他有关的重大日子的习惯。 　　没有人想过在我们学校会发生这样可怕的事情，一点也不像一所示范小学所可以做的事。在那之前，我一直以为叶家谦只是简单的不学无术，却没有想到他是真的有向黑道发展的意愿。 　　那天天气很好，不像电视剧里演的，重大事件发生时总会电闪雷鸣，天降异象。我们这个南方小城的气候一直很好，好到我发誓年纪大后一定要回来养老。 　　和寻常一样，在下课铃敲响后不久，学校里就三三两两地没剩几个人了。 　　由于替学校的少先大队整理材料，我准备回家时天已经黑了一大半。校园里冷冷清清的，只有几只贪玩的小麻雀在蹦来蹦去，发出清脆悦耳的鸟鸣声。 　　我慢慢地走着，很是享受这一刻的宁静，其实有的时候我倒是很喜欢独处的感觉。不用花费心思去找话题，不用小心翼翼顾及身边人的情绪，想走快就走快，没有束缚，没有羁绊。 　　不过，煞风景的声音很快从不远处传来。 　　后来我想，如果没有那一刻的好奇心驱使，我和叶家谦之间又会变成什么样呢？ 　　还是没有答案，因为我从来就是一个好奇宝宝。 　　声音是从学校后门那边传来的，那个传说中的有着可以爬出校园大树的后门。 　　我快步走过去，远远就看见一大群人聚在那儿，手里甚至都拿着棍子一类的器械。 　　心里一沉，以我文明好学生的敏感性，我马上反应出有大事要发生了。 　　出于自我保护的心理，我在一棵树后站定，既能很好地观察他们，又不至于暴露我的行踪。在夸奖了自己的小聪明之后。我定睛一看，他们是分成两群人对峙的。其中一群人看穿着是我们学校的学生，为首的那个竟然是…… 　　叶家谦。 　　不知道为什么，我总能很轻易地从一大群人中认出叶家谦。这一高超的本领在我们最终分手后突然就消失了，那时我才明白，不是叶家谦有多么的特别，只是我的喜欢让我能轻松地感觉到他的气息，他的存在。 　　叶家谦风姿卓越地站在一群虎视眈眈的人中间，还很稚气的脸上有着与他年纪不符的冷漠和淡定。我知道他经常迟到早退，经常惹是生非，却没料到他已经到了拉帮结派打群架的地步。 　　当年多可爱的一个男娃娃，如今却堕落到要和人干架的地步，我在心里唏嘘不已。 　　面前的一群人是叶家谦和他的兄弟们。另一群则是社会上的小混混。看着这些同班四年的男孩子们，我突然觉得很不真实。他们真的是我认识的人吗？为什么他们不是在回家的路上，而是在这儿危险地对着大堆年长他们的流氓式人物？ 　　没能容我多想些什么，两群人已经嚷嚷开了，一些人开始动手动脚。人影晃动中，我看不清叶家谦的样子，只是听到他愤怒的声音。交错不断的手脚看得我眼花缭乱，不知道是谁的拳揍到了谁的身上，也不知道是谁的棍子在空中胡乱地挥舞。 　　我很想大声喊停，却发现嗓子里发不出一点声音。自己大概是完全给眼前的这幅“群魔乱舞”图吓到了，直到教导处主任怒火冲冲的喊声传入我的耳中： 　　“都给我住手，你们在做什么？！” 　　我转身一看，教导处主任带着保安们气势汹汹地站在身后。他的眼里血红一片，好像要喷出火一样。 　　因为经常在校大队里工作，我和教导处主任也算是认识的。他一脸惊讶地看着突然出现的我，诧异于我此时出现在这里的原因。 　　就在我和主任面面相觑的时候，保安们已经上前拉开了打群架的两伙人。他的注意力很快就转移到了他们身上，和我一样震惊于眼前所见。 　　两群人都很狼狈，棍子零零散散地落在地上。两个保安一人一个地拉住两个首领：叶家谦和一个满脸凶狠的混混。他们俩恶狠狠地瞪着对方，似乎都想把对方生吞活剥了。我想如果没有保安，他们一定又会立马纠缠在一起。 　　从来没想过叶家谦会有那么狰狞可怕的表情。他可以是优雅的，可以是目中无人的，可以是冷淡的，可以是嘻皮笑脸的，却唯独没有眼前的这个样子。我潜意识里拒绝相信他是我喜欢了四年的叶家谦，拒绝相信他是那个漂亮得一塌糊涂的单纯男孩。我宁愿自欺欺人地把他当做是一个和叶家谦有着相似面容的魔鬼。 　　或者我根本就没有真正认识过叶家谦，我对他的喜欢只是肤浅地停留在外貌上。当我发现他没有我想象中的那么好时，我所能做的只是找遍所有理由为我的喜欢开脱。 　　叶家谦的兄弟里有几个挂了彩，其中一个叫张明的尤为严重。张明的脸上全是血，看起来很是可怕。一只手无力地低垂着，像是骨折了的样子。即便如此，他还是不服气地怒视着对面的那伙人。也许就是这份敢作敢当的狠劲让其貌不扬的他和叶家谦成为了最好的朋友，人称“二班双侠”。 　　这份友情最终给叶家谦带来的是不是灾难，我不知道他是怎么想的。我只知道我爱情的最后覆灭与它有着脱不了的干系。 　　反观叶家谦，他的伤倒不是很严重。脸上有几道青青紫紫的痕迹，额头上也破了皮。本来叶家谦是温顺的“小白脸”，这些个突兀的伤疤倒是给他增添了几分粗犷的野性美。 　　真是佩服自己，这时候还有心情犯花痴。 　　叶家谦和他的兄弟们见到我和教导处主任出现在一起都明显愣了一下，有几个同学的脸上流露出了害怕的表情。倒是叶家谦和张明很镇定，眼里闪过鄙视和不屑。我知道他们一定认为是我打的小报告，也是，这多么符合一个优秀班委的职责啊！要是我也会这么想的，更不用说我和叶家谦交恶的关系了。 　　见到我一直盯着他，叶家谦坦然地与我对视，毫不掩饰的眼神像是在说：“来吧，我不怕你。” 　　原先我以为他会试图表达一下退让，甚至我还奢望过他的信任，现在看来是完全不可能了。看着他像小刺猬一样竖起全身的刺来抵御我的“袭击”，我突然油然而生一个恶趣味。既然你那么不爽，我就一定要让你欠我个大大的人情。 　　直到后来我还是想不明白那时为什么要那么无聊地和叶家谦对着干？难道说女孩的心智真的比男孩成熟得早？我打算用这个人情让叶家谦摆脱不了我？如果当时我年纪再大一点，可能就不会这么幼稚了，以至于自己接下来的人生始终和叶家谦纠缠在一起。 　　教务处主任当机立断，先留下伤势不太严重的问话，其他的送去医院包扎验伤。作为第一也是唯一目击证人的我自然也一起被带到了教务处。 　　教务处的办公室很大，不愧是学校老大的屋子，一件件摆设都比普通教师的有气派多了。 　　主任很自在地坐在他的牛皮办公椅上，不怒自威的气势着实让人折服。 　　我、叶家谦、混混头头以及若干不太重要的小人物齐刷刷站在主任硕大的办公桌前面。除了我和他们俩，其他人都“惭愧”地低着头。 　　主任锐利的眼神扫过在场的每一个人，似乎想从我们的表情上读出事情的全部经过。 　　“李筱，你说一下是怎么回事？”主任的语气虽然是懒洋洋的，却十分响亮地让全部人听清了他的问话。 　　我冷静地与主任对视了一眼，极好地保持了我作为一个班长临危不乱的风度。看到主任认可的微笑，我知道已经成功了一大半。 　　没有去看叶家谦和其他人的表情，我按照自己心里的计划进行着。 　　“今晚我在大队里整理东西，准备回家的时候听到后门那儿传来争吵声。”我深吸了一口气，继续道“因为好奇，所以我就跑过去看发生了什么事，结果发现……” 　　有意的技巧性停顿果然引起了大家的注意，我心里得意洋洋。 　　“有一群人在围殴我班上的同学。” 　　话音刚落，我注意到叶家谦和混混头头的脸色都“哗”一下变了，简直比川剧变脸还神奇。同时，我看到教导主任满意的笑容。 　　作为一个和老师打交道的人来说，这点眼色我还是看得懂的，叶家谦他们应该没事了。我的那句话虽然很简单，却暗暗指出我们班同学处于弱势，是被欺负的对象。至于是谁先动手，原因是什么，我想主任会找出完美的无破绽的回答。毕竟一方是模范学校的在校生，另一方只是流荡在社会上的辍学生。出于对学校名誉的维护，主任一定会牺牲他们而选择保全我们班的同学。 　　叶家谦的脸色一阵红一阵白，我想他一定没想到我会维护他们。可能在他原来的想法中，我应该落井下石才对，至少也要照着事实来说，而不是像现在这样雪中送炭。我努力调整自己的表情，尽量不要显出太得意的样子。 　　突然间，我感觉到有人在狠狠地盯着我，那冷冰冰的眼神让我觉得芒刺在背。回头一看，是那个混混头头。我咽了下口水，慌忙避开眼去，心里悲哀地想恐怕这个梁子是结定了。 　　想想自己也不知道哪来的这么大勇气敢去惹怒那群人，可能那时就一心想着让叶家谦感激我吧。反正话也说了，反悔也来不及了，那群人会有什么动作又不是我能预料的。最不济的，主任应该也会保障我这个目击者的人身安全吧。 　　教务处主任请了清嗓子，示意我可以先回家了。我恭敬地和他告别。带上门时，我看见叶家谦欲言又止地目送我离去，心里喜滋滋的以至于自动忽略了旁边那张来自混混头头阴沉的扑克脸。 　　第二天上学时，我发现这件事早已传遍了整个学校。国民的劣根性在我们小时候就已经得到了充分的体现，一路上，我听到了关于群架时间的n种不同版本，却没有一个是和我昨天经历的一样，看来谣言就是这样开始传播的…… 　　不过让我心安的是，不论哪种版本，都没有一个代表正义的拯救他们于水火之中的我的存在。主任的办事效果还是很让我满意的，不用再提心吊胆地担心那群人的报复了。 　　班里很明显地少了几个人，张明绝对是其中的一个。那么重的伤，我估计他可得折腾好几个星期了。让我惊讶的是叶家谦居然顶着一脸的伤来上课，也不怕他的女粉丝们担心。 　　见到我进来，叶家谦停下了和他的莺莺燕燕们的交流。我无视他有些讨好的微笑，若无其事地做到自己的座位上。 　　这种出乎他意料的反应让叶家谦登时傻了眼，难道他以为我还是那个他给点笑脸我就整个人迎上去的李筱吗？ 　　叶家谦有点挂不住脸，讪讪地找我搭话：“嗯，……昨天……”他吱唔着。 　　我转头看着他，心里又好笑又期待。 　　“我想说昨天的事谢谢你了。”叶家谦一口气说完这句话，好像慢一步就会给人绞断舌头一样。 　　想不到我是在这样的情况下听到叶家谦对我说的第一个谢谢的，算起来，他欠我不知道多少个谢谢呢！ 　　“不客气，我只是照实说而已。”我的心情突然一下子低落下去，声音也是淡淡的。 　　叶家谦尴尬地笑着，不知道怎么接我的话。 　　我们之间陷入沉默，只是这和我们一贯的沉默不同，我看得出他在很努力找话题，却一时不知说什么好。 　　我不忍心看叶家谦那么痛苦，主动开口替他解围。说话的同时我仿佛听见他若有若无地舒了口气。 　　“张明的伤怎么样了？” 　　“鼻子有伤，手骨折了。不过医生说问题不大，休养一阵就好了。”叶家谦犹豫了一下，试探地问，“今天放学你有空吗？我们打算去医院看张明。” 　　我没有想过叶家谦会向我发出这样的邀请，一时间不知道怎么回答才好。 　　他看到我扭曲的表情，大概误解了我的意思，连忙说：“没关系，你要是没空就不用去了。” 　　我几乎是本能地摇摇头，“不是的，我下午没事。”我盯着他的眼睛，从他黑色的瞳仁中看到了第一次出现的真诚。“我们一起去吧。” 　　叶家谦开心地点点头，虽然今天的阳光已经够灿烂了，我却觉得他的笑比阳光更加炫目，更加夺人心神。 　　下午，关于打群架的官方说法终于出台了。据说是校外一群无所事事的辍学生来到我们学校寻衅滋事，本校的学生一时冲动还了手。对于动手的学生，校方让他们写上数千字的自我检讨，并没有记过之类的处分。至于校外的那些人，学校声称已经报警，虽然他们也还是未成年人但自有相应的条例对他们做出惩罚。最后，校方强烈呼吁全校师生注意人身安全，爱校有许多表达的方法，动手是最不可取的一种。 　　直到这一刻，打群架事件才算真正落下帷幕。 　　但是，命运的轨迹已经发生偏移。不单是我和叶家谦新一轮的缘分，更有我和混混头头暂时销声匿迹的恩怨。 　　今天似乎放学特别早，在我还没消化好叶家谦对我180度的大转变时，下课铃声已经传遍学校的各个角落。 　　我一边慢吞吞地收拾东西，一边偷偷瞄叶家谦。他一副面无表情的样子，不缓不急地整理书包。谁知他倏地一转头，正好对上我的眼神。我慌忙别开眼去，心脏“砰砰”直跳，突然感觉脸上有点烧。 　　耳边听见叶家谦略带笑意的声音：“收拾好了吗？” 　　我不敢回头看他，只能点点头用肢体语言表达我此时的想法。 　　“那我们走吧。”叶家谦站起来向门口走去。 　　我匆匆跟上他，一直埋头小步走在距叶家谦两三步的地方。心里不停地鄙视自己，一碰见有关他的时我就变得不像我自己了。正想着，叶家谦却忽然停住了脚步回头等我。 　　我一个不留神差点撞上他，叶家谦吃吃地笑着：“你怎么和乌龟一个速度啊？” 　　我狠狠瞪了他一眼，快步走到他身边。 　　出人意料地，叶家谦没有再讽刺我什么。我们并排漫步在通向医院的路上，气氛是有史以来最好的一次。偶尔的交谈也不像以前那样冷冰冰的充满嘲讽之意，我的心里有一种不知名的情感在涌动着，这种感觉很充实，很平静，甚至……很幸福。 　　我想我会永远记得这一天的，记得我和叶家谦第一次的和平相处，记得我和他第一次以平等的身份交谈。 　　这种感觉是那样的美好，以至于我后来总是在怀疑，我喜欢的究竟是叶家谦这个人，还是那种与他联系在一起的温馨的感觉。 　　在南方，初夏的天已经开始长了，夜晚也来得比较迟。 　　我们到达医院的时候天还很明亮，微微的风吹拂在脸上有点家的感觉。空气里弥漫着淡淡的消毒水的味道，医院在夕阳的余晖里隐去了白日里的生冷僵硬，似乎没有那么令人心惊胆寒的戾色了。 　　张明的病房在住院部的二楼，借着护士的帮助，我们很快就找到了他的房间。 　　张明一个人斜靠在床上，闭着眼睛，似乎睡着了的样子。他的手打着厚厚的石膏，白色的绷带在手上缠了好几圈后打结在他的脖子上。鼻子上有点滑稽地贴着一块纱布，使他整个人看起来不像平常那么生人勿近，而是平易近人多了。 　　叶家谦先进的门，我则有点不好意思地跟在他的后面。 　　张明听到声响后睁开眼睛，看到叶家谦很是高兴，眼里荡漾的全是发自内心的欣喜。在注意到后面的我时，他脸上的笑变得有些勉强，不过还是很友好地向我点头打招呼。 　　我在心里长长舒了口气，看来叶家谦已经告诉张明事情的全部经过了，要不然他也不可能会理踩我。 　　叶家谦随意地在他的病床边上坐下，我只好尴尬地站在一边。 　　张明的眼角似乎向我这儿扫了一下，不过他什么也没说。 　　“张明，瞧你这石膏打得，感觉爽不爽啊？”叶家谦没心没肺的声音在空旷的病房里显得特别响亮。 　　张明的语气波澜不惊：“你试试不就知道了？”眼睛却看向了我。 　　我感受到他打量我的眼神，略微带点敌意和防备。叶家谦还在一边呵呵的傻笑着，我第一次觉得他的笑声是那么的不合时宜。心里也有点后悔为什么要答应他来了。 　　无奈之下，我还是硬着头皮说话了：“你的伤怎么样了，好些没？” 　　话音刚落，叶家谦就止了笑，这让我气愤不已。 　　病房里一片可怕的沉默。 　　我的手心已经有汗渗出来了，不停地祈祷赶快让张明开口说话吧，哪怕是赶我走也好过这样好死不死地盯着我。 　　许久，他的声音终于响起：“没什么大事，谢谢。” 　　张明原本低沉的嗓音在现在的我听来简直就像天籁一般。 　　我不知道叶家谦是不是故意的，在张明开口后他也滔滔不绝地讲起来了。都是些鸡毛蒜皮的小事，我从来没想到叶家谦还有这么八卦的一面，难道是因为跟女生混久了？ 　　张明有一句没一句地回答着，叶家谦也不去计较这些。而我则在一旁被华丽丽地无视了。 　　我百无聊赖地站着，间或听听叶家谦的高谈阔论，脸上始终保持着礼貌的微笑。 　　天知道我的脸就快笑得抽筋了，我在心里咒骂了不知道多少遍，面前的两人还是一副房间里只有他们俩的样子。 　　如果只是这样倒也没什么，关键是张明时不时地就用一种探寻的目光在我山上逡巡着。那种恨不得挖出什么的眼神让我很不自在，偏偏那个叶家谦一点反应也没有。不知道他是真的没看见还是故意装的，总之他一再忽略我求助的信号。 　　真是很长的一段折磨，我的腿几乎就要和嘴角边的笑一样发麻抽筋了。叶家谦终于良心发现，故作惊讶地说：“原来已经这么晚了呀？” 　　我不禁翻了一个白眼，第一次发现叶家谦这么有做演员的潜质。我就不信他没看见早已黯淡下来的天色，那嘴角边的笑怎么看怎么不怀好意。 　　“张明，那你好好休息，我们空了再来看你。”叶家谦起身整整衣服，有意无意地看了我一眼。 　　我赶紧接口：“是啊，你注意休息，早日康复，我们就先走了。”老天可以作证，我是多么诚心地说这话。 　　张明看看叶家谦又看看我，表情有些古怪，“谢谢。” 　　叶家谦和他交换了一个会心的微笑，看得一旁的我莫名其妙。我也懒得去多深究什么，毕竟现在回家才是我所关心的。 　　我和叶家谦双双走出医院，彼此都没有说话。我大口呼吸着外面新鲜的空气，努力把心里的憋屈全部赶走。 　　一路上，我和叶家谦默默地走着，谁也没提刚才的事。他总是一副若有所思的样子，弄得我也不好意思和他说点什么。最后，大家只是客气地和对方告别，结束了这一场诡异的“探视”。 　　我实在是摸不透叶家谦的想法，好在现在我也不是那么在乎这一切。 　　月亮渐渐挂上了树梢，星星们也开始活跃起来。 　　我想今晚我会做一个好梦。 　　 　　☆、第 10 章 　　第二天，我到学校的时候关于打群架的讨论声已经很少了。谣言总是这样，来得快去得也快。大家的注意力永远不会停留在一件事情上，总会有更新鲜的东西引起大家的关注。 　　班级还是和往常一样，叶家谦还没有来。倒是林晨已经坐在我的位子上等我了。 　　一见我进来，她神神秘秘地把我拉到外面，一副有大秘密要讲的样子。 　　“我听说昨天那件事是你帮了叶家谦他们，是真的吗？”林晨的表情既急切又兴奋，典型的八卦样子。 　　我愣了一下，这件事不是完结了吗？我昨天可是只说自己在现场，丝毫没有提及问话那回事，她怎么会知道的？ 　　看我没反应，林晨当我是默认了，她提高了音量，晃动着我的手：“好啊，这么大的事你怎么不告诉我们，有没有把我们当朋友啊？” 　　我回过神来，赶忙堆上一张谄媚的笑脸：“我这不是想尝尝无名英雄的滋味吗？好嘛，不要生气啦，我请你们喝奶茶赔罪好不好？” 　　林晨盯着我，狠狠地捏了我手臂一把，“这次就先放过你了，下不为例知道吗？” 　　“好啦好啦，不过你是怎么知道的啊？” 　　林晨“哼”了一声，“仙人自有妙计，你还不赶快过来跟我们坦白从宽，好好说说事情的经过。” 　　我给林晨拖到了郭颖和玲玲那儿，打闹之间，关于谁是泄密者的问题也就不了了之了。我心里隐隐约约飘过一个答案，不过由于和她们玩得太凶了，也就任它飘走了。 　　回到座位上的时候，叶家谦破天荒地给了我一个笑容，看着我惊诧的样子，他笑道：“拜托，小李子，把你的嘴先合上好吗？这样子我会很有挫败感的。” 　　我听话地合上嘴，一边惊疑不定地上下打量他。眼前这位眼带桃花嘴角含笑的人真的是我的冰山脸同桌么？他刚才是叫我小李子么？ 　　小李子，一个多么遥远的名字啊，遥远到我都快记不得了。 　　诡异。 　　相当的诡异。 　　“你干嘛那种表情看我？”貌似中邪的正主开口了。 　　“你……你没事吧？”我有些同情地看着他，难道他打架把脑子打坏了？虽然我知道这个理由很站不住脚，虽然我有想到另一个解释，但我宁愿相信他是一时抽风，而不是我想都不敢想的那个原因。 　　毕竟活生生地从希望的天堂摔到失望的地狱是件很惨的事情。 　　我宁可选择一开始就没有希望，也不想去承受那种难过和凄凉。 　　“当然没事啦！”叶家谦好笑地看着我，稍稍停顿了一下接着说：“小李子，从今天起我们做朋友怎么样？你相信我，我会是一个好兄弟的。”他的表情十二万分的诚恳。 　　我看着眼前这张喜欢了四年的脸，原以为听到这句话我会高兴地跑回去还神庆祝。可是我竟然只是微笑地点点头。我不知道自己这是怎么了，和叶家谦做朋友难道不是我一直最想要的吗？为什么我可以这么冷静回答他，这么……无所谓地看待这件事？ 　　或许在漫长的两年时间里，我对叶家谦早已消褪了迫不及待的渴望与亲近；又或许是我找到了新的追求和期待，总之，此刻的叶家谦对于我来说不再是天边遥不可及的明星。他没有了原先的神秘和高高在上，他只是一个想要和我交朋友的普通男生而已。 　　是从什么时候开始，我不再对叶家谦盲目崇拜，盲目追随呢？ 　　可能是从他日复一日对我的视而不见开始； 　　可能是从他月复一月对我的冷漠鄙视开始； 　　可能是从他站在那群混混中，一脸的凶残开始…… 　　但即使没有了小时候那种深深的迷恋，我对叶家谦始终还是特别的，他始终还是我心里喜欢的那个男孩。 　　直到我长大后才发现自己对叶家谦的喜欢早已经变成了一种习惯，一种我戒不掉也挥不去的可怕的习惯。他的存在对于我来说就像阳光和空气一样正常却又不可缺少。我习惯了对他好，习惯了站在他的角度为他想，习惯了把他当成我生活的一部分。 　　这种习惯陪伴我从青涩的少年走到了成熟的青年。当它不能再陪我一路走下去的时候，我才悲哀地发现它早已溶入我的骨血之中，活跃在我的灵魂之上。生生地丢弃它不但会将我的心撕成一片一片，更会让我的生命有了缺口，一个永远空洞永远疼痛的缺口。 　　可惜的是当时的我并不明白。 　　一厢情愿的坚持，越久伤得越深。 　　我的同意让叶家谦很是激动，他快乐地擦去了桌上的三八线。从这一天开始，我们正式达成了友好邦交关系。也是从这一天开始，我称呼他为叶家谦，而不是家谦。 　　叶家谦曾经也奇怪过我为什么不像其他人那样叫他家谦，刚开始还可以说是不熟，那么在我们恢复正常的交往之后无疑就说不过去了。我总是打哈哈敷衍过去，我没有告诉他的是我希望对于他我是一个特别的存在。哪怕只是一个名字。 　　连名带姓地称呼一个人在大多数人眼中都是生分的表现，可是我听过有种说法是，只有你和一个人亲密到了一定地步，你才会那样肆无忌惮地叫他的全名。这种叫法也可以是很亲切的，不过我想叶家谦他永远都不会明白的。 　　我们的关系在平淡如水的日子里慢慢发展着。张明出院后对于我和叶家谦的关系开始有些排斥，后来也接受了我的存在。于是我作为一个好学生的代表，却和他们这群不好好读书的“坏学生”们打成一片。这种行为无疑让老师们大跌眼镜，但是由于本人的学习成绩一直居于班级前列，他们也就索性睁只眼闭只眼了。 　　和他们玩到一起后，生活丰富了许多。有时候和他们一起去篮球场，看他们用不高的小身板努力地投球。我的眼神自然总是落在叶家谦的身上，无可厚非地说，他是里面打得最好的一个。张明也不错，但我总觉得他对我隐隐还有些敌意，因此和他总也达不到交心的地步。 　　由于我的缘故，他们与我的“四人/帮”也有了越来越多的接触。之前，叶家谦肯定和林晨是熟悉的，可那种带点调戏意味的熟悉无疑与后来这种朋友般的熟悉不可相提并论。 　　大家混到一起后，才发现原来郭颖和叶家谦一样都那么喜欢画画。他们俩在经常在一起交流心得什么的，一口的专业术语说得我们一愣一愣的。看到我们傻傻的样子，他俩通常也不解释，就是一个劲抱着肚子笑，笑够了又继续让我们云里雾里的交谈。 　　这种事发生多了，叶家谦的兄弟们看他俩的眼神就带了点别的意思。我们那时候是五年级，正是疯狂地流行传播谁喜欢谁，谁谁有一腿的谣言的时候。他们俩与其说是谣言，到不如真是有点暧昧。我心里也不是不难过，只是感觉并不强烈。有时候还会和他们一起起哄，一起喊郭颖“叶大嫂”。 　　不过，我一直奇怪的是我以为叶家谦会选择林晨，毕竟她是最漂亮的，这不是最符合花心大少的本性吗？ 　　还没等我想出个所以然来，又一件改变我命运的大事发生了。 　　 　　☆、第 11 章 　　那是五年级下学期的一天，刚开学没多久，大家都还没从春节的喜庆中回过神来。 　　因为那个周末是林晨的生日，我和其他人约好放学一起去买礼物。 　　等我买完礼物时，天已经开始黑了。我独自一人走在回家的路上，心里总觉得有人在跟着我。出于安全着想，我选择绕过学校回家。所希望的不过是能碰见学校晚归的老师或同学，可以给我已经开始害怕的心打打气。毕竟父母都在值夜班，我的指望也就只有这个了。 　　走到学校时，我故意放慢了脚步，却还是失望地发现学校里基本上已经空无一人了。一时间，我不知道还要不要继续走下去，因为接下来有一条很长很长的巷子，这时候走那里无疑是自寻死路。 　　眼看天色越发灰暗起来，我的心也慌起来，手心也紧张地出了汗。我竖起耳朵仔细听了听，甚至猛一回头，都没有发现后面有任何人。可能是我自己疑心太重了吧，毕竟这条路我走了这么久，别说碰见人了，就是连只猫都很少见到。更何况我一看就是个穷学生，又不是什么倾国倾城之资，也不会有人想对我劫财劫色的。 　　我一边自我安慰着，一边走进了那条小巷。 　　昏暗的路灯发黄的光照在我身上，把我的影子拉得很长很长，像是要遮盖住所有见不得人的黑暗一般。 　　虽然小巷周围破旧的房屋正在拆迁，但因为与户主们协商不一致，于是很早便停止了施工。整条路显得说不出的冷清和诡异，月光洒在那些七零八落的砖瓦上，勾勒出斑驳的倒影。冷风从巷口吹进来，毫不留情地钻进你的脖子里。一切看起来都和平常一样，却又带点说不出的危险的感觉。 　　我慢慢地在小巷里走着，静静地感受这一份瘆人的恐怖。低着头，不敢去看那些墙上的影子，我怕想象力丰富的自己会有不合时宜的想法。 　　即使我很努力地在劝自己不要胡思乱想，我还是模糊听到了另个人的脚步声，而且越来越近。 　　我的腿开始不受控制地颤抖，步子也越发迈步出去了。每一步落下都好像是踩在海绵上，一点没有踩到厚实的土地上的感觉。我的脑子仿佛也在同时停止了工作，只会连番不断地闪过我那些看过的恐怖画面：流血的女鬼，长舌头的黑白无常，凌乱黑发下一张张面无表情，狰狞可怕的脸…… 　　脚步声越来越近，我终是停住了步伐。不是不想逃离这里，只是我的四肢早已经不再听从大脑的指挥，甚至连我的大脑都不能发出正常的指令了，让我傻傻地呆站在这里。 　　终于脚步声没有了，我几乎同时感觉到了后面有一个温热的呼吸正喷在我的后颈上。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我和“它”之间谁也没有开口，似乎都在等待着什么。“它”的呼吸声清晰可闻，我无法确定“它”是人还是鬼，毕竟有些鬼和人一样会呼吸，会活动。我开始后悔自己为什么要从小就接受恐怖片的教育了，做一个坚定的无神论者不是很好吗？ 　　尽管如此，我还是清楚地知道逃避解决不了任何问题，我始终需要面对“它”的。在得到这一认知之后，我的心跳逐渐恢复正常，手脚的力气也慢慢回来了。 　　我缓缓向前迈了一步，后面的“它”没有动作。 　　我突然很想拔腿就跑，或许还是有可能让我跑掉的。 　　还没等我想好下一步怎么办，“它”竟然开口了。 　　“李筱，我们终于又见面了。” 　　惊异于这个声音的熟悉，我的心里涌起一股不详的预感。 　　果然，转头一看。 　　出乎我意料的，眼前站的居然是他。 　　一个我怎么也想不到会出现的人。 　　我看着眼前冷笑着的混混头头，顿时有一种失声尖叫的冲动。没有想过他还会出现在我的生活中，距我们上一次的见面似乎已经过去一个世纪了，我几乎都记不得他的长相了。 　　现在他就这样站在我的面前，有点凶狠的眼神上上下下肆无忌惮地打量着我。 　　被他这样盯着，我浑身都不自在起来了。刚才吓出的一身冷汗在穿堂风的帮助下早已顺利蒸发完毕，我的背上一片黏湿的冰冷。 　　“我……我不认识你。”我的声音带着不可抑制的恐惧，即使我很想镇定自若地跟他交谈，甚至恶狠狠地回瞪回去，我的身体却早一步出卖了我。 　　这是我第一次认真地看清他的长相，上一次我的注意力全在叶家谦身上，除了感受到他怀恨的眼神，我根本就没好好看过他。现在才发现，原来混混头头长得也是不错的。 　　神哪，请一定要原谅我的花痴。 　　他远远比叶家谦高多了，不对，应该说他远远高于我们学校的任何一个男生。因为，据我所知，该生是在读初中时被劝退的。我之所以会知道，是由于当年他的事闹得特别大。 　　话说混混头头在小学时也是一好好学习天天向上的乖孩子，成绩相当不错。尤其是他的数学成绩，据说曾让他年级的老师惊为天人。可惜的是，好景不常在，好花不常开。混混头头在小学快毕业的时候发现了一个他无法忍受的事实。 　　那时候，混混头头的老爸貌似还是我们这儿某局的某科长，官职还挺大，借着“朝中有人好办事”，他家的生活还是相当富足的。混混头头的妈妈传说中是一个极其温婉善良的音乐老师，她的微笑曾是他们家附近男孩口中永远不变的话题。几乎没有人不对他的妈妈赞不绝口，大家都一致认定那是世上所剩无几的真正的贤妻良母了。 　　照理说，混混头头是拥有一个相当幸福的家庭的，可是问题就出在他老爸颇有权势的官职上了。某科长当年恰巧负责市里教师住房的分配问题，于是，巴结的人们蜂拥而至。科长本来是一个相当廉洁的人的，但是人就会有弱点。有人不知道从哪里获悉了科长曾经的初恋女友也在本市教书。自然，就有若干个“红娘”出现为我们的科长找回真爱了。传说中，科长起先是很坚定的，但无奈大家盛意难却，无奈初恋女友美丽依昔，我们的科长就犯下了一个天下男人都会犯的美丽的错误。 　　如果只是这样那还不打紧，谁料科长大人食髓知味，再也放不下手中的软玉温香了。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科长的正室最终还是知道了这件事。谁都没想到平时那么温柔的女老师对感情竟会如此决绝。在一个普通的周五晚上，女老师从市政府对面酒店的楼顶上翩翩落下，结束了自己年轻的生命。她用死控诉了丈夫的不忠，用死表达了她对那对小情人的惩罚，用死说明了自己对这个世界的生无可恋，同时，也用死毁了一个原本幸福得令人艳羡的家庭。 　　自小一帆风顺长大的混混头头无法接受母亲自杀的事实，他的成绩一落千丈，整天精神恍惚。如果这时候科长能醒悟过来，能分一点关心给自己的儿子，或许后来的一切都不会发生。可惜当时科长仍沉浸在温柔乡之中，妻子的死，儿子的失常也无法换回他的一点良心发现。 　　我们在的这个城市并不大，混混头头很快就从街坊邻居的闪烁其词中猜出了事情的前因后果。冲动不已的混混头头决定找自己的父亲问个明白，却不幸地看到了他父亲和那名女子相偎依在郊外的家中，亲密的样子就像在蜜月中一般。 　　更可怕的是，那名女子居然是混混头头数学竞赛辅导班的老师之一。 　　一连串的打击令这个从小顺风顺水走过来的少年无法接受。他不明白为什么前一刻还在轻柔和他说晚安的母亲在下一秒就毅然决然地抛下他奔赴另一个世界；他不明白为什么妻子的尸骨未寒，父亲却可以和另一个女人笑得那样灿烂；他不明白为什么往日里他所尊敬的老师一改为人师表的样子，和自己的父亲不正当地来往。一切的一切都超出了混混头头对这个世界原本的期待，他脆弱的神经无法解释他所看到的事实，更不用说接受了。 　　悲哀的是，混混头头甚至连抱怨的机会都没有。他的父亲完全忽略了他的存在，更不用说他无力的指责和愤怒了。骄傲的混混头头又不愿意在老师和朋友面前坦白自己的无助和悲伤，走投无路的他选择了最笨的方法排解心中的抑郁和愤恨。 　　他开始和社会上的不良青年混在一起，开始自我堕落，自我放逐。 　　周围人的劝解根本唤不回少年受伤的心，大家只能眼睁睁地看着曾经的优秀少年一步步走向毁灭却无能为力。直到科长突然有一天想起自己很久没看见那个乖巧的儿子，这才发现原来儿子早已在罪恶的泥潭里越陷越深。 　　他的儿子已经不是那个会用崇拜眼神仰望他的少年了，现在的他只会用冷冰冰的眼神盯着自己的父亲，眼里尽是毫不掩饰的轻蔑和鄙视。 　　他的儿子也不是那个会给他带来荣誉和惊喜的孩子了，现在他每天听到的只有老师和学生家长们对他儿子所作所为的批评和控诉。 　　当我们的科长大人开始后悔，开始试图挽救这段父子关系时，他才蓦然发现自己根本没有任何机会，他的儿子早在他和情人“你侬我侬”的时候将他赶出了自己的世界。 　　科长很无奈，也很无力。这种情况下他并没有继续用诚意和关怀去打动混混头头而是利用自己手中的权势去为儿子每一次的闯祸买单。科长以为这就是对儿子的补偿了，其实却只会让儿子离他越来越远。 　　如果科长肯再努力一点，混混头头也许就肯回头了。现在他的行为只会让混混头头觉得连自己的父亲都彻底放弃了自己，彻底放弃了那个存在了数十年的家。 　　原先只是想引起父亲注意的混混头头这下子是真的堕落了。打架，翘课，泡妞对他来说根本就是家常便饭。有父亲在背后的“支持”，有对社会不满的发泄，混混头头彻底沦为一名“准流氓”。 　　可想而知，在这种状态下的混混头头怎么可能考得上初中，最后无疑是他“万能”的父亲在背后帮了他一把。 　　不过，混混头头也早就没了念书的心思。他常常几周几周地不在学校出现，一出现就肯定闹得学校鸡飞狗跳。最后，混混头头甚至和他的那群“狐朋狗友”们走上了勒索小学生的道路。终于，忍无可忍的校方向混混头头下达了劝退通知书，这回哪怕是他的父亲也无力回天了。 　　曾经那个令众多父母恨不能当自家小孩养的少年最终消失了，留下的只有眼前这个为非作歹的混混头头。 　　我不知道应该对眼前的他抱有何种态度。在当初刚听说他的故事时，我是很同情他的。后来，由于叶家谦的缘故我间接“诬陷”了他，那时候有淡淡的愧疚和无法忽视的害怕。如今，他一副“基督山伯爵”前来复仇的样子，我原先的那些复杂情感早就跑到爪洼国去了，剩下的只有恐惧。 　　混混头头有一双很漂亮的眼睛，大概遗传自他那个温婉可人的母亲。可惜的是这双眼睛总是散发着冷冷的有点凶残的光芒，令原本的美感大打折扣。他的嘴唇很薄，总是有意无意地紧紧抿着。 　　老人们说，薄唇的人无情。看来这是科长大人的遗传了。 　　混混头头对于我的回答不置可否，又是一声沉闷的冷笑。让我觉得这个夜晚更加寒意逼人了。不知道他的目的是什么，我只能无助地看着他，希望激起他不知道还有没有的同情心。 　　“你真的不认识我吗？优等生的记性难道连我这个混混也不如吗？还是说你已经习惯了撒谎？”他的话语咄咄逼人，带着隐隐的怒意。 　　“不是的，我……”一时间，我觉得他已经完全看破了我打算装作不认识他的意图。又羞又怕，不知道该如何回答他。 　　“当然不是的，你当初冤枉我的样子我可还记得清清楚楚呢！”恶劣的笑声没来由地让我的怒气也上来了。 　　“我哪里有冤枉你？你们不就是在群殴我的同学吗？我说实话有错吗？以大欺小的人是你好不好？”天知道我哪来的勇气对他说了这么一大堆话。 　　听到我的反驳，混混头头有些惊讶。不说他，连我自己都才发现原来自己在敌人面前还是很有英勇不屈的潜质的。 　　混混头头看了我一眼，说不清他想表达什么，大概是我们之间的代沟影响了眼神的交流。 　　“你倒是底气足得很啊！那你怎么不说你也看见他们打我们了？” 　　“你们和我们又不一样……”话刚说出口我就后悔了,点破他们的混混身份不是明摆着找死吗？ 　　混混头头愣了一下,脸上闪过一丝受伤的表情。 　　受伤？我突然有点后悔自己的口不择言。 　　“不是的，我的意思是……”我打算弥补的话被混混头头打断了。 　　“你不用解释，我知道我们是混混，而你们是学校的乖学生，当然是不一样的。”他有些自嘲的声音让我对他萌生了负罪感。 　　“不是的，我是说……”他有些厌恶地挥手，不让我继续说下去。我只得识相地闭嘴。 　　“今天来就是想问问你要怎么赔偿我和兄弟们的损失。要知道，因为你的一句“大实话”我们可是被那群人教育了好半天。”混混头头刻意强调的“大实话”让我有点不好意思。 　　“我没有钱，没办法赔给你什么。我给你们道歉可以吗？”我的声音很清，但我保证它充满了诚意。 　　“道歉，道歉顶个屁用。”混混头头不满地看着我。他忽的绕着我走了几圈，贼笑道：“虽然你长得瘦瘦小小，不过也还看得过眼。要不，陪哥儿几个玩两天？我还没试过和优等生交往呢！” 　　混混头头不怀好意的眼神让我明白这不仅仅是个玩笑，他很有可能是认真的。有些糊涂，这些年我虽然已经不再是一年级那个面黄肌瘦的小屁孩，但也绝对没有出落到可以引起他兴趣的地步。 　　我戒备的眼神一直看着他，想弄明白他葫芦里究竟卖的是什么药。 　　混混头头一副很大方让我欣赏的样子，嘴角微不可见的弧度让我突然意识到其实他也不过是个十几岁的少年，也曾经是一个和我一样优秀的学生。 　　不知道是不是我的眼神不知觉地带上了同情的色彩，混混头头的脸色变得有些难看。 　　“你那是什么眼神，难道老子还配不上你吗？” 　　我被他突如其来的凶狠惊了一下，刚才的和谐仿佛只是我的错觉。 　　“我……” 　　我的话由于他猛地向我靠近而中断，我们之间的距离让我感觉到了危险的气息。混混头头伸出手打算牵住我，我不由自主地大声尖叫：“你干什么？” 　　“我只是……”混混头头的脸色很是古怪，我还没听清他的话就被另一个身影吸引住了。 　　“放开她！”叶家谦带着怒意的声音在寂静的夜里响起。 　　 　　☆、第 12 章 　　我如同见到救命稻草一般闪过混混头头的身躯向叶家谦扑去。 　　混混头头闻声也也转过了头，看到此时已经站在我面前的叶家谦，脸色顿时阴沉了不少。 　　“好久不见啊，这次换你来英雄救美啦？”混混头头挑衅地看着叶家谦。 　　叶家谦挑挑眉，没有做声。见我没事，他示意我和他一起离开。 　　叶家谦的视而不见明显激怒了混混头头，他一个大步迈到了我们面前，很不客气地挡住我们的去路。 　　我这时候真正意识到我们可能真是惹上麻烦了。凭着混混头头的身高优势，要收拾我和叶家谦简直是易如反掌。 　　相比与我的心急如焚，一旁的叶家谦倒是十分镇定。 　　“你想怎么样？”叶家谦的语气就好像在问今天天气怎么样似的。 　　“我要她留下，至于你——我可以让你走。”混混头头一脸胸有成竹的表情让我很不爽。 　　“不可能。”叶家谦想也没想就拒绝了。 　　果然是好兄弟，有福同享有难同当，我在心里禁不住赞他一个。 　　“不可能？”混混头头重复着叶家谦的话，却带上了些许威胁的意味。 　　“是的。”叶家谦毫不畏惧地与他对视。 　　我不知道其他女生处在我那个环境会作何反应，总之我是觉得叶家谦的形象无比地高大起来。心里甚至隐隐约约有些欣喜，叶家谦现在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保护我。 　　是我李筱，而不是其他什么人。 　　混混头头大概没有想到叶家谦会这么强硬，他的脸上竟然有了一丝赞赏的微笑。 　　“那我们单挑，赢的人说了算。” 　　眼看叶家谦就要点头答应，我急忙开口：“这不公平，你比我们大那么多，很明显是你占优势。如果你们单挑，就是以大欺小，赢了也不光彩，你不怕传出去被别人耻笑吗？”我一口气说完，不带一个停顿，暗暗感谢电视里播放的武侠剧，希望可以震住混混头头。 　　叶家谦瞪了我一眼，暗示我闭嘴。我不甘示弱地回了他一个白眼，提醒他我们可是要共患难的兄弟。叶家谦消化了一下我颇具深意的眼神，终于和我交换了一个会心的微笑。 　　混混头头不甘心自己被置于无视的地位，他有意识地清了清嗓子：“那又怎样，你觉得我会在意其他人的想法吗？” 　　他的反问让我无言以对。是啊，他是个混混，我怎么能奢望他是一个讲江湖道义的大侠呢？ 　　我失望地看了混混头头一眼，转头望向叶家谦，难道我们真要在这个破旧冷清的地方和他干一架吗？ 　　谁知混混头头又突然改变了主意：“不过，我今天没心情跟你们小孩玩。下次给我小心点。”语毕，一边冷眼看着惊喜过度的我和依旧平静的叶家谦一边离开小巷。 　　正当我准备跟叶家谦表达一下自己的喜悦之情时，混混头头的声音好死不死地再次传来：“李筱，你等着，我还会再来找你的。” 　　我顿时呆若木鸡，大哥，你走就好了，干嘛还要留句不痛不痒的威胁呢？ 　　叶家谦推推我，打趣道：“怎么，刚才还那么英勇，现在又给一句话吓傻了？” 　　“还不都是你，要不我怎么会跟他有过节的。现在竟然还敢笑话我，真是好心没好报。”顺便赠送他几个李氏独家出品的白眼。 　　叶家谦难得地没再反驳我，只是有些无奈地皱皱眉头。 　　我得意地笑着，倏地一个问题闪过心头：“你怎么会在这里的？” 　　“我出来买些东西，刚好经过学校附近。又凑巧听见说话声，于是就过来看看了。”叶家谦一边有点困难地挤着话，一边观察着我的表情。 　　可惜当时的我正沉浸在劫后余生的狂喜之中，没有注意到他奇怪的语调和神情，更没有注意他那个拙劣的谎言。 　　“这样子啊，那我们还真是有缘啊！”话刚出口，我就恨不得咬掉自己的舌头。幸亏是在晚上，不然叶家谦一定会诧异地发现我突然像猴屁股一样红的脸了。 　　“那倒是。”叶家谦无意的接口却让我感到自己的脸更红了几分。 　　肇事者一点反省的自觉性都没有，居然笑着对我说：“走吧，该回家了。” 　　刹那间，我的眼里只有叶家谦那闪闪发亮的眼睛了，俗气地说，它们比天上的星星更加动人。叶家谦脸上的笑意是那样地具有感染力，让我失魂了般地只会跟着他傻笑。 　　模糊间似乎听见他说：“我们回家。”我本能地回答好，全身流动着一种叫做幸福的满足。 　　回家，一个多么温馨多么甜蜜的词。可是我怎么可能想到，叶家谦和我要回的是两个不同的家，甚至他根本就没有邀请过我“回家”。那晚的幸福只是我幻听来的赝品，永远无法在光天化日下展出。 　　有了叶家谦的陪伴，陈旧的路灯闪烁的不再是电力不足的灯光，而是可以将我们的影子并在一起的善解人意的光芒。夜风也不在是凉飕飕的，而是知趣地绕着我们打转儿。 　　一切的美好都是因为他的存在。 　　那天晚上我折腾了很久才浅浅睡去，梦里全是叶家谦坚毅的脸庞，肯定的回答。即使我只睡了很短的时间，却觉得醒来后比哪一天神清气爽。 　　我想，我又一次掉进了叶家谦制造的陷阱。上一次是我贪恋美色，这一次是我情难自禁。但无论哪一次，都是我心甘情愿自己往下跳的。 　　在这件事之后，我担心害怕了好几天。直到混混头头一点也没有要再出现的迹象时我才放下了自己的提心吊胆。为此我被叶家谦等人一致嘲笑了好几天，只有林晨她们坚持和我一条船上坐着。 　　我也曾经问过叶家谦为什么混混头头会知道我的名字，而且在一年后还能准确地找到我，叶家谦笑而不答，反问我：“怎么，小女孩动春心了。看上那个小混混了？果然是男人不坏女人不爱啊！” 　　我气急败坏地追着叶家谦打，这件事也就这么不了了之了。不过我还是从他那儿知道了混混头头的名字，一个很文气，很称以前的他的名字： 　　高文博。 　　周末在众人的期盼中姗姗来迟，大家总算是迎来了林晨的生日。 　　一大早，我和郭颖，玲玲她们就到了林晨家。俗语说：三个女人一台戏。我们四个女生有过之而无不及，以媲美于四千只鸭子的火力狠狠闹腾了一番。 　　叶家谦他们来的时候屋里还是一片狼藉，大家嘻嘻哈哈地胡乱收拾着。 　　林晨的父母很开明地先行离开，为我们留下一个自在的环境庆祝他们女儿的生日。 　　我们先后给林晨递送了生日礼物。我不自主地注意到叶家谦送给林晨的礼物很特别，有半个书桌那么大。其实我很想知道他送的是什么，可是林晨并不习惯当众拆开礼物。虽然我心里的滋味怪怪的，但我更不想表现得太明显让他们都猜出我对叶家谦的那份心思。 　　毕竟现在我还是希望独享喜欢叶家谦的滋味，哪怕是林晨，我暂时也没打算告诉她。 　　狼吞虎咽般吃完了东西，大家在地上七零八落地躺着，个个都撑得不行了。 　　张明突然提议玩个小游戏：选出一男一女配对称搭档，将他们关在屋子里。在屋内的他们必须回答屋外人所有的问题，只有屋外人满意了，里面的人才可以被放出来。其实这是个比较没意思甚至有些无聊的游戏。但关键是我们都处在一个敏感的时期。 　　这时候大家可以男男女女地玩成一团，却很少有一男一女单独相处的时候。每个人也都有意无意地避免着那种时刻，除非是两个人都有感觉。同时，关于情侣的谣言也是日日更新，大家的态度就像刚接触到新玩具的幼童一般，既好奇又带点畏惧。 　　基于以上的这些原因，张明的提议很快得到了大家的附和。每个人都跃跃欲试，都希望他人被选中而自己作为看客随意地提问。 　　我想这些人之间估计只有我一个人是渴望被选中的，另一方我自然希望是叶家谦。一想到我可能会和叶家谦在房间里单独相处，我的心脏就不自主地收缩加快。我甚至紧张到有上厕所的冲动，这可是很少发生在我身上的。 　　所有人的眼睛都紧紧盯着张明手中两张分别从男女生名字中抽出的字条。张明故作神秘地掉足了我们的胃口，在悬念达到最高峰的时候揭开了秘密。 　　叶家谦和林晨。 　　我立刻就感觉到一阵失落铺天盖地地袭来。我极力掩饰着自己转瞬苍白的脸色，暗中祈祷其他人都沉浸在八卦而无暇顾及到我。蓦地对上张明直直望向我的眼神，心顿时漏跳了一拍。他的眼神让我觉得自己的秘密仿佛被曝光在众人面前，失控的无力是我最不想要的。 　　我低下头，装作没有看见他探究的表情。等我再次抬头时，我已经收拾好了心情，脸上也挂上了无懈可击的笑容。 　　我没有再去寻找张明的眼神，太在意更会显得我心里有鬼。毕竟是叶家谦和林晨，而不是和早有绯闻的郭颖。 　　心渐渐地平静下来，我开始和大家一起起哄把他们俩送进房间里。 　　当房门被锁上的时候，我莫名地感觉到一股悲伤，好像什么东西已经随着门的关上而永远离我而去了。 　　所有人都在门外严阵以待，我的情绪也被大家带动起来。 　　“林晨，你对未来男友的要求是什么？”八卦的玲玲最先发问。 　　“我喜欢成熟稳重的男生，他不需要很帅但一定要有迷人的笑容。最好懂得关心照顾我，像一个翩翩君子。”林晨的声音很好听，在加上那种女生淡淡的羞涩，大家都听得入了神。 　　“哦……”回答她的是一阵嘘声。 　　“叶家谦，你的要求呢？” 　　叶家谦沉着的声音停顿了几秒之后在我的耳边响起，我恨不能贴在门上听得更清楚些。 　　“第一是要漂亮，第二还是要漂亮，最后也是最重要的仍然是漂亮。” 　　“切……”大家一致鄙视叶大少爷没有创意的回答。 　　虽然早已想到答案，我的心里还是有些难过。看来叶家谦是永远不会喜欢我的，还是不要痴心妄想了。 　　我整了整心情，放开心理包袱和他们一起刁难屋里的来那两个人。 　　………… 　　后面的游戏内容我记得不太清楚了，知道所有人都玩得很尽兴。一直到游戏结束我都没有抽到和叶家谦在一起，可能我和他真是缺少那么一点缘分吧。倒是我和张明好几次都被凑到一块儿，那种感觉别提有多诡异了。我根本不敢看他，谁让他的眼神老像x光一样在我身上逡巡着。问题也是答得有气无力，张明却还挺兴奋的。我估摸着这厮是一看见我吃瘪就乐不可歇了，也不知道是不是上辈子欠了他什么。 　　回家后，我躺在床上想叶家谦，想今天发生的一切。有些郁闷，有些难受。翻来覆去地睡不着，最后好不容易入了眠，却已经离天亮不远了。 　　没有算过这是第几个我为叶家谦辗转反侧的夜晚，我只知道这绝对不会是最后一个。 　　 　　☆、第 13 章 　　随着功课的越来越多，我们逐渐步入了六年级学生的行列。由于没有了毕业考试的压力，我们这一届的毕业生比往常的几届都轻松多了。这时候，一种新的游戏开始在班级里流行起来。 　　那就是“交笔友”。 　　说它是游戏是因为笔友的范围限定在本班同学里，那么就不能称得上是真正意义的笔友了。但是由于大家可以在小纸条里写些嘴里说不出的话，显得既神秘又有纪念价值。于是它在班级里还是占据了一席之地的。尤其在女生与女生之间和男生与女生之间，我倒是很少看见男生与男生互通信件的，大概大家表达感情的方式有差异吧。 　　我自然也参与其中，女生中我和林晨的信件来往尤其频繁。男生倒是没有几个，但是我收到了一封没有署名的交友信。每次都是由叶家谦交给我的，但我很清楚地知道这封信不是出自叶家谦的手笔。叶家谦给我信时总是露出一个洞悉一切的笑，这让我有一种误入陷阱的感觉。 　　我可以察觉得出写信的那个男生很羞涩，而且他似乎对我颇有好感，信中经常若有若无地带上几笔。 　　有时候我甚至会想是不是因为我在班上至今没传绯闻，所以叶家谦他们特地伪造了一个恋慕我的男生来引起我的错觉。但是转念一想又觉得不太可能，毕竟和我对话的是一个和他们完全不同的思想。 　　这个疑团一直到有天我偶然听见他们的谈话而揭开。 　　那天是叶家谦他们做值日生。本来我已经走了，但是因为大队里临时有事又开了会，导致我回家的时间明显比其他人晚了许多。鬼使神差地，我竟然萌生出回教室看一眼的想法。 　　有时候事情就是这么难以解释，如果那天我没有心血来潮，一切可能又会是另一种结局了。 　　在我靠近窗台的时候，我听见了叶家谦，张明还有另一个男生的声音。心里隐约觉得有一个重大的秘密就要被我知晓了，不由地停下了脚步。 　　“我说，你到现在还不打算让李筱知道吗？” 　　这是叶家谦的声音，他提到我做什么，我应该知道些什么吗？ 　　“我……我不敢让她知道。” 　　犹豫的声音听起来挺熟悉的，可我一时想不起来是谁。 　　“我看你是怕被她拒绝吧？”张明的声音有点幸灾乐祸。 　　“我……你们有什么主意吗？”他带着一丝期待和紧张。 　　模糊间，我觉得有个名字就要脱口而出了。 　　张明没有接话，开口的是叶家谦：“不如这样吧，我们把她约出来。再找几个面生的男生吓唬吓唬她，然后你就出来英雄救美了。这样一来，我想李筱总不会拒绝你吧？” 　　犹如晴天霹雳一般，我没有想到叶家谦会说出这样的话。 　　即使他不喜欢我，我也从来没有想过让他为我的“终身大事”操心。更何况是用这么俗的方法？难道那时在小巷子里他发现我的异常了？所以才会想到用这种办法帮助别人追求我？ 　　关键的是，我貌似也是他的好朋友吧。为什么他就没有站在我的角度替我想一想，我的意见不该是最重要的吗？我全身不可自禁地颤抖着，心里一片茫然和悲哀。失神之间，我突然想到了那个男生是谁。 　　是王君，那个老实巴交基本没和我说过几句话的男生。 　　原来我在叶家谦心里就值这个价，就配这样的人。 　　重重的失望袭击了我全身所有的细胞，突如其来的番然觉醒让我觉得以前的自己就像个傻瓜一样在自作多情。早已经没有了继续往下听的欲望，我轻轻地离开了教室，小心翼翼地不让他们发现我曾经来过。 　　我想我得回家好好想想以后要怎么面对叶家谦了。 　　回忆着我和叶家谦从相识到现在的点点滴滴，发现他对我的态度其实一直都很容易看清。在我对他还有一点使用价值的时候，他会主动和我说话，哪怕那是多么不情愿的一件事。在我的价值无法实现的时候，叶家谦毫不犹豫地和我断绝了来往。 　　至于他后来和我成为朋友也是因为我帮了他们。或许正是这样让叶家谦再次在我身上发现了比免费作业更高的使用价值。于是，他低声下气地和我说话，带我一起去看他的兄弟。 　　毕竟只是个利用的工具，所以在医院里他才会那样冷静地对待我的难堪。 　　原来他那时的笑不是想与我冰释前嫌，而是在讥讽我的不自量力。 　　亏我还以为我们真的成了朋友，亏我用一颗那么真诚的心对待他。 　　我就像是没长脑子的东郭先生，一个冬天过去后才发现自己养了头白眼狼。 　　那么后来他对我的解救呢，是为了讨谁的欢心？郭颖？还是林晨？ 　　越想越觉得自己可悲，这么些年一直像个跳梁小丑一样“活跃”在他们的生活中，却还傻傻地以为自己有了一群真心相对的“蓝颜知己”，甚至有了一个心仪的对象。 　　自作孽，不可活。 　　说的就是我这种人吧。 　　其实叶家谦又有什么错呢？一直都是我一厢情愿地喜欢他，一厢情愿地要求他付出与我对等的感情。这个理论原先的依据就站不住脚，又怎么能指望它有个美好的结果呢？ 　　我从一开始就输了，因为我先喜欢上了叶家谦。在两个人的爱情里先动心的人尚且处于劣势，更何况我这种永不见天日的暗恋呢？ 　　我的喜欢，无关风月，无关爱情，我只希望你能用一颗真心对待我，只希望你能让我在你生命的轨迹上留下一点蛛丝马迹。如果可以，我情愿不是班级第一的女生，我情愿没有目睹那场群殴，这样或许我们的感情从一开始就能有一个平等的基础。而不是像现在这样，由于底座的不稳，一点点风吹草动就让它有摇摇欲坠的危险。 　　叶家谦，在我听到你说的这番话后，你要我用什么心态和你相处？ 　　没有答案。 　　我唯一明白的是要我现在立刻放弃这份持续六年的喜欢是不切实际的。 　　或许我可以用另一个六年去埋葬这段感情； 　　或许我还会遇见第二个叶家谦； 　　但不管怎么样，都已经不是最初那份不掺杂任何目的的爱恋了。 　　后来…… 　　当我逐渐目睹社会的黑暗之后，才发现叶家谦对我的“利用”是多么的不值得一提。 　　当我周围的人变得越发功利之后，才发现自己原先对他的付出是多么的纯粹。 　　当我差点丧失了全身心爱一个人的能力后，才发现小时候的坚持是多么的难能可贵。 　　可惜那时的我并不知道这么多，我知道的只有我不能再像以前那样喜欢叶家谦了。 　　第二天我顶着两个肿着的眼眶去上课，把他们都狠狠吓了一大跳。对此，我的官方解释是我昨夜沉浸在某电视剧中凄惨的情节而不能自拔。 　　叶家谦开玩笑地说道：“想不到小李子也有这么感性的一面。” 　　我静静地看着叶家谦，心里一阵悲凉。破天荒地没有反驳他的说法，只想趁着自己还允许再多看看眼前这张脸，这张我迷恋了六年的脸。 　　估计给我沉默的样子骇住了，大家一时都不知道怎么说话。 　　叶家谦的脸突然在我眼前放大：“小李子，你不是哭傻了吧？” 　　听着他带着关心的语气，我的泪水不争气地夺眶而出。眼前的俊脸越来越模糊，我看不见他一双风情的黑水晶般的眼瞳，看不见他如芭比娃娃般长而卷的睫毛，看不见他总挂着一丝坏笑的嘴角，也看不见他渐渐褪去婴儿肥的脸颊了。 　　为什么这么美好的一个人我要放弃？ 　　为什么这么美好的一个人不属于我？ 　　想到这里，我哭得愈发凄惨起来。大家围着我，手足无措。林晨她们甚至陪着我一起掉眼泪，哪怕她们根本不知道我为了什么而哭泣。 　　我终于止住了自己的眼泪，呜咽地说：“昨天那个女的死得真的好惨啊！” 　　大家都轻声呼了一口气，不敢太大声是怕又把我的眼泪给吓出来了。 　　我笑着替林晨她们擦眼泪。看着眼前三只哭得眼睛红红的“小兔子”，我的心里一阵温暖。 　　也许没有了叶家谦，我还拥有她们，还拥有其他有价值的人和物。 　　一直感觉张明的眼神在我身上停留着，不过我已经厌倦了和他互相揣测，互相猜疑了。叶家谦和他的想法再也不能像以前那样强烈地影响我了。 　　既是幸，也是命。 　　他们散去之后，叶家谦有点怕怕地看着我。我故作无事地瞪了他一眼，他这才放心地笑了。或许叶家谦对我还会有着几分感情的吧，或许我应该学者看开一点，这样对谁都好。 　　叶家谦从书包掏出一封信，看到那熟悉的包装我马上就知道信来自谁了。 　　我淡淡扫了信一眼，用很平静却认真的语气说：“以后我不会再收信了，交笔友这件事其实挺没意思的。” 　　叶家谦很没形象地大张着嘴，惊讶地看着我。见我是真的没有打算拿信，他才严肃起来：“为什么突然不收了？” 　　“觉得没意思就不要了。你要觉得好这个笔友让给你吧。”我自顾自地收拾着东西，努力不去看叶家谦的表情。 　　这是我第一次在抬杆之外如此严词厉色地拒绝他的提议。 　　许久之后，我听到叶家谦叹了口气，用不带感□□彩的语气说：“随便你，爱收不收。” 　　我在心里惨笑一声。果然，对我的关心只是想让我收下这封信。现在任务完成不了，对我也就没有什么好脸色了。 　　从这一天开始，我和叶家谦的第二次冷战拉开帷幕。 　　那时我以为做了朋友就是一生一世的事，那时我以为我不会再和叶家谦冷战了，可是幼稚的“我以为”改变不了既定的事实。 　　 　　☆、第 14 章 　　日子长了，周边的朋友渐渐看出端倪来。纷纷前来打圆场，但是冷战的两个人都保持沉默的行为让他们无能为力。 　　我不知道自己还想不想和他和好，大脑像死机的电脑，一片乱码。 　　叶家谦也没有任何和好的暗示，我们的日子就这样风平浪静地过下去。 　　这天下课，叶家谦照例在走廊上和他的朋友们嬉闹着。原本我是绝对不会出来，我们俩现在都自觉地避免双方都在的尴尬。但是林晨说今天阳光实在灿烂，让我无论如何也要出来看看。 　　我倚在走廊上，眯着眼睛感受太阳公公的滋润。脑里无端地浮现出刚才对叶家谦的惊鸿一瞥： 　　六年级的叶家谦出落得越发修长健美了。原谅我不知道该用什么词形容此时的他。如果说以前的叶家谦是一块璞玉的话，那么现在的他无疑正在被精心地打磨着，棱角逐渐分明，锋芒开始显露。 　　此刻的叶家谦充满了青春的活力，似乎连他的每一根眉毛都在叫嚣着要释放出能量。又有谁会想到，不到二十年的光阴就会摧残这个少年所有的生命力呢？ 　　一阵嬉笑声中止了我的思考，原来是林晨说错话惹到了叶家谦。叶家谦正追着她，两个人看起来是前所未有的般配。 　　我的心里一片失落。 　　林晨吃吃地笑着，灵巧地闪过一个又一个人。叶家谦当然也不是吃素的，凭借他纵横球场的身手很快就追到了林晨的后面。 　　情急之下，林晨顺势抓过郭颖。郭颖和她两个人一起尖叫着，走廊上所有人的注意力几乎都被吸引过来了。 　　叶家谦倒是不慌不忙，他作势要抓郭颖，然后很灵巧地将郭颖移到了一边。 　　郭颖吐吐舌头，向林晨示意她帮不上忙了。 　　病急乱投医的林晨居然躲到了我的身后，电光火石之间，叶家谦已经来到了我的面前。 　　我几乎可以感觉到全场都安静下来，静得我只能听见自己“怦怦”的心跳声。 　　所有人都在等待叶家谦的反应，因为我和他的不和已经是个公开的秘密了。 　　我盯着叶家谦的眼睛，里面一片平静，没有任何情绪起伏。 　　心脏猛地往下一沉，随即又狠狠地绞成一团。大脑像是被人用棍子打过一样无法思考。我试图抓住那些闪过脑中的只言片语，却徒然地只剩下一片茫然。 　　我努力在叶家谦眼中找寻着自己渴望见到的情感却依旧是一无所获。 　　最终，叶家谦有了反应：“让开。”他只说了两个字。 　　我的心顿时像掉进了冰窖一样凝固住。不再去看叶家谦脸上的表情，不再去听周围人叽叽喳喳的议论声，我默默地离开走廊回到教室。 　　虽然教室和外头一样温暖，我却觉得前所未有的冰冷。在叶家谦站在我面前的一刹那，我不是没有抱着希望。我曾奢望他也像对郭颖那样对我，至少也该是微笑着示意我走开。怎么样都不该是刚才那样面无表情淡漠的两个字，看来叶家谦是真的不想和我继续做朋友了。 　　我不是怪他在众人面前那么不给我面子让我下不了台，我是失望于他波澜不惊的样子。他的淡定让我怀疑自己是否真的曾经是他的朋友，为什么他可以用看陌生人的眼神回应我渴望的目光？第一次的冷战可以说我们是年纪小，不明白事理。那么这次呢？在经历过那么多事之后，叶家谦真的可以毫无感情地抹去这一切吗？就好像我们那两年的相处都是在演戏一样。曲终人散之后，身为导演的他拍拍屁股转身走人，剩下身为演员的我独自留恋戏里的一切。 　　叶家谦的想法我无法感知，他的做法我无法理解，看来我们的友情已经走到尽头了，心里有点难过，更多的是不舍与无奈。 　　或许是时候放手了。 　　两周后，是我们申报初中志愿的日子。我和林晨都选择了崇阳中学，郭颖和玲玲则去了第三中学。我不知道叶家谦申请了哪里，貌似他的申请相当有局限性，原因自然是他不太灵光的学习成绩了。 　　原先有打算问问他，可是一看他又摆出那张面无表情的扑克脸，我就失去了讲话的兴致。 　　下午去办公室交材料的时候听见老师们在讨论有关艺术保送生的事，我突然就想到了叶家谦，这对于他来说无疑是条很好的出路。不知道他是否已经获悉了这个消息，为什么一点动静都没有？ 　　我磨磨蹭蹭地收拾材料，终于引起了班主任的注意。她走过来轻声问：“怎么了？” 　　“老师，我想问一下我们班有参加艺术保送的人没？” 　　老师有些奇怪地看着我，也难怪，本人很明显就不是艺术保送生。 　　“没有啊，怎么，有人想参加吗？” 　　我犹豫了一下，终究还是开了口：“好像叶家谦绘画蛮厉害的，他不是也还没申报志愿吗？” 　　老师一副恍然大悟的样子：“原来是说你同桌啊，我怎么把他给忘了呢？” 　　我笑着没有说话，没过多久就离开了老师的办公室。我不知道刚才那样做对不对，也不知道那是不是叶家谦所想要的，但是总归是一片好心吧。 　　下一节是自习课，叶家谦马上就被班主任叫到办公室去了。我的心七上八下的，简直比自己去还要紧张。 　　老久老久叶家谦才回到教室，看他满面春风的样子，我就知道这事十之八/九是成了。说不出是什么感觉，我就好像猪八戒吃了人参果一样，全身上下每一个细胞都透着欢快和喜悦。 　　其实，我并没有打算以这件事为借口和叶家谦讲和。他是否明白我的心意对我来说也不再重要了，毕竟我们很快就会分道扬镳。 　　当那个大汗淋漓的照相师傅挥手告诉我们毕业照已经照好的时候，我才恍然大悟我的小学生涯就这样结束了。 　　看看周围一张张激动的笑颜，我原本有点伤感的离愁别绪也变成了对初中生活的期待和兴奋。大家各自招呼自己的好友们留影纪念，我忽然很想看看叶家谦在做什么。 　　不用我花费太大力气，我就看到了那个在女生堆里的叶家谦。他正在和那些女生说着什么，表情既亢奋又有点滑稽。女生们则是个个崇拜地看着叶家谦，估计眼睛都要冒出爱心泡泡了。 　　心上漂浮过片片忧伤，我最后一次放纵自己贪婪地看着他。 　　从今以后，他和我就真的是两个世界的人了。我没有去打听他最后申报了哪个学校，她们也心照不宣地不在我面前提起有关叶家谦的任何事情。在我看来，新的中学生活开始后，一切过去的人和事就和我再没有瓜葛了。 　　我深吸一口气，移开落在叶家谦身上的视线。回头看到一脸担忧的林晨，我心一惊，以为她发现了我对叶家谦的感情。 　　“你不打算跟他讲和吗？”顿时一块大石落地，原来她担心的是这个。 　　我勉强挤出一个笑脸：“你觉得有可能吗？” 　　“我不知道你们俩到底在别扭些什么。好歹做了几年朋友怎么说闹翻就闹翻了呢？”林晨语气里带着无可奈何，又流露出些许责备。 　　我讪笑着：“哎呀，你就别管那么多了。反正我们都毕业了，再大的事也已经过去了。” 　　林晨嗔怒地白了我一眼，“又来这套，算了，你们的事我才懒得管呢！” 　　我谄媚地拖着林晨的手，笑嘻嘻地把话题转移到其他地方。心里有点犹豫要不要告诉林晨我喜欢叶家谦的事，或者再过段时间等我真的可以放下的时候再说吧。 　　直到大家散伙回家，我还是没有和叶家谦说上话，倒是张明跑来找我和林晨合影。他一句话都没提及叶家谦，只是在走前告诉我们他可能不去上初中了。 　　“为什么啊”我和林晨几乎是异口同声地问。 　　他苦笑了一下：“以我的成绩上初中也是浪费，家里人希望我直接读技校，将来好歹还能好找工作。” 　　我和林晨陷入沉默。 　　诚然，张明的话有一定的道理，但真的要这么早就步入社会吗？工作对于小学刚毕业的我们来说好像还是很远的事情。 　　“好啦，又不是生离死别，干嘛一副愁眉苦脸的样子？”张明试图用玩笑缓解刚刚有点压抑的气氛。 　　我们明白他的意思，笑着转变了话题。 　　临走前，张明深深地看了看我们俩，用前所未有的认真语气说：“别忘了我，记得保持联系。” 　　我和林晨用力地点着头，张明笑笑走了。 　　他渐渐远去的背影竟然让我觉得有点寂寞和萧条，看看身旁的林晨，她注视着张明离去，眼眶微微泛红。 　　 　　☆、第 15 章 　　这个暑假可以说是我有记忆以来最爽的一个假期。升学的事已经尘埃落定，又没有暑假作业，我基本上每天都在大街小巷晃荡着。林晨的家也是我一个很好的去处，我们俩的感情并没有因为毕业而有所生疏，反倒是更加熟稔起来。 　　假期里我们四个人经常相约着出去玩，不知道她们是怎样的，总之我没有和叶家谦那群人有任何联系，他们也没有联系我。 　　日子就这样平淡无奇地流逝过去，我渐渐开始不再想起叶家谦，不再拿那些所谓的少女心事折磨自己。林晨说我变得开心，变得没心没肺起来。 　　其实，我清楚地知道我只是做回了原本的自己，一个从来没有遇见过叶家谦的李筱。 　　这样的我才是正常的吧，没有那些风花雪月的念想，没有那些杯弓蛇影的揣测，更没有那些妄自菲薄的伤心。现在的我就是个普通的小学毕业生，最大的烦恼就是怎样让这个假期永远不要结束。 　　我想，我大概已经走出叶家谦这个怪圈了。 　　八月的一天，骄阳似火，无聊的我又一次在家中发霉。郁闷中接到林晨的电话，原来她的父母出差去了。今夜她的家中只剩一人，于是希望我能过去陪伴她。 　　对于浑浑噩噩的我来说，这无疑是个天大的好消息。忙不迭地应承下来，在得到母亲大人的许可后，我几乎是飞一般奔向了林晨的家。 　　那时候，没有大人的家对我们而言简直就是天堂。天色慢慢黑了，我和林晨闹得也有些累了。 　　两人洗漱好后，双双躺在她的床上。 　　我的眼直直地望向天花板，说实话，林晨家的天花装修得好像比我家的更好看一点，我改天是不是应该向父母建议重新装修一下家中的屋子？ 　　想到这里，我的嘴角情不自禁地扬起了弧度，而且有越来越大的趋势。 　　林晨转过来，奇怪地看着我：“你没事吧，一个人傻笑什么呢？” 　　我满含笑意地说：“没什么，就是想到了点好笑的事情。” 　　看到我一副心情很好的样子，出乎意料地，林晨没有问我是什么好笑的事。 　　我收敛了笑意，不八卦的林晨不太正常，出什么事了吗？ 　　林晨有点犹豫的样子，飞快地看了我一眼，像是做了什么重大决定。 　　“筱筱，我问你个问题好不好？” 　　“拜托，有话就直说啦，害我还以为你有什么问题呢！”我收回自己略带严肃的眼神，嗔笑道。 　　“你一定会告诉我实话吗？”林晨的声音充满了期待。 　　没见过她这个样子，我不禁开始思考那个问题的危险度与隐秘性。 　　“安拉，咱俩什么关系。只要是你的问题，我一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林晨舒了口气，给我一个大大的笑颜，一副捡到好东西的样子。 　　“那就好，你说话要算数啊！” 　　“好了吧，你怎么比我还罗嗦，还想不想问了？” 　　林晨冲我吐吐舌头，小声嘀咕句什么，估计又在那儿说我坏话。 　　“你是不是有喜欢的人了？” 　　一时间，我愣住了。没曾想林晨会问我这个问题。以前我们四个就约定过如果有了意中人一定要告诉剩下的三个。以往她们问我的时候，我的回答总是否定的，外加一副青灯古佛常伴一生的表情。为什么毕业这么久了她还会问我这个问题？ 　　难道说林晨发现我喜欢叶家谦了？只有她一个发现了，还是叶家谦也知道了？ 　　电光火石间，我的脑海中闪过无数个问题，心里百味陈杂。 　　只要一扯到叶家谦，我还是会不自主地慌乱起来。 　　一个简单的问题就弄得我手足无措，难道我就真的放不下他吗？ 　　或许是沉默太久，我瞥见林晨的脸上已经带上了隐隐的失望和后悔。 　　猛然惊觉自己在做什么，为了一个叶家谦而让自己最好的朋友难过？ 　　严重地鄙视我自己。 　　“是啊，你怎么知道的。”我是真的打算放下了，有林晨的帮助没准可以是事半功倍。想通之后，我的语气是前所未有的轻快。 　　林晨估计是给我忽冷忽热的态度吓到了，脸上的表情变了又变，简直比叶家谦的调色板还精彩。 　　怎么又想起叶家谦了？再严重地鄙视一下自己。 　　“那你是……不是……喜欢……嗯……叶……叶……” 　　“对，我喜欢的是叶家谦。”打断她支支吾吾的问话，没想到一向口齿伶俐的文娱委员也有结巴成这个样子的时候。 　　林晨很惊讶地看着我，我坦诚地和她对视。 　　“没想到你承认得这么快，我还白担心了。”林晨的语气恢复了正常，我的心却涌过一阵莫名的酸涩。 　　“因为我已经打算不再继续下去了。”我有点艰难地向另一个人坦白自己延续了近六年的感情。 　　“为什么，你……”林晨欲言又止。 　　“不为什么啊，对了，你怎么会知道的？”我巧妙地转移了话题，还是没有办法完全告诉她我的想法。总不能说人家叶家谦根本当我是个有利用价值的棋子，是我李筱自作多情地硬贴上去的。 　　“也不看看我是谁，其实四年级的时候我就有点怀疑了。” 　　“什么？四年级？不会吧？”我震惊地盯着林晨，一直以为自己隐藏地相当好，难道我就表现地那么明显吗？ 　　“激动什么啊，我那不是只是怀疑吗？”林晨好笑地看着我的失态。 　　“那你是……怎么……知道的？”风水轮流转，这回结巴的人换成我了。 　　林晨露出一副高深莫测的表情，以前怎么没发现这个小妮子这么有做奸臣的潜质呢？ 　　“记得那时候打群架的事吗？” 　　我心里一紧，脑海中隐隐约约察觉到什么了。 　　“我当时就有点奇怪，你怎么会去帮他们呢，何况还是跟身家性命有关的。所以从那个时候开始我特别留意你和叶家谦的事。” 　　我苦笑一声，有个被忽略的想法突然冒出来了。 　　“那时是叶家谦告诉你这件事的吧？” 　　林晨一开始有点转不过弯，明白后轻轻冲我点了点头。 　　果然如此，连校长都封不住叶家谦的口，我不是早该觉察到他对林晨的特别吗？ 　　一个俊朗有才，一个漂亮可人，恁是谁都能看出他们才是天造地设的一对吧？我怎么就傻乎乎的以为自己在他心中还有地位呢？ 　　所谓的关心则乱也不过如此吧！ 　　“后来我就发现你看叶家谦的眼神和其他人不一样。具体地我也说不上来，反正就觉得你俩肯定有事儿。不过你还真是有点奇怪的说，一遇到和他有关的事，你就变得尤其理智。一点都不像其他女生傻傻的只会笑而已。” 　　酸酸的，苦苦的，我的心脏什么时候也变得有味觉了？ 　　“……六年级的时候你和叶家谦闹翻了，我以为你会很伤心，会主动跟他冰释前嫌。谁知道你还是一副无所谓的样子，我那时都有点怀疑自己的猜测是不是错的。但是接下来仔细观察，我还是认为你对他是不一样的。” 　　无所谓吗？我想我是太有所谓了，才会用这种方法保护自己不多的自尊心。 　　“……可能就是因为你老是一副淡淡的样子，所以没有人会想到你对他……”林晨停顿了一下，看了看我。 　　我努力投给她一个鼓励的微笑。 　　“筱筱，你不知道，你每次看他的时候我就觉得你的眼神特别深情。不要笑，是真的。虽然你的表情没多大变化，可是仔细看你的瞳孔深处，我都觉得那里面映出的叶家谦是笑着的。” 　　听了林晨的描述我哭笑不得，她还真是有够小女生的。 　　大概我纠结的表情惹怒了林晨同学，她瞪了我一眼继续道：“你还别觉得恶心，我说的不就是文艺了点吗？我每一次都在想你究竟有多喜欢他，为什么喜欢他却还要和他吵架呢？难道你心里都不会难受吗？” 　　亲爱的，我怎么可能不难受？如果条件允许的话，我多希望我也能像你一样跟他永远是阳光灿烂，而不用在享受了一点温暖后就担心明天是灾难性的暴风雪。 　　可惜我只是个长相普通的女生，可惜他是那个“贪恋美色”的叶家谦。 　　如果上天赐予我美貌，或许我就可以让叶家谦永远对我笑口常开了。 　　“又不是我说不吵就不用吵了，叶大少爷爷的脾气可是大得很。” 　　听到我带着委屈的语气，林晨叹了口气，没有继续质问我什么。 　　“你是真的不打算继续下去了是吗？我听说叶家谦也进了我们学校的私立部，或许你可以……” 　　“我是认真的，你不觉得我现在这样子比在学校每天想这想那好多了吗？”我有些急切地打断林晨的话。 　　她深深地看了我一眼，我莫名地有点紧张，就好象等待检阅的士兵一样。 　　“是，你现在这个样子自然是比以前快乐多了。不管你做什么决定，我都会支持你的。” 　　看着林晨坚定的表情，我心里一阵温暖。有这么好的朋友陪着我，为什么还要自寻烦恼去喜欢叶家谦呢？ 　　我对她露出一个大大的笑容，林晨也傻兮兮地回笑着。 　　“你不会怪我没告诉你吧？”我小心翼翼地试探道。 　　林晨一下子没了笑意，正儿八经地瞅着我。 　　“你说呢？”她的语气没有什么温度。 　　我有点发慌，林晨发飙可不是好惹的：“亲爱的，你知道我不是故意的，我只是……”其实我也懂得要跟她解释什么，只好一直“只是”着。 　　林晨忽地笑出声来，“逗你的，还当真了。” 　　我顿时恼羞成怒，“好哇你，看我怎么收拾你。”说着我伸手去挠她痒痒。 　　林晨一边笑着求饶，一边拼命躲闪着。“不玩了，又弄出一身汗啦。” 　　忽略掉她的求饶声，我俩打成一团。 　　等到都累了，看着彼此狼狈的样子，我和她不禁哈哈大笑。 　　那夜的笑声传得很远，我想我会用一辈子去记住这样一个夜晚的。 　　我静静地躺在林晨的身边，思量再三后还是开了口：“小晨，我想看一下叶家谦上次给你的礼物，可以吗？” 　　林晨没有马上回答我，好像很久之后，她的声音才悠悠传进我的耳里：“好吧，如果你真的想看的话。” 　　我一动不动地看着林晨把那个礼物拿出来，心里又激动又悲哀。 　　那是一幅装帧很精美的画，一幅绘制很用心的画。看得出叶家谦是费了大心思的，因为画中的林晨美得就像仙子一般，仿佛下一刻就会从画上走下来。 　　我几乎是目不转睛地盯着这幅画，画中的林晨穿着一件粉色的连衣裙。我记得那条裙子，二年级的时候我就曾经穿过，不过他说丑死了。 　　原来不是真的丑，只是我穿得丑而已。 　　“他画得很像你，很漂亮。”除了一丝颤抖，我的声音听不出有任何不对劲的地方。 　　我突然有一股冲动，很想摸摸这幅画，这幅灌注了叶家谦心血的画。 　　他是不是也曾经深情地看着这幅画，看着画中的这个人？ 　　生生地压抑住那股冲动，我努力向林晨微笑。 　　林晨古怪地看着我，我想我这时候的表情估计很欠抽吧。 　　“你……”林晨没有继续往下说，她的眼神从我的脸上飘过，最后落到那副画上。 　　“我把画收起来吧。”林晨默默地动作着。 　　空气里流动着淡淡的尴尬和无奈，我们谁都没有开口。有些事是心照不宣的，一旦说破了，可能就再也回不到从前了。 　　我和林晨又闲扯了几句，各自昏昏地睡去。 　　夏天的夜很短，窗外还有时不时传来的蛙鸣声。月光如流水一般泻在大地上，毫不吝啬地展示它的美丽。 　　一切安静而美好。 　　两个月的时间其实没有想象中的那么长，不知不觉中就到了开学的日子。 　　那个晚上之后我们很有默契地没有再提及叶家谦，以至于有时候我都在想我的生命中是不是真的曾经出现过叶家谦这个人。如果不是的话，为什么我一想到这个名字心脏的某个部分就跟着疼起来？如果是的话，为什么我的生活中没有一丝一毫他曾涉足过的痕迹？ 　　真要算起来，可能只有那张毕业照了。 　　假期结束前，林晨告诉我张明和她联系过。同时她把张明的联系地址一并给了我，说是张明希望能和我们保持联系。想想小学同学走的走，散的散，最后剩下的也就只有我们四个了。 　　郭颖和玲玲去了同样的学校，更重要的是，她们的学校没有进行升学前的军训。这对于我和林晨来说是个绝对的刺激。谁让我们学校要举行为期五天的军训呢？还美其名曰为了中华之崛起而健身。 　　 　　☆、第 16 章 　　报道的那天我约了林晨一道去。两个人都是既紧张又期待，天知道我们有多希望还能在一个班。 　　崇阳中学位于城市的南侧，算是空气清洁指数最高的学校了。大体上，学校分为两个部分——公立校和私立校。虽然它们都属于崇阳中学，但却是两个不同的校区。中间由一条天桥连接，步行估计需要十分钟。 　　由于距离的关系公立部和私立部的学生很少有来往，除了一些学校的公共活动大家都会参加。其实距离不是最根本的问题，主要的分歧在于大家入学的方式有着本质性的区别。 　　公立部的学生大都成绩优秀，小学时即是各个学校的尖子生。私立部的则大都为特长生，或是一些家境富裕的公子千金。 　　政治上说，经济基础决定上层建筑。崇阳人说，学习成绩决定交往范围。 　　文人们自然带着一点超然世外的气质，公立部的学生们也不例外。他们凭着自身的本事进来，难免就有点看不起私立部那些靠“旁门左道”进来的学生。而私立部的学生则高呼着坚决不做书呆子的口号鄙视公立部的文人们。所以正常情况下，两帮人马互看对方不顺眼，学校倒也没出过什么大乱子。尖子生们是昂着高贵的头颅，冷眼横对私立部的学生；公子小姐们是气派地维持着自己的风度，不屑与酸秀才们斤斤计较。 　　崇阳中学是所省级重点中学，据说高中部更是厉害的一塌糊涂。每年的大学上线率高得惊人，而且总有那么几个考上清华北大的。因此崇阳中学的高中录取线也就跟着水涨船高了。校领导们一边大力地把学校的丰功伟绩用大红喜报粘贴在最显眼的地方，一边在开学典礼上苦口婆心地劝我们为人要低调，所以说崇阳中学的学生在本市里横着走也是不为过的。 　　学校的教学楼修建得很漂亮，和小学的完全不是一个档次。我和林晨第一次进学校的时候就被深深地震撼了，几乎也是同时就爱上了这个学校。私立部的楼我没有见过，传说中比公立部的更为精致，谁让那些学生的家长那么有钱呢？ 　　我和林晨紧张兮兮地看着分班的名单，小心翼翼地寻找着各自的名字。最后无奈地发现彼此还是少了点缘分，我在五班，而林晨在八班。 　　两人嘴上安慰着彼此没有关系，心里都挺难过的。不过我们很快就发现连伤心的时间都没有了，因为军训马上开始了。 　　军训的第一天，太阳公公老早就高高挂起了，一脸灿烂地冲着我们微笑。 　　我浑身裹得严严实实，一步两滴汗地走到陌生的班级队伍中。 　　站到队中，才察觉到自己已经湿透了。环顾周围，欣喜地看到每个人都和我一样，心中顿时平衡了。 　　教官是个中等个子的大男生，跟女生多说几句话还会脸红。自从大家发现他的这个特点后，总有女生有意无意地去问他问题。一时间，队里的气氛十分活跃。我们明媚的笑颜与其他班级的愁云惨雾简直是是天壤之别。最后，还是教官的上级领导直接下来要求我们不要再戏弄那个还在读书的内向的教官了。 　　领导很有气势地甩下一大通漂亮的场面话，可怜的教官在一旁唯唯诺诺，一张小圆脸涨得通红。领导挥挥衣袖，潇洒地离去，教官充满尊敬的眼神一直随他飘得很远。 　　我一直很怀疑领导来的目的到底是什么，真是为了教官着想吗？那他走时嘴角那抹可疑的微笑又怎么解释呢？不管怎么样，我们的班级在这种氛围下倒是很快就熟悉起来了。 　　由于小学比较光辉的历史，一开学老班就暂时任命我为班长。接着班长的名号，我很快就和班里的同学打成一片。其中有个叫杨青青尤其对我的胃口，她是个直肠子，有什么就说什么。我倒是很欣赏她这种性格，毕竟对于揣测别人心意这种事我已经腻烦了。 　　不能免俗的是，杨青青很漂亮——我想这大概是看脸的叶家谦留给我的最大后遗症。 　　军训的第三天，我们一个个已经被晒得和非洲黑人一般了。期间更不用提有多少女生不幸中暑昏倒，我倒是也想晕一次，尝尝树荫的滋味。谁知道我的身体竟会这般顽强，我还是直到这一刻才明白自己拥有这么多的革命本钱的。 　　爱脸红的教官看着我们这些祖国的花朵都晒蔫了，于心不忍下大发慈悲允许我们休息一阵。 　　队伍里几乎是立刻爆发出雷鸣般的欢呼声，就好象刚才的虚弱都是假象一样。我看到教官的脸都绿了，估计着在那儿狂后悔自己的一时心软吧。 　　大家就着阴凉处坐下，教官清了清嗓子，打算宣布接下来的活动。队伍里传来几个女生银铃般的笑声，教官的脸又很不争气的红了，于是笑声更大了。 　　“下面我们来自主唱歌，只要歌声不停，休息就不停。”教官几乎是一口气说完的，语毕还故作镇定地瞅着我们。 　　又是一阵起哄声，教官的脸微微有点抽搐，那张脸已经成功地由苹果进化为西红柿了。 　　就在大家还在起哄的时候，已经有个女生大大方方地上台了。 　　是杨青青。 　　青青同学微微颔首，极有风度地笑着。一首《约定》从她嘴里缓缓地流淌而出。 　　周围一片安静，似乎连夏蝉都屏住了呼吸，空气里弥漫着的只有青青曼妙的歌声。 　　第一次听她唱歌就如此惊艳，我都不知道该做何反应了。 　　“你我约定，难过的往事不许提。也说好没有秘密彼此很透明，我会好好爱你……” 　　伴着她的歌声，我的思绪飘了很远。 　　想起歌曲的原唱，因为长得不漂亮只能用漫画人物来作专辑的封面。我的心里突然涌起一种“同是天涯沦落人”的想法。 　　是的，我又一次想起了叶家谦，想起了那些我说过要埋葬的过去。 　　想得太深，以至于青青是什么时候下去的我都不知道。后来又上了若干个同学，我也只是机械地跟着他们一起鼓掌，心思完全不在这些歌上。 　　直到一个男生的歌声响起，竟然是我最喜欢的《K歌之王》。我收回心神，仔细地看了看那个男生的样子。 　　我认得他，原因是报道时不太顺眼的惊鸿一瞥。 　　这个男生叫翟海文，我见他的第一眼就觉得不爽了。他的皮肤很白，显得有点病态。个子小小的，更让他看上去弱不禁风。眼睛大大的，老一副水汪汪的勾魂样子。整个人看起来就是那种特别乖的男生，却偏偏穿了一件V字领的低胸衬衫，露出一大片单薄的胸膛。 　　当时我就觉得这孩子咋这么不懂事呢？明明没有身材还要穿这么高要求的衣服，长得那么正太却穿得这么成熟，令人简直无语。 　　只是我似乎忘记了若干年前我也是个狂热的正太控，几乎是下意识地就选择讨厌眼前的这个人。 　　很多年后的同学会上，当有人拿着照片说翟海文长得像小时候的叶家谦时，我才恍然大悟当初的厌恶来自哪里。 　　没想到几天晒下来，翟海文还是那么白，只是肤色显得比以前有生气多了，那双会说话的眼睛也多了几分的属于军人的干练和强势。 　　或许是因为他没有再穿那件衬衫了，或许是因为他在唱着我最喜欢的歌，我突然觉得翟海文没有那么讨厌了，他的那张脸就好象忽地有了吸引力一样。 　　我默默地盯着他，他的声音不是很好听，因而这首歌听起来并不是那么动人。但是翟海文唱得很认真，很投入，发自内心的感情在很大程度上弥补了他声线上的不足。 　　大家同样对他的演唱报以热烈的掌声，翟海文有些羞涩地笑着，我隐约看到他嘴边若隐若现的小酒窝。 　　一瞬间，我的心底一片平静，甚至涌起了淡淡的幸福感。 　　歌曲还在继续唱着，军训生活似乎也不是那么难熬了…… 　　 　　☆、第 17 章 　　五天很快就过去了，大家都晒退了一层皮。和那个爱脸红的教官告别后，我们的军训生涯算是正式落下帷幕了。 　　下周就要正式上课了，趁着这周末还有时间，我去找林晨家找她玩玩。 　　几天没见，林晨消瘦了不少，皮肤也晒成淡淡的小麦色。原先林晨是比我白的，现在一比我反而比她白了不少，大概是我天生不太容易晒黑吧。 　　即使如此，林晨还是一样的漂亮，开始褪去稚气的她有着一种特别的味道。 　　我和林晨鬼扯了几句，对彼此的新生活进行了友好而深入讨论。自然免不了提起翟海文，弄得林晨对他很是好奇。约好晚饭后一起去散步，我就先行回家了。 　　初秋的傍晚不像夏天那样炽热，倒是带着些若有若无的凉意。我和林晨漫步在街上，一边感受清爽的秋风一边随意地闲聊着。 　　远处渐渐走过来一群人，看到我曾经熟悉的那个影子，心脏还是不受控制地快速跳动起来。 　　叶家谦和他的朋友们向我们走来，刹那间，我有了逃跑的冲动。 　　“这么巧，你们也出来散步啊？”是林晨温柔的声音。 　　我低头盯着自己的鞋子，仿佛第一次发现它是那么的耐看一般。在我还没有彻底放下叶家谦之前，我不知道应该用怎样的态度去面对已经和我闹翻的他。尤其是现在，在林晨面前，在我们三个心照不宣的秘密面前，我只能选择逃避这个方法了。 　　“对啊，我们……” 　　他们说些什么我根本没有去听，那些声音即使钻到了我的耳朵里也只是无意义的声带的振动而已。我一直在想时间怎么会过得这么慢，甚至比军训时站军姿还要慢。 　　“……那行，我们保持联系。”林晨的声音就像天籁一般拯救了焦灼中的我。 　　我几乎是同时抬头想向林晨表达我的谢意，却刚好撞进了叶家谦漆黑的眼眸中。 　　他的眼睛一如既往的漂亮，刚刚还是满含笑意的瞳孔在和我对视的一瞬间却立马丧失了温度，变得冷冰冰的。 　　除了冷漠，我还看到了不屑和厌恶。 　　我的心犹如一下子沉到了湖底，还有些闷热的天却给我数九寒天的感觉。 　　冷漠和不屑我可以理解，那么厌恶呢？我又做了什么对不起叶少爷的事让他这般大动肝火？脑子一片茫然，只有心脏在无意识地收缩着。 　　一下一下，中间停留的时间长到我都怀疑那是不是最后一下的跳动。 　　叶家谦同样晒黑了许多，使他看上去越发俊朗起来,脸上的婴儿肥在军训的磨练下消减了许多，以我刚才的角度估计，他长高了不少。 　　一眼万年。 　　只是一瞬间，我就能将他观察得如此详细，该为自己惊人的洞察力欢喜还是悲哀？ 　　原本以为，哪怕我们闹翻后变成陌路也能留下一份比较美好的回忆。谁曾想，他竟然还是那样地厌恶我。说不心痛是不可能的，但是总归是比还暗恋他时的伤心好多了。 　　我瞥开眼，林晨敏感地察觉到空气中暗暗流动的敌意，拉着我离开了。 　　我没有回头再看叶家谦，但却能感觉到两道不太友好的眼光一直紧盯着我的后背。 　　芒刺在背的滋味我算是尝到了。 　　直到走了很远，林晨才稍稍放松紧握我的手。这个傻丫头，难道她以为我会有什么大反应吗？ 　　“筱筱，你还好吗？” 　　我直视着林晨担忧的眼睛，“没事啦，你不要想太多了。” 　　林晨顿了顿，“你是不是真的不喜欢他了？” 　　我努力用自己最真诚的眼神望向她，“是的。” 　　“其实有件事我一直没有告诉你，怕你会生气。”她一边说一边偷偷用眼睛瞄我。 　　我假装没有看见，林晨无奈地继续说：“暑假里我去找过叶家谦，我问他对你到底是怎么想的，问他……问他到底喜不喜欢你。”越说到后面，林晨的声音越发微弱起来。 　　我转过头，等待她的下文。 　　林晨看我的神情还挺正常，鼓了鼓勇气道：“他避开了我的话题，没有回答我。那天晚上，他的一个朋友打电话给我。告诉我叶家谦喜欢的人是……是我，说我不该在他面前问他喜不喜欢其他女生。更不应该要求他对其他女生好，这样叶家谦会难过的。” 　　虽然早已经料到是这个结果，我的心还是狠狠地痛了一下。叶家谦喜欢的果然是林晨，我最好的朋友。 　　我的默不作答让林晨害怕起来，“筱筱，你生气了吗？我知道，我不该这样做，可是我……”她的声音有点哽咽。 　　“我没生气啦。其实我都说不喜欢他了，又怎么会因为他生你气呢？我像是那么重色轻友的人吗？” 　　“没有就好，我还以为你不理我了。”林晨破涕为笑。 　　“傻瓜，其实我还蛮高兴是你的。叶家谦也不是那么没眼光……”我试图缓和一下气氛。 　　“筱筱，我和你说，我是绝对不会喜欢叶家谦的。以前没有，现在将来更不会有。”林晨的语气前所未有的正经，表情更是凝重得可以去参加葬礼了。 　　我心头一热，眼眶有点涩涩的，“安拉，我怎么会不相信你呢？其实即使你喜欢他……”猛然看到林晨恶狠狠的眼神，我识趣地把后半句话吞到了肚子里。 　　林晨挽着我的手继续漫步，我的心竟也就那么平静下来了。 　　晚上，我应邀到林晨家里睡。她说将来上学就没有机会了，我看得出她是担心我一个人在家里胡思乱想才找了这么个拙劣的接口要我过来。 　　有一个人费劲心思想骗你开心，如果这不是幸福那什么才是幸福呢？ 　　我们坐在她房间的地板上，看着林晨收集的小玩意儿。 　　突兀的电话铃声打断了我们的鉴赏。林晨走过去看电话号码，身影有点僵硬。我隐隐猜到是谁打的了。 　　电话铃声还在不甘心地响着，林晨最终还是按下了接听键。 　　我没想到的是她按得是免提键。 　　林晨抱着电话做在我旁边，给我一个会心的微笑。 　　叶家谦的声音从电话那头传来，一如想象中的低沉有力。我不怎么地忽然就想起翟海文来，想起他唱《K歌情人》的声音。 　　看到林晨警示的眼神我才发现自己竟然不由自主地笑出声来，赶紧收口，好在叶家谦并没有注意到这个小插曲。 　　叶家谦絮絮叨叨地和林晨闲扯着，我倒是没想过叶家谦也有这么罗嗦的一面。好几次我和林晨都忍不住笑成一团，硬是生生压低了音量，就怕给叶家谦发现了。 　　直到叶家谦说那句话的时候，我们还是闹在一起的。林晨的脸色几乎是瞬间就变白了，她飞快地瞟了我一眼，马上找其他话题支吾着叶家谦。 　　我的脸色估计也好看不到哪里去，谁能料到“我喜欢你”这四个字叶家谦就那么轻而易举地说出了口。更何况当时我也在场，林晨还能反应过来，换作是我没准已经懵了。 　　我正胡思乱想着，林晨已经结束了她和叶家谦的通话。她看了看我，“我们下去看电视怎么样？” 　　我点点头，主动把手伸给她。林晨紧紧握着我的手，我知道她在给我承诺。回握住她的手，我们相视而笑。 　　谁也没有再提起那个晚上的那个电话了。但是从那之后，我们不再避忌谈论叶家谦。他如何追林晨，我以前怎样喜欢他，都可以成为平日里的笑谈了。 　　这次怕是真的断了念想吧。毕竟是叶家谦亲口承认的，远远比我自我暗示n次有效的多。 　　曲终人散，哪怕我无数次回头，灯火阑珊处依旧只有自己的影子。 　　人走茶凉，哪怕我再恋恋不忘，也找不回流逝的光阴和美好。 　　 　　☆、第 18 章 　　初中的课业明显地比小学的繁重起来，各个任课老师也使尽浑身解数强调自身课程的重要性。一天的课上下来，我的脑袋已经开始发懵了，耳朵里尽是班主任的魔音：初一到了，中考还会远吗？ 　　终于挨到了放学，我嘴里愤愤不平地念叨着老班赶紧去死，手上不停地收拾东西。 　　“小——李子”，刻意拉长的音调让我想自动忽略都不行。 　　我回过头，恶声恶气地说：“你最好有什么要紧的事，要不……呵呵”我作势活动了下筋骨，虽然声音不大但还是很有气势的。 　　坐在我后排的王旭东配合地打了下冷战，“我好怕啊，小李子姐姐——” 　　小李子姐姐？为什么感觉这么别扭，我想我的脸一定又要开始抽筋了。 　　“有话快说，过期不候。”完全受不了王旭东一副活宝样，我在心里翻了n个白眼鄙视他。 　　王旭东绽放出一个大大的笑脸，脸颊两边的酒窝显得更深了，“嘿嘿，你知道的啦！” 　　我叹了口气，这厮倒是深喑“伸手不打笑脸人”的精髓，总会让人无可奈何地答应他的要求。 　　开学没多久，我就发现坐在我后面的王旭东完全不像他长得那般无害。先是拿我的名字大作文章，坚持称呼我为小李子，直接无视我这个扶正后班长的尊严。我自然是死咬着不肯答应，他就一个劲地叫“小李子，小李子……” 　　最后，我的同桌潘美——一个文文静静的女生——哭丧着脸对我说：“班长，你就答应了吧，我这耳朵实在是受不住了啊！” 　　我有点受宠若惊，要知道小美同学平时坚信“沉默是金”，同桌了几天，她和我说的话不超过十句。我几乎是下意识地就“诶”了一声，马上就听见王旭东开心的欢呼声。 　　我回头一看，他一脸的得意洋洋。不过他的同桌倒是一副解脱了的样子，我心一软，鬼使神差地加了一句，“以后人多的时候别这样叫，我毕竟不是太监。” 　　话音刚落，我就恨不得咬掉自己的舌头。亏我一世英名，到底还是栽了。自此，王旭东荣升为小东子，而我则是他的好姐妹小李子。 　　想想都觉得一阵恶俗，不过小东子说，没关系，大俗大雅嘛。 　　很自然地就想起了第一个叫我“小李子”的人，想起了他温和地说我们以后是朋友了。心里难免排斥有第二个人这样称呼我，就好象只要没有人再那样叫我，我和他的情谊就还在一样。 　　转念一想，说好要放下一切又何必执著于一个语言的符号呢？更何况小东子的叫法及声音完全跟叶家谦没有一点相似之处。 　　起初小东子叫我，我还恍惚觉得自己还在小学，还坐在叶家谦的旁边。但是日子一长，我就再也没有类似的错觉了。 　　习惯真的是一件很可怕的事物，杀人于无形也不过如此吧。 　　熟了之后，小东子恶劣的本性开始逐步暴露出来。他就是一个不折不扣的偏科高手，数理化强的让我有时候都有冲动撬开他脑子一探究竟；而文科基本就是他的死穴了。语文毕竟是母语还好应付，小东子对着英语则是彻底的无语了。所以基本上他的英语作业都是从我那儿翻抄过去的。 　　我无数次地劝他好好学习，甚至愿意牺牲自己的宝贵时间无私地帮助他。谁知道，他一副“你饶了我吧”的样子。每天就只会用谄媚的笑容来骗取我的作业，不知道他以后中考怎么办？一讲到这个，小东子就嫌恶地说我是老班的“走狗”，替他在这儿妖言惑众。 　　得，我一片赤诚的心就这么给糟蹋了。 　　有时候我会想，为什么叫我小李子的人都那么喜欢借我的作业呢？ 　　自然是没有答案的。 　　不过我知道小东子绝对不是第二个叶家谦，他是我的好兄弟，叶家谦则是一条冬眠的蛇。 　　我无疑就是那个可怜的东郭先生。 　　“拿去吧，不用跟我装凄惨了。”我没好气地把作业甩给他。 　　小东子讪讪地笑着，嘴里不知道嘀咕些什么。 　　和他们告别后，我飞奔地跑出教室。 　　今天是青青的生日，我得好好为她选份礼物。 　　自从上了初中，我发现自己有了原则性的变化。很多小学时坚持的“真理”我都放弃了，比如说看到同学们抄袭作业的行为我不会再像以前那样强行制止了，顶多口头上劝劝而已。潜意识里我觉得大家已经都不小了，该为自己的将来负责了。大概是这个缘故，我这个班长和班里同学的关系算是很不错的。或许我失去了一些原则，但是我变得快乐了。至于值不值得，我想答案应该是肯定的。 　　林晨和我的关系还是很好，据说她的班里已经有些男生对她蠢蠢欲动了。美女果然是不同凡响的，即使是名校又怎样，还不是压不住少年们躁动的心。 　　那些追求者里自然有叶家谦的大名，叶大少爷这次倒是颇为认真。三两天一通电话，一封情书的，偶尔加点小惊喜，可惜依旧打动不了林美女的凡心。林晨事无巨细地和我分享着有关叶家谦追求她的一切。看着他稚气的说会在这一刻这一秒爱林晨一生一世，我就禁不住好笑。才多大的人知道什么是爱吗？现在所有的吸引充其量只能算是喜欢和迷恋，哪有那么快升到爱的境界？ 　　我一直相信，那么容易说出口的一定不会是真爱。 　　不过我倒是记住了他说的这句话，没什么特别的理由。或许我是想用它来时刻提醒自己年少时的荒唐及无知吧。 　　在这段时间里和张明通过几次信，他说自己过得很自由。可是我还是从他的只言片语里感觉到他对校园生活的渴望。毕竟职业学校无法给他带来那种繁重的充实感和存在感。模糊地察觉到他与正常的生活渐行渐远，打架，旷课，他在信中提及的频率越来越高，语气也越来越平淡。我为他感到难过和悲哀，却也只能做轻描淡写的安慰和无可奈何的劝解。 　　我想小时候的自己从来没想到今天会和张明如此熟悉吧。一直以来都觉得他不大待见我，只是为着叶家谦才勉强和我来往。谁知道现在我和叶家谦势如水火，和他居然能在白纸上谈心密语。 　　老天爷玩我果真玩得很爽。 　　我走进一家精品屋，寻思着买什么送给青青。就在我在玻璃柜前发傻的时候，有人轻轻拍了拍我的肩膀。 　　回头一看，难以置信的我惊讶得不知道说什么好。 　　混混头头竟然就那样站在我的面前，云淡风清地微笑着。 　　其实，我还是看了好几眼才敢确认他就是当年害我差点吓破胆的混混头头。现在的他完全就是一个品学兼优的好学生打扮，说他是道上混的估计没有人会相信。 　　干净的白衬衣，灰色的羊毛衫，米色的裤子，怎么看怎么乖巧。头发柔顺地垂着，没有乱七八糟的颜色和造型。在金色的阳光下，混混头头就像一个王子一般温和无害地微笑着。 　　我开始怀疑自己是不是真的认识眼前这个人，或许一直以来我认识只是那个要我陪他玩玩的混混头头，而不是眼前这位绅士般的高文博。 　　“怎么，认不出我来了？”高文博嘴角那熟悉的弧度让我顿时清醒，大灰狼始终还是大灰狼，即使换上羊皮也不会真的变成小白羊的。 　　“恐怕令你失望了，你化成灰我都认得。”我略带讽刺的声音在冬日里显得有些刻薄。 　　高文博低低地笑着，似乎没有察觉到我的敌意，嘴角边的弧度又上扬了一些。 　　这人估摸着是有毛病吧，明摆着损他还一副很享受的表情，我无语了。 　　“你要记得你说的话，”他的语气怎么听起来挺正经的。 　　我白了他一眼，懒得鸟他。不知道是因为现在是白天，还是他那身迷惑人的伪装欺骗了我，我对他早已没有当初的胆战心惊了。潜意识里相信他不会伤害我，至少不会在光天化日下打扮得像个王子来伤害我。 　　高文博好像没有看见我的鄙视，他上下打量着我，就像看一件待价而沽的商品一样，那种眼神让我很不舒服。 　　半晌，他开口道：“小丫头，你也变了不少啊。” 　　废话，两年的时间我难道白吃米饭了，再次投给他一个鄙视的白眼。 　　高文博又低低地笑着，我这下完全确定他有某种受虐待的倾向了，“没事的话，我先走了。” 　　“等一下”，他叫住了我，“我要到国外读书了，你……” 　　难怪这副打扮，原来是要到国外祸害洋鬼子去了。现在他来找我，莫非是这儿没有人给他送别，无奈之下只好找我这个“小仇人”了？他的那些兄弟呢？他的家人呢？ 　　想到这里，我开始有点理解他对我态度的转变了。有新的生活要开始，却没有人一起分享这份喜悦。我投向他的眼光不禁带着淡淡的同情：“那你自己多保重，在外面好好照顾自己。” 　　高文博满含笑意地盯着我，“好的，我记住了。” 　　突然发现有双桃花眼的男生真的挺魅惑人的，他盯着我时，我都能感觉到自己的脸红了。 　　“那我先走了，再见。”说完话，我几乎是逃也似的跑出精品屋，也不管买礼物的事了。 　　忍不住回头瞄了高文博一眼，他依旧站在那里，静静地望着我，就好象料到我会回头一般。我们的视线撞在一起，他眼中满满的笑意似乎都要溢出来了。我慌忙转过头，急急地跑开。 　　拉开一大段距离，直到我再也看不清他的脸之后，转身发现他还隐约站在那里。在黄昏下，他的身影显得说不出的落寞和冷清。 　　定了定神，我又继续逛着街，为青青买礼物。高文博的出现就如同清晨的露水一样，很快就在我的脑海里蒸发殆尽。 　　 　　☆、第 19 章 　　来到青青家的时候，发现她还真是邀请了蛮多人的。一屋子的少男少女看的我直晃眼，青青招呼了我一声就给其他人拉去闲聊了。 　　放下礼物，我百无聊赖地坐着，好奇地环顾着青青的家。没多久，就感觉到身边的沙发往下陷了陷。我转过头一看： 　　居然是翟海文。 　　我们彼此点头微笑后就都沉默了。 　　气氛变得微妙起来，我开始埋怨他为什么要坐到我旁边来，弄得现在两个人都很尴尬。 　　硬着头皮，我试图和他搭话：“你怎么不去跟他们一起玩？” 　　“没什么意思，你呢，怎么也不过去？” 　　我笑了笑，不置可否，“平时都喜欢做些什么？” 　　他很认真地想了想，“倒也没什么特别喜欢的……” 　　…… 　　不知不觉也和翟海文聊了近一个小时，原来看他长得乖乖的，以为会很是无聊。没想到的是，他还挺健谈的，而且说起话来远比他的外表成熟多了。 　　不过，青青的生日会开始了，我们意犹未尽地结束了交谈。 　　所有的人都站成一个圈，我这才有机会看清楚青青今天的打扮。 　　青青穿着白色毛衣，红色格子裙，十足的小美人一个。但是更为抢眼的估计要算她身边的那个男生了。只见他约摸比我们大两三岁的样子，剑眉星目，俊帅不凡。个子高高的，一副阳光大男孩的样子。更为重要的是，他看向青青的眼神温柔得可以滴出水来。 　　原先我以为他是青青的哥哥或是亲戚之类的，现在白痴都看得出他俩之间的关系不一般了。空气中荡漾着丝丝暧昧的情愫，若有若无的甜蜜连我这个旁观者都能强烈地感觉到。难怪周围的人都是一脸心照不宣的坏笑，难怪刚才青青忙得没时间理会我。 　　有美在怀，是我也会乐不思蜀的。 　　我暗自想着，虽然青爸青妈不在，但青青这一举动无疑是自我暴露早恋的事实。看来恋爱中的女人果然不能用常理来衡量，我对早恋倒是没有什么特别的喜恶，一切顺其自然即可。 　　突然冒出一个念头，如果现在要我找个人来交往的话，我会找谁呢？ 　　第一个想到的人自然是叶家谦，但很显然他是不现实的，那么我还能找谁呢？ 　　鬼使神差地，我竟然想到了翟海文。 　　肯定是烧坏脑子了，我拼命把这个荒唐的念头赶出脑海之外。同时，我有点心虚地抬头寻找翟海文的身影。 　　不经意间对上他的眼睛，大概是心中有鬼，我觉得他仿佛看穿了我的想法。急忙低下头，慢慢就感到自己的脸烧起来了。翟海文的眼睛是琥珀色的，略微有点透明，不像叶家谦的眼睛一片漆黑，深不见底。 　　天哪，我干嘛老把翟海文和叶家谦对比，今天一定是太累了，脑子不好使了。我一面绞尽脑汁地解释自己反常的行为，一面又忍不住去想翟海文那双水汪汪的眼睛。 　　我想我绝对是魔怔了。 　　直到离开青青家，我都没有再主动去看翟海文。偶尔有几次视线碰在一起我也是匆匆移开，心虚得不行。 　　回到家冲个澡后，我才觉得自己的脑子清醒了一些。早早上了床，绝了自己胡思乱想的念头。 　　那一夜，我睡得很好，甚至还梦见长高了的翟海文。 　　那是认识叶家谦以来我的梦中第一次出现除了他外的其他男生。 　　仿佛做梦一般，我很快就迎来了初中的第二学期。 　　刚过完年大家都胖了一圈，小东子尤为夸张，个头和体重一起疯狂地往上涨。我忍不住说道：“你好歹注意点，我都快找不见你的眼睛了。” 　　小东子无奈地耸耸肩，对我的劝告不置可否。 　　青青在一旁笑得花枝乱颤，有了爱情滋润的女人就是那么明艳而不可方物。 　　每天上上课，偶尔开开小差，日子其实也是很好过的。 　　不久前我找了个机会询问青青和她家那位的事，青青倒是毫不羞涩地一股脑全告诉了我。原来她和他打小就认识了，算得上是标准的青梅竹马。两个人的暧昧纠缠也不是一天两天了，甚至双方的家长都心知肚明。难怪青青会这么大胆，原来都已经见过家长的说。 　　“如此说来，你这辈子是认定他啦？” 　　“目前我们两个是这么打算的，可是以后的事情又有谁说的准呢，走一步是一步吧。”青青的语气竟然有些失落，我还以为她永远都是那么乐观的。爱情，对于我们这个年纪来说，是不是真的为时过早了呢？ 　　“那你呢？有喜欢的人没？别告诉我没有哦，我可是什么话都对你说了的。”青青眯起眼睛，半是玩笑半是认真地问道。轻快的语调不禁让我怀疑她刚才的落寞只是我的幻觉而已。 　　对于她的问题我一时不知道该如何作答，现在这个节骨眼上还真是说谁都不行。叶家谦吧，好像已经好久没在想起他了。那么还有谁呢？虽然我和男生们关系不错，但也真没谁让我心动。 　　真的没有吗？心里有个声音在悄悄问自己。 　　几乎是同时脑子里就闪过了翟海文的名字。 　　更令我吃惊的是，翟海文好巧不巧地刚好从我们面前经过。 　　我的下巴都快惊得掉下来了，看来是天意如此。既然我今天一定要向青青招个名字，选人不如撞人，就他吧。 　　故意清了清嗓子，我凑到青青的耳边用只有我们俩才能听见的音量说：“就是刚刚走过去的。” 　　果然看到青青脸色大变，她惊疑不定地望着我：“你不是开玩笑的？” 　　原本只是想逗逗她的反应，却在看到她难以置信的表情后感觉到了一丝不爽。好比吃鱼给骨头卡到了一般，我直接的想法就是难道翟海文很逊吗？我的眼光一向都还不错的呀。 　　没来由地，一想到有人看轻翟海文，我的心里就明显地觉得不舒服。 　　“当然是认真的，他不好吗？”连我自己都开始奇怪语气里的严肃和气愤从何而来。 　　大概是被我阴晴不定的样子骇住了，青青连忙解释道：“我不是那个意思啦，他好着呢！我只是奇怪你怎么会喜欢这种类型的男生。我印象中你不是应该喜欢那种高高帅帅的男生吗？” 　　听到青青的解释我很是开心，不知道为什么，就是希望可以从好友那儿听到对翟海文的肯定。 　　高高帅帅的？像叶家谦那样吗？有什么好稀罕的！ 　　“才不是哩，你没发现翟海文长得很乖吗？而且他这个学期好像长高了吔。”我的语气不知不觉中缓和了许多，嘴角甚至还不由自主地往上翘。 　　青青一副看到鬼的样子，喃喃自语道：“你那是什么表情啊，我的天哪，你该不是玩真的吧。” 　　我冲青青抛了个媚眼，“亲爱的，你说什么就是什么吧，奴家没有异议。” 　　青青一手撑着额头，一边不住地摇头，“真是受不了你，搞不懂你说真的还是假的。” 　　其实，我自己又何尝弄得清楚呢？ 　　不过我可以肯定的是如果我的名字一定要和一个男生连在一起，我希望那个人是翟海文。 　　 　　☆、第 20 章 　　静悄悄地，夏天的脚步愈发近了。校园里一派生机勃勃的景象，让人看着心里就莫名地高兴起来。精明的校领导们怎么可能放过怎样一个美好的季节，于是一场面向全校的篮球争霸赛轰轰烈烈地拉开序幕了。 　　我斜靠在桌子上，尽量给自己找了个舒服的姿势。看到眼前的人吞了吞口水，我知道他马上就要开始长篇大论了。 　　小东子神采飞扬，气势汹汹。他犹如上级访问下级一般冲我和青青挥挥手，示意我们接下来要全神贯注了。 　　“这次比赛，我们班是势在必得。”他停顿了一下，失望地发现我和青青脸上没有预想中的激动。 　　“我做了个战略表，有了这个东西，别说杀进八强，就是独占鳌头也是可以的。”小东子的眉毛翘得老高老高，脸上的每一个毛孔似乎都在宣誓说：“我们会赢。” 　　看到他如此自信而快乐的表情，我情不自禁地开口赞道：“太好了，那你就去我们班篮球队帮忙吧。” 　　小东子瞪大了眼睛，一脸的不敢相信。甚至青青也侧过头，用怀疑的眼神盯着我。 　　“怎么，你不愿意吗？”他们的视线让我不太自在。 　　“不……不是，只是我没想到你会真的支持我。你—你不是耍我吧？”小东子连忙接口道。 　　看着他小心翼翼询问我的表情，我心里不免有点发酸。本来也只是打算配合一下他的，谁知道中途被他的情绪感染到，原先准备的玩笑词全都抛到九霄云外去了。我想他是真的想为这次比赛做点事吧，要不然他也不会有那么生动的神情和动作。 　　就像一只刚做上妈妈的母鸡张开翅膀迫切地想要保护自己的幼崽一样。 　　“当然不是啦，我一会就去找体育委员商量一下。我想他们一定不会拒绝你的。”我笑眯眯地瞅着他说。 　　小东子的脸居然可疑地涌上谈谈的红晕，他不好意思地点点头。我心里有点酸涩又有点高兴，难道我平时对他真的太苛刻了吗？ 　　青青在一旁笑出了声，“想不到你也会脸红啊？我记得你的脸皮不是厚的连胡子都钻不出来吗？” 　　“杨青青，有胆子你再说一遍试试！”小东子恼羞成怒，刚刚的小媳妇儿样消失得无影无踪。 　　呵呵，病猫偶尔发发飙也是很可怕的。青青，但愿你自求多福了。 　　夏日的风穿过玻璃轻拂在我们身上，空气仿佛因为我们的笑声也有了丝丝颤抖。干爽的青草味充满着整个教室，似乎连树上的蝉儿都能感觉到我们的快乐。 　　我开始期盼这次球赛早日到来。 　　体育委员是个黑黑壮壮的男生，非常符合常人心目中体坛高手的形象。我和他讲了小东子的想法，他激动得手足无措，强烈要求小东子陪伴他们一道训练。站在旁边的小东子笑得整张脸上只剩下一对酒窝，我不禁也跟着高兴起来。 　　我正准备回家的时候，小东子的脸突然在我的眼前放大数倍。 　　“你干嘛凑这么近啊，吓死人的知不知道！”我拍拍胸口，几乎是怒吼道。 　　他恢复正常的交谈距离，不怀好意地对着我笑。 　　我被他看得心里毛毛的，一种不祥的预感油然而生。 　　“你那是什么眼神啊，没事我就先走了。”思来想去，还是离开比较安全。谁让现在的小东子让我想到了给鸡拜年的黄鼠狼，绝对的不安好心。 　　“等等，”小东子慢吞吞地开口，“作为一班之长，你对班级的将来是不是负有不可推卸的责任？” 　　这句话貌似没有陷阱吧，我迟疑地点点头。 　　“那行了，跟我去篮球场吧。”小东子一副奸计得逞的小人样。 　　“什么篮球场啊，我哪有答应你去的。” 　　“你自己都说要为班级负责了，怎么能不去关心一下班里的队员们呢？”小东子严正义辞地指出我思想上的失误之处。那表情就好像我做了什么对不起苍天大地的事，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样子。 　　我满头黑线，“这貌似是俩码事吧。” 　　“一码事，总之你跟我走对了，废话那么多干嘛。”小东子一脸嫌弃我的样子。 　　感觉自己的嘴角又在抽搐了，我一时很有骂人的冲动。抬头准备训训他不能这么没大没小，却不经意地发现小东子隐藏在眼睛深处的渴望和期待。 　　心一下子软了，他那表情让我不由想起叔叔家的小狗，每次要东西吃都是这副楚楚可怜的神色。 　　“走吧走吧。”我认命地拿上东西。亲爱的电视机，游戏机，我只能暂时和你们分开了。 　　小东子满脸欣喜，我一脸哀怨。 　　夕阳下，我们的影子却都在欢快地跳跃着。 　　篮球场早已经是人声鼎沸了，放眼望去，大片大片的帅哥哥。 　　我们找到班里的球队，大块头队长也就是那个体育委员正在鼓舞士气。看到我们过来，他黝黑的脸上露出一个会心的微笑。说实话，他总是让我想起《灌篮高手》里的赤木。 　　小东子很快就加入他们的讨论，气氛顿时热烈起来。看不出虽然他的身材无法打篮球，却对篮球战术这么有研究，大概就像影评人一样不会拍电影却有资格对电影指指点点。如果小东子把花在篮球上的精力分一半给英语，估计他的成绩一定不会那么惨不忍睹了。 　　“一个人在这傻笑什么呢？”翟海文的声音蓦然在我耳边响起。 　　我心一惊，抬头望向他。翟海文满脸好奇地盯着我，夕阳的余辉洒在他身上，一瞬间给我很不真实的感觉。 　　压住心里无法言喻的感觉，“没什么，想起一些事而已。” 　　“哦？不介意我坐下吧。”边说边就自个儿找地坐下了。 　　大哥，你这样动作我还可以说介意吗？ 　　“你怎么会来的？” 　　“好歹我也是篮球队长的至交好友，兄弟有事，我怎么可能袖手旁观？”他的心情听起来很不错。 　　我笑了笑，随意和他攀谈起来。毕竟我对篮球也不是那么内行，翟海文倒是教会了我不少东西。 　　仿佛约定好了，我们三个每天都会准时出现在球场上。看来当初选择来还是明智的，至少和翟海文相处是件很舒服的事。 　　一个星期后，班里球队的训练渐渐进入白热化。翟海文也就没有那么多空闲与我瞎掰，大多数情况下他都小东子一道加入讨论。 　　百无聊赖中，我只能让自己的眼神四处晃荡。 　　猛然间，我看到一个熟得不能再熟的身影。 　　虽然有将近一年的时间没见到他，虽然他长高长结实了许多，但我还是一眼就在混乱的人群中认出了他。 　　叶家谦正在那儿生龙活虎般练习。 　　自嘲地笑笑，想不到我对他的身影还是这么敏感，一如当初我在学校后门窥见他气势汹汹的样子。 　　很自然地，我的眼神随着他的身体移动。看得出，叶家谦的球技很不错，至少他的动作很潇洒很漂亮。这一点，我想球场边缘那些尖叫的女生就足够作证了。 　　想不到，时间带走我们之间的一切，却依然带不走他那颗不安分的躁动的心。 　　叶家谦似乎毫不在意周围女生对他的捧场，自顾自地练习，偶尔与队友们交换个会意的微笑。殊不知，这样只会让女生们更加疯狂而已，他还真是深喑欲擒故纵之道。 　　随着叶家谦的眼光瞧去，一个亲切的身影落入我的眼中。 　　林晨。 　　她的出现有点出乎我的意料，但想想似乎又在清理之中。叶家谦是什么人，怎么可能浪费这样大好的机会不去亲近心上人呢？或许他俩真的有可能也没准，我八卦地想。 　　令人欣慰的是，现在这个想法再也不会给我一种心痛的感觉了。恭喜我自己，真的开始放下叶家谦了。 　　林晨没有和那些女生站在一起，我的朋友果然很有个性啊。 　　但是叶家谦的眼神总是有意无意地飘向她那个方向，像是在确定什么，又像是在炫耀什么。 　　中途休息时，叶家谦几乎是立刻就奔向林晨那儿。我撇撇嘴，用得着那么猴急吗？ 　　他一边喝水一边和林晨说着些话，林晨仰望着他，脸上挂着淡淡的笑。 　　眼前的两个人美得就像一幅画一般，难怪没有人过去打搅他们。输给林晨，我心服口服。叶家谦那么花的一个人，估计也只有林晨镇得住他吧。 　　没想到心有灵犀一点通这种事还会发生在我身上。也许是我的眼神太过专注和炽热，林晨的视线竟然越过叶家谦，直直和我来不及收回的眼神对上。 　　我有点尴尬地冲她一笑，这傻丫头可千万不要以为我对叶家谦还余情未了，特意来这里偷窥他的。 　　虽然我刚才确实在做这件事。 　　看到我，林晨显得很高兴。即使起初有点惊讶，也很快被灿烂的笑容所代替。 　　拜托，不要笑得那么美，会被某人发现的。 　　果然，叶家谦转过头，顺着林晨的笑容望向我坐的方位。 　　这下好了，又要被人鄙视了。我勉强冲他点个头，总不能干坐着任由他对我投以不屑的眼神吧。 　　叶家谦面无表情地转过头去，也不知道有没有看见我的主动示好。小样儿，表情转的那么快，小心将来面瘫。我在心里恨恨地诅咒，转念又想到自己不计前嫌大肚的举动，情不自禁赞自己一个。 　　林晨不知道对叶家谦说了什么，看阵势是要过来和我叙叙旧。不要啊，我在心里暗自祈祷。我们寒假差不多每天见面，上学也常打电话，你不是真有那么多话要对我说吧？ 　　没脸色的林晨踏步向我走来，身后的叶家谦有点凶狠地怒视着我。自己的魅力还比不上我这个不顺眼的小仇人，叶大少爷估计已经郁闷得要死吧。 　　想到这里，我心里爆爽，自动忽视他不友善的目光。 　　转眼间，林晨在我面前站定。 　　我含笑看着眼前越发美丽的好友，“真巧啊？” 　　可能我的语气有点诡异，林晨的脸竟然有点发红，“筱筱，其实我只是……” 　　“我了解，我了解，你不用解释的说。”打断林晨的话，我用最诚挚的语气表示自己完全不在意这件事。 　　林晨知道我对翟海文的感觉，再加上我坚定的神情，果然不再说什么。不过很快她就反应到我话里的打趣之意，笑着过来打我。 　　我一边躲闪，一边冲一直在关注我们的叶家谦挑衅地扬扬下巴。果不其然，叶家谦的脸一下子变得比锅底还黑。 　　嘿嘿，脸再臭又怎么样，现在美人在怀的可是我，叶大少爷你就自个儿抱篮球去吧。 　　直到训练结束，我脸上的笑容还是那样灿烂，弄得小东子一度怀疑我的笑神经出现问题了。我倒是破天荒地没有和他抬杠，谁让戏弄叶家谦的成就感太过强烈。我一定要好好地，反复地品尝这份报复的快意，怎么能为一点小事失声呢？ 　　第一次发现叶家谦除了用来暗恋还有其他用处，我想这是个好的开始。 　　 　　☆、第 21 章 　　半个月后，篮球争霸赛正式拉开序幕。比赛采取分年级小组赛的方式进行，值得一提的是，今年的比赛公私部不再分开而是合并在一起。学校这个异乎往年的决定令比赛更趋向激烈，现在不单单是为了班级争光，更是文人秀才与公子小姐的决战紫禁城之巅。 　　我们班级的小组分配还不错，可是我注意到如果一切顺利的话，我们将在半决赛遇上叶家谦的班级。 　　我和他还真是躲不开的孽缘啊，算了，懒得想那么多，走一步是一步吧。 　　比赛一开始，我们几乎就已经是全班总动员了，甚至连老是一张扑克脸的班主任也力争做到场场报到。我们班声势浩大的亲友团给对手们以极大的震撼，纵观全场，似乎只有我们班团结到这种惊人的地步。 　　女生们声嘶力竭地喊着加油，男生们激动地为取得胜利添砖加瓦，就连班主任也像年轻了好几岁，不顾形象地跟我们大声叫喊。顿时，我为平时对他的鄙视感到惭愧，立马决定下次不再那样恶劣地在背后挖他墙角了。 　　在所有人的齐心努力下，我们班的晋级道路还算顺畅。虽然有几次差点鹿死他人之手，但都险险地侥幸通过了。 　　终于一路杀到了半决赛，大家的士气都显得异常高扬。赛前我就已经知道叶家谦的队伍同样成功出线，看来这一次的争锋相对是箭在弦上不得不发了。 　　半决赛的日子定在周日下午,这样一来大部分师生就都有时间观看了。校领导们在某种程度上还是相当关注这次比赛的，为了凸显出他们亲民的作风，学校还特地在体育场的中央拉上大红色的横幅。甚至连学生会都主动承诺，只要是前三名他们就给予丰厚的礼品。要知道，学生会拉的赞助个个都是上得了台面的，如此这般，比赛的竞争性和可看性立刻飙升数十个百分点。 　　我们一大群人特意提早来到了比赛场地，其实队员们早已经熟悉了体育场的结构，但难免还是有一些小紧张。班里的同学会在比赛前陆续赶到，老班更是身体力行地全程陪护，令他的形象顿时伟岸不少。 　　小东子的眼睛亮晶晶的，两颊泛着兴奋的潮红。他忙碌地在大块头队长和各个队员们之间穿梭来去，一面嘴里还不停地在叨念着什么，估计是他自创的精神胜利法吧。 　　我四处看了看，虽然离比赛开始还有一个小时，体育场里却几乎坐满了人。不算参与比赛的两个班级，还有不少一个年级的同学以及高年级的学长学姐们。他们很自觉地把观众席分为两个部分，一边是公立部，一边是私立部。 　　也难怪，根据本校传统，阶级矛盾的意识要从娃娃抓起。这次比赛是开赛以来第一次两个帮派的正面碰撞，再加上选手又是刚入学的小学弟们，一向尽心尽力照顾我们的学长和学姐怎么可能放过如此好的机会？ 　　其实，我一直在怀疑本校领导们也有着不小的恶趣味。要不为什么小组比赛的时候公私立基本是完全分开的，一到了有关前三甲的比赛就撞上了呢？ 　　对于这种现象，我只能说我很无语。 　　仔细找了找我们班的亲友团们，发现他们还真是占了好地方。女生们早已在台阶最下方坐着，看脸色只等哨声一响，她们就可以立刻站起来摇旗呐喊了。我在心里暗暗赞本班同学一个，这样的士气状态是相当令人满意的。 　　回头看看叶家谦的班级，嗯——人来得是挺多的，但是很明显他们的位置选得极为不佳。虽然他们手里拿着许多助威用的充气棒和弹珠瓶，虽然他们统一穿着印有“六班必胜”的服装，我还是选择相信我们班级是比较强大的。 　　毛/主/席说得好：一切反动派都是纸老虎。我要坚信群众力量的伟大，不是那些看似声势浩大的体育用品可以相提并论的。 　　我不屑地转过头，决定不再在他们身上浪费脑细胞。打算找老班探讨一下今天赢了去哪里庆祝，不料却看见惊人的一幕。 　　我们一向淡定低调的老班同志居然气冲冲地瞪着体育场的某个方向，要知道，老班可是靠着他那张雷打不动的千年寒冰脸制住整个班级的。 　　是谁有那么大的魅力“融化”了这座冰山？ 　　我好奇地顺着他的目光望去，竟然发现了另一对气冲冲的眼睛。 　　私立六班的班主任齐老师。 　　话说齐老师可是鼎鼎有名的崇阳一朵花，怎么也会如此不顾形象地当众表达她的愤怒？ 　　诡异。 　　十分的诡异。 　　难道说这次比赛真的重要到连老师们也剑拔弩张吗？还是说崇阳的两个帮派势力已经扩大到了领导阶级？ 　　不禁认真观察一下老班的神情，气势汹汹的眼色中带了一点炫耀，一点张扬，还有一点……柔情？ 　　我揉揉眼睛，生怕是自己的幻觉。虽然已经和老师们打了七年的交道，偶尔理解错老师意思的情况也是有的。 　　不过，这次我确定没有看错。 　　老班竟然在比赛前含情脉脉地看着自己的“敌人”？专注到甚至没发现我一直在观察他。 　　这是什么状况？ 　　凭我比常人敏感万分的八卦雷达，我很快在空气中嗅到了恋爱的气息。 　　呵呵，原来我们的老班春/心大动了，平时还真看不出他是个这么闷骚的主儿，没准不用多久就有喜糖吃了。 　　门口忽然传来一阵骚动声，我的注意力马上就给吸引过去了。 　　其实早该想到的，能把入场搞得这么气派恢弘的除了叶家谦还会有谁？ 　　叶家谦被一群人簇拥着走进来，他的脸上没有什么明显的情绪波动。可正是这样的面无表情立刻引起了周围女生的窃窃私语，一些学姐甚至也在其中激动地说着什么。 　　我朝天花板翻了翻白眼，至于吗，进个场地整得跟拿破仑加冕似的。 　　叶家谦缓缓地向他的班级走去，不可否认地是在同年级的男生中他果真特别的出众。不说他高出众人一截的个头，也不说他俊帅中带点稚气的外表，单是那双黑玉般的大眼睛就足够摄人心魄了。 　　我不得不承认，叶家谦的眼睛真的生的很漂亮。到目前为止我还没见过第二个像他那样拥有纯黑色眼睛的男生，即使有也一定不像他黑得那样纯粹。顾盼神飞之间似乎就能够看穿你的内心——当然现在的叶家谦还没有此等功力。不过轻轻的一瞥已经足以让人印象深刻了。 　　六班的篮球队成员自动让出一个位置给叶家谦，这厮估计已经混到队长的地位了。随着叶家谦的到来，六班的同学越发高昂起来。他们像是被注射了兴奋剂一样，不仅是上场球员围着叶家谦叽叽喳喳，台下的同学们更是深情款款地凝视着叶家谦那个方向。 　　我的心突然被一种及其熟悉的感觉填满，思绪轻飘飘地不知该在何处落脚。眼前的叶家谦身上所散发出来的气场和当年他站在四年二班的兄弟面前与混混头头对峙时一模一样，不对，应该是有过之而无不及。朦胧中想起小时候还有人称呼他为“叶哥”，心下不免有点茫然若失。 　　很明显，叶家谦是他们的精神领袖，我不得不重新考量这次比赛的风险性了。 　　转头愕然发现翟海文一动不动地看着我。 　　脸上有点烧，不知道他有没有看见我一直在盯着叶家谦。 　　我看他没有说话的准备，于是先开口打破沉默：“你觉得我们赢的希望大吗？” 　　翟海文的眉头不自觉地皱了皱，我发现他很喜欢做这个小动作。 　　“不好说，我估计有点玄。我们班一直靠的是良好的团队合作取胜。单就个人技巧而论，我们班可以说一点也没有优势。”他瞥见我疑惑的眼神，仿佛猜到我想问什么，直接说：“不错，连大块头也算不上真正的优秀。” 　　翟海文向叶家谦的方向眺了眺，“相反的，六班的个人技巧就都很不错，特别是他们的队长叶家谦。” 　　他毫无征兆地停下叙说，我能感觉到他的眼神有意无意地飘过我的脸。努力地让自己的神色保持正常，我的手下意识地拽住了衣角。 　　“更重要的是，六班的队员都主动以叶家谦为核心，丝毫不介意他一个人大出风头。这样子的话，我们班获胜的几率就小了很多。”翟海文的语气流露出毫不掩饰的担心。 　　一时间，我只能以沉默作答，因为就连我自己也开始为这场比赛担忧了。 　　 　　☆、第 22 章 　　“筱筱，在想什么呢？”林晨的声音打断了我的思考。 　　“小晨，你怎么会来的啊？”回头意外地看见林晨笑眯眯地站在我身后。 　　“当然是来看你们班的比赛啦，毕竟事关我们公立部的荣誉啊。” 　　我有点怀疑地看着林晨，她貌似不是那么有阶级意识的人吧？ 　　林晨大大方方地随我打量她，忽地凑到我耳边说：“他就是翟海文？” 　　我偷偷用眼角扫了扫翟海文，注意到他根本没留意我和林晨，这才放心得低声回答“是”。 　　林晨似笑非笑地瞅着我，我不自在地清清嗓子，拉过她的手：“好拉，别再这样看我拉，有什么咱回去详谈，比赛就快开始的说。” 　　林晨看来对我的回答相当满意，她点点头，就势站在我身边观看比赛。 　　不一会儿，裁判的哨声响起，两班的队员们陆续走到场地中央。 　　很快，这场众人瞩目的半决赛开始了。 　　虽然和翟海文还有小东子他们一起训练了一段时间，我却依旧对篮球没有多大的研究。但即使如此，我也能感觉到眼前比赛的激烈性不是我们在小组时的任何一场比赛可以相比的，单从咬的死死的比分来看就很能说明问题了。 　　我想翟海文的话是有一定道理的。比赛没多久我就察觉到六班的其他队员经常默契地把球传给叶家谦，而叶家谦总能找到机会上篮得分。相比而言，我们班的团队合作虽然很熟练，却仍在速度上稍逊一筹。这样下去，估计我们班连那一丁点的优势也无法维持下去了。 　　心里不由自主地就慌起来，我侧身寻找小东子和翟海文的身影。不出意料地看见他们俩一动不动得紧盯着赛场，嘴唇都抿成一条线了。 　　小东子刚入场时高涨的气势消散了不少，他的脸色有点苍白，两手更是牢牢地向内握着。我的心跳又快了几分，如果连小东子都一副无能为力的样子，这场比赛我们怕是真的要输了。 　　脑子里回想起这段训练的点点滴滴，回想起大家一起哭一起笑地走过这一路，我的眼睛就酸酸涩涩的。难道真是要败在叶家谦手上了吗？ 　　正当我神游天际之时，一阵尖叫声凌空穿破我的耳膜。我隐约看见眼前有一个圆形的物体迅猛地向我和林晨站着的方向飞来。 　　那不是篮球是什么？可是它不应该在篮球队员的手上吗，为什么我看它很有砸到我或林晨脑门上的意思？ 　　难怪会有尖叫声了，多么震撼人心的一个场面哪，就要有人被砸成白痴了。 　　一瞬间，我想到的竟然是这些没营养的问题而不是逃跑或者趴下。 　　大脑真是个没用的东西，关键时刻它居然给我死机了。 　　估计林晨和我一样，我俩就像呆瓜那样傻傻地站着，等待球哥哥的宠幸。 　　说时迟，那时快，一个身影从另一侧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向球扑去。 　　只听见“咚”的一声，那个身影重重地落在了地上，两只腿以一种非常诡异的姿势弯曲着。 　　刹那间全场静悄悄的，只有那颗被救下的篮球在地板上无意识地滚动着。 　　危机就这样出人意料地被解除了，但为什么没有人站起来鼓掌表扬那个英雄呢？ 　　看到叶家谦在地上痛苦地扭曲着，我的脑子一片空白。只有一个声音在不停地说着：“他受伤了，他受伤了……” 　　一遍又一遍，说得我的心开始像被车轮碾过，被锯子切过一样疼起来。我能感觉到自己的全身在瑟瑟发抖，后背上黏湿湿的冰冷。眼前的人和物上一秒还那样清晰可见，这一秒却模糊地分不清男和女。发麻酸胀的感觉铺天盖地侵袭而来，我的眼眶已经泛起了淡淡的水雾。 　　仿佛失了魂一般，我猛地甩开林晨刚刚因为害怕而拽紧的手，跌跌撞撞地向叶家谦跑去。 　　不管现在的比赛是不是还在继续，不管我和叶家谦是不是早已经相见如陌路，不管他刚才那一下是不是只是为了林晨，我只知道我要马上过去看看他的情况，我只知道全身的细胞都在叫嚣着：“叶家谦，你还好吗？” 　　跪坐在叶家谦的旁边，仔细看清他现在的样子，我的心更是狠狠地揪成了一团。 　　他英挺的眉毛杂乱地纠结在一起，黑漆漆的眼眸微微地闭着，小扇一般的睫毛无助得颤抖着。叶家谦的上唇紧紧咬着下唇，甚至能隐约看见上面的血色。小麦色的脸庞早已没了血色和生气，透着一股病态的死白。额头上的青筋突兀地显露在光洁的皮肤表面，血管里的血液流动得那样迅速，甚至都能用肉眼看得一清二楚。 　　叶家谦的两手本能地抱着一只腿，身子弓成一团，犹如一只煮红的虾子。乌黑的头发无力地粘附在头上，一颗颗冷汗从他的脸旁滴下，划过下巴，流过脖颈，直到消失不见。可是我觉得它们一滴不剩地刺进了我的心里，虽然没有伤口却让人遍体生疼。 　　这哪里还是那个如帝王一般的叶家谦，分明只是个破碎的娃娃。 　　脑子里一只有个声音在无助地呼喊：“他不是叶家谦，叶家谦是无物可摧的。他在四年级的时候就敢群挑社会上的混混，怎么可能因为挡一个球而痛得坐不起身来？” 　　理智却比我早一步做出了反应，“老师快来啊，有人受伤了。” 　　刚才的凝视和思考似乎只用了不到一秒的时间，但我却感觉像是过了好几年一般漫长。 　　周围的人开始骚动起来，我看见很多人一脸紧张和担忧地向我们跑来。几秒前的全场肃穆仿佛只是电影的定格，随着我的喊声，大家都重新运作起来。 　　鼻子闻到熟悉的香气，我知道林晨来到了我的身后。这时候我的大脑依旧不太灵光，似乎只剩下感觉器官还在工作。我看到旁边的人嘴巴一张一合，无数只手在不停挥动着，耳朵听到吵杂的叫喊声，却没有办法把这些全部联系起来。明白他们究竟在做什么。 　　唯一的念头是我要亲口问问叶家谦他怎么样了。 　　难道是心有灵犀，我看到叶家谦的眼睛缓缓地睁开，有些吃力地开口问道：“你没事吧？” 　　他的眼神毫不犹豫地越过我，直直地望向我身后的林晨。 　　顿时就像一桶凉水从天而降，我浑身淋了个透。一颗心更是像在西伯利亚的冬天，生生地结成冰。奇怪地是，几乎是身体僵硬的同时，我的大脑恢复了工作。 　　我听见林晨用她温柔而感激地声音说着没事和谢谢，我听见叶家谦的队友们在激动地指挥着大家将叶家谦送到担架上，我听见女生们担心的问候声，听见老师们低沉的安慰声，我甚至还听见小东子难以置信的嘀咕声。 　　眼前的人影不停地晃动着，所有人都在为叶家谦的受伤忙碌着。每个人脸上的担忧和关心都是那么的真诚和发自内心，每个人的动作都是那么的迅速和到位。而叶家谦则是安静地靠在他同学的身上，一副睡着了的样子。我似乎都能听见他淡淡的呼吸声，不再像刚才那样急促和沉重，带着满足和叹息。 　　医务室的老师很快带着担架赶到，一大群人又一次簇拥着叶家谦离开，甚至连林晨也跟着去了。 　　也是，英雄救美嘛。现在英雄受了伤，美人怎么可以不去嘘寒问暖呢？ 　　由始自终，叶家谦始终没有抬眼看过我。 　　 　　☆、第 23 章 　　我自嘲地想着自己刚才的行为，究竟是什么冲昏了我的中枢神经让我做出那样暄宾夺主的举动来？明知道叶家谦和我势不两立，明知道他只可能为了林晨做出那样的牺牲，却还如飞蛾扑火一般跑过去关心他。是不是我的潜意识在作祟，在认为他想保护的人其实是我？ 　　偌大的体育场里稀稀落落地只剩下几个人，我的心里一片迷惘。该去医务室看看叶家谦吗？毕竟他也顺带帮了我，可是我的出现会不会反而导致他加重病情呢？ 　　忽然感觉有一只温热的手圈住了我紧握成拳的手，指尖的温暖和关怀顺着皮肤表面直接熨热了我的心。 　　我有些艰难地转过头，长时间的不动作让我的颈椎不自觉地僵硬起来。 　　翟海文一脸微笑地望着我，琥珀色的眼瞳里尽是说不尽的温柔。 　　从手上有感觉开始就隐约猜到那个人是他，却依然在看到他的一瞬间觉得心被涨得满满的。一种名叫幸福的东西游遍了我的全身，温暖了我的五脏六腑。 　　我冲他浅浅一笑，虽然不太自然但也不是那么勉强。 　　“手怎么这么冷，难道还在害怕？”戏谑的语气让我感受到被珍惜的美好。 　　翟海文没有一点要放开我的手的意思，我更是贪恋这份温暖而不愿松开。 　　“才没有呢！我像是那么胆小的人吗？”我努力用自己最轻松最活泼的语气回答他。 　　翟海文吃吃地笑着，我开始有点明白“宠溺”这个词的意思了。 　　我俩就那样呆呆地冲着对方笑，他的手一直覆在我的拳头上。 　　直到…… 　　“小李子，你没事吧，刚才真是吓死我了！想不到那个男生竟然会这么勇敢，我真是佩服他！”小东子略带夸张的声音在空旷的体育场里回荡着。 　　我下意识地挣脱开自己的手，翟海文没有阻止我，我有点庆幸也有点失望。 　　“喊什么呢，这么关心我刚刚怎么没见你扑过去救我啊？”我没好气地对小东子吼道，声音里却透着明显的喜悦和欣慰。 　　“厄——我那不是离你太远了嘛。换作我有那样的身手怎么可能不去帮你呢？”小东子有点惭愧地解释道。 　　“算了，我这么大方的人不会跟你计较的！” 　　“我早就知道小李子是世上拥有最广阔胸襟的人了，”小东子谄媚地对着我笑，“哎呀，刚才那个动作真的是酷毙了，想不到叶家谦这么厉害啊！”小东子献宝似的一口气说道，眼里尽是说不尽的羡慕和崇拜。 　　我模糊地听到翟海文冷哼了一声，抬头却发现他一直目不转睛地盯着我。脸一红，我慌忙移开眼去，好像又听见他闷在喉咙里的笑声了。 　　心里又羞又恼，一肚子怨气无处可撒。小东子还在一旁絮絮叨叨，尽是夸奖叶家谦的丰功伟绩。啥时这娃也给叶家谦把魂勾走了，看来叶大少爷这以帅魅力更是见长啊，直接进化到男女通吃的境界了。 　　翟海文故意咳了咳，示意我们该离开了。 　　三人相伴着出去，多亏了小东子一直在叨念，要不我暂时也没心思去想怎样面对翟海文。 　　回头看了看几乎空无一人的体育场，我的心里一阵悲哀。 　　趁他俩不注意，我悄悄撑开自己的手。不知不觉地，指甲已经深深陷进了掌心中。清晰可见丝丝血痕，奇怪的是直到现在我竟一点没觉得疼。关节有点不听使唤，我把手放在背后用力甩了甩才稍稍恢复了知觉。 　　一路上的阳光照得人昏昏欲睡，我的神智却无比清明。今天可以是快乐的，可以是悲伤的，唯独不应该像现在这样冷冷清清的。 　　“……也不知道叶家谦什么时候会好，不过我估计他是参加不了接下来的比赛了……”小东子的声音断断续续地传入我的耳中，既遥远又现实。 　　叶家谦，你究竟想怎么样？ 　　回答我的只有暖热的风声，顺带着把小东子的声音传得很远很远。 　　“……叶家谦真的很赞啊……” 　　晚上我一人呆呆地躺在床上,对着天花板沉思。下午发生的点点滴滴如同电影镜头一般在我的脑海中闪过,可以说,直到这一刻我的脑子仍然是懵懵的,还没有完全恢复正常的运作。不仅是因为叶家谦的意外受伤,更是由于翟海文的亲密举动。 　　好吧,就让我一件一件想清楚,我试图安抚自己那颗躁动的心。 　　首先,叶家谦在替林晨挡球的同时无意识地顺带帮了我。不管他情不情愿接受,我终是欠了他一个人情，就好比三年前的状况,只是主人公颠倒了位置而已。 　　历史总是这样惊人地相似。 　　如果当初视我如草芥的叶家谦可以拉下脸来和我做朋友,那么现今的我难道就不能够主动地向他示好求和 　　答案自然是肯定的。 　　第二件毫无疑问就是翟海文突如其来的牵手了。一想起这件事,我的脸就自动地躁热起来，手面上似乎还可以感觉到他指尖的温度,鼻子里似乎还萦绕着他身上清爽的味道。我的心就像老妈多年不曾收拾的杂务柜,被一种莫名的情感填充得满满的。 　　为什么他会做出那样的举动呢是为了安慰我,还是说他也喜欢我？ 　　后一个念头仿佛已经在我的脑海里隐藏了许久,只等着这样一个机会喷薄而出。 　　心灵深处的喜悦几乎在同时向全身蔓延开去,每一个器官和组织都在满足地叹息着,我甚至感觉到平日里就很活跃的鸡皮疙瘩在翩翩起舞。 　　我在床上闷闷地笑着，浑身仿佛裹着幸福的光环。 　　猛地瞥见镜中的自己，脸色酡红，眼角带笑，整一个春心打动的小女人模样。 　　我被这样子的自己深深地震撼了，万一人家翟海文只是一番关心同学的心意，是我自己想太多了呢？ 　　好纠结的说，他到底是什么意思啊？女生的手怎么能说牵就牵呢，牵了还不给人个交代。 　　以前的我以为只会为了叶家谦一个人思来想去，想不到这么快就开始对翟海文患得患失了。看来那份感情并没有我想象中的那样坚贞不移，时间毫不留情地带走了曾经的眷恋和不舍。 　　不想那么多了，关灯睡觉先，反正天塌下来还有高个子顶着呢！ 　　一夜好眠。 　　第二天一大早，我神清气爽地来到教室。刚坐下，小东子就猛扑到我的桌前，神秘兮兮地看着我说：“小李子，有个惊天大秘密，想不想知道？” 　　我淡淡地扫了他一眼，不置可否。 　　小东子见我没有露出好奇的表情显得很失望，嘴里小声抱怨着我怎么不配合他一下。他一边偷偷用眼睛瞄我，一边又故意用我听得到的音量说着。 　　算了，被他打败了，他的暗示可以再明显一点。 　　“说吧，我竖着耳朵听着呢！” 　　小东子立马笑逐颜开，“听说，昨天六班的那个叶家谦把腿摔折了，估计不能参加接下来的比赛了。”他的语气除了八卦，更多的是不加掩饰的惋惜。 　　虽然早就料到会有这样的结果，我却仍然在听到这个消息的同时喉咙发紧，鼻子酸酸涩涩的。 　　大概我的脸色太过于难看了，连一向没眼色的小东子也察觉到我的不对劲。 　　他中断了话语，用一种探究的神情望着我，一副若有所思的样子。 　　其实原先是打算勉强扯出个微笑敷衍他的，不过一看到小东子那滑稽的脸上露出高深莫测的表情，我就真的“扑”一声笑了出来。 　　小东子丢给我一个“你有病”的神情，继续说：“说来我还真挺佩服他的，好好的机会就这样没有了。虽然这样一来我们班赢的几率会大很多，但是我总觉得好像是占了别人的小便宜，赢也赢的不光彩。”他重重地叹息道，眼神带着一种我分辨不出的情感。 　　看吧看吧，这就是叶家谦的魅力。即使没有参加比赛，却让人觉得他的压迫一直存在。所有人都为他的意外负伤可惜，所有人都觉得他的中途退赛伟大，可是叶家谦真的也是这么想的吗？ 　　篮球赛和林晨，究竟哪个对叶家谦更为重要，我想只有他自己最清楚了。没准叶家谦一点也不后悔用一条腿来换取林晨的注意和感激，没准人家根本就不在乎这场球赛。 　　我向来是不以最坏的恶意揣测他人的，唯独叶家谦，我总是朝着最为恶劣的方向去猜度他的想法。 　　或许这是求而不得后的不甘和自私在作祟，什么时候开始他不再是我心目中那个高高在上的人，不再是我脑海中那个完美的初恋对象？ 　　我还没深想，就又被小东子的声音拉回了心神。 　　“据说，叶家谦现在住在市医院哦……”刻意拉长的音调似乎想提醒我些什么，小东子有点期待地看着我。 　　小样儿，心里想什么全都写在脸上了，还以为自己掩藏得很好么？ 　　我装作没有读懂他话里的意思，随便“哦”了一声。 　　小东子的脸马上就耷拉下来了，他没精打采地回到自己的位置上，嘴里还是不知道在喃喃自语些什么。 　　看到他吃瘪的样子，我心情顿时暴爽。 　　随意地晃荡着眼神，谁知刚好看见翟海文从门口进来。 　　我的眼睛不由自主地就锁在了他的身上，仿佛感应到我的凝视，翟海文忽然向我座位的方向望过来。 　　视线碰撞在一起，我的脸又一次不争气地红了。他眼里满是笑意，唇边更是扬起一个灿烂的弧度。 　　刹那间，春暖花开，百鸟齐鸣。 　　翟海文很快就别过头去，我的心里既庆幸又失落。不过我注意到直到他回到自己的位子，嘴角边的笑意也一直没有消失过。 　　我想我已经找到那个愿意一直对我微笑的人了。 　　 　　☆、第 24 章 　　早读一下课，我心急火燎地冲到林晨的班级，迫不及待地把她叫了出来。 　　等到林晨真的站在我面前时，我却又突然不知该从何说起了，只能“那个，那个”地支吾着。 　　林晨不愧是我的知己，果真不一般的善解人意：“今晚放学我打算去看叶家谦，一起去吧？” 　　我有点害羞地点点头，感觉自己的想法在她的面前无所遁形。 　　林晨回给我一个浅浅的笑，带着一副知晓一切的表情。 　　几乎是下课铃声一响，我就抓起书包冲出教室。背后感觉到有一双不太友善的眼光一直盯着我，不过没有时间回头去看究竟是谁，估计也就是小东子那个家伙了。 　　我和林晨慢慢地走在通往医院的道路上，思绪不禁飘到了四年前。那时的和谐和宁静还历历在目，那时的嬉笑怒骂还言犹在耳，那时幸福的感觉仿佛还唾手可得，却早已是物是人非了。 　　像是感觉到我的低落，林晨用力捏了捏我的手。我抬头直视她的眼睛，里面写满了鼓励和关心。心里顿时暖暖热热的，刚才的黯然也就随风而逝了。 　　我和林晨站在医院的大门前，双双叹了口气，相视而笑。 　　几乎是同样的季节，同样的黄昏，却早已没了当初同样的人，同样的心情。 　　消毒水的味道还带着一丝亲切，庄严的医院大楼依旧默默无语。看来还是有东西不会改变，只是为什么变得偏偏是我想要留下的呢？ 　　随着叶家谦病房的逐步靠近，我的伤感和失落渐渐被紧张和害怕所代替。脑海里不禁浮想出一幕幕悲惨的画面，我或是被叶家谦恶狠狠地轰出来，或是被他冷如刀箭的眼神吓出来。 　　越是这样想，越发觉得自己脊背发麻，双腿酸软，只能下意识地跟着林晨向前走去。 　　我的胡思乱想很快被一阵越来越清晰的玩笑声所打破。有些好奇，医院不是安静肃穆吗，怎么有人敢如此喧哗？ 　　直到我和林晨来到叶家谦的病房门前，才恍然明白为什么声音如此响亮。 　　他们根本就没有把门关上。 　　看到眼前的情景，我用力地揉了揉自己的眼睛，担心那会是我的幻觉。 　　叶家谦正生龙活虎地和他的同学们打打闹闹。 　　我仿佛看见一群乌鸦奸笑着从我的头上飞过。 　　难道走错病房了，此时的叶家谦不是应该病怏怏地躺在床上，两眼无助地望着窗外的夕阳吗？为什么他看起来就跟个没事人一般，甚至比他的一些同学更加活跃？那我昨天见到的那个痛苦得说不出话来眉头就成一团的人又是谁？ 　　莫非其实叶家谦是火星人，有着异于地球人的恢复力？ 　　我在心里有些恶劣地想道，一路上好不容易酝酿的愧疚和悔恨也马上灰飞烟灭了。 　　侧头对上林晨不解的眼神，我顿时有了找到组织的感觉。 　　屋子里有男有女，很是热闹。看得出叶家谦正在说着什么相当有趣的事，男生们一脸无法抑制的笑，女生们掩着嘴偷偷笑着。我自嘲地努努嘴，刚才真是白担心了。叶家谦是什么人，生个病没把它整成大聚会就很好了，怎么可能会寂寞呢？ 　　没有一个人注意到我和林晨的出现，即使有人的眼角瞄到了也会很快撇过头去装作没看见。 　　毛爷爷的话可真是字字珠玑：阶级斗争是无处不在的。 　　我和林晨要在门口僵化多久，估计就要看叶大少爷什么时候注意到我们的存在了。不过如果那些女生非要用自己稚嫩的身体堆起一座人墙的话，我想叶大少爷在短期内是不会留意到病房多了两个不速之客的。 　　一分钟，我忍。 　　两分钟，我再忍。 　　三分钟，我忍无可忍了。 　　老鲁说的好：不在沉默中爆发，就在沉默中灭亡。 　　我无可奈何之下忍不住清了清嗓子。 　　霎时，屋子里一片安静。 　　好吧，我承认其实我还是咳得很小声的，只是刚好盖过了他们的音量而已。 　　同时，我感觉到众人肆无忌惮的打量的眼神。努力保持着微笑，好歹他们人多势众，我可是个识时务的俊杰。 　　终于，我们的叶家谦在女生们不得已让开的缝隙中缓缓地抬起眼来。 　　一时间，我突然怀疑他刚才根本就已经注意到我们的存在，只是在装傻而已。 　　他的眼睛温柔地望向林晨，带着点欣喜，带着点难以置信，带着点激动，带着点欲语还羞，深情的声音慢慢响起，因为生病而压低的语气显得更加魅惑：“你怎么来了？” 　　果然不出我所料，我又一次被华丽丽地无视了。 　　周围立刻射来不少好奇的眼光，夹杂着明显的幸灾乐祸。我忍不住向上翻了翻白眼，蓦然觉得叶家谦似乎凶巴巴地瞪了我一眼。 　　不可能，绝对是错觉，他现在正忙着对林晨嘘寒问暖呢！ 　　我的嘴角因为长期的保持一个角度不免有点抽搐的迹象，只好四处环顾，转移一下自己的注意力。 　　男生们尽是坏笑地瞟瞟叶家谦再瞟瞟林晨，女生们则大多神情哀怨地看着叶家谦，偶尔几个还回头送林晨几计白眼。 　　果然，当美女是需要经受磨练的，更何况是一个饱受叶大少爷青睐的美女。 　　我轻轻地跺了跺脚，已经开始有点发麻了，而叶家谦依旧一副含情脉脉的样子，就好像整个房间里只有他和林晨两个人一般。 　　空气里的暧昧指数持续飙升，那些个没眼色的同学终究是受不了了。一个个纷纷提出先走，叶家谦自是巴不得，连客套的挽留都直接跳过。 　　有几个走之前还鄙视地撇了我好几眼，我当然不会放过这个免费赠送李氏白眼的机会。 　　切，跟我比脸皮厚，怕是太嫩了吧。看看在那儿上演“你侬我侬”这么久都不变色的林晨，就应该要猜到我的功力有多深厚。 　　最后，房间里终于只剩下我们三个了。 　　我的忍耐力几乎也到了极限，不免怀疑叶家谦根本就是在玩我，如同当初在张明的病房里对我的求助置若罔闻一样。 　　幸亏，林晨不是第二个叶家谦。 　　小晨很快就接收到我求助的信号，她的眼神开始飘忽不定，我知道她是在寻找转移话题最好的时机。 　　不知道叶家谦是不是千年修炼的黑山老妖，有意无意地避开了有关我的所有话题。 　　我感觉到自己的青筋在突突地跳动着，丹田处有一股真气在叫嚣着要冲出体外。 　　我就快要崩溃了我。 　　再一次看看叶家谦和林晨，见他还是没有要让我插话的意思，我察觉到这一次是再也忍不住了。 　　“喂，是敌是友你好歹给个话啊？别这么支支吾吾地像个娘们，成不？”洪亮的声音回荡在偌大的病房里，耳里马上传来一阵“成不，成不……” 　　叶家谦震惊地看着我，石化了。 　　林晨赞赏地看着，扬起一个无可奈何的微笑。 　　我震惊地看看叶家谦，看看林晨，最后看看自己的手，没出息地傻了。 　　 　　☆、第 25 章 　　沉默。 　　一片令人心悸的沉默。 　　现在的我恨不得有架时光穿梭机，让我把刚才那句话给剪切了去。瞅瞅顶着一张□□脸的叶家谦，我顿时死的心都有了。 　　叶家谦的黑色的瞳孔直愣愣地盯着我，闪过诧异，不解，震惊……最后只剩下一片冰冷。那种眼神像是马上就要把我剥皮拆骨，吃干抹净了一般。我感觉到自己颈后的汗毛开始一根根稍息立正，脸上也一阵冷一阵热。 　　不禁用自己最可怜的表情向林晨求助，谁知她丢给我一个“你自求多福”的眼色，一副等着看好戏的样子。 　　难道真是天要亡我，只怕我不是给叶家谦骂死，而是被这种诡异的气氛活活吓死的。 　　“嗯，那个……我是激动了点，但是谁让你一直不理会我的。”很好，声音没有抖，虽然音量小了点，但还是可以算得上是理直气壮的。 　　悄悄用眼角瞄了下叶家谦，从刚才求助失败我就不敢再直视他了。貌似叶家谦还是没有多大反应，一双眼睛还是那么勾魂那么……可怕。 　　我的心顿时凉了半截，这下完全搞砸了吧。原先是想来跟他示好，谁知道一时冲动就口不择言了，果然我的实战经验还是不够充足。 　　“嗯……我想……想说的是……”我嗫嚅着，一边暗暗在心里骂林晨那个死没良心的，姐姐我都惨成这样了也不来搭一把手。 　　屋子里依旧只有我一个人小心翼翼的声音。听着自己毫不掩饰的讨好谄媚之意，我不免悲从中来。都已经如此低声下气了，那两个人却还是跟风化了一样，一声不吭。 　　时间静静地流逝，我一面鄙视自己说的话不清不楚，一面感觉到自己的耐心也随着时间爷爷脚步远去。 　　俗话怎么说的来着：怒从心中起，恶向胆边生。 　　此刻的我再也无法忍受一个人自言自语的尴尬了，拔高了音量，几乎是冲着叶家谦吼道：“你倒是给个话啊，别老给我摆出一副人家欠了你五百万的表情来。不就是没收一封信嘛，又不是你写的。你说你一个大男人这么记仇干嘛，两年时间我都替你觉得累！” 　　空气在我喊话的那一刻仿佛就已经凝固了，反正我现在是全部豁出去了。什么和好，什么冰释前嫌都让他们见鬼去吧。如果一直只有我的一厢情愿，和平之路是永远不会有个好结局的。既然如此，我又何苦勉强自己忍受别人的白眼和冷漠，谁在家里不是小公主小皇帝啊？ 　　其实我认为自己老早就想对叶家谦大吼大叫了，为什么在他面前我一定要做一个受气的小媳妇儿呢？难道就因为他长得好，难道就因为我对他有那么点小意思，那么我宁可从来没有发现他的美好，从来没有喜欢他。 　　我不知道究竟是怎样的力量支持叶家谦和我闹了两年别扭，只是一封无关紧要的书信而已，貌似他和那个男生也不是要好到这种地步吧。闹翻以来，我都刻意地不让自己去想一切与叶家谦有关的事。我怕自己和他六年同桌的情谊，两年兄弟的交情真的只是叶大少爷的一时兴起，只是我自己编织的美丽幻境。 　　那时的我以超乎同龄人的智慧意识到叶家谦对我只有利用，没有真情从而自怨自艾了很长一段时间。现在想想，也对也不对。叶家谦或许就是那样子的一个人，你对他有价值，他才会愿意和你来往。而我，其实应该要感谢他的肯定，绝对不该像过去那样折磨自己。 　　更何况叶家谦给了我一个毕生难忘的小学生涯，于情于理，我都要放下过去所有的恩恩怨怨了。如果他愿意接受我的歉意和感激，我想我们这次可以在一个平等的基础上开始我们的友情。如果他执意继续闹下去，那么很抱歉，这次我决意不再奉陪。因为我已经找到了更值得我珍惜和守护的东西，我会彻彻底底地将有关叶家谦的记忆从脑海中删除。 　　所以，这是我们俩之间最后的机会了。叶家谦，我把决定权交给你。不论是什么结果，我想我都会笑着接受的。 　　想通了这一切，我的心反而平静下来，不再像刚才那样躁动不安了。我冷眼看着叶家谦，毫不犹豫地对上他不带一丝温度的眼睛。 　　叶家谦眼里飞快地闪过些什么，他有些古怪地看着我，并没有预想中的恼羞成怒或是暴跳如雷。他的淡定和从容像是早就料到我会那样没有形象地大喊大叫一样，却也让我在内心深处狠狠打了个冷战。 　　现在的叶家谦比小时候更可怕，更腹黑。 　　我突然有股到角落里画圈圈诅咒他的冲动，和这样面冷心热的闷骚男打交道是多么耗费脑细胞的一件事啊，我默默地为自己死去的细胞兄弟们哀悼着。 　　半晌，终于有人开口说话了。 　　“过去的事我也不想再提了，以后就像以前那样吧。”叶家谦清冷的声音不带一丝起伏。 　　呃——他这是表示接受我继续做朋友的要求了么？为什么给我感觉好不真实啊？难道他不应该很果断地把我赶出去，然后老死不相往来吗？ 　　看来偶尔的发飙还是很有必要的，人果然是种犯贱的生物。 　　正在我瞎想的时候，林晨充满欣喜的声音高高地响起：“太好了，你们终于和好了！”一边说一边还迫不及待地跑过来给了我一个大大的拥抱，就差没有冲到走廊上向全世界宣布了。 　　我有点手忙脚乱地应付着她的热情，一时不知道该用怎么样的表情去面对叶家谦。 　　林晨向我挤挤眼，这小丫头不是又在胡思乱想点什么了吧。她瞅瞅我，又瞅瞅叶家谦。他我是不知道，不过我明白自己的表情一定很扭曲，大概就是传说种的哭笑不得吧。 　　要不然林晨怎么会在看过我们之后就毫无形象地放声狂笑起来呢？ 　　我哀怨地白了她一眼，转头看到叶家谦也是一副忍俊不禁的样子。 　　终于，我们三个再也憋不住了，齐齐咧嘴大笑。 　　那一天，我们的笑声是那样的具有穿透力以至于引来值班的护士把我们狠狠骂了一顿，是那样的干净和发自内腑，以至于我在后来的日子总是时不时想起这遗失的美好。 　　如果世上所有的事都可以相逢一笑泯恩仇的话，那么我和叶家谦最后是不是就不会走到无路可退的地步了？ 　　如果世上所有的人都可以像小时候那样没心没肺心无城府的话，那么我和叶家谦是不是就可以拥有一个不一样的美满的结局了呢？ 　　可惜，世上没有那么多个如果。我们所能把握和抓住的只有现在的这一刻这一秒。 　　 　　☆、第 26 章 　　从医院回来之后我和叶家谦就基本已经恢复了正常邦交，平时他见到我也会笑着打声招呼，节假日大家偶尔也相邀着出去玩。一开始的时候，我和他都觉得别扭和尴尬，不过随着接触的增多，我们的相处也越发自然起来了。 　　叶家谦不只一次地惊讶于我脾气的转变，估计在他的心目中我依旧还是那个对他惟命是从的小受气包。很快，我就让他见识了本人最真实的一面，搞得叶大少爷直呼被我蒙蔽了六年。 　　我嘴上不甘示弱地反驳他的狭隘之见，心里却隐隐有点难过。叶家谦认识的一直都是那个傻傻暗恋他的李筱，何曾真正了解过现在这个真实的我呢？更可悲的是，我竟然还会不自觉地怀念那个心中将叶家谦奉为天神的自己，怀念那段一波三折的初恋。 　　没过多久我们就已经可以开诚布公地谈论各种话题了，甚至我还常拿林晨的事情打趣他。叶家谦也不介意，还大言不惭地告诉我他在学校里有多少爱慕者，口中的炫耀之意昭然若揭。听到这些话，刚开始还有点不习惯，不过很快我就能够一样厚着脸皮面对极度自恋的他了。 　　但是我一直没有和叶家谦说起有关翟海文的事情，潜意识里不是很希望他发现。大概是长期仰望叶家谦，我始终觉得在他面前有种无所遁形的自卑。哪怕我现在对他的感情只是好兄弟再多加点不知名的情愫，我也不敢直接在他的面前坦诚我对翟海文的感情。 　　说起翟海文我倒是没有想到自己和他究竟算什么，那次之后他再也没有对我做过任何出格的举动，可是那种暧昧的气息一直环绕在我们身上。甚至连迟钝的小东子都觉察到我们之间的不对劲了，好几次问我和他是怎么一回事。我除了笑还是笑，总不能告诉他说，我对他有意思，我也觉得人家对我有意思，可我们什么都不是吧。 　　每当这个时候，小东子总是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样子。我怀疑他是不是知道些什么，还是说小东子觉得我应该出动出击，把翟海文一棒子打昏了直接拖到山洞里去？这种话我也不好意思问出口，担心自己又一次自作多情，就只好这么继续杵下去了。 　　那次的篮球赛我们班级最后拿了第二名，虽不是最好的，但是班里的每个人还是很高兴。小东子更是激动地眉飞色舞，上串下跳。可是私下里，他却对叶家谦的缺席感到十分的惋惜，不停地为他唉声叹气，直呼天妒英才。 　　原来我以为他对叶家谦的赞赏和敬佩只是暂时的，谁知后来发现这种情感竟然越发浓烈起来，简直有了个人崇拜的苗头。看着小东子每天绞尽脑汁想方设法地去结识叶家谦，我一个革命意志不坚定就把我和叶家谦的关系脱口而出。 　　小东子几乎是马上蹦到了我的面前，一双小眼睛闪闪发亮带着说不出的欣喜。可是很快他就用一种极度怀疑的眼神望着我，慢吞吞地开口说：“你不是耍我的吧，以前怎么没听你说起过呢？” 　　我之所以不喜欢告诉别人我和叶家谦的关系就是不愿意看到别人露出一脸不可置信的表情。那种表情就仿佛在质疑我这样的一个女生怎么可能会成为他的朋友，让我非常的不爽和郁闷。 　　没想到今天竟然犯了这么个低级的错误，我叹了口气，平静地说：“以前你又没问过，而且我和他又不是很熟。”以前是不太熟嘛，我们在吵架不是吗？ 　　小东子一副给屎憋到的表情，“那你就忍心看我为我的偶像这么奔波劳累，你——算你狠！”幽怨的语气仿佛在控诉我的滔天罪行。 　　切，谁鸟你。我丢给他一记白眼，不再多说什么。 　　果然不出我所料，小东子又眼巴巴地缠上来，“我不管，你要赔偿我的精神损失，就罚你找个机会介绍我们认识吧。”他的语气怎么那么理直气壮，表情怎么看怎么像奸计得逞的样子。 　　好吧，是我自己祸从口出，怨得了谁呢？ 　　“行，等时间定下了我就跟你说。” 　　“你说的哦，可不许反悔。”小东子就像个抢到心爱玩具的孩子，生怕一个不小心就被我抢走了似的。 　　“安拉，我像那种不守信用的人吗？”我没好气地看着他。 　　小东子仔细确认了一下我的真诚度，最后才重重舒了口气，“那我就等你的好消息罗。”他喜滋滋地回到自己的座位上，高高上调的眉毛似乎也快乐地在歌唱。 　　见到小东子如此期待的样子，或许我应该早点让他们认识。 　　非常自然地转头去寻找翟海文的目光，他正在埋头写些什么，额上垂着几缕黑发，挡住了那双水灵灵的眼睛。 　　我满足地收回心神，自己也不明白是从什么时候开始有意无意地总往他那边瞧。不需要很久的时间，只要足够我瞥见他在那儿就可以了。 　　看来，我又养成了一个新的习惯，只是不知道这个习惯会给我带来什么呢？ 　　天气渐渐地越来越热，大家的心也跟着躁动不安起来。小卖部的绿豆沙和雪糕的生意倒是愈发地好起来，乐得那些个小商贩们成天美滋滋地眯着眼睛，就差没在脸上写上“我爱夏天”四个字了。 　　夏天对我来说倒不是特别难熬，可能和我在夏天出生有关吧。转眼间，我的生日就快到了，琢磨着要不就借着这个机会把小东子介绍给叶家谦。这样也比较自然，如果带着小东子特意去找叶家谦，还不知道叶大少爷会不会给人家脸色看呢！ 　　以前的生日我从来没有大肆庆祝过，只是和几个朋友聚了聚而已。甚至连叶家谦都不知道我的生日是什么时候，他没有特别地问过我，我就更不会主动向他提起了。那时候，不是我还在暗恋叶家谦，就是在和他冷战，哪有机会好好地以一个朋友的身份邀请他呢？ 　　现在机会终于来了，我对这次的生日聚会不免有了更高层次的要求和期待。 　　按照阳历算起，我的生日是6月4日。今年更是凑巧，正好撞上了周六，这样一来他们就没有了任何无法出席的理由。 　　等待的日子总是比较难过的，不过我到底还是迎来了上中学的第一个生日。 　　一大早，我忙不迭地送走自己的父母，让他们好好地过一次“二人世界”。望着一会儿即将装满人的房子，我的胸口一下子变得无比踏实起来。 　　除了小东子和叶家谦外，我这次还邀请了翟海文。一想到待会我的新欢和旧爱就要齐聚一堂，心脏就跟打鼓似的“咚咚”直响。 　　好吧，我承认自己有点无聊，有点看客的心理。 　　很快就到了约定的时间，我的朋友们一个个陆续赶到。 　　最早到的居然是小东子而不是林晨，这个事实着实出乎我的预料。 　　小东子一进门就迫不及待地四处张望，嘴里还不停嘟囔着：“在哪儿呢，在哪儿呢……” 　　我一脸黑线地看着他忙碌地在我的家中搜索叶家谦的身影，敢情这厮就为了叶家谦而来？ 　　三两秒后，小东子失望地回到我的面前，一脸愤懑得看着我，“你说过他会来的。” 　　嘴角抽搐着，我忍住想要扁他的冲动。一边安慰自己今天不能见血光，一边用自己最温柔的声音对他说：“你先看看现在几点，然后再说话怎么样？” 　　其实，他也就比约定的时间早了两个小时而已。 　　小东子下意识地看看表，有点羞愧地挠了挠头发。抬眼对上我已经发青的脸，他这才像明白了什么似的，手忙脚乱地从兜里递给我一份礼物。 　　“小李子，生日快乐，恭喜你又老了一岁哦。”他谄媚的语气里包含了无数的拍马之意。 　　我的嘴角抽搐得更厉害，有这么祝福一个正值豆蔻年华的少女么？果然，崇拜叶家谦的人的心理都不是正常人可以理解的。不过，看在礼物的份上，我选择自动过滤掉他的后半句话。 　　林晨来的时候，我和小东子闹得正欢。他俩也算认识，彼此点头致意了一下。说起来，小东子倒不像其他男生那样因为林晨漂亮就眼巴巴地粘上去。他对林晨的态度一直不冷不热，再想想他对叶家谦没来由的狂热。 　　妈呀，小东子该不是喜欢男人吧？ 　　仿佛一群乌鸦从头上飞过，我被自己这个伟大的发现深深地震撼了。 　　怪不得他一提起叶家谦就兴奋得直得瑟，怪不得他一直对我称呼他为好姐妹无动于衷，原来是这个缘故的说。 　　不过，喜欢上叶家谦，恐怕小东子是在自寻死路吧。 　　晕，我倒底在想些什么乱七八糟的。 　　一阵门铃声刚好结束我突发的怪想，是郭颖和玲玲。没多久，青青和翟海文也到了。张明在外地读书回不来，现在只缺叶家谦一个人了。 　　早就猜到叶大少爷会耍大牌，我将吃的喝的一股脑儿搬出来。招呼大家先乐一乐，顺便再等等那个没有时间观念的家伙。 　　林晨倒是和青青一见如故，看到我最好的两个朋友处得那么好，顿生一种结为三剑客的冲动。 　　没有多久大家就都已经混熟了，毕竟是相仿的年纪再加上小东子这个活宝，想冷场都很难。 　　惟一让我觉得不自在的是大家仿佛有默契一般离我坐得远远的，就像是要把我身边的座位特地留给某人似的。 　　谁料那个某人也很配合地坐到了我的旁边，难道他就没有觉察到屋子里的气氛随着他的落座而变得诡异起来吗？ 　　我哭笑不得地扫了扫其他人的脸：郭颖和玲玲有点不明就以，青青在她们的耳边小声说着些什么，两人的表情先是惊讶再是不满最后是八卦。她们仔细地看了看翟海文又略带埋怨地看了看我，然后就掩着嘴角吃吃笑起来。 　　拜托，可不可以不要表现得这么明显？我的青筋开始不正常地抖动起来。 　　再看看一脸促狭的小东子，我死了的心都有了。他用一种洞悉一切的眼神在我和翟海文之间不怀好意地左右游移着，一副宁可面瘫也绝对不笑出来的样子。 　　大哥，算我求你了。与你那副给屎憋到的表情相比，我倒情愿你大笑出来。 　　最后是林晨，她的脸色和表情算是最正常的，但前提是你一定要忽略她不停颤抖的眼睫毛和微微抽动的嘴角。 　　好吧，如果这样子我的脸都不红的话，那么一定是我的大脑由于打击过度而失去了反应能力。 　　不好意思地把眼神落回翟海文身上，打算跟他稍稍解释一下。谁知道翟海文正一脸有趣地盯着我，眼底深处是显而易见的温柔和宠溺。 　　这么说，我刚才的动作和表情他全都看见啦？ 　　犹如全身的血“哗”地一声聚集到脸上，我慌忙别开眼，似乎还听到他低低地压在喉咙里的笑声。 　　这下子，我可以肯定自己的脸百分之两百涨得通红了。 　　“哈哈，小李子你的脸干嘛那么红啊，都快滴出血来了？”小东子的声音好死不死地刚好响起，顿时屋内众人笑成一片。 　　我恶狠狠地瞪了小东子一眼，敢在太上老君头上毛，看我待会怎么收拾你。 　　“哟，什么事笑得这么开心啊？”低沉有力的嗓音夹杂在乱哄哄的笑声里，不仅清晰可闻更带上了几分诱惑。 　　我回头一看，倚在墙上一脸笑意的不是风华绝代的叶家谦又会是谁呢？ 　　 　　☆、第 27 章 　　“当然是笑——”小东子本能地接住话头，却在下一刻像被人捏住了脖子一样说不出话来。他一脸又惊又喜地看着叶家谦，仿佛不敢相信心目中的偶像就这样真实地出现在自己面前一样。 　　我鄙视地丢给他一个白眼，没出息的小孩，叶家谦一句话就把你震成这样了。 　　“叶家谦，你来得还真早啊！”我冷冷地看着他说。 　　“还好还好，这不是给你去买礼物了嘛？”他的声音有着淡淡的讨好。 　　我的脸色稍霁，看在礼物的份上我就大人不计小人过了。 　　“那我给你介绍一下，这个是小东……呃，王旭东……” 　　“你好，我叫王旭东，很高兴认识你。”小东子毫不犹豫地打断了我的介绍，需要这么心急吗？ 　　叶家谦淡淡点了下头，小东子仿佛没有注意到他的冷漠一样，咧着嘴傻乐着。 　　我不禁在心里叹了口气，叶家谦还是这么牛逼哄哄，小东子怕是要多努力才能跟上偶像的步伐呢！ 　　“这个是翟海文，那个是杨青青。他是叶家谦。”他们三个彼此微微颔首，带着浅浅的微笑。 　　感觉怎么那么奇怪呢，搞得像是巴黎和会三巨头聚首一样。 　　随着叶家谦的到来，生日会算是正式拉开了帷幕。大家不多久就熟识起来，小东子总是有意无意地找叶家谦搭话。看得出叶家谦有点不耐烦，一张酷脸也有点崩溃的前兆。不过没脸色的小东子依旧在他旁边喋喋不休，自诩修养极高的叶大少爷也不好意思当场发作，只能尽量挑简洁的词语敷衍着。 　　心里暗爽，想不到叶家谦也有这么憋屈的样子。不过青青好像不大喜欢叶家谦，也是，她说过她嘴看不惯那些仗着自己有几分姿色就目中无人的男生了。叶家谦很明显就是这种人之一，被鄙视也是理所应当的。 　　倒是翟海文显得有些奇怪，他和叶家谦两个人都不怎么搭理对方。照理说，这里只有三个男生，小东子就不必说了，他俩应该要谈得来才对。又怎么会一个坐东边，一个坐西边，除了眼神偶尔交汇基本就没有接触。 　　难道说，男生里面也有嫉妒和攀比吗？ 　　搞不懂他们在想什么，我还是不要浪费自己的脑细胞了。 　　等我把大家的礼物都收好之后，吹蜡烛切蛋糕的仪式就准备开始了。和刚才一样，众人纷纷自觉地把我身边的位子让给翟海文。 　　于是，我的左边站着一脸微笑的翟海文，右边站着一脸莫名其妙的叶家谦。他自然是一头雾水，这里又没有人会去提醒他不要站在我的旁边。我看他原先是打算站在林晨那儿的，不知道是青青从中作祟还是真那么凑巧，大家站定时就已经是现在这般光景了。 　　果然是寿星最大啊，此刻的我新欢旧爱，左拥右抱，尽享齐人之福了。我是不是应该焚香感谢神仙菩萨对我的照顾呢？ 　　可是为什么现下的我却一点也高兴不起来咧？ 　　如果你也像我这样对着眼前这一群/奸/笑着的男男女女，我想你大概也会没有心情去注意身边的两个帅哥了。 　　许愿吹烛，切分蛋糕，我的动作一气呵成。抹了抹头上的冷汗，生日会总算是有惊无险。谁知道小东子的一句话又让我身陷尴尬，早知道他会那样说，我刚才就应该直接掐死他。 　　“小李子，你的第一块蛋糕为什么要给海文啊，我听说第一块蛋糕是要给自己最深爱的人的哦。”小东子刻意伪装好奇的声音很快把大家的注意力吸引到我这儿。 　　苍天作证，我只是顺手递给了离我最近的一个人啊。 　　一下子，我明白了欲哭无泪是什么感觉了。所有人的眼睛都炯炯有神地盯着我，脸上是说不尽的八卦。 　　他们都在等我的回答，现在我自然是不能去看翟海文了，更别指望他会帮我。突然想起叶家谦，他的花花肠子那么多，说不定有办法的说。 　　满怀希望地瞅瞅叶家谦，发现他正面色不豫地盯着我。眼里涌动着我一些看不懂的东西，就好像我做了什么对不起他的事似的。 　　心漏跳了一拍，果然做人还是要靠自己呀。 　　我硬着头皮说道：“胡说，分个蛋糕哪里还有那么多讲究啊！” 　　“不是的啦，是有讲究的。我每次生日的第一块蛋糕都是给阿泽的啊。”青青无辜的声音解释道，不消说，阿泽一定就是她那个青梅竹马啦。 　　很好，连你也要陷我于不义吗？青青啊青青，你怎么忍心如此对我。 　　我幽怨中带点愤怒的眼神投向她，青青眨了眨眼，又一次开口：“都在你旁边，你干嘛不给叶家谦要给海文呢？” 　　青青的语调像极了自言自语，可她的音量偏偏让在场的所有人都听得一清二楚。 　　这下子气氛更加热烈了，他们的眼神杀气腾腾地看着我，就好像如果我不能给他们个令人满意的交代，我马上就会被生吞活剥了一样。 　　眼角先是向右扫了扫。那个不幸被青青拿来比较的叶家谦此时的脸色更是难看了几分。妈呀，第一次发现他的眼睛黑得有点瘆人，完全感受不到一丝温度。接着小心翼翼地瞄了一下左边，差点就对上翟海文的视线了。哪怕只是这样惊鸿一瞥，我仍是深深感受到了他眼中的热切和期盼。 　　难道老天真要在今天亡我？ 　　咽了咽口水，我艰难地开口：“因为——因为——” 　　“因为这样子够不够呢？”翟海文带着笑意的声音很快淹没在此起彼伏的尖叫和起哄声中。 　　我有些愕然地看着自己举在半空中的手，以及和它十指交缠的另一只手。 　　翟海文的手。 　　霎时，我的大脑一片空白，胸口闷闷的，心里好像有无数只虫子爬过，痒痒的。 　　呆呆地看着眼前的手，翟海文的手指白皙纤长，乍一看就像女生的手。可是我能感觉到他的手指充满了力量，充满了温度。手心半贴在一起，我甚至觉得像是有淡淡的电流从中穿过，震得我浑身酥酥麻麻的。自己带着骨感的手依附在他的手上，我只能说这两只手—— 　　真TMD的合适。 　　目光顺着手向上，一直对上翟海文坚定的眼神。那琥珀色的眸子有着说不尽的情意绵绵，瞳孔深处的那个女孩正一脸幸福地对着我笑。 　　我笑了吗？怎么自己都没有觉察到，还笑得那么甜蜜，那么像那天我在镜中瞥见的自己。 　　一个声音在我脑子里轻轻响起：难道这不是你所期待的吗？有个王子为你解围了，你还在犹豫什么？ 　　下意识地让自己唇边的弧度扬得更大一点，我反握住翟海文的手，对着眼前傻了的朋友们笑道： 　　“是啊，这样子够不够呢？” 　　回答我的是一大片抽气声，很满意这样的效果。哼，一个个小身板还没长好，就敢拿姐姐我消遣了，看我以后怎么收拾你们。 　　三秒钟后，青青和林晨一个左一个右地把我拽了出去，嘴里相当有默契地一齐念道：“坦白从宽，抗拒从严。” 　　有点不舍地挣脱开了翟海文的手，安慰自己来日方长多的是机会牵。我有点无奈地跟着她们俩到郭颖和玲玲那儿招供去了。 　　翟海文依旧是带着从容不迫的笑容目送我离开。小东子在一旁挤眉弄眼，唉声叹气，一副嫁女儿的不舍的样子。 　　看的我的牙直痒痒，不经意间瞥见叶家谦阴沉的目光。他的眼里看不出任何情绪，隐隐感觉到他似乎很生气，估计也在埋怨我不告诉他和翟海文的事吧。 　　没有时间去多想那么多，我已经被那两千只鸭子一个接一个的问题淹没了。 　　…… 　　直到一阵门铃声响起，我才满头大汗地以开门为由逃了出来。 　　打开门的一瞬间，我立马石化了。 　　 　　☆、第 28 章 　　眼前是一大束娇嫩欲滴的红玫瑰，捧着它的快递人员正一脸笑意地望着我。 　　回头一看，后面的每一个人都一副震惊不已的样子。就连叶家谦也微微显得有点惊愕，不过他的诧异很快就变成了鄙视和不屑。 　　小东子夸张的声音适时地响起：“海文，看不出你早还有这一手啊！” 　　众人的目光“刷”地又都转移到了翟海文身上，我也怀疑地看着他，难不成真是他送的？ 　　“不是我，我没有订过花。” 　　顿时，我好像听到了众人芳心碎成一片片的声音，小东子更是发出一声哀嚎。 　　快递女生的声音很是时候的响起：“请问哪位是李筱？” 　　“我是。”我像她走近了几步。 　　快递女生将花递到我的手中，又转身从挎包里掏出一个精美的粉色方形盒子递向我。 　　有点迟疑的地接过盒子，茫然地在单子下方签上自己的名字。 　　“请问这东西是谁送的？”见这个女生没有任何纸片打算给我，我不免开口问道。 　　“很抱歉，我们有为顾客保密的义务。” 　　见我一脸失望，那个女生笑笑离开了。 　　关上门，转身就看见众人一副等待我解释的表情。 　　我耸耸肩，“什么都别问，我毫不知情。” 　　小东子怀疑地说：“这么一大束花，小李子你真不知道是谁送的吗？你什么时候又招惹了新的男生啦，那我们家海文怎么办？” 　　恶狠狠地瞪他一眼，我一边放下东西一边不悦地说：“都说了我不知道，你爱信不信。” 　　见我有点动怒，小东子很识相地闭上了嘴。 　　心里不禁有点烦躁，谁这么无聊在我生日的时候上演这出无名英雄的戏码呢？ 　　手忽然落进一个柔软的物体中，鼻子同时就闻到翟海文身上清爽的味道。 　　这家伙，牵手还牵上瘾了。 　　虽然这样想，心却像灌了蜜一样甜滋滋的，刚才的气急败坏也都消失的无影无踪了。 　　没有去看翟海文的脸，我的嘴角本能地扬起一条漂亮的曲线。 　　正对上叶家谦若有所思的眼神，突然有了把手抽回来的冲动。 　　翟海文像是猜透了我的心思，握我的手莫名地紧了紧。 　　“筱筱，要不你把盒子打开看看，我们很好奇耶。”林晨的声音有着毫不掩饰的期待。 　　再看看一边头如捣蒜的小东子和郭颖她们，我好笑地点点头。 　　盒子包装的很精致，让我都有些不忍心拆开它了。 　　脑中隐约闪过一个念头：这人该不是知道我喜欢粉色吧。 　　带着众人的好奇，我小心翼翼地掀开了盒盖。 　　映入眼前的是一条做工精美的银色项链。没有吊饰，款式也及其简单，却没来由地让我在第一眼看见就立刻喜欢上了它。 　　周围马上响起众人倒吸一口气的声音。 　　许久，青青说道：“太漂亮了，估计不便宜吧。” 　　闻声我仔细看了看盒子，上面没有任何商标之类的东西。 　　“可是，究竟是谁送的呢？筱筱，你一点线索都没有吗？”郭颖不死心地问道。 　　“相信我，我比你们当中的任何一个人都更想知道那个人是谁。” 　　脑子里完全是空白的，甚至连一个怀疑的对象都没有。我决定先暂时放下这一件事，毕竟生日还是要继续过下去的不是吗？ 　　傍晚时分，大家意犹未尽地和我告别。送礼事件之后气氛还是很不错的，每个人都有意无意地拿我和翟海文打趣，玩游戏时也总将我俩配到一块儿。 　　我有点害羞又有点欣喜，翟海文始终还是那样温和地笑着。只有叶家谦，从刚才到现在就一直拉着一张死人脸，也不知道他在不爽些什么。不就是没跟他提起过翟海文吗，用得着这么小肚鸡肠吗？ 　　忽视叶家谦这一部分，今天的生日会还是相当令我满意的，或者说早就超乎了我的预想。 　　分别时，小东子执意要跟着叶家谦一起走。果然，偶像会导致盲从。小东子就直接无视叶家谦阴的要下雨的脸，死皮赖脸地缠上他了。 　　看到小东子临走前向我比划的“V”字手势，我只能在心里祈祷他自求多福了。 　　是夜，我坐在书桌前对着那个盒子想心事。 　　说实话，我不是没有幻想过翟海文和我告白的场景，却从来没曾预料到会是今天这个样子。那么这是不是意味着我们以后就开始交往了呢，可是他还没有亲口跟我说过他喜欢我呢。 　　呃……我会不会太花痴了一点呢？ 　　手里一面翻来覆去地端详着那条链子，心里一面想着自己和翟海文的将来。 　　突然，我的手在链子内部摸到一个硬硬的凸起。借着灯光，我凑近了细细观察。 　　很明显地，它不是链子自身带有的设计，而是后天有人故意刻画上去的。 　　努力睁大了眼睛，我这才发现上面写着两个英文字母： 　　G&L。 　　如果说L表示的是我的姓的话，那么G呢？我貌似没有认识什么人的姓氏以G打头吧。 　　算了，不想那么多。看来这人对我并没有恶意，还是上床睡觉先。 　　那晚，我做了一个美丽的梦。梦中的自己是一个被囚禁在高塔的公主，最后被一个王子救出来。他柔情似水地为我戴上那条项链，在我的额头上轻轻落下一个吻。可是他的脸却像是蒙上了一层薄雾，令我始终看不清他是谁。 　　惟一的感觉是，他很爱我，我也很爱他。 　　不知不觉夜已经很深了，手术室的急救灯依旧亮着。叶晓若完全沉醉在李筱讲述的往事中，甚至都忘了还在生死边缘的叔叔。 　　直到李筱忽然停下来喝水，她才注意到对方微微干裂的嘴唇，抬头看看墙上的钟表，蓦然发现原来她们已经说了这么久了。 　　李筱眼带笑意地看着叶晓若，问道：“是不是听得有些不耐烦了？” 　　“不是，当然不是啦。”大概是看时间的举动引起了对方的误会，叶晓若急忙解释道。 　　“好啦，我信你就是了。”李筱边说边用手揉了揉叶晓若的头发，这个动作是如此的自然，以至于她都快忘了她们这才第三次见面。 　　“嘀——”，有些尖锐的铃声瞬间划破了夜半三更的宁静。 　　叶晓若和李筱几乎是立刻就奔到了手术室门口，没有功夫去在意自己已经坐得发麻的双腿。 　　叶晓若的心脏猛烈地收缩着，可能失去叔叔的念头令她禁不住瑟瑟发抖，双手紧握成拳，指甲更是深深地陷进了掌心里。她努力瞪大双眼，不肯让酸涩的泪水从眼眶里落下。 　　李筱注意到小姑娘的紧张和无助，伸出一只手牢牢搂住后者的肩膀，试图用这种方式把自己的力量传给她，让她有面对一切的勇气。 　　医生缓缓地走出手术室，叶晓若的心顿时被吊到了嗓子眼。 　　医生拉下口罩，用有些疲惫的声音说：“病人暂时已经度过危险期了……” 　　后面他说什么叶晓若已经完全听不到了，她只知道她的叔叔没事了，他还会笑着叫她“晓晓”而不是毫无生气地躺在太平间里。 　　一瞬间，全身的力气像是一下子被人抽光了一般。如果不是李筱还拖着她的肩膀，她想她早就跪倒在地板上了。 　　李筱还在和医生说着什么，叶晓若只知道对方的神色越来越凝重。刚刚想欢呼雀跃的心情立刻又被阴霾所覆盖，难道是叔叔的手术不成功？ 　　正在她胡思乱想之际，叶家谦的病床缓慢地从手术室里推出。回头看看李筱，对方正目不转睛地盯着叔叔，眼里写满了伤痛和不解。 　　叶家谦脸色苍白地睡在病床上，眼睛闭得死死的，眉头更是痛苦地纠结成一个“川”字。 　　医生正在示意护士将叶家谦推入病房，行进间他的一只手从被子里滑落下来。 　　他的手里像是拽着什么东西，拳头握地紧紧的。 　　叶晓若几乎立刻就猜到了那是什么，一定是装着照片的那个吊坠。 　　李筱的视线在叶家谦骨瘦嶙峋的手上停留了许久，一副若有所思的样子。叶晓若突然很想告诉她那是什么，里面又装着什么。 　　可是说了又有什么意义呢？自始至终，叶晓若都没有感觉到李筱对她的叔叔还有一丝一毫的爱意。 　　俩人一路无话地跟着护士们来到了叶家谦的病房。 　　李筱在距离门口大概一两米的时候停下，叶晓若随即也止了步，有些疑问地看着她。 　　李筱朝已经进门的叔叔的床深深地看了一眼，回头说道：“你看，我就和你说你叔叔会没事的吧。” 　　叶晓若使劲点点头，她笑着继续说：“时间不早了，我也该回去了。你快去找你的爸爸妈妈吧，看样子你也累坏了。” 　　叶晓若惊愕地盯着她，难道她不留下来等叔叔醒了再走吗？ 　　李筱没有理会小姑娘的置疑，摆摆手，转身准备离开。 　　“你不能多呆一会儿吗？” 叶晓若渴望地看着她的背影。 　　李筱的身形顿了顿，许久，她的声音悠悠地穿过来：“有什么事就给我打电话吧。” 　　语毕，她步伐坚定，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叶晓若靠在门口，强忍已久的泪水哗哗落下。看看依旧处于昏迷状态的叔叔，她顿时心如刀绞。 　　可怜的叔叔，你要怎样实现你这段无望的爱情？ 　　 　　☆、第 29 章 　　没过多久，叶家夫妻拖着疲惫的步伐来到叶家谦的病房。他们刚刚从主治医生那儿回来，苍白的脸色无疑说明了病情的严峻性。 　　叶爸爸像是一下子苍老了十岁，他坐在叶家谦的床边，一双沉痛的眼睛没有焦点地落在自己的弟弟身上。叶妈妈的眼眶红红的，似是刚刚哭过的样子。 　　一家人就这么静静地坐着，等待叶家谦的苏醒。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叶晓若的脑袋早已昏昏欲睡，只有眼皮还机械地张开着。 　　叶家谦的手忽地动了动，他们立刻围上前去。 　　半晌，叶家谦慢慢地睁开了眼睛，向他们扯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 　　“你们都在呢。”叶家谦的声音有气无力，他的眼睛在见到家人的一瞬间闪过一丝清明，很快就又被浑浊所取代。 　　“先别说话，家谦，你需要多休息。”叶爸爸安慰的语气中带着强忍的镇定。 　　叶家谦困难地点点头，内疚地冲他们勾起嘴角。 　　叶晓若赶紧用手捂住嘴，生怕一个不小心就哭出声来。 　　叶家谦的眼睛温和地看看侄女又看看大哥，似乎在传达着什么。叶爸爸立刻就明白了，回头对着妻女说道：“你们俩先回去吧，家谦这儿有我照应。” 　　叶晓若正想开口拒绝，叶爸爸却早一步打断她的想法：“听话，若若，你明天还要上课。这里已经够忙了，别再让大家替你分心。” 　　他的声音带着不容抗拒的坚定，叶晓若识趣地点点头，叶妈妈则在丈夫耳边轻声叮嘱了几句后拉着女儿离开了。 　　叶晓若关门时特意向房内看了看，叔叔虚弱地躺在床上，两眼微微闭着。她的爸爸正在一旁低声说着些什么，语速时前所未有的缓慢和耐心。 　　叶晓若匆匆关上门，压住内心不断翻滚的疼痛，转身离开。 　　叶妈妈一路上神情严峻，不发一语。叶晓若终是忍不住心底的煎熬，问道：“妈妈，叔叔的病究竟怎么样了，医生怎么说？” 　　连续问了好几遍，叶妈妈才回过神来，听清女儿的问题。 　　“若若，你叔叔这次怕是真的挨不过去了，医生说他最多还有半年的日子……”叶妈妈哽咽得说不下去了。 　　大脑像是给人挖空了一样，叶晓若顿时失去了思考的能力。不是没有想过会是这样的结果，却还是在听到确切信息的时候感到不可置信。 　　胸口涩涩的，她很想哭，可熬得通红的双眼早已流不出一滴泪来，只有身体还本能地搀扶着叶妈妈，一步一步向家中走去。 　　叶晓若精神恍惚地回到家中，完全不记得自己是怎样在床上躺下，怎样沉沉睡过去的，只知道醒来的时候已经是第二天中午了。 　　按照叶家夫妻的嘱咐，叶晓若下午还是去了学校，但自然是心不在焉地闷坐了一下午，连好友阿娴在她旁边絮絮叨叨些什么都没有听进去。 　　铃声响起的一刹那，叶晓若的神智立刻就清醒起来。她抓起书包，逃命般奔出了教师。不去理会目瞪口呆的老师和气急败坏的阿娴，她只知道她要赶快到医院去。 　　叔叔的生命所剩不多，能留住一分是一分吧。 　　叶晓若来到叶家谦的病房前，发现门是虚掩着的。小心翼翼地推开门，屋子里只有叔叔一个人，她的父母不知道去了哪里。 　　她蹑手蹑脚地走近叔叔的病床，他正昏沉沉地睡着。 　　凑近了叶晓若才发现自己的叔叔竟已憔悴到了这般田地。两颊凹陷，颧骨突出，脸上带着病态的潮红，呼吸声微不可闻。 　　不过他似乎正沉浸在一个美好的梦中，唇边还挂着浅浅的笑意。 　　叶晓若突然很想伸手抚平他从昨晚到现在一直拧紧的眉毛，或许这样可以为他减轻一点痛苦。 　　像是感应到她注视的眼神，叶家谦的眼睛蓦地睁开，那一刻的喜不自禁她看得一清二楚。 　　见到是小侄女，叶家谦虽然还是开心地笑着，却掩饰不了眼底的失望和落寞。 　　心又一次揪紧了，叶晓若故意用最正常不过的语气说道：“叔叔，你醒啦，感觉好些了没？”就好像他们讨论的只是一个小小的感冒，就好像刚刚她没看见他失态的样子。 　　“好多了，说不定很快就能出院了呢！”叶家谦的声音比昨天有力量多了，虽然听起来还是中气不足。 　　叶晓若高兴地给他一个大大的笑脸，不忍心揭穿他善意的谎言。 　　叶家谦转了转眼珠，一副想说话却不知道怎么开口的样子。 　　“叔叔，有什么问题吗？” 　　他犹豫了一会儿，最后迟疑地问：“晓晓，昨天我在手术室的时候，她是不是……”到了后面，他的声音逐渐消失在空气中。 　　从叶家谦的只言片语中，叶晓若隐约猜到他想问些什么。到了现在这个地步，再瞒着叔叔也已经没有意义了。 　　“是的，昨天她来过。”她就着他的话说，没有特意地指出“她”是谁。 　　叶家谦的眼睛骤然明亮起来，又惊又喜地看着小侄女，“那……那她……” 　　“你出手术室之后，她说有事先走了。” 　　叶家谦的眼神一下子暗淡下去，仿佛刚才的欣喜若狂只是幻觉一般。不一会儿，他像是想到了什么，问：“是你通知她来的吗，你怎么会有她的联系方式？” 　　叶晓若愣愣地看着他，一时不知道该不该所有的事情和盘托出。如果她那样做了，叔叔会责怪她吗？她不是怕被他骂，只是担心他的病不能动怒。 　　叶家谦低着头，没有多说些什么。 　　看到自己的叔叔这个样子，叶晓若更是不知道要如何开口，只能继续默默不语。 　　半晌，叶家谦的声音慢慢地响起：“晓晓，谢谢你。” 　　他抬头对着她笑，脸上是无比的郑重和真诚，叶晓若在心里长长舒了口气，还好叔叔没有生气，要不她真不知道该怎样收拾这个残局。 　　从那天以后，叶晓若一下课就到医院去陪叶家谦。虽然大部分时间都是她在说话，他在想事情，但总归是来自家人的关怀和爱护，叶家谦的气色开始一天天好起来。 　　叶晓若不知道自己的爸爸妈妈是用什么理由说服了叔叔，他现在对于医生的治疗并没有像初时那样排斥了。这个发现让所有人都看见了曙光，照顾起他来也越发无微不至。不管死亡是不是叶家谦最后的解脱，作为家人的他们始终还是不愿意他这么早就离我们而去。 　　两周后，叶家谦的情况有了明显的好转，医生开始允许他坐着轮椅到附近转转了。 　　这十来天，叶晓若没有一天不在希望能在医院看见李筱的身影，却每每总是失望而归。叶家谦成日里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总是望着窗外发呆，但真要是带他到医院的花圃里走走，他又是一副提不起兴趣的样子。 　　不甘心看着叔叔就这样意志消沉下去，叶晓若向他建议到附近的一个公园里逛逛。原本没有抱太大的希望，谁知道这次对方竟然一口就答应下来了。 　　那个公园和医院的家属楼属于一个社区，因此不论是软硬件设施还是人流量，都不是医院内那个三分钟就能走上五圈的小花圃可以相比的，现在的季节正是赏玩的最好时机。叶晓若希望热闹的喧哗可以给叶家谦死寂的心一点活力，让他意识到活着也是一件很美好的事情。 　　周六叶晓若早早就来到了医院，一直等到中午阳光开始有些强烈的时候才和叶爸爸一起把叶家谦送到了公园里。叶爸爸叮咛了几句后就离开了，她则推着坐在轮椅里的叔叔随意逛逛。 　　由于是正午，公园里大多是和他们一样前来晒太阳的病人，普通的游客倒是很少，因而整个园子也显得有点冷清。 　　叶家谦虽然穿着厚厚的毛衣却依然显得很单薄，病魔没有一时一刻不在侵蚀他的身体。 　　他有气无力地瘫坐在轮椅里，双腿上盖着羊毛毯子，叶晓若从后面只能看到他夹杂着几簇银丝的黑发，无法看到他的面部表情。不过整体感觉比在医院里有生气多了，至少他还有心情去观赏周围的花草树木。 　　他们毫无目的地地沿着青石板路缓缓地前进，不远处也有两个身影在逐渐走来。 　　看到李筱的一瞬间，叶晓若直觉地想要推着自己的叔叔转身离开。谁知轮椅却不听她的使唤，低头一看，原来是叶家谦的双手紧紧地拽住了控制柄，所以轮椅才会动弹不得。 　　她看不见叔叔的表情，却清楚地感觉到他的脊背一下子挺得笔直笔直。他的头尽力地往前倾，她几乎可以想象得到他脸上无尽的期盼和激动。 　　但问题是李筱不是一个人在游公园，她的手里还挽着一个男人。 　　她的丈夫。 　　叶晓若不知道叶家谦在上一次和李筱见面的时候是不是已经获悉了有关她的一切，但他现在微微颤抖着的背无疑很好地说明了眼前这幅场景给他带来的震撼。 　　如果不是叶家谦的手死死地抓着轮椅，叶晓若一定会毫不犹豫地回头离开。无法想象她的叔叔要用怎样的心态去面对自己心爱的人及其丈夫，更何况他们以如此亲密的姿态出现。 　　恍惚之间，李筱他们已经近在眼前了。 　　由于他们背着光，脸上的神情不免有点模糊。叶晓若下意识地睁大眼睛打量李筱的丈夫，对方看起来比叶家谦还要高上几公分，三十多岁的样子。面目俊朗刚毅，一双桃花眼似笑非笑。 　　不可否认地是，他瞧着丝毫不比叔叔逊色，尤其是后者现在已经被折磨得面目全非。 　　近了叶晓若才发现李筱和男人的手是十指交缠挽在一起的，她甚至都能感觉到他们之间流动着的甜甜的情意。 　　虽然叶晓若一直觉得李筱应该和她的叔叔在一起，但此时她也不得不承认眼前的这个人和李筱同样是该死的相配。 　　李筱讶异的声音从前方传来：“真巧啊，大家都来这儿散步。” 　　“真是很巧，不过你们怎么会到这么个偏僻的小公园来，难道他没钱带你去好一点的地方吗？”叶家谦的声音有着罕见的尖酸和刻薄。 　　叶晓若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这是她那个一直温文尔雅的叔叔吗？ 　　她注意到李筱的丈夫正用一种震惊的视线盯着叶家谦，眼角似乎还带着淡淡的鄙夷和不屑。他对后者明显的挑衅没有显露出一丝诧异的神色，就好像早已经料到对方会这样子说似的。 　　空气中越来越浓的敌意任谁也无法忽视，李筱撇撇嘴，正准备开口，却在下一秒被她丈夫的话堵住了。 　　“我们当然不是没条件去其他地方，”男人恶劣地停了停，深情地看了李筱一眼，“只是筱筱才检查出来怀孕了，我怕她累着，才来这个公园走走的。” 　　“什么，你有孩子了？” 叶晓若甚至比叔叔更早一步发出了疑问。 　　李筱嗔怪地白了她的丈夫一眼，似乎在责怪他怎么把这件事到处说，而那个男人则笑得无比灿烂，怎么看怎么像是存心的。 　　李筱的两颊浮起淡淡的红晕，衬得皮肤更加白皙透明，眼神温柔地对着自己的还看不出一点迹象的小腹，柔声说道：“是啊，医生说才一个月。”语气里有着显而易见的满足和骄傲。 　　叶晓若现在的心情很奇怪，既替李筱感到高兴，又为自己的叔叔感到悲哀。 　　叶家谦从听到消息开始就不发一语，他的背影看不出有任何的不对劲，可是双手的指节却早已泛白，上面的青筋更是不停地跳动着，突兀而可怕。叶晓若模糊听见他在喃喃自语：“怎么可能，筱筱怎么可能怀孕呢……” 　　“没什么不可能的，我们是夫妻，自然会有小孩的。”不单是她听到了，对面的两个人也一样。 　　李筱的脸色不知道怎么地变得有些苍白，她像是想起了什么恐怖的事情，望向叶家谦的眼神里竟然带着愤怒和怨恨。 　　仿佛觉察到她的不适，男人一边用极其随意的语气回答叶家谦的疑问，一边用力握了握她的手。 　　叶家谦没有理会那个男人的说法，他径自低着头，不知道在想些什么。两三秒后，他抬头对李筱的丈夫说：“我们谈谈。”平静地就好像在说“我们去喝茶”一样。 　　李筱看着他的丈夫，摇了摇头，再一次看向叶家谦的眼神只剩下不忍。 　　“好啊，叶家谦，我很早就想找你好好聊聊了。”男人无视李筱的举动，似笑非笑地回答道。 　　李筱轻轻叹了口气，笑着对叶晓若说：“晓若，我们到树荫下坐坐怎么样？” 　　叶晓若向前几步蹲在叶家谦面前，询问他的意思。 　　叶家谦原本不知飘向何方的视线落在她脸上时显得有点迷茫，他挤出一个笑容，点头示意她先和李筱离开。 　　身后模模糊糊传来一些交谈声，随着叶晓若和李筱的渐行渐远逐渐散落在空气中。 　　 　　☆、第 30 章 　　叶晓若和李筱找了一条在阴凉处的长椅齐齐坐下。 　　叶晓若不免好奇地盯着李筱的腹部，里面真的已经有了一个小生命吗？ 　　感觉到小姑娘热切的目光，李筱吃吃地笑了笑，“他现在还小，你是看不出来的啦！” 　　叶晓若有点不好意思地收回视线，抬头正对上她温和的眼神。李筱漂亮的眼睛由于怀孕的关系显得比平常更加神采奕奕，全身散发出母亲身上才有的味道和气质。 　　“在想什么？” 　　“没什么，我以前是不是见过你？每次看到你总觉得好像已经认识了你好久好久。” 叶晓若终于问出了长期憋在心里的问题。 　　“想不到你的记性还挺好的，我以为你早就忘记了。” 　　叶晓若一脸吃惊地望着她，“这么说我们以前是真的见过咯？” 　　李筱捏了捏小姑娘的脸蛋，继续说道：“大概是在你七岁的时候吧。你那时候死活哭着不肯去上小学，我和你叔叔陪你在游乐场玩了一整天才哄得你破涕为笑。” 　　见叶晓若还是一副疑惑不解的样子，李筱无奈地说道：“毕竟你那时候还很小，没有印象也是很正常的。” 　　叶晓若拼命地在脑海中搜索有关那一年的记忆，隐约有点模糊的场景一闪而过。 　　“你是那个小李子姐姐？”她不确定地问道。 　　李筱绽放出一个无比绚烂的笑脸，“你记起来了……” 　　记忆的闸门一打开，当初的点点滴滴就立刻全涌上了叶晓若的心间。 　　难怪她一直对李筱抱有超乎常人的好感，难怪她会觉得对方的外号如此熟悉，原来她们根本在很久以前就已经认识了。 　　李筱眨了眨眼睛，“你还想继续听我和你叔叔的事么？” 　　叶晓若头如捣蒜，生怕回答慢了就错过这个揭开谜底的好机会。 　　“反正现在也闲着，看在你还记得我的份上，咱们就好好聊聊吧。” 　　————————————————————分割线——————————————————— 　　两年后，我和林晨顺利升上了崇阳中学的高中部。这回我和她倒是出人意料地又被分到了同一个班级，果然老天爷的心思不是想猜就能猜到的。 　　青青的阿泽要出国上大学，思量再三，她毅然决定为爱走天涯。于是和她家那位双□□往澳洲，现在估计正在某个海滩上浓情蜜意地散步呢！ 　　小东子由于偏科极为严重，中考的成绩不甚理想。但是他在初三的时候在国家级的化学竞赛上得了奖，因此被本校的高中部直接录取了。 　　至于叶家谦，他的美术水平还无法达到高中部艺术生的要求，成绩就更是没指望的。不过叶家谦有一个财大气粗的哥哥为他操心，在花了一大笔为学校添砖加瓦的“赞助费”之后，他才以借读生的身份混进了崇阳高中的私立部。 　　为什么是叶家谦的哥哥而不是他的爸爸呢？这是因为叶家谦原本就是个计划外的产物，是中年的叶爸爸和叶妈妈一时冲动的结果。那时候计划生育早已经开始施行了，叶家老大也到了快上大学的年纪。原本是不打算要叶家谦的，但是叶妈妈一时心软，再加上叶家家境不薄，就交了数万罚金硬是留下了叶家谦。 　　可以想象，这种情况下出生的叶家谦完全是小皇帝中的小皇帝。叶爸爸中年得子，又是个这么玲珑剔透的可人儿，不知不觉中就和叶妈妈一道把叶家谦宠上了天。 　　亏得叶家还有个明白事理的叶老大，要不按那种形势发展下去，叶家谦迟早吃喝嫖赌，无恶不作。 　　叶老大的年龄大得有些尴尬，做哥哥很明显老了，做爸爸又有点太年轻了。于是他干脆既当哥又当爸，反正长兄为父。 　　这样一来，叶家中唯一镇得住叶家谦的人就变成了叶老大。随着年纪的日益增长，叶爸爸叶妈妈直接甩下小儿子给已经成年了的大儿子，双双携手游天下去了。 　　为了不辜负双亲对自己的信任和期待，叶老大极为自觉地负责起有关自己弟弟的一切事物。哪怕他早已结婚有了个贤淑美丽的妻子，哪怕他早已有了个上小班的女儿，叶老大对叶家谦的关注度仍是十年如一日不变。 　　叶家谦对这个哥哥是又爱又怕，经常在我们面前抱怨他的种种恶劣行径，却又在没多久后要我们帮忙出主意为他的大哥买生日礼物。不管怎么样，叶家谦还是十分佩服和敬爱他的哥哥的。不仅仅是因为其在商场上雷厉风行的做法，更是因为他对自己无微不至的关怀和照顾。 　　这次为叶家谦的入学问题，估计叶老大已经狠狠地修理了他一顿。看叶家谦连续几天在我们面前愁眉苦脸，用脚趾头都猜得到这回他受到的惩罚一定不小。 　　郭颖和玲玲仍是在第三中学的高中部呆着，日子也过得津津有味。 　　最后我想说的是翟海文。 　　他初三下学期的时候就因为父亲的工作调动，而转学去了其他省份读高中。 　　我和他朦胧而美好的关系自然也就无疾而终。 　　其实，我还是不太确定我和他的那一段交往是否算得上恋爱。不知道他人是怎样约会的，总之翟海文没有单独约我出去过，没有给我写过情书甚至没有亲口在我面前说过他喜欢我——只是在电话中或是上网聊天时提到过。 　　他这样子的做法我倒觉得挺好的，至少我一直无法想象和他就两个人在一起的场景。林晨和青青纷纷向我指出这样的恋情是不正常的，我总是用别的话题遮掩过去。久而久之，她们也就懒得理会我和翟海文的事了，毕竟我这个当事人都一副无所谓的样子。 　　很多人一起聚会的时候，大家总是把我和翟海文凑在一起，也只有那个时候我们才有一点恋人的样子。奇怪的是，直到翟海文转学，叶家谦仍然和他冷冷的，甚至连朋友都算不上。我自然不会再自作多情地以为叶家谦是由于我的缘故而看翟海文不爽，所以这也是我一直以来无法解释的事情之一。 　　说到叶家谦，这厮对林晨的忠心程度远没有我想象中的那么深。不知道是因为林晨长期的拒绝让他心灰意冷，还是因为他自身耐不住寂寞，叶家谦在上初二的时候终于交了第一个真正意义上的女朋友。 　　他这名义上的初恋我是见过的，很文静的一个长发女生，据说是他们班的尖子生。我倒是没料到叶家谦也好这一口，我还依稀记得他小时候的择偶标准，除了漂亮还是漂亮。 　　难道是叶大少爷吃惯了大鱼大肉，转性吃素了？ 　　可是当我知道那个女生和林晨一样总喜欢考第一名，总喜欢抿着嘴笑的时候，我才知道自己犯了一个多么愚蠢和低级的错误。 　　原来叶家谦学会了醉翁之意不在酒，学会了退而求其次。 　　模糊有个声音告诉我叶家谦这种做法是错误的，谁都不应该是谁的替代品。但是那时的我只顾着打趣叶家谦了，根本没有深入去思考叶家谦的做法对于那个女孩是否公平。 　　很快，叶家谦就结束了和那个女孩短暂的恋情。不知道是什么原因分的手，不过那个女孩倒是没有在任何人面前埋怨过叶家谦的不是。 　　接下来，叶家谦愈发肆无忌惮起来，女朋友是一个一个地找，芳心也是一颗一颗地伤。渐渐地，我在他的交往对象身上越来越少看到林晨的影子；渐渐地，他的女朋友越交越漂亮，越交越多，甚至还有过一脚踏n船的举动；渐渐地，他的女朋友换得越来越快，名声越来越花。 　　渐渐地，叶家谦变成现在的样子，极大地发挥了他那张脸的优势作用，完全没有辜负众人对他的期待。 　　我不知道这样子的叶家谦快不快乐，但我的潜意识却在提醒自己其实他根本就是一个多情的浪子。这么多的美人在旁，难道不是他所梦寐以求的吗？ 　　难能可贵的是叶家谦风流而不下流，和他交往过的女生没有一个公开指责过他。 　　与叶家谦以及学校里众多闪电般的恋爱比起来，我和翟海文确实算是比较另类的一对了。除了偶尔牵牵我的手，在分别时给我一个拥抱，翟海文没有对我做出过其他的亲密的举动。林晨和青青知道了都惊讶地说不出话来，特别是青青，一度质疑翟海文是否真心喜欢我。在她看来，如果是彼此喜欢的男女朋友不可能不想和对方的身体有进一步的接触，哪怕只是一个落在额头上的表示关心的吻。但是在观察翟海文n天之后，青青沮丧地放弃了她原先的想法。 　　“我只能说你捡到了一个宝贝，希望以后不会发展为怪胎。”她无可奈何地下了这样一个结论。 　　我笑着接受她所有的评价，心里却也因为她的话而波澜起伏过。或许翟海文真不是那么喜欢我，可是转念一想，我也没有进一步和他接触的想法和欲望，难道我也不是那么喜欢他？ 　　被自己的结论吓了一大跳，最后只得安慰说我们俩都是清心寡欲的世外高人。 　　曾经也想问过叶家谦的看法，但终归因为他对翟海文时不时冒出来的敌意而作罢。不过，我倒真是很好奇叶家谦究竟和那些女生发展到了什么地步，一垒？二垒？还是全垒呢？ 　　有一次，终于忍不住脱口问道。谁料叶家谦竟然破天荒地红了脸，支吾着不肯回答我。难得见到他羞涩的样子，我怎么可能放过这个机会呢，忙不迭地穷追猛打。没有风度的叶家谦恼羞成怒，直接凶巴巴地把我赶走了。嘴里还不停数落我一个女孩子怎么能这样呢？ 　　拜托，貌似你在讲黄段子的时候根本就没有意识到我也是女孩子好不好？ 　　我一脸坏笑地跑开，能够看见叶大少爷脸红就已经赚够本了。 　　每当这个时候，小东子总会挺身而出，力顶叶家谦。两年来，他和叶家谦的关系早已经非同一般了。 　　小东子对叶家谦是极度的信任和崇拜，特别是当他发现叶家谦还画得一手妙笔丹青时，我都怀疑他眼里就快冒出无数个粉红的爱心桃了。 　　起初，叶家谦对小东子的一味套近乎只是敷衍了事。我以为叶家谦迟早会厌烦地不再理会小东子，谁曾想他竟然开始逐步接受小东子的谄媚和好感。慢慢地，小东子在叶家谦心中的地位越来越高。最后，不知付出了多少心血的小东子终于荣幸地成为叶家谦的好友一名。 　　究竟是小东子的真诚和善良无人能挡，还是我一直都看错了叶家谦？ 　　不过有一点让我欣喜的是，自从初一的生日会后，小东子改称我为“老大”，不再“小李子”，“小李子”地像叶家谦一样叫我了。问过他理由，这家伙就笑得一脸不怀好意。想想估计是和翟海文有关吧，我也就识相地没有再提起过。 　　自此，叫我小李子的只剩下叶家谦一个了。 　　这两年来一直保持着和张明的联系，他对我和叶家谦的和好表现得很冷淡。其实，应该说他对很多事情都很冷淡。中考前的三个月，他告诉我已经决定辍学到外地打工了。张明的口气就好像在说今晚吃水煮鱼一样普通，没有明显的喜悦或是悲伤。我不知道他是真的不在乎，还是在我的面前表现得毫不在乎，但我的惋惜是真实存在的。 　　就这样，张明留下最后一封信说他安定好后会与我联系，然后从我的生命中彻底消失了。 　　当时的我根本不会想到再次见到张明需要四年的时间，不会想到见到他后我的人生就此脱离了原本正常的轨道。 　　如果我能未卜先知，我想我一定不会愿意与他再次相见的。 　　最诡异的是，从上中学开始，我每年生日都会收到一大束红玫瑰和一个由粉色盒子装着的项链。一切就像初一时发生的一样，同样的快递公司，同样的没有署名。链子设计得依旧简单大方，内里依旧刻得G&L两个字母。 　　我依旧不知道这是出自谁的手笔。 　　 　　☆、第 31 章 　　依稀还记得翟海文离开时的场面，没有抱头痛哭，没有依依不舍，总之言情剧里一切狗血的桥段都没有出现。他只是出人意料地给了我一个拥抱，悄声在我的耳边嘀咕了一句话。音量刚好只让我听见，我马上就被其他人的起哄声淹没了。 　　没有等我做出回答，翟海文就已经松开了我。他笑着和大家说会与我们联系，然后笑着转身离开。 　　众人们纷纷好奇翟海文临走前究竟对我说了些什么，但我只是笑而不答。见我如此地没有情趣，既不脸红也不发飙，他们也就讪讪地不再多说些什么。 　　直到现在，我还经常想起翟海文问我的那句话：你确定你喜欢的是我吗？ 　　我不明白他到底想表达些什么，莫名其妙地和我开始，莫名其妙地丢下这一句话，莫名其妙地离开。 　　想来，我的第一次恋爱竟然只能用“莫名其妙”四个字概括，是不是太惨了点呢？ 　　莫非在翟海文的心中，他一直在怀疑我是否真的喜欢他？可是我的所作所为难道还不足以说明我的想法，他到底是什么意思？ 　　我站在镜子前面，无声地用嘴形询问自己：“你确定你喜欢的是他吗？” 　　镜子里的女孩一脸不解地看着我，没有说出任何答案。 　　金秋九月，丹桂飘香，又是一个丰收的美好季节。 　　报道完毕后，我一个人懒洋洋地躺在家中，享受这最后的悠闲。 　　想来我的高中生涯不会太单调，不单有林晨，小东子也恰巧分到了一个班，不由开始期待下周的正式开学了。 　　“筱筱，下来一趟，爸爸有好东西给你。” 　　闻声我几乎是立刻就飞奔下楼，要知道，老爸既然这样开口了，这东西绝对不会差到哪儿去。 　　来到客厅里，爸爸端坐在沙发上，笑眯眯地看着我。 　　“来，看看桌上这个东西。” 　　我反射性地伸手取过桌上的方盒子，满腹疑问地打开来。 　　映入我眼帘的是一架白色的翻盖手机，它浑身似乎还散发着淡淡的光芒。 　　我几乎是第一眼就爱上了它，猛地扎到老爸的怀里，撒娇道：“这个不会是给我的吧？”典型的明知故问。 　　“你说是不是呢？”老爸宠溺的声音在我听来如同天籁一般。 　　“真的吗？我太开心了，爸，谢谢你哦！”我坐起来在老爸的脸上响亮地“啵”了一个。 　　手里抱紧手机盒子，我笑着跑回自己的房间里去了。 　　身后仿佛听见老爸的抱怨：“这孩子，有了手机就忘了爹……” 　　我的嘴角像是要裂到耳边一样，怎么也止不住笑意。在床上翻来覆去，爱不释手地把玩着手里的东西。身边的人大多只有小灵通，因为在我们这个小城市里，一个小灵通已经很有用了。甚至连最大款的叶家谦也没有配备手机，我的心里油然而生莫大的喜悦和兴奋。 　　真希望这几天赶快过去，我就可以带着我的新手机迎接新生活去了。 　　好不容易等来了周一，我一早喜滋滋地向学校走去。 　　来到教室里，给林晨和小东子秀了一下，果然引起他们阵阵的赞美声，带着毫不掩饰的羡慕。 　　我的虚荣心得到了极大的满足，一天下来唇边都带着一条完美的曲线。 　　放学后，迫不及待地拉着林晨去找叶家谦。我看到他的眼睛在见到手机的一瞬间闪闪发亮，好东西就是好东西，连挑剔的叶大少爷都说不出什么来。 　　“以后，你们就可以随时找我聊天到啦。”我兴奋地宣布着。 　　“别高兴地太早，难道你不知道现在打手机双向收费，贵得要死。谁没事嫌自己钱太多用手机找你谈心啊？”叶家谦有点幸灾乐祸。 　　妒忌，这一定就是传说中对美好事物的妒忌。 　　我冷冷地白了他一眼，转头向林晨求证。 　　看到林晨同情地点点头，我顿时像蔫了的萝卜说不出一句话来。 　　“不过，除了聊天，手机绝对比小灵通好多了。我还一直想要我父母给我弄架手机呢！”林晨半是安慰半是认真。 　　我感激地朝她笑笑，这才是真正的朋友啊！哪里像叶家谦那样只会不停地给我泼冷水。 　　不一会儿，叶家谦的新任女友来电召唤他去压马路。他美滋滋地和我们告别离开，一点犹豫都没有。 　　这个有异性没人性的家伙，望着他远去的背影，我在心里恨恨地咒骂道。 　　回头却看见林晨一脸古怪地看着我，心里有种不祥的预感。 　　“干嘛这样看着我，好奇怪啊？” 　　“你……你不会还喜欢叶家谦吧？”她小心翼翼地试探道。 　　什么，喜欢叶家谦？ 　　神啊，请告诉我林晨为什么会有这么荒唐的想法啊？ 　　一时受刺激太大，我被自己的口水呛到，剧烈地咳嗽起来。 　　林晨一边过来拍我的背，一边埋怨道：“就算给我猜中了也不用这样吧，咱俩谁跟谁啊？” 　　“打住，打住……”我一缓过劲就立刻开口，“谁说我还喜欢他，我是给你吓到了才会这样好不好？” 　　“可是，你总是看着他的背影出神，而且最重要的是和翟海文分开你一点都不伤心。除非你心里有别人，不然你怎么可能会不难过！”林晨分析得头头是道。 　　但是—— 　　“拜托，我那是在心里画圈圈诅咒他好不好“，我没好气地白了林晨一眼。”你怎么知道和翟海文分开我不难过呢？我总不能到处和人说我为了他半夜哭湿被子吧？” 　　原谅我夸张地叙述了自己的感情，我其实根本就没有在半夜为翟海文醒来过。 　　“真是这样的吗？”林晨的语气依旧带着浓重的怀疑。 　　“绝对是，百分之两百是。”我就差没有对天发誓了。 　　“好吧，暂且先相信你。要是真又喜欢上了，一定要记得和我说。” 　　“一定一定，我全天下第一个告诉你。” 　　林晨看起来很满意我的态度，我摸了摸头上的冷汗，真是个难应付。 　　“对了，你真的为翟海文半夜哭湿被子了吗？”林晨的眼睛亮晶晶的，闪烁着八卦的光芒。 　　呃……我可不可以倒带，当我刚才没有说过那么煽情的话？ 　　“不要给我装傻啦，快点说有没有啊……” 　　 　　☆、第 32 章 　　高中的生活比初中时丰富多了，单是学生会的社团就足够你忙得头昏脑胀了，更不用说其他七七八八的竞赛和活动了。 　　本着专心读书考个好大学的心理，我坚决不参加学生会的任何部门。小东子说我根本是懒，却还要给自己套上一个冠冕堂皇的借口。我不否认也不承认，笑着看他一副抓狂的样子。 　　等到纳新结束的时候，小东子进了学习部，林晨进了文艺部，甚至连叶家谦都进了外联部，只有我孤家寡人一个继续做着班长这个老本行。 　　其实这样我倒落得自在，反正咱上头也有人，不出力照样有免费的好处可以拿。 　　很快，改组后的学生会即将举办他们新学期第一次比较大型的活动——迎新晚会暨元旦晚会。 　　小东子的学习部还好，林晨和叶家谦进的那两个部门都为了这个活动忙得不可开交。我就更不用说了，眼睁睁地看着他们每天累死累活的。谁让本人既不需要组织节目，亦不需要参加节目呢！ 　　某天下午放学后，我和小东子两个人留在偌大的教室里。 　　“不行不行，你的速度太慢了啦！我都看到那个东西在你左边口袋里放着呢！” 　　“还是不行，再来一次！” 　　“不行，再来！” 　　“不行！” 　　…… 　　我一边吃着爆米花，一边对小东子的排练指手画脚。 　　为了树立他伟大而光辉的形象，小东子决意在这次的晚会上表演魔术。因此在给答应给我提供零食若干之后，我作为一个讲义气的兄弟每天晚上留下来陪他练习。 　　说实话，其实小东子的动作并没有什么太大的破绽。纯粹是本人的无聊消遣，谁让看他手忙脚乱的感觉太过与美好了呢？ 　　“老大，你是不是在耍我啊，我不是那么逊吧？”在第n次被我要求重新来过的时候，小东子迟钝地察觉到有些不大对劲。 　　糟糕，莫不是要被揭穿了？ 　　我赶紧装出一副正儿八经的样子，训斥道：“你什么意思啊，我这还不是为了你好吗？用人不疑，疑人不用。亏我们这么多年交情，你竟然还会这样怀疑我。” 　　小东子给我吼得一愣一愣的，不知道该怎样回答我，只能继续重复练习。 　　好吧，不要说我恶人先告状，我只是遵循祖训，先下手为强而已。 　　一分钟过去了。 　　两分钟过去了。 　　三分钟过去了。 　　我朝天花板翻了翻白眼，好无聊啊。再撇撇小东子，为什么他还在做那些动作啊？ 　　使劲摸了摸，悲哀地发现连爆米花都吃完了，可是小东子丝毫没有要结束的意思。 　　又翻了个白眼，真的要闷死了。 　　果然，人一定要给他点事做，要不就会出问题的。拿我做个比方吧，极度憋闷之下，我的恶趣味开始发作了。 　　“小东子，你这几次练得不错哟。先休息一下，喝口水，让姐姐我给你表演个节目娱乐娱乐。” 　　小东子有点受宠若惊地接过我递给他的水，“真的吗？” 　　我大手一挥，“比珍珠还真，你就做那儿欣赏好了。这可是我的拿手节目哦，要好好欣赏知道吗？” 　　小东子用力地点点头，期待地看着我。 　　大力清了清嗓子，我站在讲台旁边的空地上开始表演。 　　“紫薇，你相信我，我和晴儿真的什么都没有。我们只是坐了一夜，看雪看月亮看星星，从诗词歌赋谈到人生哲学而已。”来自尔康的急切辩解的声音。 　　“你还说你和她什么都没有，你们一起看雪看月亮看星星，从诗词歌赋谈到人生哲学。这样还不算什么吗？”来自紫薇的心酸的不忍的声音。 　　“可是除了一起看雪看月亮看星星，从诗词歌赋谈到人生哲学，我们其他什么也没有做过啊！”再次辩解。 　　“你还想要做什么，你们都已经一起看雪看月亮看星星，从诗词歌赋谈到人生哲学，还不够吗？”紫薇伤心愤怒的声音。 　　眼角瞥见小东子的嘴角已经开始抽搐，很好，我要继续努力。 　　“那好，我以后不会再和她一起看雪看月亮看星星，从诗词歌赋谈到人生哲学。相信我，紫薇。”深情的表白。 　　“什么，还有以后，你从来都没有和我一起看雪看月亮看星星，从诗词歌赋谈到人生哲学 　　……”哽咽的控诉。 　　“那我答应你，以后只和你一起看雪看月亮看星星，从诗词歌赋谈到人生哲学。”尔康信誓旦旦。 　　“真的吗？你以后真的只和我一起看雪看月亮看星星，从诗词歌赋谈到人生哲学吗？”不敢置信的欣喜带着淡淡的焦灼。 　　再次瞄了一眼小东子，非常好，嘴角的抽搐有着明显的加快，头上已经开始有黑线的出现了。 　　小样儿，看我这回不把当年你陷害我的老本一次性讨回来。 　　“是的，我以后只会和你一起看雪看月亮看星星，从诗词歌赋谈到人生哲学。”不厌其烦地再三保证。 　　“尔康，我太感动，太震撼，太感激了。你竟然真的决定以后只和我一起看雪看月亮看星星，从诗词歌赋谈到人生哲学。”欣喜若狂的紫薇。 　　“紫薇，我也同样太感动，太震撼，太感激了。从今以后只有我们俩一起雪看月亮看星星，从诗词歌赋谈到人生哲学。”受到感染的尔康。 　　“哦，尔康……” 　　“哦，紫薇……” 　　停顿了一下观察小东子，他的头上爬满了黑线，一副就要晕过去的样子。 　　“没结束呢，你不许开口说话，给我仔细观赏着，接下来的可都是经典独白啊！”我趁小东子还没开口喊停，急忙封死了他的退路。 　　看到小东子欲哭无泪的样子，我心情大好，表演得更加卖力了。 　　“我娘说：等了一辈子，怨了一辈子，想了一辈子，恨了一辈子；可惜仍然感激上苍，让她有这么一个可等可怨可想可恨的人。否则，生命就会像一口枯井，了无生趣。”紫薇发自肺腑的对亲情的召唤。 　　“尔康，我怕再也见不到你的眼，再也见不到你的鼻，再也见不到你的唇，再也见不到你的脸，再也见不到我们的幽幽谷。尔康，我不怕失明，我只怕再也见不到你的眼，再也见不到你的鼻，再也见不到你的唇，再也见不到你的脸，再也见不到我们的幽幽谷。尔康，我想你的眼，你的鼻，你的唇，你的脸，我更想我们的幽幽谷啊！”撕心裂肺的紫薇。 　　要知道，这些对话可都是经过我的特别加工的，绝对比琼瑶阿姨的原创更雷，更能打动人心。 　　再一次向小东子那边望去，他的表情怎么有点扭曲，眼神还一个劲地直往门外飘。 　　竟然敢给我三心两意，恨恨瞪了他一眼。提醒他要专心致志，不然带回会死得很难看。 　　接着全身心投入到我的对白中。 　　“呀，你还是我认识的那个紫薇吗？我认识的紫薇怎么会是这样呢？”尔康气急败坏。 　　“我不就是你认识的紫薇吗？”略显急切的表白。 　　“不，我认识的紫薇是温柔贤淑的，知书达理的，善解人意的。”尔康沉浸在自己的幻想中。 　　“难道现在的我不是温柔贤淑的，知书达理的，善解人意的？”紫薇慌张的声音。 　　“你怎么会变得这么无理取闹，蛮不讲理，乱发脾气呢？”激动的指责。 　　“我怎么无理取闹，蛮不讲理，乱发脾气了？”紫薇生气了。 　　“你看看你又开始无理取闹，蛮不讲理，乱发脾气了。”无奈的说明。 　　“我没有，我没有无理取闹，蛮不讲理，乱发脾气！” 　　‘你有，你……” 　　正当我的表演即将达到高/潮的时候，一阵猛烈的咳嗽声打断了我高涨的情绪。 　　“小东子，你不能先忍一忍吗，我不是说过不要发出声音吗？”我的愤怒像匕首一样投向小东子。 　　小东子一脸无辜地看着我，示意他声音并不是他发出的。 　　我突然感觉背后凉飕飕的，向小东子眨了眨眼，他朝门口努努嘴。 　　双腿有点发软，神啊，可不可以把我马上带走，不要让我面对这丢脸而尴尬的局面。 　　战战兢兢地转过身，向门口看去。 　　苍天大地啊，天使阿姨啊，赶紧把我送回金星去吧，地球太可怕了。 　　眼前站了四个人，个个满头黑线。 　　林晨，叶家谦，还有一个帅哥加一个美女，都不认识。 　　仿佛有无数群乌鸦奸笑着从我的头顶上飞过，顺便丢下一堆堆便便。 　　我努力压制住自己开始抽筋的脸，艰难地开口：“呵呵，好巧啊。” 　　世界顿时一片宁静，谁也没有主动回答我的话。 　　 　　☆、第 33 章 　　瞅瞅站在最前面的叶家谦，他接触到我的眼神，狠狠白了我好几眼，一副我不认识你的样子。 　　好吧，我不指望你总可以吧。 　　跳过叶家谦，他的身后站着那两个我不认识的俊男靓女。 　　如果他们不用一副看外星生物的眼神盯着我，我想我会愿意和他们做朋友的。 　　最后是林晨，她似乎正很努力地想把自己变得渺小一点，全身上下明明白白地写着“不要告诉别人你认识我”。 　　我不禁悲从中来，难道我就愿意丢脸吗？是你们不经我允许偷看了我的个人演出，现在居然还摆出一副见到鬼的样子，世上还有公理没？ 　　讪讪地对着他们傻笑，再不说话，我怕是就要面瘫了我。 　　终于，一个压抑住笑意的声音响起：“林晨，这就是你说的你们班班长吗？” 　　看吧看吧，世上还是有好人的。我想帅哥投去了一个感激的眼神，谁料帅哥又低低地笑起来。 　　我决定收回说他是好人的那句话。 　　被点到名字的林晨心不甘情不愿地走了出来，就好像有人拿抢架在她脖子上一样。 　　“是，她就是我们班班长李筱。”林晨一个字一个字地从嘴里挤出来，说到我名字的时候更是咬牙切齿。 　　我可怜兮兮地望着她，是你把人带过来的，现在竟然还埋怨我丢了我们班的脸。这对我太不公平了吧？ 　　“不错，确实很有意思。”美女的声音如果没有那么多揶揄，想必会很好听的吧。 　　“嗯，朵朵，我看我们先走一步，让学弟学妹们好好说说话。”帅哥一边说，一边还有意无意地瞟了我一眼。 　　“也是，小晨，家谦你们好好聊，我们明天见咯。”名唤朵朵的美女说完后留下一串银铃般的笑声，就和帅哥哥消失不见了。 　　屋子里只剩下我们四个，我顿时觉得卸下了一大块石头，轻松了不知多少倍。 　　“诶，我说你们领个人来我们班，到了门口怎么也不吱一声啊，害我刚刚那么丢脸。” 　　“哦？原来你也觉得丢脸啊，我怎么觉得你还挺快乐的啊？”不用说，一定是叶家谦讽刺的声音了。 　　“我那不是不知道你们来了嘛，对了，小东子你也是帮凶，都不提醒我一声。” 　　“老大，是你叫我不要做声的好不好，现在又成了我的不是，明明是你自己丢脸……”后面的声音在我的怒目瞪视下越来越小。 　　呃……好像我是有这么说过吧，那就不和你计较了吧。 　　见林晨一直不说话，我讨好地靠近她说：“亲爱的，那些人是谁啊，为什么你会把他们带过来的？” 　　她鄙视地白了我一眼，似乎在为我的孤陋寡闻感到可耻。 　　“男的是我们学生会主席杜墨森，女的是文艺部部长赵朵朵。”林晨停顿了一下，有点奇怪地看了我一眼。“原先找你是有点事的，不过现在看起来没有这个必要了。” 　　什么意思，我怎么听得一头雾水？ 　　“你解释一下嘛，人家不懂的说。”我使劲缠着林晨，撒娇道。 　　她的全身不自觉地抖了抖，做出在地上寻找鸡皮疙瘩的样子。 　　讨厌，每一次林晨都不肯配合我把戏演下去。 　　一旁的叶家谦□□话来：“原本以为可以让你……不过现在这样也挺好的。” 　　又来一个装深沉的，我不禁翻了翻白眼。这两个今天还真是夫唱妇随啊，专拣我不知道的事情说。 　　懒得搭理他们，刚好看到坐在那儿偷乐的小东子，我不客气地喊道：“小东子，还不过来继续练习！” 　　班里很快传出阵阵笑声和哀鸣声。 　　嬉笑怒骂之间，迎新晚会不知不觉就来到了。除了我以外，其他三个都有参加这次的演出。小东子自然是魔术了，林晨则是献歌一首，只有叶家谦怎么问都不肯说他出的是什么节目，一个劲地让我们等他的惊喜。 　　晚会定在周五晚上，几乎全校的师生都会出席。学生会更是为这次晚会拉了一大堆赞助，估计叶家谦那时候忙的就是这件事吧。 　　我懒洋洋地坐在嘉宾席上，一边啃薯片，一边眯着眼睛欣赏节目。不用说，这个位子自然是从他们仨那里A来的。果然是朝中有人好办事，前几排的视线不知道要比后面的清晰多少倍。 　　今夜的主持人里出现了上次的那两个学长学姐。朵朵部长尤其漂亮，艳压群芳大概就是用来形容她这个样子吧。杜主席也不赖，一身黑色的晚礼服衬得他越发修长俊美。金童玉女的两个往那儿一站，这晚会已经成功一半了。不愧是在官场里混得，小老百姓的视觉心理摸得很透啊。 　　上半场几乎没有什么让我感兴趣的节目，除了小东子和林晨的表演。 　　小东子的魔术很是成功，他坚决不肯偷偷在观众席里安排一个预先排练过的“托儿”，一意孤行要现场找一个陌生人来证明他的实力。从观众们的掌声来看，他无疑是成功的。在灯光的照射下，小东子的酒窝若隐若现，一口小白牙无比欢快地向众人们行注目礼。 　　看到乐不可支的小东子，我的心情也跟着赏心悦目起来。好歹，军功章里有他的一半也有我的一半。 　　相比小东子，林晨的演唱就只能用“惊艳”两个字来形容了。一袭雪纺蓝裙的林晨一出场就震惊了所有人，会场里几乎是立刻安静下来。此时的林晨和叶家谦画中的那个美丽少女彻底合为一个人，清新脱俗，飘飘欲仙。 　　我一直知道林晨很漂亮，却从来没有想到她可以漂亮到这种仿佛仙子一般的地步。看来最了解她的是叶家谦，人家可是老早就发现了这块美玉。 　　不过，这丫头不冷吗？想想接近零度的半露天广场，再看看清凉夏装打扮的林晨，我不禁替她打了好几个冷战。果然，做美女是要付出重大牺牲的，我还是乖乖看我的节目吧。 　　在看过小东子和林晨的演出后，我的耐心也去了一大半。心里不停念叨着叶家谦赶紧现身，要不我真的会睡过去的。 　　摸摸自己头上的帽子，嘴上的口罩，脖上的围巾，再瞅瞅手套棉鞋，我想这副打扮去南极都足够了，小憩一下应该无妨吧。 　　或者我可以在叶家谦出场前先去找周公聊聊天？ 　　正在我昏昏欲睡之际，震耳欲聋的欢呼声猛地将我惊醒。我一个激灵坐起，睡意顿时消失的无影无踪。 　　抬眼向舞台上望去，我顺便活动了一下筋骨。不出意料，真是叶家谦出场了。 　　这家伙，难道不知道低调两个字怎么写吗？怎么每一次都恨不得搞得像皇帝娶妻那么风光张扬呢？ 　　随着激昂的音乐声响起，我目瞪口呆地看着叶家谦和张朵朵翩翩起舞。 　　居然是热烈奔放的拉丁。 　　神啊，一棍子敲死我吧，只要别让我相信上面那个将身体扭得像蛇一样的男人是叶家谦。 　　我的头自觉地向前拼命伸着，眼角扫到旁边的人都和我一个动作。 　　呃……有一点诡异。 　　目不转睛地盯着台上的两个人，我不知道该如何形容我此时的心情。张美女自是跳得妖艳诱惑，原谅我不会使用形容词。但是我清楚地知道，如果我是个男人，一定早就已经喷鼻血了。 　　上帝真是不公平，凭什么人家柔软得就跟没骨头似的，而我只是打了个盹儿就浑身腰酸背疼？ 　　视线转移到叶家谦的身上，不得不佩服他在这等美色面前还能面不改色地完成一系列动作。莫不是女朋友交多了，以至于对如花美眷有了免疫力？ 　　从看到叶家谦上场的那一刻，我一直在提醒自己千万不要只看他一个。可是当我的目光落到他身上时，才恍然明白，再多的自我暗示也只是浪费口水的行为。 　　因为我根本无法从他身上移开眼。 　　十六岁的叶家谦早已经不是我印象中那个漂亮如同女娃娃一般的小男生了。他的个头不知不觉中突破了170，脸上的婴儿肥也变成冷酷强硬的线条。缕缕黑发上挂着因为剧烈运动而落下的汗珠，带着一分邪气，一分诱惑。深不见底的眸子里荡漾着骄傲和自信，嘴角轻轻勾起，露出一个蛊惑人心却又天真无邪的笑。 　　他的每一个动作，每一次转身在我眼里都是那样的完美和恰到好处。我能感觉到自己的心脏在有力地奔腾着，一种强大的磁场将我牢牢困在叶家谦的身影中。 　　无法言语，无法动弹，只有眼睛像有自我意识一般随着他的移动而移动。脑子里白茫茫的一片，早已经忘记了如何思考。 　　只有微弱的呼吸声能证明我还活着，能证明眼前的叶家谦是真实的，能证明有一种熟悉的情感再次在我的心里生根发芽。 　　那一刻，整个世界变得很安静，安静得我都能听到自己的心跳声。 　　那一刻，整个世界变得很朦胧，朦胧得我只能看见叶家谦一个人。 　　那一刻，我终于听到了传说中花开的声音，等到了能把我救出高塔的王子。 　　我承认，我又一次对叶家谦着了迷。 　　 　　☆、第 34 章 　　赵朵朵和叶家谦一直谢了三次幕才顺利退场，周围是雷鸣般的掌声和喝彩声。我机械地跟着众人拼命鼓掌，眼睛却一刻也不愿离开舞台。直到叶家谦消失不见了，我还无谓地继续搜索他的身影，希望他能像刚刚那两次再度现身。 　　我坐在椅子上，若不是带着口罩，别人一定会发现我再不停地傻笑着。用心一笔一笔地将今夜的叶家谦刻画到内心深处，我虔诚地祈求老天让有关叶家谦的记忆永远不要淡忘或消失。 　　现在的我不是以前那个喜欢一个人，就马上把自己的一颗心捧给那个人的傻姑娘了。即使这一刻我明白自己的心，我也不会有太大的动作和改变。更何况对方是叶家谦，那个一直当我是兄弟，那个一直有着无数女朋友的叶家谦。我只求可以在自己的心里一遍遍复习喜欢他的感觉，可以每天看到他快乐的样子。 　　毕竟我百分之一百地知道，我和叶家谦不会有结果。 　　我想我大概只是被今晚的帅到要死的叶家谦又一次迷惑了，保守估计，全场一半的女生估计都和我一样。 　　被咬过一次的东郭先生难道还会奋不顾身地再救那条冬眠的蛇吗？ 　　我收了收心神，不打算再在叶家谦身上浪费脑细胞了。 　　三分钟过去了。 　　五分钟过去了。 　　我打了个大大的哈欠，为什么台上的相声还没有结束？他们难道不知道自己抖的包袱有多冷吗，他们难道没有看见台下那么多人抽搐的嘴角吗？ 　　我承认我是个恶劣的伪善人，对于与自己无关人和物我的态度从来算不上友好。比方现在，虽然我能理解他们的努力和付出，但是—— 　　真的是很冷，很无聊的说。 　　我又一次陷入昏昏欲睡的状态中，没想到，这次吵醒我的是一阵突兀的尖叫声。 　　难道是叶家谦又上台了，我努力撑开自己沉重的眼皮，望向舞台上。 　　杜主席正朝着大家优雅地鞠了一个恭，然后步伐坚定地像舞台的一侧走去。 　　再一阵尖叫声，果然，男色的诱惑一样锐不可当。 　　顺着杜主席的方向望去，那儿放着的竟然是—— 　　一架黑漆漆的三角钢琴。 　　哇靠，不愧是主席，一出手就来个这么阳春白雪的。敬佩之情顿时油然而生，我满眼期待地等着主席的千古一曲。 　　…… 　　嗯，水平应该算是很高的吧，不知道钢琴十级过了没？ 　　原谅我不太懂得欣赏，我只知道他弹奏得很流利，很像CD里播放的名曲精选。不过大概也没有多少人真的懂这些吧，虽然周围的人闭上眼睛很陶醉的样子。 　　一曲终了，杜主席来到台中间谢幕。不过他又挥了挥手，示意自己有话要说。 　　莫非是表演后的感想与心得？ 　　“非常谢谢大家的支持和认同。但是今天我还准备了另外一个即兴节目，希望大家能够积极配合。”杜主席满意地对着开始疯狂的同学们笑笑，“我会随意邀请一名同学上台，与我演奏一首四手连弹的曲子。” 　　起哄声和喝彩声几乎都要把会场的天花板掀翻了。这个主席还真是会调动气氛啊，连我的瞌睡虫都被他吓走了。 　　“好吧，既然大家都这么热情，那我就随便点一个同学上来了。”主席作势走到舞台边缘，一双眼睛炯炯有神地扫向全场。 　　我能感觉到他眼睛瞟过的地方，来自女生们的低低的抽气声和念叨声。看不出他还挺能制造悬念的，不知道那个女生们梦寐以求的位子会花落谁家呢？ 　　“那位戴着帽子和口罩的女同学，请你上来一下可以吗？” 　　想不到还有人跟我一样怕冷啊，帽子口罩的全副武装。我好奇地四处张望着，想一睹该女生的芳容。 　　“就是你，不要再东张西望了，坐在第二排的，还戴着围巾手套的那个。” 　　怎么听起来那么像是在说我呢？ 　　我好笑地赶走自己这个荒唐的想法，却猛然发现前后左右众多陌生人炽热的眼神。 　　干嘛那种眼神看着我，我知道我是很像主席口中邀请的人，但是真的不是我。 　　突然，一种不祥的预感涌上我的心头。难不成真的是我，老天爷不带这么玩我的吧。 　　慌忙地扯下口罩，我赶紧四下张望着。 　　没错，这是第二排。 　　一个没有。 　　两个没有。 　　三个没有。 　　…… 　　不是吧，悲哀地发现第二排只有我一个人把自己裹得跟粽子似的。 　　早知道运气这么好我就应该去买□□了，没事看什么晚会啊！ 　　我抖抖手，摘下口罩，感觉自己的头上开始开始冒出冷汗。 　　尴尬地对瞅着我的人们笑笑，几个女生还很不屑地哼了一声。 　　拜托，这又不是我的错，有本事你让上面那个笑得像只老狐狸的杜主席改变主意啊！ 　　“难道大家不用掌声欢迎这位女生上台吗？”杜主席笑得越发灿烂起来。 　　我在心里暗暗诅咒万恶的杜主席，硬着头皮在众人好奇的目光中走上台去。 　　杜主席极为绅士对着我微笑，将话筒递了一个给我。 　　“这位同学，可以向大家介绍一下你自己吗？” 　　杜墨森，我可以说不吗？ 　　望着台下黑压压的人群，我咽了咽口水。好吧，按照某位明星教得，我当他们是一个个南瓜就好了。 　　“我叫李筱，来自高一（3）班。”还好，声音不是抖得太厉害，应该没有给我们班丢脸吧。但我琢磨着这脸今天我可是丢定了，如果刚才没有把口罩摘掉就好了，至少大家还不会知道我长什么样。 　　我在心里不切实际地幻想着，耳边传来杜墨森亲切的问话声：“李筱同学会弹琴吗？” 　　杜墨森的眼睛直勾勾地看着我，怎么感觉如果我回答不会会死得很难看。 　　身上的汗毛也感觉到了危险性，一根根害怕地竖起来。 　　“会，会……” 　　“那太好了，看来我今天的运气很不错哦。” 杜墨森夸张地对着台下的观众喊道，回答他的又是一片叫好声。 　　其实，我原来想表达的意思是我会弹电子琴，不是钢琴，谁知道杜墨森会亢奋地直接截断我的话语。 　　想想自己幼儿园时在兴趣班学的半年电子琴，我顿时明白欲哭无泪是什么意思了。 　　神啊，可不可以让我在这个时候晕过去呢？ 　　看着杜墨森向我伸出的右手，无暇顾及台下越来越兴奋的叫喊声，我只知道连神也决定抛弃我了。 　　把自己微微颤抖的手交给他，自我安慰好歹占到一个帅哥的便宜。 　　可是瞅瞅自己还戴着的手套的手，我终于知道什么叫“自作孽，不可活”了。 　　缓缓地走到钢琴那儿，我的双腿像灌了铅一样沉重。 　　如果这时候头上的大灯掉下来，我想我一定会含笑等着它落到我的脑袋上。 　　直到在钢琴前面坐定，我才恍然大悟这次是玩真的，不是我说不想丢脸就可以喊停的。 　　情急之中，我小声对杜墨森说：“我只会弹电子琴啊，”看到他完美的表情有些破裂，我好死不死地又加了一句，“还是幼儿园时候学的。” 　　哐当，好像有什么东西崩溃的样子。 　　杜墨森强装镇定地侧过头，咬牙问道：“那你会弹什么曲子？” 　　我用自己最无辜的眼神和他对视，轻启朱唇：“洋娃娃和小熊跳舞。”谁让你要选我的，这下好了，不用我一个人丢脸了。 　　貌似他比我更丢不得脸吧，呵呵，我倒是赚了的说。 　　杜墨森震惊地看着我，像是在思索着什么。 　　“那好，就弹这首。”他当机立断，从牙缝里挤出这几个字。 　　这下倒换成我吃了一惊，难怪说兔子急了还咬人，杜主席急了就开始抽风。 　　杜墨森将那双充满艺术家气质的手放在琴键上，一下子悦耳的琴声如流水一般倾斜而出。 　　他转头示意我可以开始了，眼神温柔而坚定。 　　听着有些变调的洋娃娃和小熊跳舞的前奏，望着他一脸自信满满的神情，我的心突然安定下来，只想和他好好把这首曲子完成。 　　跟随着杜墨森的引领，我很快进入了状态。其实，我什么也没有做，只是把小时候在电子琴上的手法依葫芦画瓢地搬到了钢琴。倒是他，不知道花费了多少心思和技巧来配合我，才使得这首曲子听起来比较和谐，甚至于有那么一点点轻快迷人。 　　杜墨森果然是深藏不露，连我都觉得诡异的组合竟也完完整整地演奏了下来。 　　起身谢幕前，他飞快叮嘱了我一句：“结束后到后台来。” 　　“什么？”我刚想问问是不是听错了，却只见他一脸笑意地将我牵至舞台的正中央，深深地一齐向大家鞠躬致意。 　　台下响起了震耳欲聋的掌声和喝彩声，心中被莫名的感动和喜悦装得满满的。我开始可以理解那些热爱舞台的人们的感受了，站在这里确实能够给人极大的满足感和成就感。 　　下去之前，模糊听见杜墨森在对我说着什么，看嘴型应该是“谢谢”。 　　 　　☆、第 35 章 　　接下来的节目再也无法引起我的任何兴致了，我脑子里一直在想杜墨森叫我去后台做什么，该不是他想公报私仇，杀我泄愤吧？可是大家的反响还很不错啊，我反正是挺满意的。算了，杜墨森的想法不是常人可以理解的，我倒不如补个睡眠先。 　　晚会终于在一个小时后圆满地落下了帷幕，大批大批的人群开始向出口涌去。 　　牢牢记着杜墨森的吩咐，我有些艰难地挤到了后台。 　　敲门进入，才发现大部分的演出人员都在里面呆着。一见我进来，不少人就开始窃窃私语，甚至有几个女生毫不客气地上下打量着我。 　　用脚趾头都可以想得到这些人为什么这么大反应。我肯定就是传说中的暗自恋慕杜墨森的花痴一名，在和心上人有了幸运的亲密接触之后，就眼巴巴地来找他了。 　　不禁伸手摸了摸自己的脸，我长的很花痴吗？貌似他们根本见不到我藏在口罩底下的脸吧。 　　正在我犹豫要不要开口询问杜墨森身在何方的时候，小东子突然出现在我的面前，笑呵呵地把我直接带到了右边的一个独立休息间。 　　来不及去看那些人的表情，我就已经站到了休息室的地板上。 　　林晨，叶家谦，朵朵部长还有杜墨森都在，还有若干不认识的男男女女，估计也是学生会的成员吧。 　　怎么这么像在召开学生会的内部会议，我这个外人出现在这里不太适合吧？ 　　“你们几个留下，其他人各忙各的去吧。” 杜墨森淡定地指挥着大家。 　　很快，休息室里就剩下稀稀拉拉的几个人，不过都是我认识的。 　　我看了看认识的几个人，林晨一脸欣喜地望着我。叶家谦虽然在和赵朵朵说着写什么，但是很明显地，他们俩的心情也不赖。 　　不由地松了一口气，看来是我自己杞人忧天了，蓦然发现杜墨森正一言不发地盯着我看。 　　打算给他一个谄媚的微笑，却突然想起自己还戴着口罩。 　　难怪他的脸色有点诡异了，这样子确实不大礼貌。 　　赶忙把口罩扯了下来，我讪笑着问杜墨森：“学长，找我什么事啊？” 　　他脸色稍霁，“没什么，打算请你一起吃顿饭，庆祝一下今天的晚会。” 　　难道说我转运了，杜墨森良心大发，决定弥补一下我受伤的心灵？ 　　“怎么，你没时间，还是你不愿意去？”他的声音带着丝丝威胁的语气。 　　“有，当然有，我最有的就是时间了。怎么会不愿意去呢，能和大家一起吃饭可是我莫大的荣幸啊！”我忙不迭地应承道。 　　杜墨森满意地微微一笑，整张脸的线条一下子柔和了不少，没有刚才那样气势汹汹和咄咄逼人了。 　　于是，我们一行六人就来到了学校附近的小餐馆。 　　路上，走在最前面的是叶家谦和赵朵朵。两个人的背影怎么看怎么暧昧，难道说叶家谦这厮又泡上了文艺部部长？我在心里暗暗腹谤叶家谦的处处留情，却忽略了那一闪而过的苦涩和悲伤。 　　中间则是林晨和杜墨森，虽然他们的交谈姿势就像所有正常说话的男女生一样，但乐衷于八卦的我还是从中嗅出了一点不同寻常的味道。 　　嘿嘿，一定有猫腻。 　　按照我对林晨的了解，她绝对不是一个喜欢拍上司马屁的下属，更不是一个会勉强自己与不喜欢的男生接触的女生。所以说林晨应该对这位杜墨森很有好感，要不也就不会一路上叽叽喳喳地说个不停了。 　　仔细想想学生会主席杜墨森，确实是一个会让女生心动的好对象。他不但相貌俊伟英挺，身材更是颀长有力。如果说叶家谦的帅气是邪魅危险的诱惑，那么杜墨森的帅气则是宽厚稳定的保障。 　　一个霸道，一个温柔。 　　再加上学生会主席的名号，一手行云流水般的好琴艺，林晨会为杜墨森心动一点也不奇怪。 　　说也奇怪，杜墨森这么优秀，我竟对他一点特别的感觉都没有。相反，如果可能的话，我更倾向于他做我的哥哥。 　　那时的我怎么可能明白我是因为心里有了叶家谦而下意识地拒绝任何人，怎么可能知道心里的择偶标准早在很早很早以前就以叶家谦的条件为蓝本了。如果我能意识到自己对叶家谦仍然余情未了的话，或许我们后面的道路不会走得那样艰难。 　　落在最后面的自然是我和小东子了，他正在手舞足蹈地为讲述自己的表演心得以及有关我演出的一些独家□□。 　　“你知道那天杜学长和赵学姐为什么会来我们教室吗？” 　　“不知道啊，为什么？” 　　小东子给我一个“我就知道你不知道”的表情，得意洋洋地继续说：“他们原来是打算你当那个‘托儿’配合杜学长的演出的，”见我还是一脸不解的样子，小东子叹了口气,“就知道你会听不懂，我一五一十告诉你吧。” 　　我挑挑眉，是你自己词不达意好不好，竟然还敢说是我理解能力有问题？不过，听正事要紧，他的帐一会再算。 　　“我听说是有人向杜学长推荐说你会弹琴，既没有参加学生会又是个生面孔，是个配合他演出极好的人选。于是他们就叫上林晨和家谦，打算找你好好商量一下。谁知道那天正巧撞见你……”小东子像是想起了事情，想笑又不敢笑，只能让一张脸涨得通红。 　　我一听就知道他说起的是那天我自娱自乐的那件事，一时间那种丢脸的感觉又有死灰复燃的迹象。赶紧打断两个人不合时宜的回想：“这段跳过跳过，直接讲重点。” 　　小东子贼笑着瞄了我一眼，识相地没有违背我的要求。 　　“然后林晨和家谦就觉得这件事估计也是没戏了，就没有特地跟你再说起过，怕你受不了打击。今天的节目安排上原本是没有这个即兴表演的，不知道临时为什么又改变主意，把你给叫了上去。” 　　不是吧，看不出杜墨森还是这么有恶趣味的人。都已经决定不演了，居然还是把我拖下了水，貌似我没有得罪他吧。 　　“不过，我还真是没想到你们俩会演奏的那么好。虽然那首曲子感觉有点怪怪的，是什么新出的钢琴名曲吗？” 　　我的嘴角有点抽搐，脑子里浮现出一个等式：走调的洋娃娃和小熊跳舞=新出的钢琴名曲？ 　　满头黑线的我不知道该作何反应，既不想误导小东子又不想毁了我在他心目中的形象，勉为其难地解释道：“其实，那是一首相当古老的曲子，所以你才会觉得奇怪。”苍天作证，我说的可是大实话哦。洋娃娃和小熊跳舞是我小时候就有的，难道还不够古老吗？ 　　小东子望向我的眼神立刻变得崇拜无比，我不禁为自己的小聪明沾沾自喜。 　　“老大，说实话，我还不知道原来你是这么有实力的……”小东子有点愧疚地看着我，“我那时觉得我丢脸一定丢定了，我错了，老大。” 　　呃……这个，我该告诉他其实他的想法是正确的，如果不是杜墨森的化腐朽为神奇，我真的就要丢脸了吗？ 　　思来想去，为了不给他纯洁的心灵造成伤害，我决定将错就错，不再纠正什么了。 　　“现在才知道啊，亏我还把你当成我的知己，你见我什么在公共场合丢过脸啊？” 　　小东子诚惶诚恐地点头附和，我满意地感觉到自己在他的心目中的形象又高大了几分。 　　“好吧，这次就算了。以后不管发生什么事，你一定要站在我这边，一定要相信我的实力，知道吗？” 　　小东子郑重地点点头，他脸上的真诚和凝重让心虚的我有点不好意思又有点感动。 　　没有想到的是小东子竟然牢牢记住了他此时对我的承诺。哪怕在很多年之后，哪怕在连我最爱的人都不愿意相信我的时候，他还一直坚定地站在我的身边，丝毫没有动摇过。 　　那次，我们庆祝晚会成功落幕的宵夜吃得很是愉快。觥筹交错之间，三个男生已经开始称兄道弟，我们三个女生也彼此热乎了许多。大概男生和女生交朋友的方式终究是有区别的，他们只要一杯黄汤下肚就可以视对方为手足，而我们则需要一起分享过重大的秘密或是悲伤才会真正交心。 　　叶家谦一直在不停地对赵朵朵献着殷勤，那份暧昧不用借着酒精都可以蒸发到很远很远了。对着这样的叶家谦，我心里第一次觉得有点不大是滋味儿。说不清是什么感觉，几分失望，几分明了，几分心疼，几分无奈，甚至还有我不敢承认的几分妒忌和几分伤心。 　　我不知道自己这种心态是不是表示又一次为叶家谦动了心，但我可以确定的是林晨一定对杜墨森动了心。 　　一顿饭下来，小酌了几口的林晨已经微微有了些醉意。脸蛋虽带着不正常的红晕，却让她生出几分媚眼如丝的感觉来。不知道是不是神智不太清醒的缘故，林晨望向杜墨森的眼神直勾勾的，里面的款款深情不言而喻。其他人怎么想我是不清楚，我只知道连我自己对上她那样风情万种的视线都忍不住面红心跳。 　　情不自禁地在心里赞杜墨森一个，他在这种情况下居然还能够神色如常地和叶家谦他们谈笑风生。这种定力估计连叶家谦也要自愧不如吧，不知道他是伤了多少少女的芳心才练到了这般境界。 　　想到叶家谦，还是不免担忧地细细观察了他一番。虽然他现在没有再对林晨有进一步的追求，但我也不能确定他是真的打算放弃还是只是暂时的鸣金收兵，等待下一次的卷土重来。现在林晨如此露骨地对另一个男生表示好感，以叶家谦的立场是不是会很不好受呢？ 　　对上我的视线，叶家谦先是有点怔愣，随即想到了什么的样子。他举起酒杯，抛给我一个极尽诱惑的眉眼。 　　用这种方式来说明自己没事，大概也就只有叶大少爷想的出来了。 　　可是没料到的是他冲我坏笑的那一刻我还是不由自主地失了神，几乎同时就听到他嗓子里闷闷的笑声。我像是给他识破了心事一样，脸上一下子觉得烧烧的。 　　赶紧压住自己突然加快跳动的心脏，用最不屑的表情丢给叶家谦一记白眼。谁知他早已经扭头和赵朵朵说悄悄话去了，我矛盾地觉得既高兴又失落。 　　回头看看林晨，一点酒醒的迹象都没有。我一直知道林晨是个喜欢在外人面前装淑女的“两面派”，但我从来没想到原来她在自己心仪的对象面前会有如此狂野的一面。 　　林晨的眼神一动不动地盯着杜墨森，那样子好像下一刻就要把他生吞活剥了一样。不知道是酒精的作用让她如此大胆，还是她本来就是个敢爱敢恨的实干派？ 　　现在最让我纠结地是林晨究竟希不希望自己的心思在这种场合下被公之于众，因为如果我再不对她采取些行动，她估计马上就要对杜墨森倾吐自己的爱慕之情了。 　　不管了，未免酒醒后的林晨怪我不讲义气，我还是先替她遮掩一下吧。毕竟喜欢是不喜欢是他们两个人的事，谁也没有资格去干涉或是参与什么。 　　 　　☆、第 36 章 　　我一边示意小东子过来帮我扶着林晨，一边对杜墨森解释道：“不好意思啊，学长，我估计小晨是有点喝醉了。” 　　“哦？” 杜墨森饶有兴趣地看着我，期待我接下来的说明。 　　“学长，你不知道，小晨家里原来有个小叔叔，比我们大不了几岁。谁知道后来酒精中毒去世了，小晨和他的关系自小就很好。这个打击太大了，以至于从那以后小晨一喝醉酒就喜欢用现在这样的眼神望着桌上和她叔叔年纪相仿的人。学长在我们当中年纪最大，所以小晨才会盯着你看了这么久。”硬着头皮把这个蹩脚的谎言说完，林晨的心意大家心照不宣，现在编个谎话让所有人都不用尴尬，我想杜墨森该不会不明白我的意思。 　　小晨，为了你的名声着想，我只好牺牲你那个根本不存在的亲戚了。虽然我知道你的爸爸是家中的独子，但是冒犯之处你醒了可千万要原谅我啊。 　　“是吗？那林晨现在是什么眼神啊？”他似笑非笑地问我。 　　我难以置信地瞅着杜墨森，他的脑子是给野猪踩过了吗，怎么会在这个节骨眼上问我这么没营养的话题？难道他不知道我撒那个慌就是为了掩饰林晨太过炽热的眼神吗？ 　　在学生会里混的都是人精，更何况还是混到头把交椅的杜墨森。他怎么可能不明白我没有说出口的眼下之意，只能得出一个结论—— 　　杜墨森还不是一般的恶趣味哇。 　　莫非耍我就那么能给你带来愉悦感吗？你说你一个大帮派的头头一天三番两次地捉弄我这个没权没势的小老百姓，你有追求没？ 　　想到这里，我的青筋开始突突地跳动着。更邪门的是，我发现叶家谦和赵朵朵也停下了卿卿我我，用无比鸡婆的眼神密切关注着我和杜墨森的互动。 　　我的嘴角抽了抽，可不可以不要用这么期待的眼神望着我，这样会给我一种鱼在砧板上的感觉。 　　理了理思路，忍住到角落里画圈圈诅咒这一群人的冲动，我镇定地说：“是看家人的眼神咯。” 　　老天作证，我可没有牛头不对马嘴哦。林晨那么盯着你，当然是想把你打包回家做老公的啦。既然是老公，自然也就是家人的一种。 　　他们三个刚听到我的回答时都愣了一下，只有小东子偷偷掩着嘴笑。 　　“学长，如果没事的话，我们就先把林晨送回去。”赶紧撤退，鬼知道这个脑袋少根筋的杜墨森下一秒会不会又想到什么稀奇古怪的问题。 　　“等一下，我跟你们一起走吧，两个女生这么晚了总是不大安全。好歹我在你们当中年纪最大，不是吗？” 杜墨森的声音阴魂不散地响起。 　　没等我回答，叶家谦就抢先发了话：“学长，我看还是我送他们走吧，毕竟我对他们家那边的路熟得很。” 　　他的语气很平常，却令我莫名地有些紧张。 　　杜墨森古怪地看了叶家谦一眼，脸上的表情不知道是什么意思。 　　半晌，杜墨森总算开了金口：“那也行，你们自己多主意一点。” 　　我笑得僵硬的脸总算得到了休息，和小东子一人一边架着林晨先离开了小饭馆，三人在外头等叶家谦出来。 　　不多会儿，叶家谦笑嘻嘻地走了过来。他径直走到还处于迷糊状态地林晨面前，用手在她眼前挥了挥。见林晨呆滞的表情一点动摇地征兆都没有，叶家谦叹了叹气，自言自语道：“想不到还真是醉了。” 　　察觉到我一直在看他，叶家谦回头关切地问我：“你可以吗？如果累的话就换我来吧。” 　　我下意识地摇摇头，“不会，小晨她轻得很，我们走吧。” 　　于是，我们四个以一种别扭的姿势踏上了回家之路。 　　小东子估计也喝的有点多，虽然神智还清醒，却也不大爱讲话。叶家谦站在我旁边，有一搭没一搭地和我说着话。 　　“你说，林晨她是不是对杜墨森有意思啊？”明明是疑问的句式听起来确是肯定的语气，看来林晨这次表现的实在太露骨了。 　　“大概是吧，她那眼神未免也太直接了一点。”我不禁摇摇头，“我估计连杜墨森本人都看出来了。” 　　“他……”叶家谦没有继续说下去，反倒有点奇怪地看着我，“你对他也有兴趣么？” 　　他那双玩味的眼睛突然让我很不舒服起来，“开玩笑，我怎么会对那种人感兴趣？” 　　“哦，那种人？”叶家谦像是鹦鹉学舌一般重复着我的话，随即眼神灼灼地盯着我，“那么小李子会对怎样的人感兴趣？” 　　一刹那间我觉得他似乎看穿了我的心思，脸上竟有些发热。 　　“是翟海文那样子的吗？”叶家谦有点咄咄逼人。 　　我惊愕地看着他，有点讶异他居然会在这么久之后主动在我面前提起翟海文的名字，“胡说什么啊，翟海文那都是过去的事了。” 　　叶家谦的眼里闪过一丝不明不白的东西，等我想仔细看清的时候却已经无处可寻了。他低低地笑着，不知道在傻乐些什么。 　　不甘心只是他单方面的打趣，我反问道：“你呢？你和赵朵朵是不是有一腿？” 　　叶家谦好像被我的问题吓了一跳，他蓦地拍了我脑袋一下，说道：“什么叫有一腿，我们那是心心相吸，情不自禁。” 　　虽然早就知道会是这个答案，可我的心里还是涌过一丝苦涩和伤感。不是早就明白叶家谦是什么样的人吗，不是早就习惯他的换女友如换衣服吗，为什么我会突然觉得鼻子酸酸的，像是在吃醋一样 　　吃醋？我被这个词吓了一跳，赶紧转移话题，换上一副八卦的笑脸：“也就是说你现在已经把她追到手了？” 　　叶家谦白了我一眼，“我们是很纯洁的男女关系。” 　　“那就是还没有搞定咯，革命尚未成功，同志仍需努力啊。”我用自己另一只空闲的手在叶家谦的肩上狠狠地拍了拍。 　　他夸张地喊着疼，“你还是不是女孩子啊，怎么打人这么重？还是朵朵比较温柔。” 　　那种不舒服的感觉又一次从心底冒了出来，我调整了一下自己变得有点生硬的表情，装作毫不在意地接口道：“是的是的，世上最温柔的就是你叶家谦的女朋友了。” 　　听了我的话，他顿时眉开眼笑，我突然觉得那个笑容很是刺眼。 　　“其实如果你用的是小灵通就好了，一些女生的事情我还真想找你聊聊。”叶家谦不无可惜地说道。 　　“那是，谁让你付不起手机通话费。” 　　“你又不是不知道那个真是很贵，打到你家聊又不方便，我才是最郁闷的那个好不好？”叶家谦作哀怨状。 　　“那我也没办法了。”我无奈地回答，谁让他说的都是事实呢？ 　　…… 　　那一夜我和叶家谦聊得十分愉快，当然与旁边两个不发一语的半酒鬼有着莫大的联系。恍惚间，我像是又回到了五年级他送我回家的那个夜晚。有多久，我们之间没有这么心平气和地单独说过话了。 　　说实话，今夜的叶家谦完全颠覆了我脑海中他原本的形象。不知名的陌生感非但没有让我觉得生疏，反而带来了一种另类的吸引力。对于叶家谦有些古怪的问题和回答，我尽量让自己不要多想。 　　毕竟，在我确定自己的心意之前，我不希望再做一次自作多情的傻瓜。 　　林晨清醒过来后就立刻把我叫到了她家，一副后悔莫及的样子。 　　“你是说……说我真的那样看了杜墨森一个晚上？”林晨不可置信地问道。 　　我好笑地看着她濒临崩溃的样子，郑重其事地点点头。 　　“天哪，丢脸丢大了，我以后要怎么见人啊？”林晨双手捂着脸，痛苦地呐喊。 　　“你是真的很喜欢他吗？” 　　林晨放下手，脸上的表情有点迷茫：“我不知道这算不算得上是喜欢。筱筱，我见到他的第一眼就觉得自己接下来绝对不会和他只是这样的擦肩而过。后来，我顺利进了学生会。和他接触的越多，我就越来越被他所吸引。一天没见，我总觉得像是生活中少了什么一样浑身不自在。见到他的时候，我感觉就像是阴冷的冬天里遇见了阳光，连呼吸都格外顺畅。你说，这样子是不是喜欢呢？” 　　我目瞪口呆地盯着林晨，“是，这绝对就是了。小晨啊小晨，我一直知道你很文艺，想不到你居然已经文艺到了这个境界。” 　　林晨嗔怒地白了我一眼，一时间，我竟有被电到的错觉。 　　“看看你这风情万种的样子，杜墨森的魅力还真是不可小觑啊！”我喃喃自语道。 　　“胡说什么呢，也不知道他对我是怎么想的。”林晨的两颊有着可疑的红云，脸上却带着淡淡的忧伤和不确定。 　　第一次见到林晨为了一个男生露出这么无助的表情，心一紧，我伸手抱住她，柔声说：“别着急，按照你自己的心意去做。不管结果怎么样，至少你已经努力过了。再说，杜墨森昨天也没有对你的行为表示反感，说不定有戏不是？” 　　听了我的话，林晨用力地点点头，“筱筱，你会一直支持我的是不是？” 　　“傻瓜，我不支持你支持谁啊？”我揉了揉她乌黑的长发。 　　“讨厌，又把我头发弄乱了……” 　　窗外各式车辆川流不息，凛冽的寒风却吹不散屋内的一室阳光。 　　雪莱说得对：冬天来了，春天还会远吗？ 　　 　　☆、第 37 章 　　自从元旦晚会之后，我和杜墨森他们也算是正式认识了。刚开始，还有不少女生特意到班里里看看我这个有幸与杜墨森同台演出的人究竟是怎样的三头六臂。但是她们随即发现我不过是一个普普通通的女生，没有什么尤为出众的地方。看着女生们难掩失望的神色离去，有时候我都觉得自己简直是罪大恶极，为什么不生得花容月貌一点满足大家的八卦心理呢？ 　　神奇的是，杜墨森并没有忘记我的存在，还会时不时找我到学生会喝茶聊天，完全无视“我不是学生会成员”这个人尽皆知的事实。 　　不过退一步来说，在学生会里呆着也不是没有好处，至少这儿的空调允许开放暖气，还可以近水楼台先得月地拿到不少赞助商提供的多余的礼品。 　　很快我们便迎来了期终考试，迎来了盼望已久的寒假。 　　林晨还是在继续她对杜墨森的暗恋，大家谁也没有提及那天晚上发生的事。只是杜墨森对林晨的态度倒是亲切了许多，两人偶尔还会凑在一起讲私房话。 　　随着林晨脸上的笑容越来越多，越来越灿烂，我估计着好事怕是近了吧。 　　相比于林晨和杜墨森的文火慢熬，叶家谦和赵朵朵之间可以算是一日千里了。也不知道他究竟用了什么手段，两个人很快就出双入对，俨然是一对热恋中的小情侣。 　　看到叶家谦对着赵朵朵笑得一脸满足，一脸温柔，我的心里五味陈杂。既为他的心愿得成感到高兴，又为他俩的日益亲密感到苦涩和哀伤。 　　假期才开始没多久，我就已经怀念在学校里的日子了。浑浑噩噩之中，被父母双双拉到街上买年货。 　　意兴阑珊地跟在两个兴致勃勃的大人后面，偶尔插上一两句话来证明我自己的存在以及对他们购物心得的洗耳恭听。 　　在逛到电器卖场的时候，我不自觉地把父母引到了通讯设备的专柜。看到那一个个等待游客宠幸的小灵通电话，我才恍然明白自己想要干什么。 　　“爸，我想换电话，”我用手比了比柜子里的小灵通，“我要那个。” 　　老爸和老妈惊讶地看着我，对我提出的要求一脸的不可思议。 　　“手机不好吗，干嘛要换成小灵通？” 　　“不好不好，手机费用又高又不好用，而且我同学他们用的都是小灵通。”我胡诌道。 　　见他俩还没有动摇的样子，我只好使出自己的撒手锏。 　　“爸，给我买一个好不好嘛，妈，你说说话帮我啊？” 　　“我同学都有啊，我一个人没有好可怜的。” 　　“好不好嘛，好不好嘛？” 　　…… 　　我兴高采烈地左手挽着爸爸，右手牵着妈妈，欢欢喜喜地走出了商场。想想放在购物袋里的小灵通，我的嘴角自动地翘得老高老高的。虽然爸爸妈妈对我的要求还是不大了解，但终究是经不住我的软磨硬缠，答应给我买了小灵通。 　　东西到手的时候，我脑子里的第一个念头竟然是以后叶家谦就可以无所顾忌地给我打电话了。 　　大年初六，我意外地接到林晨的电话，说是杜墨森他们叫我出去聚聚。想想憋在家里也是发霉，我很爽快地就答应了。 　　来到约定的火锅店，发现他们五个早就已经坐着恭候我多时了。林晨和杜墨森正在火热地交谈着什么，叶家谦则和赵朵朵亲密地依偎着，时不时的咬两下耳朵。 　　最惨的莫过于小东子了，落单的他正眼巴巴地望着眼前的火锅。既没有人理，又没有东西吃。 　　大概是眼角扫到我的出现，小东子转过头来，激动地对我喊道：“老大，你终于来了。” 　　被小东子悲愤的情绪所感染，我还真想握着他的手安慰他：“苦了你了孩子，电灯泡这活真不是一般人做得来的。” 　　“是啊，让大家久等了，真是不好意思。”我一边笑着道歉，一边找座位坐下。果然，只剩下小东子的旁边有空，另一侧坐着的则是叶家谦。 　　“你也知道来晚了啊？”叶家谦阴阳怪气的声音让我好不窝火，拜托，你个最没时间观念的人竟然也好意思嫌弃我。 　　直接无视他的挑衅，我对着其他人说：“那我们就开始吃吧。” 　　眼尾撇见叶家谦一副恼怒的表情，顿时心情大好。 　　小东子巴不得有人说这句话，我这头的话音才刚落下，他那边的筷子已经迫不及待地举起来了。 　　这副馋猫样儿引得大家忍不住哈哈大笑，气氛一下子活跃起来。 　　有人说，一切□□都是从吃吃喝喝开始的。我很快就以自己的亲身经历证明这个论题的真实性。 　　“学长，试试这个香菇，冬天多吃点菌类对身体有好处的。”林晨一副小女人的模样，嗓音温柔得可以滴出水来。 　　和她作朋友这么些年，我怎么今天才知道冬天吃香菇有益身体健康呢？ 　　“好的，你也吃吃青菜，女孩子嘛，多吃菜皮肤才会好。” 杜墨森莫不是中邪了吧，竟然当众秀恩爱？ 　　难道说在我不知情的时候他俩早已经暗度陈仓了？ 　　再看一看坐在我旁边的另一对，妈呀，用不用如此深情地四目相对啊？就好像你们几个世纪没见对方了一样。 　　估计这一对待会儿互相喂对方吃东西的可能性非常高，我还是不要再看下去了吧。 　　同时，叶家谦那边传来两人低低的打情骂俏声，我的嘴角忍不住抽了抽。公共场合，也不知道低调一点！ 　　转头对上小东子哀怨的眼神，像是在说：“你知道我刚刚受的是什么罪了吧。” 　　回给他一个心照不宣的微笑，我们齐齐埋头与桌上的食物奋战着。 　　“干嘛吃得这么急，小心噎到自己。”叶家谦的声音带着明显的关心和淡淡的笑意。 　　我愣了一下，扭头看他。 　　心像是漏跳了一拍，我甚至忘记了继续咀嚼的动作。是还没来得及收回他在赵朵朵身上的柔情吗？为什么我好像在叶家谦的眼神看到了一丝担心，一丝喜悦，还有一丝……宠溺？ 　　可惜我的嗓子因为长时间憋着食物而剧烈咳嗽起来，这下不用想办法掩饰自己突然燥热的脸了，现在怕是已经涨得通红了。 　　我别过眼，示意小东子把桌上的水杯递给我，要不我真是要活活咳死了。 　　忽然有人先于小东子一步把水杯递到我面前，同时也有一只手在轻柔地拍着我颤抖的脊背。 　　我惊疑不定地接受着叶家谦突如其来的照顾，不明白他不去和赵朵朵继续亲亲我我，一个劲关注咳嗽的我做什么。 　　貌似，他一直都是有异性没人性/吧。 　　为了不让自己再多想些什么有的没的，我赶紧猛喝一口水。不料灌得太急，我又给水呛到了。 　　叶家谦在一旁埋怨道：“真是笨，连口水都喝不好。”神啊，可不可以让他的语气不要那么像一个在批评自己女朋友的男朋友？ 　　我实在不敢再往自己的嘴里装点别的什么了，也不敢再去直视叶家谦过分温柔的神情了。 　　一边揉揉自己的胸口，一边坚持目不斜视。 　　对面的杜墨森和林晨双双饶有兴趣地盯着我，那眼神一看就是出自一家人。林晨见我注意到他们，冲我眨了眨眼，像是在无声地说：“有猫腻哦！” 　　无语的我不再继续配合他们的眼神审问，转而瞟向了赵朵朵。 　　她正似笑非笑地看着我和叶家谦，唇边虽然挂着一丝浅笑，眼底却是冰冷的一片。 　　顿时觉得毛骨悚然，她该不会以为我和叶家谦有什么吧，干嘛用一种看情敌小三的眼神扫视我？ 　　尴尬地对赵朵朵笑笑，我躲开叶家谦正要落下的手，忙不迭地说道：“不用拍了，我已经好了。” 　　叶家谦似乎没想到我会这样做，一只手僵硬地停在了空中。 　　气氛一下子变得诡异起来。 　　瞅着眼前一副看好戏状的杜墨森和林晨，眼角扫到一脸八卦的小东子，我不禁悲从中来。 　　“好了，家谦，人家李筱都说了没事，你还不过来接着吃东西？”赵朵朵带着撒娇的嗓音响起。如果可以去掉其中若有若无的酸味和敌意的话，我想我是会很高兴她替我解围的。 　　不知道叶家谦小声嘀咕了句什么，好歹他转身接着跟赵朵朵“你侬我侬”去了。 　　我在心底长长地吁了口气。 　　后来的火锅大家都吃得有点沉闷，除了小东子偶尔耍宝的笑声。我不知道为什么今天叶家谦会忽然对我关怀备至，也不知道其他人会怎样看待我和他之间不合时宜的暧昧。总之一句话，早算到有这一出，我宁可在家里发霉烂掉，也绝对不会来这里的。 　　 　　☆、第 38 章 　　短短的寒假在过完新年以后，基本就已经到头了。说来也怪，这时候我又贪恋起家中的温暖，不想到学校去了。 　　无论我怎么不情愿，开学的第一天我还是好好地坐在了教室里上课。 　　林晨在那顿饭后找我私下里谈了谈。 　　“你和叶家谦到底怎么回事？” 　　“什么事都没有，我们正常得很。”其实我也不是很确定，至少我的心思有了一点点变化。 　　“你当我是瞎子吗，那天他干嘛对你那么殷勤，还当着张朵朵的面。”林晨提高了音量，想要唤起我的警惕性。 　　“我也很想知道啊，谁知道他是不是无聊就又拿我开涮。”我无奈地说。 　　“筱筱，你……你是不是又对他……”林晨不是一般的敏感。 　　“我也不太确定，可能有一点吧。”我有点烦躁地承认。 　　“哎，我都不知道说你什么好了，你又不是不知道叶家谦那个人花的要死，你居然还……”林晨叹息地摇摇头，“不过，你要是真的有那心思，我还是会站在你这边的。” 　　我感激地冲她一笑，“小晨，还是你最好啦。” 　　“去去去，少给我来这套。我可事先跟你说明白了，张朵朵不是个好惹的主儿。你最好不要直接跟她硬碰硬。” 　　“说什么呢你，我又没想过要和她抢叶家谦。我只是对叶家谦多了点好感而已，你想太多了。” 　　“要是这样就好，我跟你说……” 　　“诶，那什么，你和杜墨森怎么样啦？”赶紧打断林晨的训诫，不然我的饿耳朵可就辛苦了。 　　林晨不出所料地脸红了，“没怎么样，就是那么暧昧着。” 　　“你就不想有进一步的发展？” 　　“我觉得现在这样挺好的，毕竟和他暧昧的女生也就只有我一个。”林晨有点不好意思。 　　不再试图去劝说她什么。如果林晨自己觉得快乐，又何必真的要说破她对杜墨森的那份心思呢？ 　　暧昧，果然麻烦得很啊。 　　开学没几天，林晨他们就注意到我把手机换成了小灵通。 　　“筱筱，有好好的手机干嘛不用啊？”林晨上下翻动着我的小灵通，不无可惜地说。 　　我心虚地瞄了叶家谦一眼，见他的注意力完全不在这里，才开口胡编道：“谁让我妈看上了我的那架手机呢？我就只好用这个小灵通了。” 　　老妈，原谅你女儿的口不择言。 　　“这样啊，你还挺惨的。”林晨同情地看了我一眼。 　　“没事啦，以后打电话找你就方便多了。”小东子安慰我。 　　我不得已装出一副“只好如此”的表情，心里却早就悄悄乐开了花。 　　叶家谦在这个学期开始没多久，就顺利被校篮球队录取。基本上一个星期要留校训练三次，因而我们四个见面的机会也大大减少了。 　　赵朵朵和他不久后就正式确立了关系，我的心里一阵失落。 　　林晨和杜墨森继续在暧昧的道路上渐行渐远，小东子依旧对化学有着发自肺腑的热爱。 　　日子就这样云淡风清地向前流逝着，我和叶家谦的关系却变得诡异起来。 　　在他被篮球队录取的那一天，叶家谦第一次拨通了我的电话。 　　听到他从电话那头传来的富有磁性的嗓音，我一颗心快乐地像是要飞出喉咙一般。东拉西扯地和叶家谦聊了近一个小时才收线，嘴边始终洋溢着一抹微笑。不单是电话，连我的耳朵和半张脸也变得滚烫滚烫的。 　　从那时候开始，叶家谦总会三五天给我一通电话。说他，说赵朵朵，几乎什么事我们都可以在电话里攀谈。 　　我不知道我们俩这样子到底算什么，特别是在叶家谦时不时越界关心我的时候。或许一切只是叶家谦一时性起的玩笑，他已经有了女朋友又怎么会有那个心思来跟我玩暧昧？ 　　直到叶家谦第三次邀请我去看他训练，我才隐约察觉到有些事情真的和过去不一样了。 　　没有理由再拒绝他这一次的要求，我硬着头皮打算去篮球场当电灯泡。谁知道竟然没有见到赵朵朵的影子，我心里既奇怪又松了口气。要知道，从寒假的那顿饭之后，我总觉得她对我怀着莫名的敌意。虽然她还是和以前一样地亲切地和我交谈，也会亲热地拉着我数落叶家谦的不是，却每每给我一种笑里藏刀的感觉。不要说我是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我宁可相信那是作为一名女性对危险天生的第六感。 　　像是明白了我在想什么，叶家谦笑着说：“朵朵今天有事不能来，这里就我们两个人。” 　　呃……这句话听着怎么这么不对劲，说的我们俩像是来这儿干什么见不得人的事情似的。 　　我干巴巴地应承着，坐在一旁看叶家谦练习。 　　其实，叶家谦完全没有找我来陪练的必要。因为我不像赵朵朵对篮球说起来头头是道，我对篮球的所有了解还停留在当年翟海文教我的那种程度上。或许是叶家谦觉得一个人练习太无聊，或许他只是单纯地想在我面前秀一秀。我努力劝自己不要多想些什么，安心地看他练习就好。 　　不可否认的是，这的确是一件比较养眼的美差。看着叶家谦帅气地运球上篮，我甚至都有了流鼻血的冲动。 　　果然，我还是抵挡不住美色的诱惑啊。 　　有了第一次，自然就有第二次，第三次。凡是赵朵朵没有时间陪练的时候，叶家谦都会毫不客气地叫上我这个候补人员。 　　虽然知道他只是拿我当赵朵朵不在时的替代品，知道我只是他为避免过度无聊的调剂品，我却还是一次又一次地答应他。表面上劝自己是成人之美，加上还有免费的帅哥可以欣赏，何乐而不为？私底下却对自己贪恋他温暖的心思一清二楚。 　　我确实是不想错过每一个能和他单独相处的机会，不想放过每一次可以肆无忌惮看他的机会。 　　某一天下午，我像往常一样坐在一边注视着球场中心的叶家谦，正细细地将他的一颦一笑刻画进我的心里的时候，模糊听见有人在呼唤我的名字。 　　起身向后面看了看，是小东子和另一个熟悉的身影。 　　我的呼吸急促起来，没有想到会是在这种情况下再一次见到他—— 　　翟海文。 　　小东子邀功般对我打开了话匣子：“老大，你看我把谁给你领来了啊，打算怎么谢谢我呢？不如就清我去学校门口新开业的那家湘菜馆，我听说……” 　　我目不转睛地盯着眼前的翟海文，莫大的喜悦充盈着我的身体。他比以前高了许多，一张乖乖脸却好像没有多大变化。皮肤依旧是令人嫉妒的白，眼睛还是那样水汪汪的。 　　同时，翟海文也在上下打量着我。见他眼里越来越重的笑意，我的脸又不争气地烧起来。 　　小东子终于察觉到自己正处于被人无视的状态，气急败坏地喊道：“你们俩看够对方了没有啊？” 　　洪亮的音量打断了我和翟海文的对视，我不好意思地转开眼，问道：“什么时候回来的？在外面过得还好吗？” 　　“今天上午才到的，在外省还算习惯吧。”翟海文温和地说。 　　“老大，海文可是连屁股都还没坐热就跑来看你了哦。”小东子一脸贼笑地对着我说。 　　“闭嘴，不说话没人当你是哑巴。”我没好气地说，害我的脸好像红得更厉害了。 　　“老大，你脸又红了哦。嘿嘿。”小东子无视我的威胁，幸灾乐祸道。 　　头上传来翟海文的笑声，我一时不知道该怎么应付这种局面，只能恶狠狠地瞪着小东子。 　　想不到，过去这么长时间了，我对着翟海文容易脸红的毛病一点都没变。 　　“小李子，你在那里坐什么？”叶家谦略带不满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家谦，海文他回来了，我带他过来找老大的。”没等我开口，小东子已经把事情来龙去脉都交代清楚了。 　　“你回来了。”叶家谦的语气听不出有一丝一毫的激动和喜悦。不过也难怪，他俩一向不大待见彼此。 　　翟海文轻轻点了点头，眼神依然落在我的身上。 　　气氛变得有点尴尬，我不明白空气中涌动着的是什么，总之让我不安起来。 　　“呵呵，时间不早了，要不大家一起去吃顿饭当是给海文洗尘，怎么样？”我好心提议道。 　　叶家谦凶巴巴地白了我一眼，鼻子冷冷地“哼”了一声，“我还要练习。” 　　不去就不去呗，干嘛一副人家欠你钱的冰山脸。 　　没脸色的小东子在一旁打算开口，我赶紧示意他闭嘴。这时候要是劝叶家谦去不是明摆着在老虎头上拔毛吗？ 　　“那我们先去吃咯，你练完也早点回家吧。” 　　“你不是答应要陪我练习吗，怎么可以先走呢？”叶家谦直勾勾地看着我，语气说不出的委屈，像一个被人抢走了玩具的小屁孩。 　　一定是我的错觉。 　　“嗯，我不是说话不算数，这不是有突发状况吗？”我选择性地挑着字眼说。 　　“那如果我要你陪我练习完，你怎么说？”他的眼睛里写满了期待和一些我不明白的东西。 　　此话一出，在场的所有人几乎都愣住了。 　　小东子看看我，又看看叶家谦，一头雾水地用嘴形问我“发生什么事了？” 　　翟海文的眼神飞快地向叶家谦的方向扫了一下，带着前所未有的锐利。随即又像什么事都没有一样，静静地等待着我的回答。 　　我吞了吞口水，有些艰难地说：“叶家谦，你知道，海文他难得回来一次，所以我想是不是，是不是……”在他越发凛冽的注视下，我识相地把后半句话咽回了肚子里。 　　见我没有拒绝，叶家谦满意地点点头，示意我继续过去看他练习。 　　现在要怎么办，难不成真的欢欢喜喜地跟他过去，丢下小东子和翟海文？ 　　“等一下，”翟海文叫住了准备转身的叶家谦。 　　叶家谦有点诧异地看真翟海文，眼里闪过不解和轻蔑。 　　翟海文像是没有注意到叶家谦难看的脸色一样，他一边出人意料地牵住了我的手举到眼前，一边平静地说：“今晚她不能陪你练习了，没听她刚才说，我们要一起去吃饭吗？” 　　神啊，可不可以告诉我现在是什么情况？为什么两个男生都要用吃人般的眼神向我行注目礼呢？ 　　看到叶家谦眼里闪过一丝受伤的神情，我本能地想缩回被翟海文握住的手。不料，翟海文非但没有松手，握得愈发用力起来。对上他含笑的眼睛，我一时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 　　我的沉默令叶家谦收回了一直紧盯我的视线。他冷冷扫了我们牵在一起的手，漠然地说：“那你就去吧。”语毕，没有再瞧我一眼，径直走到球场中央去。 　　叶家谦的背影在我的目光中慢慢远去，我突然觉得心口一阵疼痛，就好像有人用刀挖走了一大块一样。 　　我很想叫住叶家谦，问他为什么要留给一个落寞又萧条的背影？问他为什么要开口让我留下来？问他为什么要我陪他一起练习？问他为什么明明有了女朋友却还跟我玩暧昧？ 　　可是，我的嗓子像是被什么堵住了一样，发不出一点声音，只能眼睁睁地看着他离开。 　　“你们好好去吃饭，我先去看看家谦。”小东子丢给我一个“一切包在他身上”的眼神，匆匆地跟着叶家谦跑开。 　　我知道小东子很想问我究竟是怎么回事，其实我又何曾不想知道究竟是怎么回事呢？ 　　翟海文拉着沉浸在疑惑中的我走开，没有多说些什么 　　 　　☆、第 39 章 　　等到我反应过来的时候，我们已经在学校外面了。我几乎是立刻甩开了翟海文的手，这次倒是马上就松开了。 　　没有抬头去看翟海文是什么表情，我的脑海中还在不停思量着叶家谦今天反常的举动。 　　“放心，他气一气就好了。” 　　我惊讶地看着翟海文，不明白他是什么意思。 　　翟海文低低的笑着，“筱筱，你忘记我临走前问你的问题了吗？” 　　“你确定你喜欢的是我吗？”我反射性地念叨着。 　　“是啊，看来你到现在还是没有找到答案，”他的声音里带着淡淡的惋惜，“真是个傻得可爱的女孩子。”翟海文的眼神飘地很远很远。 　　我越发糊涂起来，翟海文什么也喜欢上说一些让人听不懂的话了？ 　　“走吧，不是说要给我接风洗尘吗？”他侧过头微笑着问我，就好像根本没有注意到我一肚子的疑问一样。 　　只得压住满腹的问号，我勉强笑着和他一起去吃饭。 　　那天晚上，翟海文没有再拉我的手。我们像多年不见的好友一样吃了一顿饭，一点也看不出我们曾经是一对恋人。他讲的话完全符合男女正常交往的范本，没有一丝亲昵或是暧昧。 　　吃完了饭，翟海文提出和我去散步，顺道送我回家。一路上，我们只是安静地并排走着，偶尔交谈一两句。这种恬淡的氛围让我很舒服，不用去思考那些烦人的问题。 　　在快到我家小区的大门口的时候，翟海文停下了脚步。 　　“剩下的路很安全，我就不再继续送你了。你自己要小心。” 　　“我会的。”翟海文琥珀色的眼眸还是一如既往的精致漂亮，却已经找不到一丝一毫令我心动的痕迹。 　　他深深地看了我一眼，蓦然低下头在我的额头上印下轻轻的一个吻。 　　“筱筱，我希望你能幸福。” 　　没等我做出反应，翟海文转身离开。步子有点急促，好像我从后面赶上去要他负责似的。 　　伸手摸摸额上他吻过的地方，上面似乎还遗留着他的温度和心意。脑子里乱糟糟的，不知道他究竟想借这个吻表达什么。 　　难道和今天是月圆之夜有关，为什么我认识的人都这么不对劲呢？ 　　甩甩头，我不再深想下去。很早以前我就意识到单方面的胡思乱想只会让自己的心更加混乱，而不会对解决问题有任何的帮助。既然如此，就更不能浪费自己宝贵的脑细胞了。 　　事后的几天叶家谦都没在和我主动联系过，我不知道他是不是真的生气了。只好把小东子叫来，细细询问那天后来的状况。 　　“没事啊，家谦就是顶着一张臭脸在那儿练习投篮。”小东子顿了顿，“对了，正准备问你和他们是怎么回事呢！为什么看到海文牵你的手，家谦会一副要杀人的样子？你和他什么时候到了这个地步啊？他不是在和张朵朵交往么？为什……” 　　“停停停，你连续这么多问题我怎么回答得过来啊。”我白了小东子一眼。 　　“那好，我一个一个问，你一个一个回答。”小东子一脸的正儿八经。 　　“问吧。” 　　“你和海文现在是什么关系？” 　　“好朋友。”见到小东子脸上写满了不相信，我又强调了一遍，“真的，我们之间早就已经过去了。” 　　“那他那天干嘛又牵你的手？” 　　“我也想知道啊，你倒不如直接去问他，有答案了记得通知我。” 　　小东子认真观察了一下我的表情，确定我不是在开玩笑后，才不再继续在翟海文的问题上纠缠。 　　“那你和家谦又是怎么一回事？” 　　“没什么，只是答应了他陪他练球而已。” 　　“他喜欢你？” 　　我迟疑了一下，“我想没有。” 　　“那你喜欢他？” 　　“有点好感罢了。” 　　“什么？”小东子赶紧从桌上跳下来，瞪大眼睛望着我，“老大，你说真的？” 　　我的过于诚实的回答大概吓到了这个可怜的孩子，“当然是真的啦，我像是开玩笑的样子吗？” 　　“你……家谦知道吗？” 　　我苦笑一声，“我想不知道吧。” 　　小东子一脸担心地和我对视，“老大，你想让他知道吗？” 　　“不，我希望他永远都不要知道。你会帮我保守秘密的，是不是？” 　　“这是肯定的，但是，你这样……” 　　“放心，我这么大人了难道会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吗？”我给小东子一个“不要担心”的笑容。 　　小东子眉头紧锁，没有继续问我其他问题，像是在思索什么费脑筋的大事件一样。 　　我将目光投向窗外，映入眼帘的是一片翠绿，看来春天已经来到了。 　　在一个星期后，消失已久的叶家谦终于重现人间。 　　我冷笑着对他说:“呀，原来你还活着啊，我以为你去了另一个世界呢！” 　　面对我的挖苦，叶家谦第一次好脾气地没有反驳我，只是不好意思地笑笑。 　　果然，先下手为强是亘古不变的真理啊！ 　　原先还担心他会为上次的事情耿耿于怀，貌似我又一次高估了自己在叶家谦心目中分量。没准只是因为对方是他不爽的翟海文，所以叶家谦才会说出那样令人误解的话来。 　　“坦白招了吧，你这十来天到哪里祸害人去了？” 　　叶家谦的脸上居然出现两朵红晕，妈呀。我使劲揉了揉眼睛，上一次见到这样的他好像已经是几个世纪前了吧。 　　他腼腆地笑着：“没做什么，就是在家胡乱画了几天画。” 　　画画可以把自己画得神采奕奕，像是换了一个人似的吗？ 　　“你画得该不是西洋人体画吧，看你一副发春的样子。”我不禁好奇地揣测到，奇怪，实在是太奇怪了啊。 　　“胡说八道什么呢，我可是正人君子一个。”叶家谦怎么看怎么有恼羞成怒的嫌疑。 　　“哦？真的吗？” 　　“骗你干嘛啊，对了，今天来找你是有正事的，上次……” 　　接下来叶家谦用一大堆公事堵住了我的嘴。忙的晕头转向之后，我果然已经忘记了继续向他审问这件事。 　　而翟海文在这次出现后就再也没有回来过了。后来，我听说他跟随父母去了北方，并在那儿成家立业。不过，这都已经是十年后的事情了。 　　随着天气的逐渐转热，令人期待已久的“五一”长假即将开始了。 　　这段时间以来，叶家谦和赵朵朵又恢复到了如胶似漆的热恋状态，自然就再也没找我陪他练习过。 　　我果然只能当个后备的，心里不免自嘲地想到。 　　叶家谦给我的饿电话也渐渐少了起来，大概是要花时间陪女朋友吧。比如今天这一通，才讲了不到十分钟，他就心急火燎地对我说： “小李子，不好意思啊。我有点事情要忙，今天先这样子吧，我‘五一’的时候再给你打吧，到时候我们好好聊聊。” 　　在这种情况下，我难道有资格说不吗？ 　　微笑着和他说再见，我的心里却很不是滋味。如果不想和我有进一步的发展，为什么当初又要来招惹我？等到我已经习惯了和你的亲近之后，你却挥挥手说转身就转身。这样子，你要我以后用什么态度面对你，面对那一段像是偷来的光阴？ 　　回答我的只有“嘟——嘟——”的电话声和自己哀伤的叹息声。 　　老师们自然不会错过“五一”这个给我们疯狂布置作业的机会。即使如此，大家还是喜滋滋地背着一包作业回家。好歹，我们还有七天的假期。和只放三天的高二高三比起来，我们算是幸福不知道多少倍了。 　　一放假，我就守到了自家的电话面前。叶家谦这几次给我打电话，用的都是家里的固定电话。不知道是因为时间短，还是他以后都会打座机找我。为了不错过他的电话，我干脆把作业直接搬到了电话旁边的桌子上。小灵通更是充饱了电，在裤兜里牢牢地装着。 　　第一天，我以街上人太多为由拒绝和父母上街逛逛。不过，电话没有响起过。 　　第二天，我以要在家中做作业为由拒绝和父母回老家探望亲戚。不过，电话没有响起过。 　　第三天，我以某电视剧大结局为由拒绝和父母到熟悉的朋友家串门。不过，电话没有响起过。 　　第四天，我以父母要我回家探亲为由拒绝林晨逛街的要求。不过，电话没有响起过。 　　第五天，我以家中大扫除为由拒绝参加小学的同学会。不过，电话没有响起过。 　　第六天，我以家中无人为由拒绝参加中学的同学会。不过，电话没有响起过。 　　第七天，我以即将上课要在家中补眠为由拒绝所有人有关出去的任何邀请。不过，电话没有响起过。 　　整整七天，我等在电话面前，诚惶诚恐地期待它响起。无数次告诉自己，再多等一天，叶家谦一定会打过来。 　　整整七天，我呆在自己的家中，不敢往外跑，生怕我出去的时候叶家谦刚好打电话过来，从而错过了接听的可能性。 　　整整七天，一次又一次地自我催眠，他说不定是有事耽搁了，电话终究会打来的。 　　整整七天，电话一次也没有响起过。 　　 　　☆、第 40 章 　　第二周，我满心失望地来到学校，情绪低落。 　　小东子凑过脸来，“老大，看你印堂发黑，面有菜色，这七天上哪儿疯去啦？” 　　我甚至连白他的力气也消失了，敷衍道：“我去七天环游G省了，可不可以啊？” 　　见我一副不大爱搭理人的样子，小东子识趣地没有再来招惹我。 　　下课后，林晨特地跑到我的座位上。 　　“你怎么了，‘五一’七天完全没看见你的影子，最近很流行玩失踪吗？” 　　“我参加了一个宗教组织，到山里修炼去了。”我有气无力地说道。 　　林晨和小东子相视一眼，终于放弃了从我嘴里问出这七天行踪的想法。 　　放学了，照例和他们一起回去。我心里藏着事，考虑要不要去问叶家谦为什么没有给我打电话。可是又怕他笑话我的过分认真，告诉我那只是他顺口扯来的空头承诺。 　　好巧不巧地正好撞上叶家谦，他一副急匆匆赶路的样子。 　　“嗨，家谦，这么急着去哪里啊？”小东子冲他大声喊道。 　　叶家谦闻声停住了步伐，等着我们向他靠近。 　　“没什么，打算去接朵朵放学而已。”他笑得一脸正常，果然已经忘记他失信于我的事情了。 　　“噢，那你快去吧，别让人家女孩子等你了。”林晨好心地提醒道。 　　叶家谦点点头，注意到在一旁低着头的我，“小李子，你怎么一副闷闷不乐的样子啊？谁欺负你了吗？” 　　忍不住在心里翻了个白眼，还有脸问我，不就是你欺负我吗？ 　　可还是敢怒不敢言，我只得挂上一副无谓的笑脸，“哪有啊，只是脖子有点酸而已。” 　　“那就好，我还以为你怎么了呢！”叶家谦作势要走，正好符合了我不想见他的心意。 　　不料，他像是想起了什么又停住了脚步，对我认真地说：“不好意思啊，小李子，我‘五一’忘记给你打电话了。你不会怪我吧？” 　　神啊，一道闪电把我劈死了吧。我是希望他给我一个交代，但是不要在这两个人面前啊。 　　我几乎立刻就感觉到四道灼灼的眼神射到了我的身上，而眼前的这个罪魁祸首还一脸平静地等待着我的回答。 　　“当然不会啦。”我生硬地挤出这几个字，勉强给叶家谦一个笑容。 　　“那就好。我先走一步，下次再聊吧。”语毕，叶家谦风风火火地转身离开。 　　很好，你就这样挥一挥衣袖地飘走了，留下这个烂摊子给我收拾吗？ 　　林晨和小东子双双围在我的面前，同情地望着我。 　　“筱筱……” 　　“老大……” 　　“打住，我不想听什么安慰的话。我现在很好，非常好。”我咬牙切齿地说。 　　林晨和小东子一下子闭上了嘴，两个人不知道在那里用眼神交流着什么信息。此刻，我只想赶快回家睡一觉，忘记这八天来一切荒唐的事情。 　　只能说，这个“五一”长假我过得糟糕透了！ 　　自从小东子和林晨撞破我对叶家谦的情感之后，他们很自觉不再主动在我的面前提起有关“五一”的任何话题。我自然是巴不得他们这么替我着想，但与他们总是用一副心疼加同情的眼神瞅着我相比，我倒宁愿他们整天在我的耳边絮絮叨叨。 　　终于，在我忍不住人品大爆发之后，他们总算勉强同意暂时忘记我苦恋叶家谦这个事实。可是，两个人还是有意无意地为我营造与叶家谦单独相处的机会。这种关心和爱护让我哭笑不得，一再严词要求他们住手。看到我的脸上是满满的认真严肃而不是含羞带怯，小东子和林晨才稍微收敛了一些。 　　我不知道叶家谦是不是有注意到这一诡异的情况，他已经很久没有给我打电话了。“五一”过后，叶家谦又一次闹起了人间蒸发，常常几个星期几个星期不见人影。听林晨说，他在忙着为赵朵朵办什么事。 　　林晨告诉我的时候，一脸的担忧溢于言表。我只能笑着告诉她不打紧，心里却苦涩地想要掉眼泪。不知道为什么叶家谦这次会和赵朵朵维持这么长的恋情，我隐隐约约有些不祥的预感。 　　随着夏天的渐渐靠近，日子愈来愈漫长。叶家谦晚上训练的时间也逐渐拉长了，赵朵朵每天都亲自陪他。叶家谦自然也就不会再想到我这个人，想到我曾经陪伴他的那段日子。 　　或许我真的只能做叶家谦无聊时的调剂品，只能做他女友不在时的亲情后盾。 　　某一天下课，我到食堂那边的小卖部买雪糕。由于天气过于炎热的缘故，我和小东子林晨他们约定好，一次下去一个人把三人的份全买齐。 　　这次刚好轮到我，顶着炎炎烈日，我迅速窜到小卖部买好了雪糕。 　　回去的路上，鬼使神差的，我打算走穿过篮球场的那条捷径。 　　一踏进篮球场，我几乎立刻就注意到了叶家谦的存在。 　　仿佛已经几个世纪没有见到他了，我只知道贪婪地盯着他，甚至忘记移动自己的脚步。 　　叶家谦像是下来上体育课的样子，身边围着一群和他穿着同样球服的男生。再看看一边放着的饮料和他们手里抱着的篮球，我估计着这些人一会准备打比赛。 　　忽然觉得这个时候和他打招呼不大合适，何况叶家谦正站在中间，要注意到我也不是那么容易的一件事。 　　我赶忙埋下头，要是能低到衣服里就更好了。下意识地加快了步伐，我只希望可以马上离开篮球场而不要被叶家谦所察觉。 　　在走过大半个球场的时候，模糊听到有人在叫“小李子”。 　　不停地告诉自己那是幻觉，我什么也没听到，什么也没听到…… 　　直到叶家谦拦在了我的前面，我才不得已停住了脚步。 　　“小李子，我叫了你那么多声，你怎么都听不见的？”叶家谦的声音还喘着气，有些责备地问我。 　　呵呵，能告诉你是我装作没听见吗？ 　　“大概是这里太吵了吧。”我面不改色地解释道。 　　由于我是处于背光的一面，叶家谦基本完全看不见我的表情。放任自己痴痴地盯着他看，而不用担心他会察觉到我的感情。那双黑玉般的眼睛在阳光的照射下更显得流光溢彩，衬着叶家谦越发成熟的脸，说不尽的迷人和诱惑。 　　即使那光芒有着灼伤人的危险，我也会毫不犹豫地选择接近的。 　　“下来买雪糕啊，”叶家谦看看我手中的购物袋，“也是，天气这么热，是该吃点冷的好好降降温。” 　　我笑着表示认可他的说法，空气中淡淡传来他身上的气息，竟然让我想起了干爽的青草香。 　　叶家谦像是想到了什么，“你等我一下，我很快就过来。”说完，就匆匆跑回他刚才站着的地方。 　　我不禁好奇地转身看他做什么，却没想到叶家谦的队友们正一脸好奇地盯着我看，全身写满了“八卦”两个字。 　　好吧，这种情况下，我还是转回来比较英明。 　　几秒钟之后，叶家谦又一次出现在了我的面前，额头上还挂着晶莹的汗珠。 　　“给你，天气这么热，不要中暑了。”他一边说一边把一听可乐往我手里塞。也不管我说要或不要，塞稳了转身就跑。 　　我握着手里的可口可乐，上面似乎还留有叶家谦手指的温度。 　　忍不住回头和他说声“谢谢”，叶家谦听到对我回眸一笑。 　　一时间，我开始真正理解那句诗“回眸一笑百媚生，六宫粉黛无颜色”。 　　叶家谦奔跑的身影渐渐融入他的队友之中，却牢牢镌刻在了我的心里。 　　快离开篮球场的时候，我还是又一次回头搜索他的身影。看到他活跃着在球场的四周跑来跑去，看到他在炽热的夏风中微微有些凌乱的头发，看到他俊毅的脸上露出招牌式的坏笑，我突然觉得胸腔被喜悦和满足填充的满满的。 　　不知道叶家谦是顺手拿了一瓶饮料给我，还是他记得我喜欢喝可口可乐。不管是哪一种，我都有一种被人呵护的感觉。打开可乐喝了几口，酸甜的味道立刻在我的唇齿间游动。暗暗提醒自己，下次一定要记得问叶家谦他的可乐是在哪里买的，为什么喝起来比我以往任何一瓶味道都好呢？ 　　树上的蝉儿在欢快地鸣叫着，我忽然就想起了以前学过的一篇课文《夏天也是好天气》。 　　暑假在众人的期盼中终于羞答答地到来了，叶家谦让我们几个人一起帮他搬家。据说是叶老大在股市里浮沉数年，这次赚了一大笔，决心要好好改善家人们的生活。 　　说起来，叶家谦的新家还和我家属于同一个居委会。虽然按照路程来看，林晨的家与他更为接近，我却还是觉得心中莫名的欣喜。 　　以后，我就可以里叶家谦近一点了，可以在蓝天下呼吸相近的空气了。 　　其实叶家谦的家早就搬得差不多了，只是让我们在他收拾东西的时候搭一把手而已。没过多久，我们就搞定了这一切。 　　大家懒洋洋地在客厅的沙发上闭着眼睛小憩，虽然没用多大力气，但是由于天气太过于闷热，没人愿意开口说话。 　　 　　☆、第 41 章 　　突然，一声脆生生的童音打断了我的昏昏欲睡。 　　“叔叔，爸爸妈妈去哪里了，为什么我找不到他们？” 　　睁眼一看，面前站着一个可爱的小女孩，怯生生地看着我们。小姑娘大概六七岁，红扑扑的笑脸让人忍不住想咬一口。一双灵动的大眼睛现在像极了受惊的小鹿的双眼，无辜地望着叶家谦。仔细一看，竟能找出几分叶家谦眼睛的影子来。手里紧紧握着些不知名的小花，有点害怕地看着我们三个陌生人。 　　我几乎是见到她的第一眼就喜欢上了这个小姑娘，就像当年第一眼喜欢上叶家谦一样。看来我对姓叶的小孩都没有什么免疫力，也不知道是不是上辈子欠了他们的。 　　叶家谦皱了皱眉，似乎没有想到自己的侄女会出现在这里，又或是在思考该怎样回答她的问题。 　　“晓若，爸爸妈妈可能出去买东西了，一会儿就会回来了。” 　　小姑娘显然很不满意叶家谦敷衍的回答，委屈地大声说：“叔叔坏，叔叔不告诉若若爸爸妈妈去哪里了。妈妈答应带我去吃麦当劳的，不可以说话不算数。”她嘴巴一瘪，作势要哭。 　　“若若乖，到姐姐这边来。我们一起不理你的坏叔叔好不好？”我小心翼翼地哄骗到，也不知道管不管用。 　　瞬时就感觉到三束好奇的眼光射到我的身上，叶家谦的视线更是带了几分玩味。 　　小姑娘显然没有想到我会和她说话，一时忘记了要继续干嚎，忘记了要继续揉红眼睛装哭。她有点迟疑地看着我，“姐姐，你也爱吃麦当劳吗？” 　　晕，这小姑娘的思维怎么这么跳跃，难道麦当劳是她交朋友的唯一标准？ 　　“喜欢，不信你问你叔叔，姐姐我最喜欢吃的就是麦当劳了。”我赶紧回答，生怕慢一步她又会哭出声来。 　　“太好了，我终于找到也喜欢吃麦当劳的大人了。”小姑娘一边欣喜地大声喊道，一边猛地扑进了我的怀抱。 　　嗯，软软地，小孩子抱起来手感还真是不错啊。 　　小姑娘没安静多久，就从我的怀里探出脑袋，换上了一副趾高气扬的语气对叶家谦说：“坏叔叔，以后没有人理你了。” 　　我顿时满头黑线，这小姑娘也太会见风使舵了吧。刚刚还泫然欲泣的可怜样，现在竟然大胆到直接取笑叶家谦了。 　　叶家谦不怒反笑，果然这一招大大震撼了小姑娘。在她的设想中，叔叔应该要哭着求我们理他才对，怎么还会这么开心的样子？ 　　小姑娘眼珠子转了转，把注意力移到了我的身上。 　　“姐姐，你叫什么名字啊？”哇，眼睛黑黑的圆圆的，好可爱的说。 　　“我跟你说啊，其实我的名字……” 　　“她叫小李子，你叫她小李子姐姐就好了。”叶家谦毫不客气地截断了我的话，害我只能将涌到嘴边的几个字生生咽下。 　　“小李子，小李子姐姐，”小姑娘反射性地重复道，“为什么你的名字那么奇怪啊，那么像电视里伺候皇帝的公公的名字啊？” 　　小姑娘天真无邪的问题引得在场三个心怀鬼胎的大人哈哈大笑。 　　我忍住抽搐的嘴角，狠狠地瞪了叶家谦一眼，真是个无聊的家伙。 　　“小李子姐姐，我好喜欢你啊，就像喜欢麦当劳一样。”小姑娘拼命摇着我的手。 　　“若若，姐姐也好喜欢你啊，就像喜欢麦当劳一样。”我也反过来摇着她的手。 　　“小李子姐姐……” 　　“若若……” 　　瞥一眼快要僵硬的其他三人，我在心里冷笑了一声。小样儿。看我不恶心死你们？ 　　“老大，你今年几岁了啊？”小东子一副快要吐出来的样子问我。 　　直接无视他的问题，突然想到小姑娘叫我姐姐，叫叶家谦叔叔。那我不是活活小了叶家谦一个辈分，难怪他刚才笑得那么不怀好意了。 　　“小李子姐姐，你看我手里拿的什么？”小姑娘的叫声拉回我的愤愤不平。 　　“呀，是蝴蝶草啊。”我故作惊讶地说。 　　好吧，我承认如果不是学校附近开满了蝴蝶草，如果不是我每天上学都会经过那条路，我是绝对不认出她手里这一堆干巴巴的花瓣是蝴蝶草的。 　　“哇，姐姐你好厉害啊，爸爸妈妈他们都不知道这是什么？” 　　我抽了抽嘴角，当然不会知道了，看你都把它们□□成什么样了。可怜的蝴蝶草，我在心里默默地为它们的死无全尸哀悼。 　　“那是，因为姐姐也很喜欢蝴蝶草啊。”天天见，我可以选择不喜欢吗？ 　　“姐姐，那你知不知道蝴蝶草的故事呢？”小姑娘一脸期待地看着我。 　　呃——她这个表情是希望我说知道还是不知道？ 　　有点看不明白，我反问道：“那若若知不知道呢？” 　　“知道知道。”小姑娘连声应道。 　　好险，差点就把小姑娘卖弄自己的机会给抢走了。 　　我摸了摸头上根本不存在的冷汗，继续用欣喜的语气说：“若若好厉害啊，那可不可以告诉姐姐？姐姐也很想知道呢！” 　　小姑娘清了清嗓子，一本正经地准备叙述：“很久很久以前……” 　　果然不出所料，又是一个悲惨的爱情故事。某女和某男由于种种原因不能白头偕老，于是双双赴死。尸体就变成了现在的蝴蝶草，象征着天长地久。 　　现在的幼儿园老师都是这么教育小孩的么？从小就让他们相信世上有天长地久的爱情，那将来大了要他们怎么面对这个残酷的社会？ 　　我耐着性子听完了小姑娘的故事，看到周围的人果然又是一副昏昏欲睡的样子。 　　这群没良心的，难道不知道小孩子需要鼓励吗？ 　　“若若好厉害啊，是老师教的吗？”我夸张地问。 　　“是啊，老师也说我讲得很好。”小姑娘挺起了胸膛，一脸的骄傲和满足。 　　果然，做小孩就是比较幸福，想想麦当劳就很开心，而我则要吃到肚子才可以；被人夸奖几句也很开心，而我则要实际的奖品才可以。 　　年龄，真是个可怕的东西。 　　半个小时之后，小姑娘的爸爸妈妈回来带走了她。虽然她一再强调我一定要再来找她玩，虽然她一再邀请我下次一定要和她一起吃麦当劳，虽然我信誓旦旦地保证一定会遵守承诺，但我清楚地明白实现的可能性微乎其微。 　　因为叶家谦说过，为了小姑娘上学方便，他的侄女一直是住在外公外婆家的。平日里叶家谦就很少见得到她，假期里她又见不到到处乱跑的叶家谦。所以叔侄的感情不是很深厚。偏偏叶家谦虽然疼爱她，却老喜欢说些鬼故事去吓唬她。弄得小姑娘对叶家谦是又爱又怕。 　　这次可以碰上她，估计也是因为搬家的缘故。想想以后可能再也见不到这么可爱的小姑娘，我的心里就怪舍不得的。 　　叶家谦看我一副要哭的样子，笑道：“看不出你这么疼爱小孩子啊？” 　　“你以为谁都像你那样冷血啊？”我反唇相讥。 　　“谁说的，我可是大好的热血青年……” 　　高二一开学，我们就面临分班的问题。小东子毫不犹豫地选择了理科班，谁让他的文科成绩那么惨不忍睹。林晨则去了文科班，为她成为世界五百强公司的OL梦想提前努力着。我考虑再三，最后还是选择了理科班。叶家谦反正是艺术生，不需要烦恼文理的问题。 　　于是，我们三个人就剩下我和小东子还在一个班级。每每看到原本属于林晨的位子上坐着其他人，我的心里就涌上一阵难过和不舍。 　　这个学期更是很少见到叶家谦，但是他给我打得电话却越发频繁起来。我们几乎无话不说，甚至有几次他都脱口而出许多越界的话。我对他的心思是完全不明白，就只好装傻掩饰过去。令我惊讶的是，叶家谦竟然还和赵朵朵保持的恋人关系。这对于换女友如换衣服的叶家谦来说是很反常的一件事，我的心里有着一种不祥的预感。 　　难道他对赵朵朵玩真的？一思及此，我的胸腔就憋闷得不行。与其这样，我倒更希望他频频更换女朋友。 　　至少，每个女生在他心目中的分量都是一样的。 　　开学没多久，我就发现了有关叶家谦的一个秘密。 　　由于睡觉前灌了太多水的缘故，凌晨我不得已起来上厕所。经过窗台的时候不经意向外瞄了一眼，竟然看见叶家谦的身影出现在小区的篮球场上。 　　虽然那时天才蒙蒙亮。虽然那个篮球场离我家有点远，虽然我家窗台的角度不大好，但我还是一眼就确定了那个人是叶家谦，就凭对他异于常人的敏感性。 　　从那天开始，我就发现叶家谦每天凌晨5点左右都会到篮球场上打一个小时的球，哪怕是到了冬天也不例外。为什么我会知道的这么清楚呢？因为我每天5点都会准时守在窗台边等待叶家谦的出现。起初，只是那样静静地看着他，后来学业繁重起来，我就取一本英语书一边背一边注视他。 　　就假装我们是约定好的一样，约定好一起读书，一起打球。 　　周末的时候，我会跑到林晨家里过夜。为的是第二天一早能以更好的角度观察叶家谦。毕竟林晨家的窗台正对着篮球场，这么绝妙的视角完全不是我家可以比拟的。 　　我明显的举动很快就被林晨所察觉。她没有劝我放弃这个愚蠢的行为，只是在周末和假期提前打电话到我家邀请我到她家过夜，只是在我凌晨起来的时候为我加上一件厚衣服。 　　她这些温暖的小动作给了我莫大的支持和鼓励，我的举动一直持续到高三毕业，持续到叶家谦不再出现在篮球场上。 　　我想这个秘密除了我和林晨外没有第三个人会知道，叶家谦怕是到死都不可能知道。知道曾经有一个女孩子每天坚持着早早起来，为的只是远远地看他几眼。 　　知道曾经有一个女孩子那样毫无希望，默默无闻地喜欢着他。 　　 　　☆、第 42 章 　　最近有件事一直让我很是心烦，那就是叶家谦一而再再而三地要求与我单独出去。我不能说自己没有心动，没有想答应，但依旧死咬着牙关不肯松口。 　　终于在叶家谦第六次发出邀请之后，我拗不过心里的悸动。一口答应了。 　　见面的日子定在周日，据天气预报说那天会晴空万里——这是叶家谦的官方解释。我不知道叶家谦是不是在和每一个女孩子约会前都会这样细心的去看天气预报，至少他的这一行为让我觉得他很重视这次的见面。 　　看着满床林乱的衣服，我有了抓狂的征兆。 　　随手拉过一条白色的羊毛裙，再套上粉色的大衣，我准备就这么出门了。 　　看看镜子里的自己，感觉还不赖，我暗暗给自己加油打气。 　　匆匆来到了约定的地点，我有点紧张地等待着叶家谦的出现。 　　半晌，一个熟悉的身影缓缓地向我走来。下意识看了看表，比约定的时间晚了十分钟。这对于动辄让人等上一个小时的叶大少爷来说，无疑已经是很给我面子了。 　　叶家谦穿着一件淡蓝色的毛衣，袖子和领口露出里面的白衬衫。一条灰色的休闲裤将他的双腿修长的优势淋漓尽致地呈现出来。恍惚间，我的脑海中闪过另一个人的身影，他的面容模糊得看不清楚。但是两人的打扮都是那么的相似，那么地让我心动不已。 　　“怎么，看我看傻了？”头上传来叶家谦戏谑的声音，我才惊觉自己已经直勾勾地盯着他看了很久。 　　“少臭美了你，你也不看看自己迟到多久了。”我假装生气地转移了话题，一边收回自己神游在外的意识。 　　“不好意思，习惯了。”叶家谦的语气一点抱歉的诚意都没有。 　　我不再多说什么。和他并肩走在人行道上，随意地交谈着。 　　原先以为单独和他相处会很紧张，现在看起来还是蛮自在的。虽然和叶家谦的距离不是很近，但我依旧可以闻到他身上干净的沐浴露的清香。 　　让我觉得很心安，很幸福。 　　“要不我们进去喝杯饮料，顺便休息一下。”叶家谦在一家名为“明心小筑”的冷饮厅前站定，询问我的意思。 　　我笑着点点头，慢慢像前走去。 　　叶家谦却三步并作两步快步走到了前面，绅士地替我拉开了门。 　　我一下子明白为什么他的那些前任女友们没有抱怨过他一句。 　　如果叶家谦想要对一个人好，一定就可以让那个人觉得自己是备受呵护的珍宝，觉得自己是他真正所用心关怀的。 　　譬如那些女生，譬如我。 　　在买饮料的时候，叶家谦侧过脸来十分温柔地询问我的意见。看着他脸部柔和的线条，我微微有点失神。他此刻的表情像极了一个细心呵护女朋友的男朋友，让我顿时有一种想哭的冲动。 　　为什么这么幸福的对待只是他的习惯，为什么这么美好的叶家谦不属于我？ 　　叶家谦很自然地买单，接过餐盘，一切仿佛天经地义一般。 　　在店里的椅子上坐下，叶家谦替我将可乐扎开后才递给我。说实话，他低头为我扎开可乐的一瞬间真的很迷人，我能感觉到自己的脸都不争气地在发热了。 　　叶家谦的眼睛一动不动地看着我，眸子深不见底。我看不明白他的表情，只能傻傻地和他对视着。 　　我想，在外人看来，我们大概像极了一对热恋中的情侣，在深情款款地凝视对方。 　　他的眼睛像一口深潭，看久了就有陷进去的危险。最后，还是我的定力不足，别开了眼。 　　为了掩饰自己的尴尬和脸红，我随口问道：“你都喜欢喝些什么饮料啊？” 　　叶家谦想了想，回答道：“咖啡吧，比较能提神。” 　　鬼使神差地，我顺口接了一句：“哦，你和翟海文一样都喜欢喝咖啡呀。” 　　话音刚落，我就恨不得咬掉自己的舌头。没事吃饱了撑着提翟海文做什么，明知道他连不对盘。 　　果然，我一下子觉得气压变得很低。偷偷看了叶家谦一眼，见他依旧紧紧盯着我，脸色不大好看。 　　“宅——海——文”，叶家谦鹦鹉学舌般一字一顿地重复道。 　　为什么我觉得他每个字都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一样？ 　　沉默了大概两三秒，他阴晴不定地开口问我：“你还和他有联系？” 　　我怎么觉得如果我回答有会死得很难看呢？ 　　“没……早就没联系了。”我结结巴巴地开口解释。 　　叶家谦从鼻子里冷冷地哼了一声，仿佛对我的唯唯诺诺很不屑似的，但是脸色却在瞬间“多云转晴”。 　　我在心里放下了一大块石头，总算是有惊无险地度过这关了。 　　可转念一想，我貌似什么都没有做错吧？ 　　随后的气氛好了很多，我很识相地没有再提起有关翟海文的任何事情。 　　出门的时候，我忘记叶家谦要展示他的绅士风度了。情急之下，竟然直接将手覆在了叶家谦已经按住门把的手上。 　　我几乎是立刻就将手缩了回来，脸上同时火辣辣的一片。耳朵里好像听见叶家谦闷闷的笑声，更是没脸抬头去看他了。 　　走在叶家谦的旁边，我沉默不语。心里还在想着刚刚的小意外，手上似乎还留有叶家谦的温度和气息。顿时，我的心猛烈地跳动起来，连脖子也烧烧的。 　　幸运的是，叶家谦像是没有注意到我的失态。他领着我走进一家精品屋，说是要给他的一个朋友买生日礼物。 　　我们刚一进门，导购小姐就一脸热情地迎上来问我们需要些什么。准确的说，是问叶家谦需要什么。 　　我忍不住向上翻了翻白眼，这家伙到哪里都改不了爱乱放电的毛病。 　　不去理会眼睛已经冒出爱心桃的导购小姐和在一旁卖弄温柔的叶家谦，我一个人在店里随便走着。 　　低头看柜子里展示出的银饰，我的目光很快就被一枚尾戒所吸引。虽然款式简单，却给一种不知名的亲切感。 　　见我一直盯着这枚戒指，导购小姐善解人意地说：“美女真是好眼光，这款情侣戒的销量在我们的店里一直是最好的。” 　　“情侣戒？”我接口反问，一个荒唐的念头突然闪过我的脑海。 　　“是啊，如果你喜欢的话，我可以把两枚都拿出来让你仔细看看。” 　　没等我回答，叶家谦的声音就从后头飘了过来，“在看什么？” 　　我立刻就想阻止导购小姐说出这对戒指的事情，可惜还是快不过她那张嘴。 　　“这位美女刚刚看中了一款情侣戒指，帅哥，不如买下来送给你女朋友吧，可以促进感情的哦。”导购小姐殷勤地推销到。 　　我什么时候告诉我看上这对戒指了…… 　　“真的能促进感情？”叶家谦居然没有立刻反驳导购小姐的错误，反而问了这么个没营养的问题。 　　我突然有些紧张，一转头对上叶家谦那似笑非笑的眼睛。就像一盆冷水从天而降，我的庆幸和期待一下子消失的无影无踪。 　　“他不是我男朋友，还有这对戒指我们不要了，谢谢。”不去看导购小姐一脸失望的表情，我坦然直视叶家谦，问道：“你有什么看中的东西吗？” 　　他摇摇头，一副若有所思的样子。 　　“那我们走吧。”不等他回答，我径直走出了这家店。 　　深深吸了一口气，用干燥而冰冷的空气赶走我脑子里的胡思乱想。我的理智渐渐恢复正常，叶家谦不知道什么时候也站到了我的旁边。 　　两个人有点沉默地走着，谁也没有再提刚刚在精品屋里的误会。 　　“小李子，要不我们去那边的美术馆看看，听说有一批新到的作品正在展出。”叶家谦提议地说。 　　“好啊，去看看吧。” 　　刚踏进美术馆，我就立刻被展出的作品震撼到了。这是我第一次这么认真地欣赏美术馆里的每一幅作品，第一次这么强烈地感觉到这是叶家谦将来所要涉足的世界，第一次想要好好地了解有关它的一切。 　　叶家谦好笑地看着我满脸惊奇地四处张望。 　　他突然靠近了我，温热的呼吸悉数喷洒在我的脖子上。我心里一阵悸动，感觉鸡皮疙瘩通通在这一刻对叶家谦肃然起敬。 　　本能地后推了一步，有点戒备地看着他。 　　叶家谦仿佛没有看到我的举动一般，他压低了嗓音：“我出去买点东西，一会就回来找你。”语毕，匆匆跑开了。 　　我望着他的背影渐渐远去，感到一阵失落。不过短短的数十秒钟，我就已经开始怀念他站在我身边的温暖了。 　　一个想法忽然从心底升了上来：他该不会是去买那对戒指吧。 　　不要说我想太多，按照《读者》的文章来推断，这时候叶家谦十有□□是去买那对戒指了。所谓的给朋友买礼物其实也只是个幌子，他真正想送礼物的人是我。 　　可惜，当时的我忽略了很重要的一个前提——叶家谦并不想书上写的那样很久之前就在暗恋我了。 　　我无语地看着手中叶家谦买回来的可口可乐，一时不知道该怎样面对梦想与现实的巨大落差。 　　后来的我对画展也提不起什么兴致来，叶家谦以为我累了，就说送我去车站搭车回家。 　　我心不在焉地走着，也没注意叶家谦究竟说了些什么。 　　快到车站的时候，我突然感觉到叶家谦猛地拽住我的手，用力地把我整个人拉到后方去。 　　下一秒，一辆大客车呼啸着从我刚刚站着的地方飞驰而过。 　　好险，差一点就要找毛爷爷汇报思想心得了。我的神智一下子清醒过来，不再像刚才那样浑浑噩噩了。 　　“你疯了，过马路不长眼睛的。”叶家谦恶狠狠地对我吼道。 　　转头对上他惊魂未定的双眼，我忽然觉得这一刻的关心和愤怒是那样的难能可贵。 　　“我下次会小心的。”我用自己最真诚的语气说。 　　叶家谦深深地看了我一眼，确定我的表情是严肃正经的，才没有再继续说什么。 　　和他告别之后，我坐在一辆还在等待乘客的公交车上。原本以为叶家谦会转身离开的，谁知道他竟然就直直地站在车牌底下，目不转睛地盯着我。 　　我开始后悔刚刚为什么要选这个靠窗的位子了。 　　不知道要怎样回应他炽热的眼神，我只好拿出小灵通假装自己在发短信，假装自己没有感觉到他的注视。 　　神啊，赶快让车开动吧，我就要抗不住了。 　　这一次，神终于听到了我的呼唤。车子很快就出发了，直到它拐弯的时候我才敢回头瞧向叶家谦站着的地方。 　　他似乎依旧站在那里，一动不动地目送我远去。 　　至此，我和叶家谦的第一次单独见面正式落下帷幕。 　　我没有向林晨或是小东子提起有关这次见面的任何信息，私下里觉得这是我和叶家谦为数不多的小秘密。 　　 　　☆、第 43 章 　　自从那次单独见面之后，叶家谦就经常对我说一些模棱两可的，令人禁不住胡思乱想的话。比方说，快过年的时候，我正在和来我家做客的表妹玩耍，电话却突然响起。 　　我看到显示的是叶家谦的号码，不免觉得有些奇怪。这时候的他应该正忙着和他大哥四处应酬，怎么会有这个闲功夫来找我聊天呢？ 　　奇怪归奇怪，我还是第一时间接起了电话。 　　“你现在怎么会打电话来，有什么要紧事吗？” 　　叶家谦低沉的声音在电话那一头响起，“没什么，就是想听听你的声音。” 　　“哦，你家的年货买的怎么样了？”我不知道要怎样面对他突如其来的暧昧，只能鸵鸟地选择转移话题。 　　叶家谦已经不是第一次向我说出如此暧昧的话来了，我实在是弄不明白他究竟想要干什么。他应该很清楚地知道我是一个对感情有洁癖的人，却还是一味地挑战的底线。 　　在我看来，如果双方确定了关系，就应该对彼此保持忠诚。叶家谦恰恰就不是这样的人，他最喜欢的莫过于同时与n多个女生维持暧昧的联系，好像只有这样才能证明他的魅力似的。我本来应该严词拒绝他暧昧的话语，却因为对方是叶家谦而贪恋这一份温暖。 　　想想就觉得自己已经完全不像自己了，一切的喜怒哀乐全部维系在叶家谦的身上。 　　高二下学期，杜墨森和赵朵朵进入了冲刺阶段。连带着林晨和叶家谦也紧张起来，神经绷得像是随时都有可能会断掉一样。 　　我和小东子无人牵挂，只好一心沉迷于书海，倒是取得了相当不错的成效。 　　好像已经很久很久没有见到叶家谦了，哪怕只是因为公事而经过我们班级门口。我总是不自觉地往窗子那边看，希望下一秒能出现叶家谦的身影。 　　不知道是不是连冬天也感觉到了我的思念，这次的冬季尤为漫长，尤为难过。 　　最近几天，我的左眼一直跳个不停。虽然我是坚定的无神论者，但我还选择早点回家，免得真有什么不祥的事情发生。 　　一日，我回家已经好久好久了，却意外地接到了叶家谦的电话。 　　“小李子，你怎么这么早就回去了，害我在你教学楼下等了你这么久，冻死我了。”叶家谦吸着鼻子埋怨道。 　　“怎么，找我有什么事吗？”听到他说等我，我的心里既心疼又感动，还夹杂着阵阵难耐的喜悦。 　　“我看天气还这么冷，怕你着凉，于是买了条围巾打算送给你。” 　　我沉默了一会儿，“你还记得郭英吗，前不久她织了条围巾送给我哦，所以……”装作没有听见他声音浓重的期待和失落，我又一次选择了转移话题。 　　从那天开始，叶家谦就不再和我说那些越界的话了。不知道是他厌倦了和我玩这个游戏，还是以前的暧昧只是我一个人的幻觉。 　　或许，叶家谦终于意识到我作为一个兄弟的价值要远远高于作为一个学不会配合他的暧昧的对象。 　　很想念叶家谦的时候，我会跑到离家不远的一个小水库。对着奔腾的水流大喊：“叶家谦，我喜欢你。”大概也只有这个时候，我才能如次坦白地面对自己的情感。 　　每一次我喊完都不会看见叶家谦从某处走出来，告诉我其实他也是喜欢我，其实我们是可以在一起的。 　　我也不会遇见一个刚好来这里钓鱼的男孩，从而开始另一段美丽的爱情。 　　因为，水库里不准钓鱼。 　　因为，我从来都不是受仙女青睐的辛德瑞拉。 　　黑色的六月，黑色的高考，十二年的寒窗苦读就要在这短短的两天天内决出胜负， 　　杜墨森和赵朵朵在结束高考后邀请我们一起去KTV，庆祝他们高中生涯的圆满结束。 　　看着他俩灿烂的笑颜，我都点不敢相信他们竟然很快就要离开这里，开始另一段崭新的生活。 　　想想时间真是个可怕的东西，就这样悄无声息地带走了一切。等你意识到的时候，早已是沧海桑田。 　　正在我大发感慨之际，我们一行六人来到了KTV的大门前。 　　上一次在火锅店的见面仿佛还是昨天，但今天恐怕是我们六人最后一次的相聚了。 　　大家在一个中等大小的包厢坐下，随着音乐声的响起，气氛也逐渐热烈和活跃起来。 　　林晨和杜墨森合唱了好几首歌，我隐约瞧见了她眼角闪烁的泪珠。这个傻丫头，直到这一刻，难道你还坚持只要和他的暧昧吗？坚持只要在心里默默地喜欢他而不让他知道吗？ 　　不禁为林晨的一味付出摇了摇头，转头却发现叶家谦正目光灼灼地盯着我，眼里带着些说不明道不清的东西。赵朵朵则在一旁似笑非笑地望着我。 　　这个大白痴，难道不知道不能在女朋友面前这么明目张胆地看着另一个女生吗？现在给你害死了，赵朵朵还不知道怎么想我呢！ 　　赶紧回头装作什么都没有看见，我嬉笑着和同样落单的小东子开着玩笑。 　　一阵熟悉的音乐声响起，我抬头一看，唱歌的人不知道什么时候换成了叶家谦。林晨已经和杜墨森躲到角落里窃窃私语去了。而叶家谦唱着的，正是我们俩都很喜欢的《野种子》。 　　嗓音好的人唱歌就是占便宜，我不无嫉妒地想道。叶家谦一出声，立刻就成为全场的焦点。 　　小东子照样是一脸崇拜地看着他，林晨和杜墨森则停下交谈，认真欣赏着。 　　赵朵朵的身子坐在阴影里，看不清她脸上的表情，只知道她的视线是落在叶家谦身上的。像是感应到我的注视，赵朵朵回头看了我一眼。带着几分锐利，几分不屑，更多的却是深深的寂寞和哀伤。 　　哪怕是朋友分别都会依依不舍，何况她和叶家谦还有着一层恋人的关系。 　　不忍心在继续目睹她的无助，我把目光放到了叶家谦身上。 　　脑子里不免浮现出另一个人的身影。虽然翟海文的声线远不及叶家谦，但是两人都唱的一样专注，一样让我心动。 　　那时，我喜欢《k歌之王》，喜欢翟海文。 　　此时，我喜欢《野种子》，喜欢叶家谦。 　　喜欢的歌会变，喜欢的人也会变，这世上真有什么不变的东西吗？ 　　难道是小姑娘口中的蝴蝶草，我不禁自嘲地笑笑。 　　突然而来的郁闷和伤感让我不知道怎么办才好，端起桌上的酒猛地饮了好几杯。 　　一时之间，意识变得轻飘飘起来。思维的速度也立刻慢了下来，那些难过和悲哀像是谁按下了删除键，一下子在脑子里荡然无存。 　　难怪人人都喜欢喝酒，醉了的感觉果真很好。 　　不，我没醉，我在心里对自己说。 　　如果我醉了，我怎么可能如此清晰地看到其他五个人的身影，怎么可能如此清楚地听见他们的说话声？ 　　“筱筱，你怎么样了？”林晨担心的出现在我的眼前，可她的声音却像是从一个很遥远的地方传来，好久才落进我的耳里。 　　“呵呵，我没事。”我傻笑着，伸手摸了摸她的脸。嗯，皮肤的弹性比我好多了。这样美好的一个女孩子竟然也会为爱流泪，竟然也会有男孩子让她伤心？这样美好的林晨，杜墨森怎么忍心不要她，怎么舍得她难过？ 　　我的心又开始难过起来，下意识抓起桌上的酒一饮而尽。 　　林晨似乎想要阻止我，却没有料到我这么迅速。她的动作像电影的慢镜头一样从我的眼前掠过，感觉很不真实。 　　“嘿嘿，你动作没有我快哦。”我瞅着林晨，嘴角从刚刚就一直向上扬起，而且有越来越大的趋势。 　　“小李子，”叶家谦的脸突然在我的面前放大，吓得我马上向后坐了一大步。“你醉了是不是？” 　　“没有，我清醒得很。不信我数给你看，这是一，这是二……”为了证明自己没有醉，我一边掰着手指头，一边认真地数数。 　　“好吧，如果你把你最大的秘密告诉我，我们就相信你没醉。”叶家谦的声音像极了魔鬼撒旦，说不出的蛊惑人心。 　　我用手撑着下巴，想了想，说：“相信我有什么用，你们又不肯给我酒喝。”我的声音满是委屈，这一群没良心的家伙。 　　“好嘛，如果你说了，我就给你酒喝好不好？”叶家谦的声音带着无尽的温柔和诱惑。 　　我看了看林晨和小东子，他们担心地看着我，用嘴形示意我不要答应。 　　哼，他们一定是怕我把酒喝完了，这两个小气鬼。 　　再看看杜墨森和赵朵朵，他们满是鼓励地望着我。还是前辈好，知道把好东西让给学妹。 　　我犹豫了一下说：“好是好，可是我好像没有什么秘密啊？” 　　“有的有的，”叶家谦像极了一个循循善诱的老师，“比方说你喜欢的人是谁？” 　　疑惑地看了他一眼，重复道：“喜欢的人？” 　　“是啊，小李子，告诉我你喜欢的人是谁？”叶家谦催眠似的声音在我的耳边回响着。 　　告诉我你喜欢的人是谁？ 　　是谁？ 　　我向前凑近了一步，盯着叶家谦黑色地眸子，里面像是有两簇小小地火焰在燃烧。“呵呵，你想知道我喜欢的人是谁是不是？” 　　“对啊。小李子告诉我好不好？只要你说了就有酒喝哦。”叶家谦一边柔声劝说我，一边极尽诱惑地晃了晃手中地酒。 　　眼神不由转到了摇曳着的黄色液体，我感到自己大脑地神经一下子兴奋起来。伸手就像把酒抢过来，却只见叶家谦灵活地躲过了我的手。他摇着头，似乎在说现在还不可以。 　　思量再三，拿个秘密换酒其实还是很合算的。 　　“好吧，我跟你说我喜欢的人是谁，你一定要把酒给我哦。” 　　“绝对会给你的。”叶家谦拍着胸膛承诺，脸上乐开了花。 　　这个笨蛋还不知道自己亏了，我在心里暗暗发笑。 　　“我喜欢的人是……”一个熟悉的名字即将从我的喉咙里跳出来，这不是很容易的事吗。为什么我的心突然疼起来，疼得我根本无法说出那个名字？ 　　求助般看了看林晨和小东子，我不知道自己这是怎么了。他们的脸上写着担心和惊讶，还有一点无可奈何。 　　像是有一道白光闪过我的大脑，豁然开朗起来。 　　不能说出那个名字，不然我会死的很难看的。虽然不知道原因，但是我的脑海里就一直闪现着这句话。 　　“我干嘛要告诉你我喜欢的人是谁啊？”我一下子变了口风。 　　叶家谦惊愕地看着我，脸上的笑容突然僵硬住了。 　　心里有点小内疚，毕竟说话不算话的人好像是我吧。没等叶家谦开口，我就安抚地对他说：“没关系，我告诉你别人的秘密作交换，好不好？” 　　叶家谦的表情变了又变，快得让我抓不住他的真实想法。 　　“你不说我就当你答应了哦，”我歪着头想了想，“那我就先说小晨的吧，我告诉你她喜欢谁怎么样？” 　　林晨脸色大变，有点惊恐地看着我。杜墨森鼓励的表情有点破碎的迹象，只有小东子和赵朵朵满是期待地看着我。 　　呵呵，林晨一定是在后悔为什么不早点用自己的秘密换酒吧。现在被我抢先一步，所以才会有那么崩溃的表情。 　　没等叶家谦回答我，我已经得意洋洋地开了口：“小晨喜欢的是……”故意拉长了嗓音，“是杜学长。没有想到吧，呵呵，这绝对是真的哦！我可以对着月亮起誓的。” 　　环顾四周，没有看见想象中诧异或是怀疑的眼神，我不禁觉得很失望。 　　“你们干嘛都这个样子，给点反应好不好？”大家还是没有人理会我。“叶家谦，我说了大秘密了，你是不是应该把酒给我呢？”用力扯了扯他的衣袖，绝对不能被他糊弄过去。 　　叶家谦面无表情地看着我，“这个秘密不够大噢，小李子，我不可以把酒给你。” 　　“我就知道你会耍赖皮，说话不算话。”我气鼓鼓地对他喊道，怎么突然觉得叶家谦的身子在不停地晃动呢？ 　　难道是我气昏头了？ 　　跌跌撞撞地冲到杜墨森面前，我两手拽着他胸前的衣襟。还好，这个晃动的不是很厉害。 　　“学长，你说你是不是也喜欢小晨啊？” 　　杜墨森的嘴巴动了动，听不清他在说什么。但是为了我的酒着想，我自动将它理解成是承认我的问题了。 　　欣喜地跑到叶家谦那里，不好，他怎么晃地比刚才更严重了。 　　我把两只手搭在他的肩膀上，想要固定住他的身子。 　　真是讨厌，没事长那么高做什么，害我还要垫着脚才够得到。 　　“我跟你说，你不要再晃了，你以为这样我就会晕吗？”我郑重地警告叶家谦。 　　他的嘴唇一张一合着，可是为什么和杜墨森一样，我都听不到他说什么呢？ 　　“你说大声点，我听不见啦。”我着急地说，莫非我失聪了？ 　　“不管你说什么，你这次都要把酒给我了。因为学长也喜欢小晨，这个秘密够大的吧？”我嘿嘿地笑着，叶家谦的身影晃动得越来越快，渐渐变成白茫茫的一片。 　　“记得把酒给我啊……”然后眼前一黑，我就失去了意识。身子倒下去的前一秒，我还念念不忘叶家谦欠我的酒。 　　朦胧中有一双强有力的手拖住了我，还有很多声音在我耳边嗡嗡地响着。 　　好吵啊，好想把他们都赶走。 　　接着，一切声音全部消失了，只有熟悉的嗓音在唤着我的小名：筱筱，筱筱…… 　　那种感觉很安全，很温馨。 　　我终于舒服地进入了梦乡。 　　 　　☆、第 44 章 　　第二天醒来的时候只觉得头还有点晕，看来宿醉的滋味也不是那么不好受。 　　可是，神智一恢复，我就想到一个非常严峻的问题： 　　昨天我应该没有做什么失态的事情吧？会不会像林晨上次那样直勾勾地盯着叶家谦看啊？ 　　想想都觉得毛骨悚然，我还是打电话问问林晨吧。 　　“哼，你还敢问我你昨天都干了些什么？”林晨的语气明显地不太友好，不对啊，丢脸的不应该是我才对吗？她干嘛一副受尽委屈的样子？ 　　“呵呵，你告诉我嘛，人家什么都不记得了。”我谄媚地说。 　　“好吧，你可听仔细了哦。”她的态度稍稍好转，不过还是冷冷的。 　　…… 　　“不是吧，我真的说了你的事啊？”脑子里隐约有点模糊的记忆，我还是不死心的问道。 　　林晨的鼻子不屑的“哼”了一声，作为对我的回答。 　　“真是不好意思啊，小晨，我也不知道我会这么没酒品的。那……那你和杜墨森现在怎么样了？”满怀愧疚，我小心翼翼地试探。 　　“还能怎么样，被你这么一闹，全部都说开了呗。”林晨的声音显得异常平静，没有起伏。 　　“什么叫全部都说开了？”我顿生不祥的预感，期盼着千万不要是我所想的那个结果。 　　“他说我现在应该要专心学习，如果将来能在一个大学，才有在一起的可能性。” 　　“是不是说，只要你能和他考到一个学校，他就接受你对他的感情？”希望我不要理解错杜墨森的意思。 　　“不清楚，按字面上好像没有错，可是谁知道他心里是怎么想的。”林晨的语气难掩落寞和失望。 　　一时之间，我无比后悔自己酒后的口不择言。如果没有捅破这层窗户纸，林晨和杜墨森的关系是不是会比现在这个尴尬的境地要好多得多？ 　　“小晨，我……我真的很抱歉。”很抱歉自己没有勇气说出叶家谦的名字，很抱歉把你拖下水，做了我的替死鬼。 　　“傻瓜，即使你不说，我也打算昨天晚上跟他摊牌的。”林晨的声音突然带上了一丝欢快的意味。 　　有点不敢相信自己耳朵所听到的，“那你……你刚刚还……” 　　“那是吓你的啦，不管你说不说都会是这个结果的。”林晨顿了顿，“其实，我还挺感谢你的。如果你没有说出来，我还不知道自己要怎样向他开口呢！” 　　林晨最后的一句话将我心里所剩无几的内疚和自责彻底赶走，我像是卸下了千斤重担，轻松得不得了。 　　“好啊，你害我白白浪费自己的感情了。” 　　“谁让你什么都不记得了……”林晨的笑声驱散了方才的阴霾，带来了一室灿烂。 　　没准我这次的醉酒还能促成一对有情人呢！或许，我可以尝试着多喝醉几次，让周围的有情人都终成眷属。 　　可是我和叶家谦呢？不禁想起了林晨说的叶家谦在我醉酒后的所作所为。不知道他是纯粹因为想耍我才问那样的问题，还是说他感觉到了什么？ 　　叶家谦，叶家谦……我在心里默默念叨着他的名字，该怎样处理我这段无望的暗恋呢？ 　　一年后，我们四个人如期参加了高考。 　　高考后的那一天晚上，我在参加完同学聚会之后，一个人偷偷跑会了学校。 　　摸黑来到学校的小花圃，据说为了评比省级文明校园，校领导们特地费了大血本买了一大批花花草草。 　　看看眼前和我一般高度的小树苗，我想这应该就是传说中很快会长成“参天大树”的东西了。 　　掏出兜里早已准备好的刀子，我四下张望，蹑手蹑脚地向其中一棵小树靠近。 　　好一个月黑风高夜，绝对适合做些见不得光的事情。 　　在心里暗暗向即将要经受“破身”之痛的小树说声抱歉，我就着月光，慢慢把刀子推进了尚显稚嫩的小树的躯干上。 　　一笔一划，我用心地镌刻着。额上的汗一滴滴流下来，在寂静的夜里甚至都能听见他们落到地上的声音。 　　许久，我擦了擦头上的汗，满意地看着眼前的三个字： 　　叶家谦。 　　站起来的时候，才发现由于蹲得太久，双脚都在微微发抖，不太听从大脑的使唤。我使劲在往地上跺了几下，慢慢恢复了知觉。 　　将手覆在崭新的划痕上，眼泪无声无息地落了下来。这就是我长达数年暗恋的最终结果吗？由一棵不会说话的小树来见证和铭记这一切？ 　　一遍又一遍地抚摸着那个名字，嘴里一阵苦涩。我不是早就心知肚明，即使不刻在树干上，叶家谦这个名字也已经刻在我的内心深处了么？ 　　可是为什么我还是希望能有些不变的东西帮我一起记住他？哪怕沧海桑田，哪怕我们所有人都离开了这个世界，仍然会有人知道一个名叫叶家谦的人曾经在这个世界上存在过。即使没有人知道他的身边曾经有过一个叫李筱的兄弟，曾经他的兄弟那样毫无希望，默默无闻地喜欢过他。 　　于是，我选择只将他的名字刻在小树上。等以后小树长成了大树，小李子变成了老李子，那个名字依旧存在，依旧清晰可见。 　　最后再看一眼这个令我魂牵梦绕的名字，我咬牙转身离开了。 　　或许，这是对我这段初恋最好的结局。 　　一个月后，我们的高考成绩新鲜出炉。是否能上的了之前填报的志愿，大家也都心知肚明。 　　林晨义无反顾地选择了杜墨森所在的B市，幸运的是，她也顺利考上了杜墨森就读的学校。 　　其实，我们学校去B市的人挺多的，比方说上届的赵朵朵就进了一所知名的艺术类大学。 　　我和小东子都心仪X市，但是我们申报了不同的学校。当知道我们又可以在一个城市一起读书的时候，那种喜悦是溢于言表的。 　　神啊，虽然你经常听不见我的呼唤，虽然你经常忽视我的请求，但是这次我真的要谢谢你，谢谢你没有把小东子从我的身边带走，谢谢你让我可以继续这一段弥足珍贵的友情。 　　但是叶家谦的情况就不大乐观了，他的文化课成绩平平，专业课成绩又不是最拔尖的。在选择大学上有了很大的限制，还好他的绘画专业是比较冷门的。最后，叶家谦申报了本省的一所二流大学并被顺利录取。 　　到了这一刻，我才意识到，叶家谦和我真是要分道扬镳了。 　　暑假的一天，我正泡在空调房里上网，意外地接到叶家谦的求助电话。 　　原来是他那个小侄女今年九月要上小学了，叶老大和他的妻子打算先送小姑娘到附近的民办小学“实习实习”。但是小姑娘一听就不乐意了，成日里苦恼着不去上课。哪怕是麦当劳也诱惑不了她，最后无奈的叶老大第一次冲小姑娘发了火。这下无疑是火上浇油，小姑娘干脆每天以泪洗面，拒绝任何人的安慰和劝解。 　　打在儿身，痛在娘心。小姑娘的这种行为不但让叶家的所有人束手无策，也让他们心疼不已。 　　所谓病急乱投医，在这种情形下，连我这个只和小姑娘有过一面之缘的人也被列入了可求助名单。因此，叶家谦这次找我去他家，就是希望我能够哄哄他那倔强的侄女。 　　我二话不说就答应了，毕竟我一直都还挺牵挂那个小姑娘的。其实，潜意识里也想见见叶家谦，好歹也有一段日子没见了。 　　第二天一大早，我应邀来到了叶家谦的家中。他正坐在沙发上，愁眉苦脸地对着前面抱着洋娃娃抽泣的小姑娘。 　　小姑娘的眼睛肿的像两只核桃似的，难怪他们会心疼了。就连我第一眼瞧见也吓了一大跳，不知道这小姑娘是怎么虐待她那双清澈的大眼睛的，活生生地把一双珍珠整成了鱼目。 　　我的出现并没有引起小姑娘的注意力，她完全沉浸在自己营造的那个姥姥不疼舅舅不爱的世界了。 　　我示意叶家谦不要出声，轻手轻脚地走到了小姑娘面前。慢慢蹲下，让自己的视线和她的持平。 　　据叶家谦的形容，小姑娘貌似对我还有零星的一点印象。不知道他是不是在安慰我，屁大点的小孩，你能指望她对只见过一面的人记多久？ 　　“若若，你看看我，一会儿再哭好不好？”我柔声哄到。 　　叶家谦白了我一眼，似乎在质问我“一会儿再哭”是什么意思。 　　哼，这等高明的哄小孩技巧岂是你这个大老粗可以领会的了的？ 　　果然，小姑娘对我的话有了反应。她缓缓地抬起头，一脸疑惑地看着我。 　　看样子，她是完全不记得我了，估计叶家谦所说的“零星的一点印象”也是他自个儿幻想出来的吧。 　　“你是谁？”小姑娘警惕性还挺强，戒备的眼神在我全身上下打量着。 　　“我是那个爱吃麦当劳的小李子姐姐啊，你还记得不？”我笑得一脸灿烂，就差没把嘴角直接扯到耳朵旁边了。 　　“小李子姐姐？”她重复了我的话，“麦当劳？” 　　昏，这小姑娘的思维怎么还是这么跳跃啊？现在的重点不是麦当劳是我好不好？ 　　忍住暴跳的青筋，我耐着性子，一脸无害地对着她笑。 　　一秒钟过去了。 　　两秒钟过去了。 　　三秒钟过去了。 　　就在我即将放弃与她相认的希望的时候，小姑娘突然猛地扑进了我的怀里。 　　没留神重心不稳，我顿时一个屁股坐在了地上。 　　不过还好小姑娘没摔着，还好她终是认出了我。 　　“小李子姐姐，爸爸妈妈……他们不要我……我了，要……把我送给……给陌生的叔叔阿姨。那些叔叔阿姨……好……好凶啊，他们会打……打我的。”小姑娘一边委屈地向我描述她所遭受的非人待遇，一边梨花带雨地抽泣着，让人好不心疼。 　　想不到这个女娃娃不但有厌学症，还有被害妄想症。 　　我忍住抽搐的嘴角，耐心地哄她：“若若，那些叔叔阿姨不是坏人。”见小姑娘马上就要开口反驳，我赶忙接着说：“真的，姐姐不骗你，因为姐姐的爸爸妈妈也在相同的地方工作。” 　　想想双双做医生的爸爸妈妈，我不禁在心里恳求他们的原谅。为了挽救祖国的花朵，你们就暂且客串一下辛勤的园丁吧。 　　小姑娘从我的怀里抬起头来，害怕地问我：“姐姐，那你是不是经常被你的爸爸妈妈打啊？”她的脸上满是同情，好像已经看见了一身青紫的我一般。 　　耳边传来叶家谦的嗤笑声，我没好气地瞪了他一眼。现在可是你有求于我，居然还敢这么嚣张？ 　　叶家谦立刻噤声不语，一张俊脸憋得通红。 　　“若若，姐姐不是说过了吗？叔叔阿姨不是坏人，他们绝对不会打小朋友的。” 　　见到我一脸的严肃认真，小姑娘有点动摇的样子。 　　赶紧再接再厉扇一把风，“真的，姐姐不骗你。叔叔阿姨们最喜欢像若若这样聪明漂亮又乖巧的小朋友了，他们会对若若很好的。” 　　小姑娘歪着头看我，似乎在思考我的话的真实度有几分。 　　“那叔叔阿姨喜欢麦当劳吗，他们会带若若去吃麦当劳吗？”她一脸渴求地望着我，红肿的眼睛散发出阵阵期待的光芒。 　　昏，这小姑娘怎么满脑子都是麦当劳啊。简直比我还要喜欢麦当劳。难道说她的价值观是由麦当劳决定的？脑子里浮现出红头发的麦当劳叔叔一脸奸诈地对我咧开嘴：“恭喜你，猜对了。” 　　迅速删除脑海里诡异的想法，我继续哄骗她：“喜欢啊，如果若若乖乖听话的话，叔叔阿姨会很愿意带若若去吃麦当劳的。” 　　小姑娘的眼睛一下子亮了起来，让我感觉有点心虚。 　　“太好了，”小姑娘不疑有他，完全相信了我的说法。可是她的眼睛很快又黯淡下去，低着头，沉默不语。 　　刚刚不是想通了么，这下子又怎么了？ 　　“若若，干嘛又垂着头，有什么不开心的事告诉姐姐好不好？” 　　她犹豫了一下，小声说：“姐姐，爸爸他不喜欢我，上次他好凶好凶地对我说话。”小姑娘想到伤心处，不免又红了眼眶。 　　“不是的。爸爸一直都很喜欢若若的。上次的事爸爸已经知道错了，所以若若原谅爸爸好不好？” 　　她眼珠子转了转，像是在经受什么重大的煎熬一样。最后，小姑娘一副做了重大决定的表情，说：“那我看在小李子姐姐的份上，就不和爸爸计较了。” 　　我应该为我有这么大的面子感到荣幸吗？ 　　“但是，”小姑娘话锋一转，“我要爸爸补偿我。”她一脸的理直气壮。 　　“那你想要什么呢？”叶家谦见小侄女不再哭鼻子，很是高兴地问道。 　　“我要……我要去游乐场玩，还要……还要吃麦当劳。”小姑娘一边畏惧地看着叶家谦，一边说出自己的要求。 　　“没问题，我等下就和你爸爸说。明天，明天让妈妈带你去好吗？”难得见叶家谦如此温柔地对小姑娘说话。 　　谁知道小姑娘一点也不领叶家谦的人情，她撇撇嘴，不屑地说：“我才不要明天妈妈带我去。” 　　叶家谦的好脸色一下子不见了，他有些阴沉地说：“那你想要怎么样？” 　　小姑娘吓了一跳，大概不明白自己的叔叔语气怎么转变得这么快。她看了看我，又看了看叶家谦，鼓起勇气说：“我要小李子姐姐今天就陪我去。” 　　什么？我不是听错了吧，好端端地干嘛又扯到我的身上来？ 　　赶紧瞧了瞧叶家谦，示意他我的任务可不包括要陪玩这一项。不料，这厮竟然回避我的眼神。 　　神啊，千万不要告诉我我心里的预感是正确的。 　　“好啊，那我和你小李子姐姐今天就陪你一起去。”叶家谦竟然爽快地答应了。 　　不是吧，你们怎么也该问问我本人的意见吧，好歹我也是有着独立意识的个体啊！ 　　等等，刚刚叶家谦说什么，他要和我们一起去？ 　　心里的感觉一下子变得奇怪起来，现在想想好像天也不是那么热，好像和小孩子出去也不是那么无聊。 　　“小李子姐姐，我们终于可以一起出去玩了。”小姑娘高兴地又扑到我的怀中。 　　是啊，我们终于又可以一起出去玩了。 　　我对着叶家谦含笑的眼睛，终于确定了那奇怪的感觉是什么？是难以置信，是欣喜若狂，是发自内心对上天的感激。 　　神啊，你终于听见我每晚的心愿了，是不是？ 　　 　　☆、第 45 章 　　在桌上写了张留言条，我们一行三人离开了叶家谦的家，向游乐场前进。 　　小姑娘左手牵着我，右手拉着叶家谦，一张小脸笑得合不笼嘴。她一会看看我，一会看看叶家谦，然后自己莫名其妙地傻笑起来。我和叶家谦偶尔说上一两句话，视线相交的一刻，我的心总是忍不住“怦怦”直跳。 　　好吧，我承认我很不健康。可是你难道真的不觉得这副场景很像那什么吗？ 　　除了我和叶家谦的年龄有点小而已。 　　在心里暗自遐想着我和叶家谦的风花雪月，游乐场不知不觉就出现在了我的面前。 　　“小李子姐姐，我要先去玩那个旋转木马。”小姑娘边说边迫不及待地甩开了我和叶家谦的手。 　　“慢点，等等我们……” 　　接下来，我和叶家谦跟着小姑娘四处跑。不禁佩服小孩子的活力，这么热的天也能跟个没事人似的。 　　“要不，叫晓若停一下，喝点饮料消消暑。”叶家谦看我累得直喘气，好心地建议道。 　　“好的好的，赶紧把小丫头叫过来吧。”我有气无力地说。 　　小姑娘颇有点不情愿地跟着我和叶家谦来到了休息区，虽然她自己早已是满头大汗了。 　　我们来到贩卖小吃的店铺，小姑娘的眼睛突然又亮了起来。 　　“叔叔，叔叔，我要吃巧克力冰淇淋。”小姑娘不顾我的手还在她的脸上擦着汗，激动地喊道。 　　“没问题，”叶家谦转身就对小窗口里的售货员说：“一个巧克力冰淇淋。”他停顿了一下，回头对还蹲在地上给小姑娘擦手的我说：“你呢？可乐还是冰淇淋？” 　　“小李子姐姐，跟我一起吃冰淇淋好不好？”小姑娘拼命摇着我的手，半是恳求半是撒娇。 　　“好啦，”刮了刮她小巧的鼻子，我起身来到窗口前面。看看有哪些口味的冰淇淋。 　　“若若，你说姐姐应该吃什么味道的呢？”复杂多样的图片看花了我的眼，只好向小姑娘求助。 　　“恩，你和叔叔都吃草莓味的吧，我们老师说情侣应该要吃草莓味的冰淇淋。” 　　顿时，我翻饮料单的手僵在了半空中，一时不知道要如何回答。 　　谁告诉她我和叶家谦是情侣的？她个小屁孩知道情侣是什么吗？还有，那个该死的老师，没事教这些做什么，完全是在荼毒祖国的花朵嘛。 　　我在心里恶狠狠地想着，感觉到售货员的眼神一直好奇地在我们三个人之间徘徊。 　　“叔叔，你说好不好嘛？你和姐姐就吃草莓味的冰淇淋吧。”小姑娘又开始缠人了。 　　“好啊，再给我拿两个草莓味的冰淇淋。”叶家谦冲售货员喊道。 　　我诧异地转过头看叶家谦，他什么时候也爱吃冰淇淋了？而且他居然真的顺着小姑娘的意思来，难道没听见她说的“情侣”两个字吗？ 　　叶家谦嘴角扬起一个坏坏的笑，眼里全是温柔。我只看到他漆黑的眼眸里自己的一张脸，带着惊讶，带着——满满的笑意。 　　妈呀，立刻收回眼，那个笑得一脸春风的人不会真的是我吧？还是不要多想，好好地等我的冰淇淋吧。 　　不一会儿，售货员就将冰淇淋递了过来。她一边收钱，一边古怪地打量着我们三个 　　小姑娘吃完了雪糕，又神采奕奕地挨个尝试游乐场里的游戏。 　　我和叶家谦跟在她的后面，一时两人都没有说话。 　　不敢去看叶家谦是什么表情，我只好把自己的视线一直锁在小姑娘的身上。 　　小姑娘正在玩云霄飞车，在上面冲着我们大喊大叫。 　　迎着烈日，我仰头回答小姑娘的问题。在刺眼的阳光下，小姑娘的身影有点模糊，我的意识也有点模糊。 　　我想我一定是中暑了吧，要不为什么我会觉得有人牵住了的手，而那个人居然那么像叶家谦？ 　　把这个荒唐的想法从自己的脑子里赶走，我决定低下头，用事实来说话。 　　可是，有没有人可以告诉我，我的手里什么时候真的多了一直手呢？ 　　不可置信地用另一只手揉了揉眼睛，没错，不是我的幻觉。那确实是一只手，一只长在叶家谦身上的手。 　　他五指分开，一根根嵌进我的手指里，指尖扣住我的手面。 　　而我的手还是保持原来的样子，僵硬地向前伸直着。 　　抬眼看叶家谦，他正仰头做着和我刚才相同的事情。感觉到我的注视，他低头冲我一笑，很快就继续和小姑娘说着点什么。 　　几乎是同时，他握着我的手紧了紧。望着他侧脸柔和的线条，我微微有点失神。 　　神啊，可不可以告诉我想在是什么状况，为什么叶家谦会突然牵住我的手呢？还有，我该不该有所反应，譬如，反握住他的手？ 　　手心里已经开始冒汗，难道叶家谦不觉得这么热的天牵着一只汗涔涔的手很难受吗？至少，我非常地不自在。但是另一方面，我又不想先放开他的手，哪怕我还是没有反握住他的手。 　　就让他这么一个人静静地牵着吧，是第一次可能也是最后一次了。 　　我贪婪地汲取着从他手心传来的有关叶家谦的一切温度和气息，或许，我这辈子都不会再有机会和他如此接近了。毕竟，一个月后，我们就要分赴各自的学校，开始各自新的生活。 　　忽略心中的疑问和不舍，我全心全意地享受和叶家谦连在一起的这一刻。 　　直到小姑娘下来，叶家谦也没有松开我的手。小姑娘很快就发现了我和他叔叔的小动作，没有多大的反应，只是一脸不坏好意地对着我和叶家谦奸笑。 　　后来，我们一起去吃了麦当劳。叶家谦终于松开了我一直没有反应的手。可是出了麦当劳门的一瞬间，他又一次很自然地牵住了我的手。让我觉得这个动作我们像是已经做过了上百遍，上千遍，是那样的自然，那样的天经地义。 　　我们的手一直那样牵着，一直到我和他们分别回家为止。 　　其实，我没有留意到的是，后面我已经反握住了叶家谦的手。只是那个动作我做的那样小心，那样轻柔。除了叶家谦，竟然连我都不曾察觉。 　　这以后，我和叶家谦还是像往常一样相处着，没有任何深层次的发展。叶家谦也没有对那次的牵手有着任何的解释，我甚至觉得他早已经忘了还有这么回事。 　　就这样，在我和叶家谦暧昧不明的关系中，我们中学时代的最后一个暑假走到了尽头。 　　九月初，我和小东子一起踏上了北去的列车。林晨和叶家谦比我们开学得早，因而并没有来送行。其实，他们走的时候，我和小东子也没有去送他们。因为大家都害怕离别的场面，都害怕控制不住的泪水会让人更不忍离去。 　　我上的是X市J大的经济管理系，小东子则在G大就读，专业自然是化学系。小东子还是我从小到大认识的第一个如此热衷于化学的人，竟然坚持了这么多年。他最常讲的一句话就是，他一定要极易挥发的酒精一样，把他最爱的化学发扬光大。 　　相比于小东子的伟大志向，我算是很没追求的一个人了。没有什么特别喜欢的学科，只有一个特别喜欢的人。甚至连选择这个专业，也只是为了好就业而已。 　　在火车上我和小东子勉强靠着斗地主来打发无聊的时光。在小东子输得脸上贴满了白纸条之时，我们的火车终于到站了。 　　给彼此一个大大的拥抱，相约好要经常见面，保持革命般的友谊永不变质，我和小东子分头向各自的新生接待处走去。 　　我的大学生涯华丽丽地开始了。 　　来接新生的是上一届的学长们，没有一个学姐有出现。我一直知道J大的女生很少，却不知道原来她们也这么懒。那时候的我哪里知道，是这些看起来一脸正直的学长们搞的鬼。为的就是避免学姐们抢走了他们的吸引力，破坏了他们把妹的绝好机会。 　　对于向我要电话的学长们，我只能无辜地告诉他们本人还没有买电话卡。他们听到后很是失望，但是下一秒就跑到另一个女生旁边搭讪去了。看的我既好气又好笑，难道J大的女生真的这么吃香吗？ 　　虽然是第一次报道，我还是谢绝了爸爸妈妈的陪伴。难得可以脱离父母的管制，我可不想在众人面前上演一出声泪俱下的骨肉分离的戏码。 　　在高年级学长和学姐的帮助下，我很快把必要的手续办齐了。 　　 　　☆、第 46 章 　　拖着箱子来到自己的宿舍门口，我的心既紧张又激动。 　　忐忑不安地推开门，里面三个女生六双眼睛在一瞬间投向了我。 　　没想到，我居然是来的最晚的一个。 　　挂上自己最为真诚的笑容，我小心翼翼地准备进门。 　　一个身材娇小的女生立刻冲了过来，笑着对我说：“我来帮你吧。” 　　她有一双又大又圆的眼睛，睫毛长长翘翘的。小巧的鼻子，红润的嘴，像极了一个人偶娃娃。 　　我笑着对她说谢谢，紧张的感觉一下子去了一大半。 　　等到顺利把箱子搬进来，我们四个算是就这样认识了。 　　刚才的女生叫刘洋，和另一个叫韩曼曼的女生一样都是S省当地的。韩曼曼是个活泼爱笑的女生，一直在不停地开玩笑。她的皮肤是健康的象牙白，不长痘痘，不长斑。看上去就弹性十足的样子，让人忍不住就想捏一下。 　　而我居然也就真这么做了，她笑着要捏回来。我们绕着屋子打闹着，气氛一下子就活跃起来了。 　　韩曼曼的眼睛笑起来就变成了弯弯的月牙形，加上一张粉嘟嘟的嘴，很是可爱。 　　最后一个是来自N省的黄丹。她的个头在三个人里面算是比较高的一个，不过还是比我矮了一点。单就身高来说，我比他们三个都更像一个北方人。 　　黄丹的脸蛋小小的，只有巴掌大。一头飘逸的直发顺滑地伏在肩膀上。她的鼻梁很高，甚至和叶家谦的有的一拼。眼睛虽不大，却总是闪着善意的光芒。让人觉得很温暖，很亲切，忍不住想跟她接近。 　　谁说J大的女生如恐龙的，我这儿不就有三个货真价实的美女吗？ 　　宿舍采用的是上床下桌的模式，有一个独立的洗手间，以及两个洗手台。推开门，我们宿舍和隔壁宿舍共用一个阳台。总体说来，宿舍环境很不错，地方也很宽敞。 　　我一边收拾东西一边和她们随意地聊着，对我们这个学校这个专业有了更深入的了解。 　　今年，我们系一共有五个班，女生却占不到其中的四成。难怪在火车站时那些学长会有那样的举动了，果然是男女比例极度的不协调啊。 　　想想同样以男多女少闻名的G大，我不禁为将来小东子的命运担忧。 　　在正式上课前，新生照例都要到军事基地进行为期半个月的军事训练。据说，其训练的强度之大，力度之狠，在X市绝对排得上前三名。 　　半个月后，我就以亲身经历验证了这个传言的真实性。不单是我，宿舍里的其他三个人也累的连说话的力气都没有了。 　　完全和中学的军训不是一个数量级，于这个相比，以前的那个根本就是隔靴搔痒，小打小闹。每天早晨不到六点就要起来跑操，直到晚上九点才算正式结束。期间，更不用提那些长时间的各式动作的练习和少得可怜的休息时间了。通共算下来，只有和其他连队拉歌的时间才是我们最幸福的时刻。大强度的练习下来，即使是第一次握枪的欣喜也不能够平衡身体的疲惫。 　　但是，这样的训练无疑是十分有效的。数十天以后，我们的身体和意志都得到了极大的磨练。对于日后的人生，自是有益无害。更为重要的是，在军训的过程中，班级的同学逐渐熟悉起来，培养了坚贞不屈的苦难情谊。 　　无论如何，半个月魔鬼式的训练总归是结束了。 　　明天，就是我们大学里上的第一堂课了。 　　刘洋在其他三人的一致推荐下成为我们宿舍的宿舍长，自动担任每天早晨叫大家起床的任务。这不，今天一大早，她就把全宿舍的人从床上砸了起来。 　　我们揉着惺忪的睡眼，迷迷糊糊地收拾着。直到一切搞定，四人正襟危坐在教室的第一排时，我的意识才完全清醒过来。 　　看看周围稀稀落落的位子，再看看已经趴到桌上会周公的韩曼曼和黄丹，不免对刘洋高度激昂的情绪感到敬佩。 　　据她说，上的第一节课就是我们专业课之一，因此必须要有一定的积极性才可以。见我很认真地赞同她的话，刘洋不禁对我生出惺惺相惜之意。 　　“你知道今天给我们上课的老师是谁吗？”刘洋四下看了看，压低声音在我耳边神秘兮兮地问。 　　被她的情绪所感染，我不免也配合地小声说：“不知道啊，是谁？” 　　刘洋得意地一笑，丢给我一个“早猜到你不知道”的眼神。“我听说是一个念研二的帅哥哦！”她的圆眼睛亮晶晶的，闪着花痴的光芒。 　　“真的吗？”我故作惊喜地叫道，心里并不是那么的激动。心里还有叶家谦的我目前还是固执地认为他是最好看的，可谁让我是个好人呢？看着刘洋那么激动的样子，我也不好扫了人家的兴。 　　“当然啦，我从学姐那儿听来的，绝对不会有假。”她挺着胸膛信誓旦旦地说。 　　“怎么，对人家感兴趣了，想玩玩师生恋？”我好笑地看着一直把眼神投向门口的刘洋，难怪她坚持要坐在第一排，原来是怀着这个目的。 　　“才不是呢，人家只是喜欢欣赏美丽的事物而已。”刘洋的脸上嫣红一片，“他大我们那么多，肯定会有代沟的。” 　　这个家伙，还真是会给自己找借口。 　　班里的同学陆续到了，教室一下子喧闹起来。 　　又过了十分钟，在众人万分的期待中，我们的帅哥老师终于登场了。 　　我使劲揉了揉自己的眼睛，最后悲哀地发现这的确不是我的幻觉。 　　无语地看着在讲台上侃侃而谈的混混头头，我算是真正明白了什么叫“这个世界很小，小得大家抬头不见低头见。” 　　他不是应该还在国外与洋鬼子打交道吗，这么一转身又变成我们的专业课老师了？ 　　神啊，我和他不是这么有缘分吧。 　　五年不见，混混头头变了许多。保守估计他的个头至少和叶家谦一样高，或许还要比他高上几分。皮肤是健康的小麦色，大概是在外头晒多了日光浴吧。一双桃花眼还是那么勾人，眼波流转之间不知道又要夺走多少女生的小心肝了。原先那种痞子气早已经看不见踪影，全身上下散发着淡淡的诗人般温文尔雅的气息。如果不是他嘴角边不经意扬起的那抹嘲讽的微笑，我真是要感慨国外教育制度的鬼斧神工了。 　　我观察了他好一会才敢确定他就是当年那个和叶家谦打架的混混头头，当年那个曾经在我幼小的心灵上投下巨大阴影的混混头头，当年那个离开时一身落寞和冷清的混混头头。时光荏苒，他褪去了当年的青涩和无助。现在的他，估计已经彻底摆脱了来自家庭的不幸和阴霾。要不，他也不会镇定地站在这里和大家谈笑风生。 　　混混头头似乎并没有注意到我的存在，只在一进门环视全班的时候无意地扫过我的脸。也是，本人又没有一张令人过目不忘的脸。何况，五年的时间我的样貌多少也有了变化。基本就和我没什么交情的混混头头要是能认得出我，那才是最奇怪的事呢！ 　　于是，我稍稍放心，把他当做一个素不相识的老师不就好了。韩曼曼和黄丹不知道什么时候醒了，现在正和刘洋一起窃窃私语。至于说什么，十有八/九与眼前的这位新老师有关系。 　　混混头头开始用他略显低沉的声音点名，说实话，他的声音能给人一种很安心的感觉。不像叶家谦暗哑的诱惑，会让人的脑子一片空白。 　　“马伟。” 　　“到。” 　　“许明华。” 　　“到。” 　　…… 　　“刘洋。” 　　“到。” 　　“李筱。” 　　混混头头在念到我名字的时候，抬头看向了我。一时间，我觉得他似乎对我眨了眨眼睛，唇边带着若有若无的笑意。 　　微微失神，难道他认出了我？ 　　“李筱，李筱到了没？”混混头头的声音拔高了几度。 　　一旁的刘洋用手肘捅了捅我，我才发现自己竟然就那么看着他，忘记了应答。 　　“到。”我慌忙开口，低下自己的头，不再去揣测他是否认出了我。 　　接下来，混混头头进行了自我介绍。 　　原来他在美国上的大学，这次是作为交换生来我们学校念的研究生。由于刚开学课业不多，他就答应系里给我们代上一阵子的课，也算是对他一种变相的实习吧。 　　敢情我们变成了混混头头的试验品？ 　　我一边胡思乱想，一边听着混混头头的讲解。看他满口的专业术语，一脸的自信，估计这厮的学习成绩不错吧。小时候就听说他数学成绩很好。看来智商这东西是不会随着时间的流逝而有太大的改变的。 　　偶尔对上混混头头的视线，他眼里的戏谑的神情让我很不自在。感觉自己像是被他看穿了一样，什么心思都在阳光下无所遁形。 　　通常我会选择移开眼神，不过有几次实在忍不住了也会狠狠地瞪他一眼。看到我这样的反应，混混头头不怒反笑。让我一下子连气也气不起来了，虽然觉得自己就是个被他耍得团团转的小丑。 　　就在这样纠结的心情中我上完了大学生涯的第一节课。 　　 　　☆、第 47 章 　　临近中午的时候，我和宿舍里的其他三人一起到食堂吃饭。 　　一路上，她们滔滔不绝地发表着自己对混混头头的看法。我在一边把嘴紧紧地闭上，当自己是毫不知情的路人甲。 　　“对了，李筱，你怎么都不说话的？觉得这个新来的高老师怎么样？”韩曼曼察觉到我的沉默，好心地邀请我加入她们的讨论。 　　高老师？她们说的是谁，什么时候转了话题我怎么不知道？ 　　“啊？你问谁？”韩曼曼莫名其妙的人名搞得我一头雾水。 　　“还有谁啊，就是刚刚给我们上课的那个小帅哥啊。”黄丹笑嘻嘻地接过话头。 　　恍然大悟，“喔，你们说的是那个混……” 　　看到她们疑惑地等待我的下文，我艰难地把剩下的几个字吞进肚子里，“混……混得像是很好的老师啊？” 　　心虚地瞄了瞄她们的脸，发现没有人注意到我刚刚的措词。还好我聪明，及时把称呼给改了。 　　看来我真是有点上了年纪，怎么就忘记混混头头姓高呢？ 　　“到底怎么样啊，你干么回避我们的问题？”刘洋双目炯炯地盯着我。 　　“没有啦，我在想要怎么表达会更确切一点。”我斟酌着字眼，“他挺好的，不过我对他没多大好感。” 　　“这位同学莫不是对我没有好感吧？”混混头头带着笑意的声音从背后传来。 　　我们四个同时被唬了一大跳，这人走路难道没有声音滴？还有，偷听别人是很不道德的一件事，不要告诉我你的小学老师没有教过你。 　　在我愤愤不平地暗自腹谤混混头头的时候，另外三个革命立场不坚定的家伙立刻双双换上一副谄媚的笑脸对他问好。 　　不就是有一张还过得去的脸吗，还比不上叶家谦呢! 　　“同学，你还没回答我的问题呢？”混混头头不依不饶地继续这个没营养的话题。 　　我还就是看你不爽了怎么样？ 　　好吧，我承认我没骨气，我只敢在心里喊喊这句话。 　　“当然不是您啦，高……高老师。”我用一副恭敬的语气说道，这“高老师”三个字怎么这么绕口呢，害我舌头差点就打结了。 　　“哦……”高文博高老师故意把尾音拉的长长的，脸上的笑容怎么看怎么奸诈，“你们是要去吃饭吧？” 　　他一边说，一边像领导慰问下属一般亲切地望着其他三个人。 　　可恶，这家伙又在放电，又在装大尾巴狼了。 　　更可恶的是，我的三个舍友偏偏吃他这一套，一个个头点得像鸡啄米似的。 　　“那我请你们一起吃饭吧，怎么样？”高文博装似随口提议道。 　　我赶紧开口，“老师，这样不大好吧，其实……” 　　刚说到一半，就被韩曼曼那丫头的快嘴截住了。“是啊，这样不大好。” 　　我感激地瞅了她一眼，还真是懂我的心意啊。 　　“应该要我们请老师才对呢！”韩曼曼接着说，笑得一脸的天真无邪。 　　我立刻感觉自己的笑容僵硬在脸上，她不是应该委婉地拒绝混混头头，让他明白师生有别吗？ 　　为什么会变成我们请高文博吃饭呢？ 　　用愤怒地眼神质问韩曼曼，她正和混混头头说着什么，完全无视我。 　　不死心地再看看另外两个人，希望有和我站在一条船上的。凄凉地发现她们都在认真地倾听高文博讲话，一脸的崇拜和欣赏。 　　真是无语了…… 　　一进食堂，我就看中了墙角的那个座位。既低调又方便我画圈圈诅咒他们，正想开口，却看见他们四个已经在中间的一张桌子上坐下了。 　　只有我一个人还傻愣愣地站在那儿，像只被人抛弃的小狗。 　　“还不快点过来。”刘洋大声地喊道，似乎很不耐烦我的磨磨蹭蹭。 　　不禁悲从中来，该死的高文博，还我那个温婉可人的刘洋！ 　　全部人都坐定后，高文博执意要他请客，问我们想吃些什么。 　　这个家伙，扮演疼爱学生的园丁还真挺上瘾的。 　　舍友们一副羞答答的小女人模样，纷纷说自己吃什么都无所谓。 　　我忍不住向上翻了个白眼，是谁军训的时候死都不吃鸡蛋？是谁厚着脸皮把所有的香菜夹到我的碗里？是谁软磨硬泡地要求炒菜师傅别放胡椒的？ 　　现在怎么一个个都成了不挑食的好宝宝呢？ 　　男色的诱惑，果然不可小觑！ 　　“李筱，你要吃什么呢？” 高文博突然转向我，一脸真诚地问道。 　　“啊？”我呆了一下，“都行吧。”这样说你总挑不出我的刺吧。 　　“我记得你以前好像喜欢吃青椒肉丝是不是，那我就给你打一份吧。” 高文博一边说一边一扭一扭地打饭去了。 　　转头时居然还给我抛了个媚眼。我发誓，他一定时故意的，故意在这么多人面前装作一副跟我很熟的样子。 　　大哥，我什么时候告诉过你我喜欢吃青椒肉丝的？虽然我确实是很喜欢吃，但你也不要在光天化日之下这么随便地就说出来啊？ 　　这样子，连我都要误会自己是不是跟你有过什么了。 　　果然，高文博前脚刚走，这三个人的脑袋后脚就伸到我的面前来。 　　“快说，你和高老师什么关系，你们认识多了？”刘洋一脸的严正义辞，就像是在为人民惩奸除恶一样。 　　“他刚才叫你名字的时候我就觉得纳闷了，原来你们早有一腿啊，赶紧坦白招供。”韩曼曼一副原来如此的表情，龇牙咧嘴地拽着我的袖子说。 　　什么叫有一腿啊，我跟他连片指甲盖都没有好不好？ 　　“李筱，你也太不够意思了，居然瞒着我们这么久，亏我们还一心一意地对你。”连脾气最好的黄丹也开始埋怨我了。 　　难道我就不是一心一意对你们吗，我也是今天才见到他的啊！ 　　我终于明白窦娥是怎么冤死的了。 　　“打住，”我深深吸了一口气，见她们稍稍平静下来。“我和他真不是你们想的那样。我们绝对没有熟到互相交换喜欢吃的食物是什么的地步。” 　　所有人的脸上都写着“我不相信”四个字。好吧，就连我自己也觉得这个解释有点牵强，谁让她们都知道我喜欢吃青椒肉丝呢？ 　　“这件事说来话长，一会儿回宿舍我绝对毫无保留地解释给你们听好不好？”我恳切地望着她们，“现在先好好吃饭嘛，不要再用这种吃人的表情看我了嘛？” 　　她们三个交换了几个眼神，脸上的表情微微缓和。 　　“一五一十，彻彻底底，知无不言，言无不尽？”刘洋严肃地问我。 　　“是的，一五一十，彻彻底底，知无不言，言无不尽。”我认真地回答。 　　“行，成交。” 　　看着她们一瞬间乐开花的脸，我怎么有一种上当受骗的感觉？ 　　“在说什么呢，这么高兴的样子？” 高文博手里端满了食物，一面交到我们的手中，一面含笑地问道。 　　“没什么，闲聊而已。”我说，总不能告诉你我们在研究本人和你□□的可能性指数有多高吧？ 　　“这样啊，李筱，这是你的。” 高文博将一盘青椒肉丝炒饭递给了我，好死不死地又加上一句，“小心，不要烫到了。” 　　他的眼睛里全是关心和温柔，可是如果没有嘴角单淡淡的那丝坏笑，没有其他三个人别有深意的目光，我想或许我会很感动的。 　　“谢谢。”我不带感□□彩地回答，不出意料地看到那三个人毫不掩饰的失望的神情。 　　高文博像是没有留意到我的冷淡，或者说他根本不在意我的冷淡。他依旧镇静自若地和大家说着各式各样的话题，时不时地表达一下对我异乎普通师生的关心和照顾。 　　对于高文博这种单方面套近乎的行为，除了装作什么事都没有，我显然找不到更好的解决方法、他想要在众人面前秀出对我的熟悉和亲密，我却还丢不起那个人呢！ 　　许久，这一顿诡异的午饭终于吃完了。我几乎是立刻就落荒而逃，完全没有去留心那个家伙在我后面喊了什么。 　　 　　☆、第 48 章 　　回到宿舍，她们三人立马摆出一副审讯的样子，就差没在背后的墙壁贴上“坦白从宽抗拒从严”八字对联了。 　　我无奈地坐下，尽量用最简洁的句子讲述我和高文博之间的往事。刻意忽略了见他最后一面的场景，我觉得应该要维持高文博在她们心目中顶天立地的形象。 　　“你的意思是其实你和他之间只见过两面，那他怎么一副跟你认识了好久的样子？”刘洋不可置信地问我。 　　“我怎么知道啊，没准他太记仇了所以特地找人把我调查了遍也说不定啊。”我随口胡诌了一个理由。 　　“是吗？”韩曼曼眯起眼睛，怀疑地上下打量我。 　　“骗你干么。再说我对他根本没兴趣，我喜欢的是我以前的一个高中同学。”情急之下，叶家谦的名字差点就脱口而出了。 　　没想到，这招远远比我绞尽脑汁想上千个理由都有用。三个八卦女人的注意力很快就转移到“我喜欢的人是谁”这个话题上，不再死死纠缠我和高文博的关系了。 　　最后，我不得已说了有关叶家谦的一些信息，才顺利堵上了她们的嘴。 　　想想也有一段时间没有见叶家谦他们了，虽然我们经常用电话短信保持联系，但总归是没有见到真实的人，感觉还是有所区别的。 　　叶家谦，我很想念你。你呢？可曾想起过我？ 　　五天后，当我第五次和高文博“偶然”地在食堂碰见的时候，我的人品终于爆发了。不知道他是把我们的课表摸索的一清二楚呢，还是我的身边出现了叛徒？ 　　一个个看过舍友们的脸，试图揪出那个出卖我的家伙。谁知道她们都一脸无辜地望着我，似乎在说：“你怎么可以怀疑我？” 　　好吧，我还是死了这条反侦察的心。 　　一个星期后，我开始习惯高文博每天中午和我们一起出现在食堂里，开始习惯他有意无意地和我套近乎。心里不是没有想过他这样做的理由，但总是以他的不说破为接口继续维系这诡异的现状。 　　一直告诉自己，他只当我是朋友或者妹妹，不会有别的什么感情。有时候，我自己也觉得很奇怪，明明心里还装着叶家谦，却依然可以接受另一个男生对我的好。 　　或许，是我一个人在这儿太寂寞了吧。 　　图书馆无疑是一个打发时间的好地方，同时还对提高学习成绩有着莫大的帮助。因而开学没多久，我加入了抢占图书馆良好座位的大军中。 　　说起来，我们学校的图书馆那可真不是盖的。除了藏书丰富齐全之外，最令人交口称赞的莫过与其可以和咖啡厅相媲美的自习环境。若干排大型靠背沙发，在里面睡觉都已经绰绰有余了。大部分是两张沙发搭配一张大桌子，除此，还有不少其他材质的课桌课椅。当然，在有了大熊掌的情况下，没有多少人会用正眼看那些小咸鱼干。 　　所以，图书馆抢占沙发座的人异常的多也异常的迅猛。来了图书馆不下二十次，我坐在沙发上自习的次数一只手就能数过来。 　　今天，那个处于更年期的中年老男人又一次拖堂了。不是因为他有额外的知识传授给我们，而是因为他花了大半节课讲述他光辉的青年时代。 　　这个老师的口头禅很简单：“我当年……”。通常这种情况下，我基本可以到周公家逛上个数十圈再回来。幸运的话，他会想起我们坐在教室里是为了上课。不幸的话，就等着看他唾沫横飞，狂吹他有多么多么的厉害。 　　于是，我在奔往图书馆的路上不免狠狠得“问候”了一下这个老师无私地将他的隐私奉献给我们的精神。 　　看来，我又没有机会坐到沙发上学习了。 　　来到图书馆的时候，里面差不多已经坐满了人。我心里一阵失望，打算到其他地方自习去，突然好像听见有人在叫我的名字。 　　应该是幻听吧，刘洋她们还在宿舍里好好地带着呢。 　　我甩了甩脑袋，转身准备走。 　　一张笑脸忽的在我的眼前放大，我本能地向后退了好几步。 　　“李筱，我占好座了，跟我过来吧。” 　　看着高文博一脸理所应当的样子，我完全反应不过来现在是什么状况。 　　貌似我没有拜托他帮我占座位吧，我们好像也没有熟到这个地步啊？ 　　俗话说得好：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 　　牢牢地把老祖宗的话记在心上，我戒备地看着高文博，“你干嘛帮我占座位？” 　　他像是料到我会这么问，平静地回答我：“因为我也要来自习啊，顺便就多占了一个而已。” 　　真是一个蹩脚的理由。你说你一个研究生有专门的自习室不去，跑来和我们本科生抢什么座位？再看看黑压压的一片自习的人群，你以为我不知道要从这些人手中抢到座位有多么不容易吗？ 　　心里涌上一阵感动，可是理智告诉我不能够再这么自私下去了。以来到陌生地方的孤独和寂寞为借口，肆无忌惮地享受他对我的关心和爱护。哪怕知道他对我的感觉绝不是老乡照顾老乡的情感，却还是自欺欺人地暗示自己我们只是朋友，只是互相帮助的师生关系。 　　有天天在食堂凑巧一起吃饭，凑巧给你占好座位的普通朋友么？ 　　我又不是情窦未开的小女生，高文博的心思很早就隐隐约约地感觉到了。 　　是时候做一个了结，再牵扯下去对谁都没有好处。 　　没有和他走，我直直盯住他的眼睛，一字一顿的说：“我有喜欢的人了。”哪怕他取笑我自作多情，我也不能允许一丝暧昧存在的可能性。 　　高文博愣在那里，眼里闪过受伤的神情，他沉默了几秒，移开眼不再和我对视。 　　半晌，他看着我说：“李筱，我们出去谈谈。” 　　发现附近已经有不少人对我们露出不满的神情，我自觉地跟在他身后出了图书馆。 　　走到大门旁边的一棵树下，我示意他在这里说就好了。 　　高文博不说话，站在我面前盯着他自己的鞋子看。 　　这个样子竟然让我的心一下子软了下来，不免想到了还和叶家谦冷战时候的自己。 　　尽量用自己最温柔的语气对他说：“我真的已经有喜欢的人了，所以请你以后不要对我这么好了。” 　　高文博抬起头，苦笑道：“我是不是应该赞扬你的诚实呢？其实，你完全可以装作不知道，我们前一段时间过得难道不愉快么？” 　　那个笑容让我的心狠狠地收缩了一下，我摇摇头，“根本是两码事，这样对你一点也不公平。” 　　高文博的脸上露出一种古怪的神情，他慢悠悠地说：“如果我说我是心甘情愿的，你能不能就当做今天什么话也没有和我说过。” 　　望着他期待的表情，我的心里飘过一些动摇，可当断不断反受其乱，“但是我的心里只装得下一个人，而那个人不是你。” 　　他像是想到了什么，用知晓一切的声音低低地说：“我知道，你喜欢叶家谦。”似乎很满意看到我惊诧的样子，高文博的唇边居然露出了一丝笑意，“更重要的是，我还知道，叶家谦并没有和你在一起。” 　　幸灾乐祸的口吻让我全身的血一下子涌到了大脑，被人揭穿秘密的羞耻在不停地啃噬着我的心脏。 　　我真是后悔自己刚才对他的仁慈，这种专门揭别人伤疤的家伙完全不值得同情。 　　暗暗稳定自己的情绪，我不想又被人说成是恼羞成怒。 　　我冷冷地说：“这好像与你无关吧，我们貌似远远没有深交到可以谈论这个问题的地步。” 　　高文博显然没有料到我会这么镇定地对待那个心底最深处的秘密，他深深地看了我一眼，“不，谁说和我没关系了。李筱，我喜欢你，所以我希望你能考虑一下接受我。我会比叶家谦更能给你快乐，给你幸福。”他的脸上满是诚挚和憧憬。 　　我惊愕地听着高文博突如其来的告白，心里有一个很柔软的地方被他所触动。有哪个女生不高兴听到一个如此优秀的男生深情款款地对自己告白？更何况，这算的上是我将近二十年的生命里的收到的第一次赤/裸裸的示爱，毕竟以前翟海文从来没有亲口对我说过他喜欢我。 　　说没有感动和喜悦是不现实的，但是这种情感很快就被遗憾和失落所取代。 　　为什么他不是叶家谦？ 　　为什么我喜欢的不是他？ 　　只要两个条件中有一个成立，我们现在就可以欢欢喜喜地在一起了。可惜现实生活里没有那么多的十全十美，花好月圆。 　　“不好意思，我无法接受你的要求。相信我，你会找到更好的。”无奈之下，我只能说出了狗血的分手话语。 　　“再好又怎么样，她们都不是你。而我想要的，一直只有你一个。” 高文博的声音里有些急切，有些期待。 　　好吧，我必须要承认他煽情的技巧真的很高。虽然他的语气里满是深情，虽然他的眼睛全是宠溺，但是—— 　　 　　☆、第 49 章 　　我沉默地看着自己手臂上一个个凸起的鸡皮疙瘩，感觉一阵阴风从我脖子的后面吹过。 　　果然，我就是没有做言情女主角的福分。这种情况下，我不是应该感动得泪流满面，然后“嘤咛”一声扑到他的怀里做晕倒的小女人状吗？为什么我现在最想做的竟然是给他看看我的鸡皮疙瘩，接着告诉他他应该要转到表演系？ 　　最可怕的是，我真就这样做了。 　　“你看，你说的我鸡皮疙瘩都起来了。”鬼使神差的，我还把自己的手臂送到了他的眼前。 　　高文博用一种非常扭曲的表情看看我的鸡皮疙瘩，再看看一脸郑重其事的我，终于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 　　压抑的气氛一下子被打破了，我也跟着傻乐起来。 　　“李筱，你还真是，真是……”高文博欲言又止，随即温和地对着我笑。 　　“或许，我们可以尝试着做兄弟。我保证你会发现，我做朋友比做情人的价值高多了。”看到他心情不错的样子，我小心翼翼地试探道。 　　见他不说话，我以为他不乐意，赶紧解释说：“没事没事，不想做兄弟不打紧的。我们……我们就做师生好了。” 　　“不，我和你做兄弟，做比亲兄弟更亲的兄弟。” 高文博一副做了重大决定的样子，语气有点生硬地宣布。 　　“好，我们就这么说好了。”我笑着拍拍他的肩，装作没有看见他眼里的苦涩和哀伤。 　　或许，我这样做不是最保险的；或许，高文博对我还有那么一点小意思；或许，我这样做在一定程度上是为我自己着想；或许，他很快就会发现这样对他不公平。 　　但是这一刻，我真的很希望他能陪在我的身边。 　　让我知道，曾经也有一个人真心实意地喜欢过我。 　　让我知道，我并不是只能一味付出，而得不到回报的可怜虫。 　　从那天之后，高文博就有了更充足的理由出现在我的身边。陪我一起吃饭，为我占图书馆的座位。每一次，我只要一有点异议，他就会用兄弟之类的话堵住我的嘴。 　　心里清楚地知道他对我并没有完全死心，却还是自私地接受他对我的好。大概我太需要有人疼我，爱我，给我呵护，为我遮风挡雨。 　　虽然知道这样做只会让彼此更纠缠不清，可还不是忍不住贪恋混混头头对我不计回报的温暖。 　　一个月后，高文博就不再代我们的课了。于是，我再也不能以尊师重道为由坚持称呼他高老师了。所以，我以后应该叫他什么呢？ 　　不用我多想，高文博已经主动把这个问题解决了。 　　“以后，你就叫我阿文吧。” 　　“阿文？”我重复了一遍。 　　“怎么，不好听？”他有点凶巴巴地反问道，声音里却带着一丝紧张和不确定。 　　“不是，好听着呢！阿文阿文……我喜欢这个名字。”神经质般地一遍遍念叨着，竟然看到他的脸上有一抹可疑的红晕。 　　“那我以后可以叫你筱筱吗？” 高文博的声音有着难耐的期待，见我不说话，他有点慌张地解释：“没有其他意思，我是看你宿舍里的人现在都这么叫你。要是你不乐意，就……就算了吧。”声音越来越低，带着浓浓的失望。 　　“谁说我不乐意了，你以后就这么叫吧，反正基本上和我熟的人都是这么叫我的。”刚刚只是突然想到了叶家谦，想他会不会也有一天温柔地叫我“筱筱”。 　　“好啊，筱筱。” 高文博的脸上满是欣喜，他小心翼翼地念着我的名字，好像得到了一件珍宝一样。 　　他的语气让我有几秒钟的失神，脑海中，他的身影竟然和叶家谦的身影重叠在了一起。 　　看来，我最近太累了，需要好好休息一下了。 　　开学也有一段日子了，宿舍里的关系是越处越好。活泼好动的韩曼曼意外地和温柔厚道的黄丹特别合拍。两个人成天形影不离，甚至到了晚上，韩曼曼还喜欢钻到黄丹的被子里和她一起睡。说她们是连体婴儿一点也不过分，反而会引来她们的沾沾自喜。 　　受到冷落的我和刘洋经常在一旁做哀怨状，控诉自己遭到这两个人的无情背叛。 　　有时候，看她们俩感情好得就像已经认识了好久好久一样。我不免都或想起林晨和小东子，想起我们一起度过的那段美丽的时光。 　　一日，大家聚在宿舍里一起剥橙子吃。韩曼曼和黄丹偏要互相喂着对方吃，看的我和刘洋直呼“太限制级了，受不了。” 　　“我说，你们这么好，干脆在一起得了，反正现在百合又不是什么见不得人的事。”我一边往嘴里塞了一片橙子，一边随口胡扯道。 　　“就是就是，直接在我们宿舍拜堂成亲好了，也省了一大笔婚礼的费用。”刘洋无聊地附和我的建议。 　　黄丹给我和刘洋一人一记大白眼，嗔怒道：“什么啊，恶心死了，我才不要做拉拉呢！” 　　韩曼曼的脸色不大好看，一直沉默不语。我估摸着大概是这个玩笑开得有点过火了，毕竟不是所有人都认可同性恋这一小部分群体的行为的。 　　我赶紧笑着岔开话题，黄丹和刘洋还是毫不知情地随意聊着。仔细看看韩曼曼，发现她的脸色稍稍有些好转，我这才放下了掉的老高的心，暗暗提醒自己下次绝对不要再在韩曼曼面前提及有关同性恋的任何话题了。 　　宿舍里经常讨论的还有一个话题，就是我们班的副班长——一个极度自恋的男生。 　　该生姓李名郁，和只知道风花雪月最后亡国的李后主一个发音。虽然有着一个同样的名字，此李郁却完全没有彼李煜的才情和风度。这位副班长最擅长的就是打着领导的旗帜对我们进行苦口婆心的教育，标准的欺软怕硬。 　　最让人受不了的不是他比女生还啰嗦的嘴和比食堂油烟味更多的废话，而是他不知源自何处的超强自信心和高人一筹的优越感。在他眼里，女生自是不具有可比性，男生里也没有多少是可以和他相提并论的。即使有非常明显的比他优秀的男生，他也可以鸡蛋里挑骨头，从那个男生身上找到种种不如他的地方。 　　我们经过无数次的探究，依旧无法得知李郁这种神奇的思维方式和迷之自信是谁赋予他的。其实，李郁自身的条件还好。一米八多的个头，长得比较适合做私家侦探。但是他有个致命的缺陷，千万不能开口说话。李郁最喜欢亲切地称呼别人为“孩子”，好像自己是居委会系着红袖章的老大妈一样。动不动就用马列毛邓思想教育你，巴不得人人都以他为模板规范自己的一言一行。 　　他还有令人哭笑不得的一个特点，就是其厚无比的脸皮。有时候，我真佩服李郁下巴上的那几撮毛。它们要以多么强悍的毅力才能钻出看似薄薄实则厚实的脸皮啊！李郁最常干的一件事，就是死赖着某某女生，强行要求人家请他吃肯德基之类的东西。哪怕他跟那个女生一点都不熟，哪怕那个女生一点请客的意思也没有。这一点，让所有知情的男女生都非常的鄙视和不屑。 　　李郁之所以可以当上副部长，甚至在学生会也谋到一官半职，与他善于拍我们辅导员郑老师的马屁有着不可忽视的关系。 　　郑老师不是一个处于寂寞空虚状态的正太控，相反的，她是一个年轻漂亮的女孩子。但是，郑老师区区本科冷门专业刚念完，就可以在J大最有名的院系之一担任辅导员，完全可以想象她手里有不止两把刷子。 　　刚见面的时候，郑老师对你那叫一个热情啊，让你怀疑她都恨不得把自己的一颗火红的赤子之心挖出来。随后，她的态度就来了个一百八十度的大转弯。如果你做了什么稍稍影响她升职的事，那么你就等着被她的千年寒冰眼冷死吧。如果你对她既没威胁也没贡献，那么估计你在剩下的很长一段时间内都不会看见郑老师的身影。 　　多数同学在开学后不久就开始怀疑自己最初认识的那个如邻居大姐姐般的郑老师是不是幻觉。知心暖人的话仿佛还在耳边回荡，下一刻就被抓进办公室里批/斗，写检讨。只有两种人可以获得郑老师的青睐，一是能为她的升职做出有价值贡献的，另一种无疑就是李郁这种人了。 　　他们俩在很多层面上有着共同之处，完全符合那句“物以类聚人以群分”的老话。简单说来，就是“见高就拍，见低就踩”。由于我上大学后没有参加任何职位的竞选，整一个飘然在外的无名氏，所以郑老师的所作所为对我并没有太大的影响。 　　没错，我就是属于那种基本被郑老师无视的学生之一。有关她的是非曲直最多成为熄灯后大家谈笑的话题之一，因为我们宿舍几乎所有人都不在官场里混。 　　唯一的例外就是黄丹，她进入了学生会的志愿者服务队。大一的新进入的学生通常都是被当做小跟班使唤的，于是黄丹就经常累得晕头转向，一回宿舍就直接趴桌上不动了。 　　每当这个时候，韩曼曼总会贴心地给她递上毛巾擦手或是倒杯水什么的。也只有这个时候，我才会意识到其实韩曼曼也有体贴温柔的一面。虽然她平时总是一副没心没肺，大大咧咧的样子，虽然她平时总是对那些献殷勤的男生不屑一顾，虽然她平时总是对黄丹凶巴巴的说话，但实际上她比谁都关心黄丹，比谁都懂得该如何照顾一个人。 　　 　　☆、第 50 章 　　一天中午，黄丹一个人到水房去打水。回来的时候双腿发抖，面色潮红，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我们三个从来没见过她这么失态的样子，顿时慌了手脚，忙不迭地问她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半晌，黄丹终于从嘴里憋出几个字，“实在是太帅了！” 　　原来，黄小姐是春心大动了啊。据她本人说，在她去打水回来的路上，亲身体验了什么叫“一见杨过误终身。” 　　那是一个外国留学生，有着一双绿色的迷人的眼睛。说到这儿时，黄丹的脸上浮现出淡淡的笑意，仿佛还在回味与他对视的那一刻。 　　韩曼曼在一旁不屑地冷哼了一声，泼冷水道：“没准他是饿得眼睛都绿了。” 　　沉浸在幸福中的黄丹完全没有听见韩曼曼的冷嘲热讽，继续她深情款款的回忆。 　　于是我们接下来知道了那个男生有着一个十分诡异的发型——这当然不是黄丹的原话。从前面看是正宗的短发，背后却拖着一条编的十分细致的小辫子。他的头发是淡淡的黄褐色——传说中黄丹最欣赏的头发颜色之一。个子挺高的，鼻梁高得不像话，简直像用刀子雕出来的一样。 　　然后，黄丹又用无数形容词和语气词来表达她对这个男生的喜欢和赞美。我和刘洋一脸笑意地看着黄小姑娘手舞足蹈地描绘自己的心上人，韩曼曼则是满脸都是鄙视和不屑，似乎在质疑黄丹的眼光和审美能力。 　　一心觉得自己遇到天使的黄丹自然没有闲工夫去理会韩曼曼莫名其妙的敌意，只想着如何才能和她认定的真命天子再见一面。 　　老天爷仿佛听见了黄丹躲在被子里的祈祷，在随后的几天里，她一而再再而三地遇见那个帅哥。并且逐步对心上人有了进一步的了解，至少知道人家来自俄罗斯——那个有着漫长冬季的国度。 　　我和刘洋还是一如既往地支持黄丹的花痴，韩曼曼还是一副瞧不起那个男生的样子。原来以为，黄丹对那个男生只是一时的迷恋，谁知道后来竟会掀起轩然大波。 　　天气渐渐地冷了起来，X市的冬天来得远远早于我的家乡。 　　仔细一算，背井离乡竟然也有将近四个月的时间了。我和林晨主要是发发消息，打打电话。小东子就方便多了，时不时地还能约出来见上一面。他在G大生活得还不错，起码可以和他最爱的化学天天泡在一起。再加上G大的女生甚至比我学校的还要少，我真怀疑小东子这辈子有娶化学为妻的打算了。 　　还有最重要的一个人，我心里一直念念不忘的那个人。 　　叶家谦和我的联系也没有间断过，我们甚至还经常上网视频。大多数时间都是他单方面的热情参与，我总是以各种借口推脱。最后，每每以我在电脑这端痴痴地欣赏叶家谦的芳容而告终。 　　不和他见面不是因为我变丑了，相反地，X市的水土更适应我的皮肤。来这一段时间之后，小东子就说我变白，变漂亮了。是因为我害怕一和他对视，我心中深埋已久的思念就再也压制不住，害怕一对上他漆黑的眼眸，我就忘记了要怎样呼吸，怎样思考。 　　所以，我宁可在这边静静地看着他在摄像头前面做出各种表情，各种姿势。 　　其实，每一次我很想很想叶家谦的时候，我都会给他写信。当然，那些信一直放在我的抽屉里，从来没有寄出过。 　　我想，思念真的是一种会呼吸的疼痛。每想一次叶家谦，我都怀疑自己的心脏又脆弱了几分。 　　就在这种密密麻麻的由思念织成的网中，我迎来了人生的第一场雪。 　　说起来，这天的雪下得有点出乎大家的意料。所有人上完体育课，正在返回宿舍的途中，猛然听见有谁在大声地喊：“下雪了。”意识还没有反应过来，纷纷扬扬的小雪花就已经飘到我的面前。 　　这是自小生长在南方的我第一次看见雪，那种喜悦和震撼的心情自是溢于言表。 　　慢慢地，雪越下越大。由零星的小雪点逐渐变成大片大片的六边形雪花，地上的积雪也厚实了起来。 　　我站在操场上看着雪花在空中盘旋飞舞，最后安静地投入大地母亲的怀抱。突然就觉得鼻子一阵发酸，脑子里疯狂地闪现出叶家谦的身影。 　　心中只有一个念头，如果他能和我一起看这今年的第一场雪该有多好！ 　　不由自主地拨通了叶家谦的电话，没有人，有个声音也是种安慰吧。 　　“喂——”他的嗓音还是一如记忆中的低沉而富有磁性。 　　“叶家谦，我跟你说，”我狠吸了一口气，稍稍控制住自己颤抖的声调，“我们这里……这里下雪了。” 　　“真的吗？”他欣喜若狂的样子仿佛就出现在我的面前，我几乎可以完整地描绘出他情不自禁上扬的嘴角的弧度。 　　“是啊，下得好大好漂亮啊，到处都是白茫茫的一片。”我的心情开始平复下来，已经可以用正常的语气和他说话了。 　　“听着就觉得很美。”叶家谦的声音带着羡慕和渴望，我知道他跟我一样没有见过真正的雪。 　　“要是你也在这里就好了。”一瞬间，我把心里的想法脱口而出。 　　电话那头一片沉默，只听见他不太规律的呼吸声。 　　我不免在心里苦笑一声，什么时候轮到我对叶家谦说这些暧昧的话了？ 　　在我正想着怎么弥补这一自口而出的“无妄之灾”的生活，叶家谦的声音又一次响起：“你真的希望我在那里吗？” 　　望着空中翩翩起舞的雪精灵，我突然很想抛掉所有的束缚，所有的禁忌，就遵从自己内心深处的渴望。 　　让我就无所顾忌一次吧。 　　“是啊，我真的很想你在我的旁边呢！很想……很想……”到了后面，我的声音越来越低，几乎变成了喃喃自语。 　　“好，我会如你所愿的。”叶家谦缓缓地说完这句话，也不等我反应，就径自挂断了电话。 　　他刚刚说了什么？如我所愿？ 　　我开始怀疑自己的耳朵是不是有幻听的病症，要不怎么会听到这么荒唐的回答呢？ 　　叶家谦现在明明就又有了新女朋友，他几个星期前刚告诉我的，怎么可能为了我随口的一句话就出现在我的面前呢？ 　　可是我的心还是不自觉地有了期待，有了渴望。或许，叶家谦这次刚好来X市有事也不一定。或许，神这一次决定不再无视我的请求，决定让叶家谦出现呢？ 　　仔细想想，自己都觉得这是一个无比荒唐的念头。但是，我还是对叶家谦有着说不尽的感激。 　　至少他还愿意骗我，愿意在这样一个美丽的时刻给我一个美丽的憧憬。 　　哪怕，这个憧憬永远没有实现的可能性。 　　远处渐渐响起了熙熙攘攘的喧闹声，原来是不少人在招呼自己的朋友们下来大雪战。 　　雪越来越大，嬉闹声也越来越热烈。不知不觉中，我发现自己竟然已经泪流满面。 　　这场雪并没有因为第二天黎明的到来而停止，反而下得越发肆无忌惮起来。 　　两天后的周末，我一个人百无聊赖地坐在窗户前面看雪。前几天已经和刘洋她们把在雪堆里能玩的活动都玩了个遍，现在又觉得其实下雪也没有我想象中的那般有意思。 　　大概是身边的人不对吧，让我一下子对这场雪失去了兴致。 　　正在发呆的时候，猛地听见重重的开门声。转头一看，韩曼曼气喘吁吁地站在还在微微晃动的门前面，一脸惊喜地看着我。 　　“干嘛这么急，有人在后面追你吗？”她的胸膛由于剧烈奔跑而上下起伏着，我不禁好奇是什么事情把人慌成这样。 　　“筱……筱，快……快下去，有……有帅……帅哥在……在楼下。”韩曼曼一边拍着自己的心脏，一边结结巴巴地说。 　　“那也不用这么紧张吧，你看你自个儿都成什么样子了。”我起身给她倒了一杯水，示意她缓过劲后再开口。 　　“不……不是的，帅哥，帅哥是来找……找你的。”终于艰难地把自己的意思表达出来了，韩曼曼满意地笑眯眯看着我。 　　瞪大了眼睛，我一点概念也没有，“找我？不是吧。你是不是弄错了，我哪会认识什么帅哥啊？”是有认识一个，不过人家现在正在G省和女朋友卿卿我我呢！ 　　“绝对没有错的，他明明白白地跟我说他要找李筱，经管系的李筱。”韩曼曼用十分肯定的语气说。 　　“可是……”见我还在犹豫，韩曼曼二话不说，直接拉上我就往楼下跑。 　　“你说你还可是个什么啊，把人家帅哥晾在寒风中，你好意思吗你？”韩曼曼愤愤不平地说。 　　拜托，很快被晾在寒风中的就会是我了好不好。想想刚刚还来不及披上的大衣，我简直欲哭无泪了。 　　韩曼曼一边下楼，一边向我解释她是怎么遇见这位帅哥的。话说韩曼曼同学正打算到食堂里买点东西暖暖肚子，碰巧看见某男形迹可疑地在宿舍楼底下徘徊。浑身充满正义感的韩曼曼同学心里顿生疑惑，此人莫不是欲行不法之事的宵小吧。 　　于是，韩曼曼同学主动上前询问人家是否需要帮助，顺便探一探假想敌的虚实。不料，该男生一回头，立刻把韩曼曼同学惊艳地不行。一下子对他的印象大变，万分热心地替人家解疑答惑。 　　接着韩曼曼同学就知道了该男生是来找我的，只是不知道要怎么把我叫下来而已。 　　“筱筱，你什么时候认识了个这么正点的家伙啊？”韩曼曼对我挤眉弄眼地奸笑着，“好啦，你出去跟人家见面吧，我就不做电灯泡了。”她转身就往回走，连食堂也不去了。 　　才刚过两秒左右，韩曼曼又回过头来，“筱筱，今晚还要不要替你留门啊，你会不会就不回来了呢？”她的脸上装出一副极度为难的样子，恨得我牙直痒痒。 　　“你信不信我现在就先把你收拾了？”想想忘记带上的大衣，我恶狠狠地威胁道。 　　“呀，我好怕啊……”韩曼曼一面夸张地做出害怕的样子，一面笑呵呵地上楼去了。 　　楼道似乎还回荡着她高亢的贼笑声。 　　我无奈地叹了口气，满心疑问地走出宿舍楼。 　　 　　☆、第 51 章 　　门口右侧有一个身影正在来回踱步，看起来竟是那么的亲切和熟悉。 　　我的心跳顿时加速，连刺骨的冷风打在身上也毫无知觉。 　　一个声音在不停地问自己：是他吗？是他吗？…… 　　有点困难地移动自己的步伐，慢慢地向他站着的地方靠近。 　　近了。更近了。 　　最后，我终于站在了那个帅哥的面前。 　　叶家谦含笑看着我一脸难以置信的样子，伸出手在我眼前晃了晃。 　　刚刚那一瞬间停止的呼吸随着他的手的动作而恢复了正常，但是我的双腿依旧发软，似乎下一秒就再也支撑不住我的身体。 　　我很想开口说话，却发现喉咙涩涩的，一个音节也发不出来。 　　“怎么了，小李子，你还真给我吓傻了不成？”叶家谦见我不开口，只是一个劲地瞅着他，忍不住问道：“我不是说过会来的吗，你忘记了？” 　　忘记，我怎么可能舍得忘记呢？一直以来，我都不停地劝自己那只是你随口的一句戏言，你不可能真的大老远地从G省跑到X市来。就是因为怕自己抱有太大的希望，最后收获的只能是更大的失望而已。 　　想不到，你竟然真的出现在我的面前了。 　　见到你的那一刻，我真的听到了传说中花开的声音，哪怕周围的树木早已是光秃秃的只剩下一根主干。 　　见到你的那一刻，我相信世上是有神的，他看到了我的祈祷和渴望，于是把你送到了我的身边。 　　见到你的那一刻，我已经感觉不到寒冷，仿佛置身于温暖的春天一般。 　　见到你的那一刻，我只能说我真的很想哭。 　　“不是的，我没有想到你真的会来，我以为你只是随口说说的。”我的声音满是喜悦，想掩饰都掩饰不了。 　　“我现在不是就在你面前了吗，难道你还不敢相信吗？”叶家谦的眼里有一种我说不出的情感的在酝酿着。 　　我死命地点着头，就好像如果慢一步他就会从我的眼前消失一样。 　　叶家谦也没有继续说话，他往后推了一小步，上上下下仔细端详着我。 　　突然担心自己今天的状态不是很好，不知道他会不会觉得我变丑了呢？ 　　半晌，叶家谦眯着眼睛说：“想不到，小李子现在也变成美女了哦。” 　　虽然他的口气里戏谑多于认真，虽然知道他只是在和我开玩笑，但是我的脸还是不由自主地红了一大片。 　　毕竟，这可是记忆里叶家谦第一次夸我漂亮呢。 　　“但是，你为什么穿的这么少，不冷吗？”叶家谦的语气变得有点奇怪，让我有觉得他在为我不注意保重自己身体而生气，甚至是愤怒。 　　一定是错觉，叶家谦对我只是朋友的关心而已。 　　刚想解释自己是来不及披上大衣，一件温暖的外套就已经落到了我的身上。 　　叶家谦上前一步，用手帮我把胸前的扣子系好，还顺便理了理我被外套压住的头发，动作说不出的温柔体贴。 　　他这是在干嘛，为什么我会有一种被他用心呵护的感觉？ 　　“好了，现在你就不会着凉了。”叶家谦似乎很满意地看到我顺从地让他为我穿上他的衣服，两只眼睛亮亮的，说不出的魅惑人心。 　　被这样子的叶家谦迷惑了，我一时不知道应该怎么办才好。只能弱弱地问一句：“你……你不会冷吗？” 　　叶家谦挑挑眉，“我身体好着呢，更何况照顾女生是男生的义务和责任啊。” 　　我的眼神一下子黯淡下来，不久前的激动和欣喜也渐渐淡去。果然，这只是叶家谦习惯性的动作而已。他可以对任何一个女生这样做，并不是因为对象是我而有所不同。 　　如果我有性格的话，应该要毫不犹豫地脱下衣服，告诉他我不冷，不需要他这些暧昧不清的照顾和关心。 　　但是我还是舍不得，舍不得脱下依旧有着叶家谦体温的衣服，舍不得放弃让他的气息环绕着我的机会。 　　舍不得，舍不得一丝一毫能与叶家谦亲密接触的可能性，舍不得这一份来之不易的细心呵护。 　　暗暗握紧了自己的双手，我对他笑着说：“怎么样，第一次见到雪有没有很激动？” 　　叶家谦望了望还在空中飞扬的小雪花，点了点头，“我在这儿只能过个周末，所以你可得好好想想要怎么尽一尽地主之谊。” 　　“好啊，这你就不用担心了。既然你已经到了，我肯定会让你尽兴而归的。” 　　随后我们又聊了几句，大致策划了一下明天的节目。叶家谦说天色不早了，让我先回宿舍，不必送他回酒店。 　　在宿舍楼的大门前，我打算把衣服还给他。谁知到叶家谦脸色一沉，执意要求我穿着衣服上楼。 　　“我只有短短得几层楼，你还要走那么远的路才能到酒店。很明显，应该你穿回去才对啊。”虽然心里不是真那么想把外套脱下，但是处于对叶家谦健康的考虑，我还是试图说服他。 　　叶家谦气鼓鼓地看着我，坚决不肯伸手取他自己的衣服。最后，一向任性妄为得叶大少爷爷干脆直接甩甩手走了。 　　留下几乎石化的我目送他的背影。 　　大哥，现在外面可是零下好几度。你说你穿着件小毛衣，我还替你觉得冷呢，耍帅不是这么耍得吧。 　　只是看着他在风中禁不住打冷战的样子，我的嘴角竟然扬起了一个大大的弧度。 　　抱着叶家谦的外套上楼，我的内心一阵甜蜜。 　　一推开门，只见她们三个都正儿八经地坐在那里，一副像是在等我的样子。 　　“其余的话我就不多说了。”刘洋淡淡地扫了我一眼，“该怎么交代自己心里有数，筱筱，你可以开始了。” 　　韩曼曼在一旁和黄丹掩着嘴偷笑，脸上写满了迫不及待。注意到我手中的衣服，她立刻跳起来大叫：“看，定情信物都拿了，你这次难道还跟我们说你们只是普通朋友？” 　　韩曼曼捉奸在床的表情顿时让我很崩溃，看来，是得好好向她们解释一下了。 　　“听我说，我们的确不是普通的朋友。”眼角瞄到她们三人交换了一个“我就说嘛”的神色，心里有好气又好笑。“只是我单方面的喜欢而已，他已经有女朋友了。” 　　舍友们脸上的笑容因为我的话而有点扭曲，表情显得非常的不自然。我估计她们原先预想的应该是一个王子与灰姑娘的浪漫爱情，怎么都不该是现在这个有点恶俗的暗恋。 　　“他不会就是你上次说的心有所属的那个高中同学吧？”黄丹不确定地问道。 　　我笑着点点头，在心里不免为她的好记性赞一个。 　　剩下两个人一副恍然大悟的样子，望向我的眼神柔和了许多。 　　“那他怎么会来这儿的，难道他也在X市上学？”刘洋问我。 　　我摇了摇头，“不是的，他只是过来看看雪而已。” 　　三个人的嘴巴齐齐张得老大，下巴好像马上就要掉下来了。 　　“你说，他……他只是因为想看雪就千里迢迢地从G省飞到了X市，这样会不会太夸张了？”韩曼曼满脸的惊讶和怀疑。 　　“是啊，我也觉得很夸张诶。大概是家里钱太多了吧，反正他一直都是想干什么就干什么的。”心里有另一个理由闪过，但是随即就我打消了。 　　“他不是喜欢你吧？”黄丹慢吞吞地说。 　　“绝对不可能，我们已经做了好几年兄弟了。他对我一点那方面的意思都没有，完全是我剃头挑子一头热。”回想起几次的暧昧和亲密，我的心又开始烦躁起来了。 　　她们大概是把我的烦躁看成了是对自己长达数年的暗恋的无可奈何，望向我的目光装满了敬佩和同情。 　　“好啦好啦，我没事的。与其用这种眼神瞧我，还不如替我想想明天去哪个滑雪场比较好。”是不是要把刚来时买的那本X市地图翻出来呢？ 　　“明天你是和他一起去滑雪场吗？”韩曼曼的眼睛一下子又亮了起来，“有机会也说不定啊？” 　　“是啊，是啊。那我们赶紧给筱筱参谋一下去哪个滑雪场比较浪漫吧。”刘洋在一边跃跃欲试。 　　“可是，我记得筱筱明天好像已经约了人啊？”黄丹弱弱的声音很快被另外两个人的争执声所淹没。 　　“这个好啦，你那个太贵了。” 　　“哪里会贵，你选的那个太远了好不好？” 　　…… 　　“对了，你刚刚说什么？”被她们两个折腾得头晕脑胀地我恍惚间有听到黄丹在说我的什么事。 　　“我说，你明天……”她的话才说了一半又给韩曼曼打断了。 　　“筱筱，我们又找到了一个性价比超好的耶。快过来看啊，别和黄丹在那儿磨叽没意义的事。” 　　无奈地冲黄丹笑笑，示意她我们可以呆会说。 　　黄丹善解人意地没有埋怨什么，随即一起加入了我们的讨论。 　　结果，直到晚上熄灯睡觉，我都不记得再向黄丹问起她刚刚究竟说了什么。 　　 　　☆、第 52 章 　　第二天，我早早地就起了床。外面还下着小雪，不过正好适合去滑雪场玩。带着一切必须的物品和宿舍三人的祝福，我兴高采烈地向和叶家谦约好的地点走去。 　　等了大概有十来分钟，叶大少爷爷才慢吞吞地踱着步子出现在我的面前。他开口道歉，声音里居然带着浓浓的鼻音。 　　“你感冒啦？”被他过分低哑的嗓音唬了一跳，我怀疑地问道。 　　“没什么，就是鼻子有点堵而已。”叶家谦一边吸着有点通红的鼻子，一边无所谓地说。 　　“都叫你昨天不要逞强了，那么冷的天穿那么少，不感冒才稀奇呢！”看他这样不爱惜自己的身体，我不禁有点动怒了，“还支撑得了吗？要不你今天回去好好休息一下，我们明天再去？” 　　“不要明天去！”叶家谦拔高了音量，声音越发得难听起来，“我一点事都没有，今天就去！” 　　难道感冒的人都会变得这么蛮不讲理吗？算了，病人最大。 　　“好吧，那就今天去。不过如果你坚持不了了，我们马上就回来。”我絮絮叨叨得叮嘱着。 　　叶家谦不耐烦地白了我一眼，“啰嗦死了，你今年几岁啊？” 　　我忍，本人胸怀宽大，不和一个生病的人一般见识。 　　继续挂着笑脸在叶家谦耳边碎碎念：“你回去后要记得看医生，知道不？我告诉你，这都是为了你好……” 　　两个小时，神采奕奕的我和一脸即将崩溃的叶家谦双双站在了滑雪场的大门口。 　　正准备发表一通感慨，谁知叶家谦丢下三个字：“进去吧。”，径自向前走去。 　　走了两步，见我还没有跟上的打算，他又回过头来，随意拉起我的手迈向售票处。 　　叶家谦的手带着不正常的高温，与我冰凉的手指形成了鲜明的对比。我愣愣地由着他拖住我的手，大脑一片茫然。 　　为什么他今天又要牵我的手呢？心里不停地问自己，却没有勇气直接问叶家谦。 　　领器材的时候，叶家谦松开了我的手。这才发现不知道什么时候我的手心已经被他的体温捂得微微有些冒汗，现在突然失去了那片温暖，我一下子很不习惯。 　　不敢去看叶家谦的脸，我可以感觉到他的目光一直在我的身上。强装镇定地拿好所需要的工具，我只期盼我的脸不要红的像猴屁股一样就谢天谢地了。 　　由于两只手都拿着东西，所以叶家谦没有再拖住我的手。心里不免有点失落，我默默地把注意力都转到接下来要进行的活动上。 　　我和叶家谦两个都是第一次来滑雪场，手忙脚乱地捣鼓了半天，才把那些东西按照要求装配好。 　　我战战兢兢地不敢乱动，只会小心翼翼地轻轻滑行着。叶家谦不知道是不是以前有学过，很快就可以比较熟练地在雪上移动了。看得我又是妒忌又是羡慕，不住地埋怨自己不听使唤的四肢。 　　见到我像一只毛毛虫一样慢慢地在雪地上蠕动着，叶家谦很不讲义气地在那儿哈哈大笑起来。 　　“笑什么笑，就你牙白啊？”幸灾乐祸的声音让我顿时恼羞成怒。 　　叶家谦止住了笑，只是眼里的笑意却一直还在那里荡漾着，“我哪里想得到你这么笨哪？” 　　发觉我又有发飙的架势，叶家谦赶忙陪笑道：“好吧好吧，我不笑你了。谁叫我人好呢，那就勉为其难地教一下你吧。” 　　我不屑地从鼻子里冷哼了一声，见他真的一步一步向我靠近。 　　心里不知道为什么就慌乱起来，眼睛叶不知道应该放在哪里。 　　转眼间，叶家谦已经来到了我的身后。他往前探着身子，一本正经地为我演示动作，嘴里叶在同时解释着。 　　他的声音因为感冒的缘故显得有些陌生，但却满满的都是真诚和用心。 　　我知道叶家谦是真心想要教我的，我知道我应该要把注意力放在他的动作和说明上，我知道我应该要努力去模仿每一个动作，而不是像现在这样只知道傻傻地盯着他的脸看，只知道在心里一遍又一遍地描绘他的身影。 　　“好了，你试一遍看看。”叶家谦突然回头，直直撞上我来不及收回的带着痴迷的视线。 　　慌忙移开眼，我觉得自己的脸又烧起来了。 　　惨了，刚刚只知道对着他犯花痴，完全没有听见他在讲什么。 　　叶家谦目光灼灼地盯着我，还在等着我练习给他看。 　　只能硬着头皮上了，神啊，你可一定不要抛弃我啊。 　　我有点僵硬地指挥着自己不听大脑使唤的四肢，以一种诡异的姿势准备出发。 　　“等一下，你的手势根本就是错误的。你刚刚到底有没有在听我说什么啊？”叶家谦的声音从背后传来，带着恨铁不成钢的怨气。 　　我转头讪讪地对他笑，总不能直接告诉他我刚刚光顾着看他了，对他说的话完全不知所云吧。 　　叶家谦看着我谄媚的脸，无可奈何地叹了口气，“真是没见过像你这么笨的人。”他利落地卸下了全身的装备，走到我的旁边。 　　“你把手上的东西放一下，我再给你示范一下正确的姿势。”叶家谦和我的距离是不是太近了些，他鼻子里的呼吸时不时就会喷洒到我的脖子上。 　　有点别扭地弯腰按照他所说的做，心里像是有虫子爬过一样，痒痒的，不大自在。 　　再次直起上半身回头的时候，猛然发现叶家谦不知道为什么又向前进了一步。由于他低着头，所以现在叶家谦的脸离我更近了。大概只有两三根手指的距离吧，我甚至可以清晰地看到他高挺的鼻子上冒出的些许小汗珠。 　　被这张突然放大的脸吓了一跳，我本能就想往后退。谁知道是由于滑雪板太重了，还是叶家谦恰巧踩住了它，我居然怎么也移动不了自己的步伐。 　　他为什么还不把脸转开，难道没有发现这样的姿势和距离太暧昧了吗？ 　　可是，我发现就连我自己也无法移开眼。它们像是脱离了大脑的控制一般，只知道一动不动地盯着叶家谦的黑眸。 　　四目相对，叶家谦的眼睛犹如一汪深潭，让人忍不住沉溺其中。我可以清晰地数清他有多少根睫毛，可以清晰地看见他的瞳孔里映出的我的脸——满是痴迷，满是陶醉。 　　天哪，这也太诱惑人了。再这么多看几秒钟，说不定我就会忍不住把叶家谦扑到了。 　　他脸上的表情说不清具体是什么，但是眼底的柔情却像是要溢出来了一般。 　　叶家谦慢慢地把我们两人之间的距离缩得更小，小到我们的鼻尖几乎已经碰在了一起。他侧过脸，蜻蜓点水般在我的唇上落下一吻。 　　这就是接吻吗？为什么我还没有感觉就已经结束了呢？ 　　似乎知道我在想什么，叶家谦的喉咙里发出闷闷的笑声。他直勾勾地望向我的眼眸深处，用比平日低沉不知多少倍的嗓音说：“把眼睛闭上。” 　　浓浓的鼻音刚才不是很难听吗，怎么现在我竟觉得十足的魅惑起来？ 　　不等大脑分析这是什么状况，我的眼睛又一次先于理智做出了决定。 　　几乎就在我阖上眼帘的同时，一个温热的物体就落到了我的唇上。 　　我一直知道叶家谦的嘴唇很薄，却不知道原来他的嘴唇也是这么滚烫和柔软的。起初只是轻轻地覆盖在上面，慢慢地，我感觉到他在用舌尖细细地描绘着我的唇形。 　　叶家谦的一只手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圈住了我的腰，否则我大概真的会双腿发软得坐下去。下意识地紧紧咬住牙关，一股莫名的电流霎时间传遍了我的全身。 　　我能感觉到腰上来自他手心的温度，像是要灼伤人一般。全身使不上一点劲儿，只知道每一个毛细孔都在叫嚣着要解放。 　　叶家谦的另一只手也已经托住了我的后脑勺，手指有意无意地在撩拨着我的头发。 　　他倒好，两只手都有了着落。可怜我，不知道应该把自己的手放在哪里，只得牢牢握紧成拳贴在自己的腿上。 　　突然，叶家谦放在我腰上的手用力掐了一下。不由自主地张嘴想叫，同时，一个灵活柔软的东西钻进了我的口腔。 　　我自然知道那是什么，本能想要把头往后仰，却被他早有准备的手生生地压住了。两手不自觉地想要推开他，腰上他的手随即紧了紧。一下子，我和他的身体密密地贴合着，双手只得无奈地放在他的胸前。 　　唇齿相交的一刻，我似乎听到了他满足的叹息。腰上和头后的手也加大了力，我可以感觉到他的呼吸声逐渐沉重起来。 　　猛地睁开眼，我看见叶家谦长长的睫毛像小扇子一样轻轻地抖动着。心里忽然涌过一种很奇怪的感觉，我慢慢放松自己，并开始试图回应他的热情。 　　叶家谦的吻一开始很温柔，让我觉得很安心很舒服。在察觉到我的回吻之后，他的吻变得急切霸道起来。我能够感受到他传递过来的欣喜若狂和情不自禁，似乎还有一些不太明白的东西。酥酥麻麻的感觉顿时传遍了我的五脏六腑，刺激得我连脚趾头都忍不住蜷缩起来。 　　像是过了几个世纪一般，我们俩忘情地在雪地里释放自己的感情。渐渐地，我的呼吸越来越困难，双手更是紧紧地拽住了他的衣襟。 　　叶家谦终于感觉到我的不对劲，依依不舍地停下了这个吻。 　　我几乎是贪婪的呼吸着空气，不住地喘气。 　　叶家谦半搂着我，眼角带笑地看着我。见我缓过劲来，他又一次低下了头…… 　　 　　☆、第 53 章 　　睁开眼睛的时候，我看到叶家谦嘴角挂着一丝笑意，唏嘘道：“小李子，你的肺活量可得好好练练啊。” 　　我一下子羞红了脸，不知道该怎么回答他的话。叶家谦用一根手指在我微微红肿的唇上温柔地摩挲着，一遍又一遍。 　　他的手指修长有力，充满了艺术家的美感。由于打篮球的缘故，指腹略有点粗糙。在唇上抚过的时候，带着别样的刺激和诱惑。 　　瞪大了眼睛看着他，不太明白这是在做什么。 　　叶家谦回望了我两三秒，忽的一把把我搂进他的怀里。低声地在我耳边说：“不要再用那种眼神看着我了，我会忍不住又想吻你的。” 　　我的头埋在他的胸前，感觉自己的脸又不争气地红了。反正他也看不见，我暗暗安慰自己。听着他的心脏均匀有力的跳动声，我像是一只在汪洋大海上迷路的小船，找到了避风港一般。 　　接下来的时间里，我和叶家谦就像一对情侣一样在滑雪场嬉笑怒骂，谈笑风生。虽然心里有疑问我们现在这样算什么，但是依旧没有胆量开口向叶家谦证实。 　　天色渐渐暗了，叶家谦一定要送我回宿舍楼后才肯离开。拗不过他，两人只好一道坐上了通往我学校的公车。 　　快到宿舍的时候，我让叶家谦不要再继续往前送了。他双手圈住我的腰，眼睛炯炯有神地盯着我。 　　被他太过炽热的眼神看的有点不自在，我只好胡乱地说着：“时间不早了，你赶快回去吧。” 　　叶家谦似乎很喜欢看到我发窘的样子，就是不肯松开手。 　　就在我俩拉拉扯扯的时候，一个愤怒的声音从我们的身后响起： 　　“筱筱，你们在做什么？” 　　我慌忙挣脱叶家谦的怀抱，转头地对着高文博怒气冲冲的脸，尴尬地打了个招呼：“阿文，好巧啊。” 　　一旁的叶家谦似乎一下子冷静了下来，身上的气压骤然降低，冰冷的眼神上下打量着高文博。 　　高文博像是没有注意到叶家谦的存在，一大步跨到了我的面前，口气不大友善地问我：“你今天去哪里了，不是说好跟我一起去美术馆吗？” 　　仿佛一道灵光闪过，我这才想起来周一已经和他计划好今天一起去美术馆的。结果因为叶家谦的出现，我彻底忘记还有这回事。心里顿时觉得对他愧疚不已，结结巴巴道：“不……不好意思，我给忘记……忘记了。” 　　高文博的脸上有着强忍的怒意，似乎在竭力压制着什么。他突然转头望着叶家谦，恶狠狠地说：“今天是你和筱筱出去了？” 　　叶家谦似笑非笑地点点头，眼里尽是毫不掩饰的轻蔑和不屑。他慢悠悠地开口：“我说高文博，你干吗不继续做混混那个很有前途的职业？竟然跑到J大来了，这儿也是你的地盘么？” 　　“叶家谦，你嘴巴给我放干净点。” 高文博额上的青筋在突突地跳动着，他像是想到了什么，转眼换上一副笑眯眯的样子说：“我倒是忘了，你还不知道我正在J大念研究生呢！不像某些人，一辈子只能在二流的大学里没出息的混日子。” 　　我在一旁看得心惊肉跳，想不到过了这么多年，这两人竟然还能认出彼此，竟然还是看对方那么不顺眼。 　　叶家谦脸色一沉，森然反问道：“你说谁没出息地混日子？”他的眉头皱成一团，手面上已经隐隐看得见鼓起的青筋。 　　糟糕，叶家谦莫不是想要动手吧？我赶紧给高文博使了使眼色，示意他不要在火上浇油了。 　　高文博注意到我的表情，愣了一下，眼里闪过一丝受伤的神情，缓缓开口：“没有说谁，你听错了。” 　　叶家谦怔怔地看着高文博，显然没料到对方的冷嘲热讽这么快就结束了，忽而转向了我。 　　他锐利的眼神让我的心漏跳了一拍，丝丝寒意从我的背后开始流遍全身。 　　仿佛是我的错觉一般，叶家谦下一秒又挂上了一个玩世不恭的笑容。他靠近我，然后牵起了我的一只手，炫耀地在高文博的眼前晃了晃，嘲笑似地问：“你想知道我和小李子今天去了哪里？” 　　叶家谦的这一举动让我很不舒服。虽然我希望与他有进一步的接触，但是绝对不愿意他是为了和谁斗气而对我亲密无比。下意识地想要把自己的手抽开，不料叶家谦握得紧紧的，一点空隙也没有留下。 　　一边使劲努力挣开他的手，一边担心地瞧了瞧高文博。果然，他的脸色变得有些苍白，眼里尽是苦涩和茫然。 　　心没来由地就疼起来，我急忙开口：“阿文，我真的很抱歉忘了和你的约定，我们下次再约个时间，好不好？” 　　手似乎被叶家谦捏的更紧了，竟然微微有些疼痛的感觉。我克制着自己不去看叶家谦的脸，努力维持着脸上的表情。 　　高文博瞅瞅我，视线又飘到了我和叶家谦握着的手上。许久，他的声音像是从很远的地方传来：“筱筱，不用了。我想我还是先走一步吧。” 　　没等我有任何回答，高文博转身就走。凝视着他毅然决然的背影，我突然有股冲动，想要上前叫住他，想要看到他的脸上再次对我露出笑容。 　　一直到他的身影淡出我的视线，高文博始终不曾回头再看我一眼。 　　叶家谦冷冷的声音在我耳边响起：“就那么舍不得人家，看不见了还这么依依不舍？” 　　我用力甩开他的手，果然不出所料，他很轻易地就松开了对我的辖制。压抑心中的那份苦涩，我仰头对他说：“天晚了，你赶快回去吧。” 　　叶家谦的脸色变了又变，快得我分不清究竟哪个才是他内心真实的想法。他讽刺地看着我，“这么迫不及待地想让我走，该不是急着去找他吧？” 　　“随你怎么想，我累了，要回宿舍了。”实在是厌倦了和叶家谦这种不明不白的关系，更厌倦了他在每一次利用完我之后一副理所应当的样子。 　　我向前走去，在经过他身边的时候忽然被他拉住了手肘。 　　“你喜欢他是不是？”叶家谦的眼睛死死地盯着我，一字一顿地说。 　　我连否认的力气都没有了，淡淡地回答：“随你怎么想。” 　　叶家谦的脸阴沉的像是可以滴出水来，他咬牙切齿地说：“那刚才在滑雪场算什么？”见我震惊地看着他，叶家谦坏笑着继续问：“难道说在那种情况下，是个人吻你你都不会拒绝？” 　　听着他恶意的嘲讽，我顿时心如死灰。已经认识了这么些年，莫非在叶家谦的心里我就是这样一个随随便便的人？还是说因为我没有拒绝他的每一次亲密，所以在叶家谦的心里我早就是一个不检点的女孩子？ 　　犹如有人在用一把电锯狠狠□□我的心脏，每每呼吸一次，我就心痛的要死。 　　退一万步来讲，即使我真的是那样的女孩，他又有什么资格指责我呢？一直以来，貌似叶家谦才是最没有忠诚观念的人吧？ 　　突然就觉得这份感情很没有意义，兜兜转转了这么些年，居然还是我一个人在唱着独角戏。叶家谦，怕是从来没有试图珍惜过我们之间的感情吧。 　　叶家谦见我抿着嘴唇不说话，只当我是默认了。他鄙视地看了我一眼，甩手而去。一点犹豫都没有。 　　全身的力气好像一下子被人抽走了，我瘫坐在冰冷的雪地上。脑子里乱糟糟的像是一团解不开的麻绳，心里更是一下一下地钝疼着。 　　前十分钟我还以为自己是世上最幸福的人，还以为我和叶家谦的感情终于开花结果。可是转眼间，我就活生生地从天堂坠入了地域。现在的我，是高文博眼里不守信用有异性没人性的“假兄弟”，是叶家谦口中视亲吻如儿戏的随随便便的女生。 　　大概是天使看花了眼，把属于别人的幸福送到了我的手上。后来它又意识到自己的错误，匆匆忙忙地把原本就不属于我的幸福收回了。 　　人生大喜大悲大起大落，实在是太刺激了。 　　想想自己马拉松式的暗恋，我的眼泪簌簌落下。来的那么急，那么凶，好像我已经有几辈子没哭了似的。 　　连雪花也感觉到了我的悲哀，飘下的速度明显放慢。一些停留在我的脸上，身上，就像在用它们自己的身体安慰我一般。 　　为什么没有生命的东西都知道疼惜我，我一心恋着的人却要那样糟践我？ 　　最后，我顶着一双红肿的眼睛，拖着蹒跚的脚步回到了宿舍。见到我这副人不人鬼不鬼的样子，宿舍里的其他三个人贴心地没有问我发生了什么事。 　　然后，我就在床上躺着装尸体。许久，终归是奔波了一天，我在极度郁闷的情绪中昏昏睡去。 　　果然，叶家谦没有再联系过我，估计他那晚就做飞机回去了吧。 　　在随后很长的一段时间里，叶家谦都没有再主动找我。而我自然不会再眼巴巴得粘过去了。何必要做讨人嫌惹己厌的事情呢？ 　　于是，我和叶家谦中断了来往，关系再一次降入了冰点。 　　每一次午夜梦回，我都会忍不住怀疑那天的亲吻是否是真实的。为什么上一刻还在那么温柔吻着我的人下一刻就能狠心地说出那样伤人的话？就能狠心再一次和我变成陌路人，完完全全把我从他的生命中驱逐？ 　　难道在叶家谦看来，只要气氛合适，他就可以随意地亲吻自己身边的女孩，而不需要有所解释，有所负责？ 　　或者是上天原本就准备收走我和叶家谦的这段情，只是念在好生之德的份上，顺便送了我一个goodbyekiss？ 　　如果真是这样，我可不可以不要那个吻，从而换回我和叶家谦的友情？ 　　至少我还能够陪在他的身边，还能够分享他饿喜怒哀乐，还能够知道有关他的一切好消息和坏消息。 　　因为，到现在为止，我发现自己还是无法放弃叶家谦。 　　不单是叶家谦，连高文博也突然杳无音信，就像小时候他一下消失了好几年一样。有时候，我总是再想是不是我们的学校太大了，为什么这么些天我从来没能在学校遇见他？但如果说学校太大，那么他以前每天遇见我不下五次，又是怎么一回事呢？ 　　大概我这次的行为让他彻底死了心，觉得和我做朋友已经不值得了，所以才不愿再出现在我的面前吧。 　　自嘲地想想，现在的还真是赔了夫人又折兵啊？不但失去了心上人，就连好兄弟也不要我了。 　　幸好，我还有一群好姐妹，一群可以和我一同分担伤心和哀愁的好姐妹。 　　在这段时间里，宿舍里的朋友们给了我莫大的支持和安慰。虽然她们平时总是一副八卦得要死的样子，但是真到了关键时刻，她们无微不至的关心和爱护又会让人感动地一塌糊涂。 　　时间不会因为某些人的悲伤和难过而停下前进的步伐，很快，我们就迎来了入学的第一个新年晚会。 　　 　　☆、第 54 章 　　黄丹同学最近有点烦，因为她从小道消息得知那位俄罗斯大帅哥将会在新年晚会上有所表演。于是，黄丹同学一直在纠结要不要上台为人家献花，顺便A来一个拥抱？我和刘洋的意思这等占便宜的事情不做白不做，只有韩曼曼一个劲地强调这是一种非常幼稚和肤浅的行为。她说，因为一个人的皮囊而喜欢那个人是最低级的一件事，只有对灵魂的迷恋才是长久和永恒的。 　　但是，黄丹无疑不介意自己的喜欢属于哪个层次。最后，她终于决定那天晚上用一束花去换取自己和心上人的亲密接触。 　　我和刘洋在一边为她的勇气喝彩，韩曼曼的眼里却闪过一丝莫名的情绪。 　　三天后，新年晚会如期在学校的大礼堂里隆重举行。 　　我们一行四人兴致勃勃地期待着俄罗斯帅哥的出现，准确地说，韩曼曼是在期待着该男的出丑。 　　晚会进行到一半的时候，俄罗斯帅哥终于闪亮登场。我能感觉黄丹的眼睛一刻也不愿意从他的身上移开了。那种难以抗拒的魅力就像当年叶家谦对我一样。 　　想到叶家谦，我的心里又是一阵难过。到现在，我们一点和好的迹象都没有。再加上，我没有和林晨或是小东子任何一个提起过这件事，借他们的手与叶家谦冰释前嫌自然也是不可能了。每每思及以后和叶家谦只是陌路，我的心里就像挖了个大洞一样，空荡荡的。 　　黯然神伤之际，俄罗斯帅哥的演唱已经进行了一大半。一回头，发现黄丹已然抱着花上台了。刘洋一脸激动地盯着舞台中央，韩曼曼脸色发青，没有什么特别的表情。 　　台上的黄丹顺利地把花送到了心上人的手中，然后提出了拥抱的要求。俄罗斯帅哥似乎有点犹豫，我的心一下子也吊到了嗓子眼。所幸的是，他很快就笑着给了黄丹一个大大的拥抱。 　　观众席里顿时爆发出一阵起哄声和喝彩声，黄丹红着脸，低头跑回了我们的位子。 　　直到坐定，黄丹仿佛还没有从刚才的场景中晃过神来。脸上带着甜甜的笑容，眼神没有焦距地望向远方。 　　我和刘洋很自觉地不去打扰沉浸在美丽遐想中的黄丹，见韩曼曼有开口泼冷水的打算，我和刘洋赶紧一人一边拽住了她的手，危险地封住了韩曼曼的嘴。 　　四个人以这种诡异的姿势和表情继续欣赏新年晚会的节目。 　　过了一会，台上出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依旧还是那双勾人的桃花眼。 　　听着主持人用略带亢奋的声音介绍高文博，听着大家雷鸣般的掌声，我的脑子一片茫然，只能机械地跟着大家一起动作。 　　高文博示意他有话要说，主持人善解人意地把话筒交给了他。 　　“不久前，我做了一件错事，让我的一个朋友很不开心。今天，我想借着这个机会把这首歌送给她。希望她听过之后，可以原谅我，可以继续和我做朋友。”他声音带着郑重的诚挚和认真。 　　全场的气氛一下子被调动起来，恍惚间，我想到了那个一样很会营造气氛的杜墨森。听林晨说，他们现在已经在一起了。只是不知道，他对林晨可好，不知道他们过的是否快乐幸福？ 　　接着，现场响起了《宝贝，对不起》的音乐。 　　高文博站在舞台的黄金分割处，专注地开始演唱这首歌。没想到，他的嗓音唱起歌来倒是别有一番风味。 　　他的眼神柔情似水般凝望着场内的某个方向，许久不曾移动过。 　　为什么那个方向这么像我们几个坐着的位子？ 　　一发现这个可能性，我就立刻低下了头，装作对我的鞋子产生莫大的兴趣。 　　慢慢地，连其他三人都察觉到不对劲了。眼角扫到黄丹动了动唇，像是要开口的样子。我赶紧低声喊道：“都别说话，专心看演出，当作什么事也没有发现。” 　　听到我急切的声音，她们三个很聪明地保持缄默，继续欣赏高文博的演出。 　　为什么这首歌这么长啊，唱了这么久竟然还没有结束的意思？ 　　我开始感觉到周围有人好奇地打量着我们，难道说他还没有转移视线吗？ 　　不由抬头打算确认一下，冷不丁撞进他凝视我的目光中。即使隔得这么远，我也能清楚地察觉到他视线里的热切和期待。 　　像是感觉到我的回应，高文博的眼神越发温柔起来。我顿时注意到四周暗暗观察我的人多了起来。装作很随意地移开眼。我这次再也不敢低下头了，那不是明摆着“此地无银三百两”吗？但是我更不能就那样明目张胆地和他隔着众人对视，情急之下，我只好对韩曼曼的衣服有了深一步研究的兴趣。 　　半晌，这首折磨我的歌终于结束了，还好高文博没有再说些什么，要不我可真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 　　晚会在一个小时后圆满落下帷幕。黄丹强烈要求我们陪她到后台寻找她的意中人，初步打算是问清人家的名字，如果能有进一步的发展自然是更好了。 　　扛不住黄丹可怜兮兮的眼神，我和刘洋只得答应陪她走一趟——看在黄同学终身幸福的份上。不知道为什么，冷着一张脸的韩曼曼竟然也主动跟了过来，我还以为她一定会不屑参加这种“低层次的求爱”活动呢！ 　　后台的人一如想像中的多，我们四人艰难地在黑压压的人群中寻找俄罗斯帅哥的身影。突然，黄丹激动地冲我们回眸一笑，原来她已经发现意中人的方位了。 　　挤过拥挤的人群，我们好不容易到了俄罗斯帅哥的面前。 　　出人意料的是，他正在和一个人状似亲密得聊着天。 　　那人，居然是高文博。 　　我不由得抽了抽嘴角，这个世界还真是小的可以啊。 　　高文博很快注意到我们的出现，他向俄罗斯帅哥打了个招呼，有点急切地向我们走来。 　　“筱筱，你们是来找我的吗？”他的声音里着难以掩饰的欣喜。 　　“啊？”我一时没反应过来，他又高兴地自说自话起来：“筱筱，我知道前一段时间不该完全不和你联系，但是……” 　　“打住，我们不是来找你的。”我截断了高文博的话，指了指他身后一脸好奇看着我们的俄罗斯帅哥，“我们找的是他。” 　　高文博的表情由失望到诧异，他回头瞅瞅黄丹的心上人，用英语问他：“你认识他们？” 　　绿眼帅哥无辜地耸耸肩，表示并不知道我们是谁。 　　黄丹的脸色有点挂不住，她求助的眼神一直在我和高文博之间来回移动。 　　现在要怎么办，和高文博讲和，然后让他帮黄丹一把吗？但是他说生气不理人就一下子消失好久，我心里还是怪不舒服的。 　　刘洋没有吱声，可她的神情无疑表达的也是同一个意思。韩曼曼的一副等着看戏的样子，唇边带着若隐若现的微笑。 　　正当我的内心不停地在好还是不好之间作斗争的时候，高文博善解人意地问我们：“要不要我给你们介绍一下？” 　　“好啊好啊，筱筱，你说是不是？”黄丹立刻接口，满是期待和渴求地望着我。 　　好吧，谁让我这么容易心软呢？既然他们都给了我台阶，我也不好意思在拉着脸了。 　　“是的，阿文，你就帮黄丹引见一下，可以吗？” 　　他的脸顿时笑成一朵花似的，眼睛也变得光彩夺目起来。“没问题，你们一起过来吧。” 高文博一边说，一边温柔得看着我。 　　黄丹喜滋滋地拉着我和刘洋跑了过去，韩曼曼在后面不情愿地跟着。 　　很快，我们就和黄丹的心上人认识了。原来他叫基斯塔，特意到J大来学习中国文化的。虽然平时都是用英语和别人交流，但是其实他已经可以听得懂一些简单的中文了。 　　黄丹听他说完，高兴得都不知道应该把自己的手和脚放在何处了。她用着掺杂着不少英语单词的中文和基斯塔兴奋地交流着，时不时还要加上肢体语言。 　　刘洋在一旁陪着黄丹，韩曼曼则站的离我们有点远。她的身体藏在阴影里，看不清表情。我突然从她身上感觉到了一种哀伤的气息，好像我们的喜悦完全与她无关似的。 　　“在看什么，表情那么凝重？” 高文博侧过脸问我。 　　“没什么。”我的语气淡淡的，表情也是淡淡的。 　　“筱筱，这段时间我……我没去找你是因为……因为我以为你不愿意再见我了。”他的声音带着点犹豫和落寞。 　　“怎么会呢？其实应该是我的错才对。我事先已经答应和你去美术馆，结果又放你鸽子。后来你没再来找我，我还当你是对我这个不守信用的兄弟失望了。”我诚恳地说，有点刻意强调“兄弟”两个字眼，希望他能明白我的意思。 　　“这样子的话，那就是什么事都没有了？”他始终还有点不确定。 　　“当然啊，本来就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嘛。”我漫不经心地说，故意忽视他眼中的失落。 　　“也是，我们下次再找个大家都有空的时间去吧。” 　　我笑着点点头，不作他想。再看看黄丹，她已经笑呵呵地准备和基斯塔拍照留念了，刘洋拿着相机数着“一，二，三。” 　　按下快门的瞬间，黄丹和基斯塔的脸上一片阳光。 　　 　　☆、第 55 章 　　自从那天之后，我和高文博就恢复了正常邦交。不知道他是怎么知道我酷爱吃麦当劳的，经常给我外带一份套餐。刚开始，我总是欢欢喜喜地接下来。可是后来次数越来越多，我就不肯再白拿他的麦当劳。要么他停止给我送麦当劳，要么我付钱给他，我坚持让他做一个选择。 　　最近有喜事的是黄丹和刘洋。黄丹的理由很简单，她和基斯塔已经顺利成为了朋友。感情日益见长，常常独自跑出去给心上人补习中文。情场得意的黄丹同学饮水思源，动不动就打包麦当劳回来犒劳大家。韩曼曼坚决不吃这些洋鬼子的垃圾食品，刘洋又处于减肥的状态。所以大多数情况下，麦当劳都是进了我的肚子。 　　刘洋则是在一次和高中同学的聚会上认识了一个Z大的男生，两个人可以说是相互看对眼了。当天晚上就煲了两个小时的电话粥，直到宿舍所有的人都睡了，刘洋才恋恋不舍地挂上电话。自此，两人“午夜凶铃”不断，平时偶尔也会在一起吃吃饭。但是，据刘洋本人说，他们始终没有人开口说破这层关系。 　　对于这种暧昧的氛围，刘洋还算比较满意的，毕竟她也还没有真正想清楚是不是要和那个男生有进一步的发展。刘洋是一个很传统的中国女生，她希望在以婚姻的前提下开始一段恋爱。Z男来自上海，地区的不同让刘洋不得不考虑他俩在一起的可能性有多大。 　　即使如此，刘洋每天还是快乐得像只小鸟。她和黄丹的脸上同样带着幸福的光晕，那是坠入情网的女生特有的风情万种。所以，只要刘洋和Z男有了什么开心的事，我就又有麦当劳可以品尝了。 　　宿舍里就剩下我和韩曼曼还是孤家寡人一个。韩曼曼并不缺乏男生追求，但是她似乎没有准备谈恋爱，没有对谁有过特别的兴趣。谁料韩曼曼越是冷淡，那些男生越是趋之若鹜。可见，人都是犯贱的生物，太轻易到手的绝对不会珍惜。最后，韩曼曼烦得不行，干脆天天躲到图书馆的自习室去了。而且最绝的是，韩曼曼像是想要昭告天下般在自己的手机上贴了一张她和某男的亲密照。双管齐下，那些每天像蜜蜂黏着花蜜一样黏着她的男生终于逐渐消失了。 　　事后，韩曼曼告诉我们，那个男生只是她的表哥而已。 　　有时候我会想，如果那几个男生里有人肯继续坚持下去，或许韩曼曼真的会动心也不一定。因为每每和她交谈，总觉得她的声音里满是疲惫和寂寞。没有人不希望自己有人疼爱，有人呵护。 　　譬如韩曼曼，譬如我。 　　叶家谦在我期末考试的时候给我发了条消息，说是让我放假早点回去，因为张明回来了，打算和我们几个聚聚。 　　我不知道这算不算是我们和好的象征，但是我的心情还是不由自主地欢快起来。至少，我和叶家谦又有了联系，至少，我能够知道他的近况了。 　　慢慢地，我和叶家谦开始像以前那样无所顾忌地交谈了。两个人都主动避开那天的亲吻和争吵，仿佛叶家谦从来没有来过X市一样。 　　每一次，在我们有了进一步发展之后，我们都是采用这种不闻不问的冷处理方式。谁也不确定这是否是一个好办法，但它无疑是避免大家尴尬最佳的选择。 　　或许有一天我会彻底厌倦和叶家谦的暧昧，或许有一天他会真的只当我是朋友。 　　但是在那一天到来之前，我必须承认，我还是依旧那么喜欢叶家谦。 　　我们四个人的小学聚会定在过年前的最后一个星期天。 　　林晨和我一起去的聚会地点，我的心情十分的激动和亢奋，而她很明显地有点提不起兴致来。 　　这个学期回来，林晨漂亮了许多。爱情的滋润让她整个人都变得容光焕发，神采奕奕。可以想象，杜墨森应该对林晨不错，要不她也不会常常流露出幸福的神色来了。 　　我问林晨怎么不太开心的样子，她说是今天身体有点不大舒服。对于她这个有点牵强的理由，我半信半疑，却也不好强求她说出真正的缘由。 　　忐忑地推开包厢的门，叶家谦和张明早已经在里面等候多时了。 　　看来，还是张明的面子大，连“迟到大王”叶家谦都会提前赴约。 　　叶家谦和我上次见他比起来，除了结实了一点，并没有太大的变化，一如既往的让我心动。相反地，张明的改变则是大大地出乎我的意料。 　　可能是对他的印象还停留在小学毕业典礼上那个略显苍凉的背影，我实在无法将其与眼前这个森冷阴鹫的男人画上等号。张明的个头不高，估计170出头吧，但是他的身体很强壮，不是那种健身房里练出来的体魄，倒像是长期从事某种体力活而造就的身材。一双眉毛黑黝黝的，皱在一起的时候给人冷飕飕的感觉。张明的眼睛微微呈现出三角形，里面总是精光闪闪，似乎在算计着什么。 　　整体而言，张明就像一个小混混，或者说是在带头大哥手下跑腿的小喽啰。这一认识狠狠地把我吓了一跳，望向他的眼光不自觉地带上了畏惧和同情。 　　张明在看到我们的一瞬间，眼睛骤然发亮。那种仿佛遇见猎物的欣喜顿时令我毛骨悚然，身上的鸡皮疙瘩也害怕地露出了一个个小脑袋。很快，他的脸上就挂上了温润无害的笑容，就像刚刚的凶狠只是我的幻觉一般。 　　他示意我和林晨坐过去，我隐约觉得林晨的身子似乎在轻轻地抖动着。 　　我坐在张明的身边，林晨坐在我的旁边，手里紧紧捏着玻璃杯，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李筱，好久不见了啊。”张明微笑着说，声音却是变化不大。 　　“对啊，都有四年了吧。你这些年过的怎么样啊？”听到熟悉的嗓音，我想刚才可能真的只是我的错觉吧。 　　“就那样瞎混呗，还能指望我有什么大作为？”他的口气是淡淡的自嘲和无奈，眼角似乎瞄了林晨一眼。 　　“别这么想，将来的事谁说得准呢？”我好心地劝解他，不经意对上叶家谦似笑非笑的脸。 　　“就怕有些人就是看不起我们这些出来混的。”张明的话颇有深意，我察觉林晨抓着杯子的手有些泛白。 　　“阿明，少喝一点。”叶家谦看到张明一边说，一边拿起桌上的酒猛灌，皱了皱眉。 　　“你别管我，老子……老子今天高兴。”张明的脸涨得通红，似乎很不满意叶家谦对他的阻挠。 　　我这才发现桌脚已经摆上了不少空酒瓶，看来张明和叶家谦刚才就喝了不少酒啊。 　　气氛有点沉闷，叶家谦一语不发地盯着面前的地板，没有再对张明的行为说些什么。林晨的背挺得直直的，眼神空洞地飘向远方。 　　我在心里恨死了这两个人，居然丢下我独自面对一个说不定已经喝醉的张明。 　　“你说，你说我张明是不是……是不是很衰的一个人啊？”他嘴里的呼吸带着浓重的酒气。 　　“不是不是，你很好，真的。”我迟疑了一下，“张明，少喝一点，对身体没好处的。” 　　张明听到我的话顿了一下，冷笑了一声，“好，你说我好，有杜墨森那个家伙好么？”他转过脸，直勾勾地盯着我的眼睛。 　　被他吃人般的眼神吓了一跳，我向后退了退，心里不禁纳闷这和杜墨森什么关系啊，他什么时候认识杜墨森的？ 　　“他……你们……”我不知道应该要怎么说才是最恰当的，支支吾吾地拖延时间。 　　“哼，我就知道你也觉得我比不上他是不是？”张明恶狠狠地说，语气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脆弱和自卑。 　　心突然就软了下来，其实他也不过是对自己是个混混有点敏感而已。隐约猜到张明为什么会认识杜墨森了，我倒是从来都没想过原来他对林晨有着这样的念头。 　　难怪林晨全身不自在了，可怜的孩子。 　　“不是，不是的。”我赶紧应承道，思考下面要怎样安抚张明才对。 　　谁知道他突然抓起桌上的一个酒瓶猛地仍了出去，大声对我吼道：“到现在你还要骗我！如果你不是觉得杜墨森比我好，为什么要撮合他和林晨？” 　　他愤怒的叫喊震得我的耳朵“嗡嗡”直响，脑子一下子懵了。这和我又有什么关系？那时候我还不知道你在哪里，更不用说不知道你对林晨的心思了。杜墨森和林晨会在一起也不全是我的功劳吧，怎么会有这么无理取闹的指责呢？ 　　果然，醉酒的人的思维不是我可以理解的。 　　“张明，够了。这件事和筱筱一点关系都没有，你别逮着谁就埋怨谁。”林晨低低地怒喝道，脸上的表情是无比的严肃，甚至还隐隐的有些不屑。 　　“对啊，这件事从头到尾都TM是我张明在自作多情，和你们这些优等生一点关系都没有！”张明站起来，红着两只眼睛，像极了一只被逼进绝路的野兽。 　　我不免有点害怕起来，这样的张明是我从来没有见过的，他面部的凶恶程度甚至比当年的高文博还要狰狞上几分。 　　叶家谦见张明起身，也赶紧站了起来，一脸担忧地望着他。 　　林晨倒还是镇定自若的样子，她没有理会濒临崩溃的张明，只是淡淡的说：“我不太舒服，先走一步了。” 　　她放下杯子，示意我和她一起走。 　　就在我们俩打算向门口靠近的时候，张明忽然冲了过来，死死地拽住林晨的手。 　　“不许走！你说走就走，有顾及到我的感受吗？不舒服，你见到我就不舒服。那见到谁你会舒服，是杜墨森吗？”他的眼睛像是要喷出火来，如果林晨再说点什么刺激他的话，我怀疑张明一定会毫不犹豫地撕碎她。 　　见林晨沉默不语，张明开始用力地摇晃她的手，嘴里不停地质问着：“你说啊，他有什么比我好的？为什么你选他不选我……” 　　我发觉事态的发展已经远远超乎我的想象了，林晨无动于衷的表情令张明更加的疯狂。 　　“张明，你快住手。你再这么摇，小晨怎么受得了？”我一边冲神智已经不太清醒的张明喊，一边试图掰开他紧紧扣住林晨的手。 　　可是他就像没有听见我的话一样，一双通红的眼睛知道目不转睛地盯着林晨，“叶家谦，你傻了吗？还不快点过来把张明拉开！”情急之下，我不由想到了还有一个叶家谦。 　　叶家谦仿佛才看见眼前的这一幕，二话不说，立刻跑过来拉开张明。 　　看得出叶家谦是花了一定力气才把张明制住的，他手上的青筋都已经在突突地跳动着。 　　张明虽然被叶家谦辖制住，视线还是不曾离开过林晨，嘴里小声地念叨着什么。 　　不敢再看下去，我赶紧挽起林晨的手逃也似的离开了包厢。 　　关上门的时候，模糊听见里面传来压抑的呜咽声。 　　 　　☆、第 56 章 　　呼吸到外面清冷的空气，我怦怦直跳的心脏才恢复了正常。想来真是后怕，刚刚我一度以为张明会动手打人的。 　　林晨和我并肩走着，低头揉着自己的手。 　　“你的手怎么样了，我看我跟你回去给你擦擦药酒吧。” 　　她抬头冲我甜甜一笑，“还是筱筱对我最好了。” 　　“你少来，到底和张明是怎么回事，他刚刚就跟你负了他似的。” 　　“什么叫我负了他啊。”林晨丢给我一个白眼，“他初中的时候写信说喜欢我……” 　　“好哇，你居然都没有告诉我这件事。” 　　“我那不是以为他开玩笑的吗？何况我们都不在一个学校了，连面也见不到，还说什么喜欢啊。” 　　“所以你就拒绝他了？” 　　“差不多吧，我劝他把心思放在学习上，不要想这些有的没的。谁知道他以为我嫌弃他没本事，发了一大通脾气。” 　　“接着他就跑到外头找工作去了，就是想向你证明他也是有能力的，对不对？”难怪那个时候张明说消失就消失，原来是在林晨这儿受了刺激。 　　林晨无奈地点点头，“我以为这件事就这么算了，谁知道去年他突然来B市找我。质问我为什么背叛他，为什么和杜墨森在一起？我当时就觉得莫名其妙，貌似我们两个之间什么都没有吧。谁知道他说当初我那样鼓励他，就是算给了他承诺，我一下子就无语了。” 　　我同情地看着林晨，这年头好人也不是那么好当的，“我记得小时候张明人是冷漠了点，也没有这么蛮不讲理啊？” 　　她给了我一个赞同的眼神，“所以说，我比窦娥还冤。早知道会引起他的误会我就不那么好心劝慰他了。” 　　怕是人家早对你存了这份心，不管你做不做好人都会是这个结果的，我不禁在心里暗暗揣测，“然后呢，又发生了什么？” 　　“后来他就经常来找我，说一些要我和他在一起的话。我自然是不会答应的，差点就被他逼得换电话了。这件事阿森也知道，接着他不知道找张明谈了什么，张明就再也没有来找过我了。”林晨叹了口气，“我以为他已经放下了，不好意思不来参加这次聚会。谁料得到他会耍酒疯，还把你一起扯了进来。” 　　我笑着摇摇头，表示我一点也不在意，“以后打算怎么办？” 　　“能怎么办，惹不起我还躲不起吗？”她的声音带着淡淡的无可奈何。 　　没有想过多年后再见张明竟然会是这种状况，可恨之人必有可怜之处。其实张明未尝不值得人同情，只是他一味地把错误归结到别人的身上无疑让人对他印象大减。坚持一份可能永远也不会属于自己的爱情真的值得吗？ 　　或许，连张明自己也不知道答案。 　　事后，张明给我打了个电话表示歉意。听着他生疏礼貌的声音，我开始明白有些事情真的已经回不到过去了。他不再是过去那个会在医院里给我脸色看，会在纸上和我谈天说地的小男生了。没准他心里还在埋怨我在林晨和杜墨森的事上插了一脚，所以对我才会这般不冷不热。 　　接着，叶家谦通知我说杜墨森打算请大家吃顿饭，特别声明，有家属的一定要带上家属。 　　切，我在心里鄙视杜墨森的恶俗。带什么家属，明明就是怕我们做他和林晨的电灯泡。 　　我到达的时候，大家又是一副等了我很久的样子，让我不禁怀疑是不是每一次叶家谦都把时间说晚了。 　　林晨小鸟依人般靠在杜墨森的身上，眼睛里的笑意和温柔马上就要溢出来了。杜墨森一边用手抚摸着她身后的长发，一边在她的耳边低语着什么。 　　好一场“夫妻恩爱把家还”的真人秀。 　　叶家谦也带来了他的新女朋友，这不禁令我的心狠狠得疼了一下。我依稀还记得我们那天的亲吻，可是下一刻他却能够若无其事地在另一个女孩子身上言笑晏晏。 　　那个女生自然很漂亮，眉眼之间竟然给人妖艳的感觉。全身柔若无骨似的紧紧地依偎在叶家谦的身上，一只手还不安分地再叶家谦的胸膛上动来动去。 　　我的鸡皮疙瘩一下子警惕地竖立起来，看这阵势，这位姐姐莫不是想要当众表演“活春宫”吧？ 　　貌似叶大少爷爷还一副很享受美人在怀的样子，果然是个只会用下半身思考的生物。 　　忽略心中的悲哀和难过，我笑嘻嘻地坐到了一脸哀怨的小东子旁边。 　　接下来，我决定化悲愤为食欲，反正是杜墨森请客，不吃白不吃。 　　见我饿鬼投胎般地狼吞虎咽，杜墨森心情很好地说：“李筱，你几天没吃东西了，难道说J大的食堂这么糟糕啊？” 　　他的打趣丝毫没有影响我进食的情绪，我含糊不清地说：“还好还好，是因为用学长的钱买的东西太好吃的缘故。” 　　杜墨森像是给噎到的样子，他幽怨地看了林晨一眼。 　　果然，林晨摆出母鸡护崽的阵势，训斥道：“筱筱，你好歹是个女孩子，不要吃得这么没有形象。” 　　我白了杜墨森一下，算你恨，这么快就知道利用老婆来收拾我了。 　　杜墨森看到我的吃瘪的表情，笑得像只吃到葡萄的狐狸。低下头不知道又在林晨耳边嘀咕了什么，两人双双瞅了我一眼，哈哈大笑起来。 　　忍住画圈圈诅咒他们的冲动，我安慰自己不要和这些智商为零的恋爱中人计较那么多。 　　回头看到叶家谦满脸笑意地望着我，无声地用嘴形说着什么。 　　不去理会这一群其他星系来的怪物，我还是和地球上的小东子好好吃饭吧。 　　这一餐饭吃得还算愉快，叶家谦的女朋友一点也没有拘谨的样子。很快，她就和我们交谈起来了，只是满嘴名牌服饰和珠宝，令我不免为叶家谦的荷包担忧。 　　结束的时候，该女生说要到洗手间补补妆。走前搞得再也见不到叶家谦似的，一步三回头四媚眼。两个人的打情骂俏让我很无语，心里很不是滋味。 　　快出门的时候，叶家谦意外地拦住了我。 　　“这周六有没有空？”他的呼吸声清晰可闻，只要我一转头就可以对上他黑玉般的眸子了。 　　坚持叫自己绝对不要回头，我的脑袋僵硬地立在脖子上一动不动。直觉地想了想自己最近都没有安排，“有空，怎么了？” 　　叶家谦的声音莫名地带上了欣喜，“周六上午八点，在以前去过的那个游乐场，不见不散。” 　　正准备问他是什么意思，补好妆的新女友已经一扭一扭地走过来了。 　　叶家谦几乎是立刻从我的身边逃离开来，笑着走过去搂住了她的腰。 　　心里一股火蹭蹭地直往上冒，他这算是什么意思，一脚踏两船吗？ 　　谁知道，叶家谦完全无视我愤怒的眼神，挥挥手就和女友消失在众人面前。 　　沮丧地低下头，暗暗鄙视自己的软弱。只要叶家谦对我稍稍假以辞色，我就晕眩得忘记东西南北了。 　　这周六他想做什么呢，为什么我有一种被人骗了的感觉？ 　　回到家里看了一下日历，这才恍然大悟女人的第六感果真不是盖的。 　　本周六正是该死的情人节。 　　剩下的几天晚上，我都睡得不太好，一直在纠结周六要不要去。理智上，以我和叶家谦现在的关系绝对不应该在那个敏感的日子去游乐场这么敏感的地方。但是情感上，我又希望能和叶家谦一起过好好过一个情人节，哪怕只是以这么暧昧不明的身份。 　　看来，时间只让我对叶家谦的喜欢越来越深，却没有让他对我的态度有丝毫的改变。还是对我“呼之即来挥之即去，”而我偏偏抵抗不了他这一套。 　　最后，我告诉自己去吧，这回真的是要做个了结了。 　　周六上午八点，叶家谦破天荒地没有让我等他，居然准时出现在我的面前。 　　莫非今天他吃错药了，不免多打量了他好几眼。 　　叶家谦像是没注意到我疑惑的眼神，一味地寻找着我们的第一个项目。 　　接下来，我们几乎把游乐场里所有的惊险设施一一试过。在鬼屋里的时候，叶家谦很自然地牵住了我的手，即使后来出去也没有松开过。 　　难怪人们说冬天是恋爱的好季节，两个人十指交缠的温暖不是一般的羊毛手套可以相媲美的。 　　我放任他对我一切亲密的话语和动作，甚至还反握住了他的手。因为，我一直不停地提醒自己：这是最后一次玩暧昧了。 　　想起电视剧里，男主角都会抱着大型毛绒玩具等待女主角的桥段，我不免产生了一个狗血的念头。 　　“叶家谦，你投篮命中率准不准啊？” 　　我没头没脑的问题让叶家谦有点莫名其妙，“当然准啊，怎么这么问？” 　　用手比划了游乐场东边的一堆人，我努努嘴，“看那边好多人在投篮赢奖品，你也去试试好不好？” 　　原先以为要费很大的唇舌才能说得动叶大少爷爷做此等抛投露脸的事，没想到他一口就答应了。 　　奇怪，今天的叶家谦真的很奇怪。 　　暂时甩开探秘叶家谦内心世界的想法，我拉着他使劲挤到了场地中央。 　　仔细看了看比赛规则，我高兴地对叶家谦说：“上面说，你只要能连续投中15个球，就可以领取那个最大的奖品了。” 　　“奖品是什么？” 　　“喏，就是那个咯。” 　　叶家谦顺着我的手势望去，一只巨大的娃娃狗咧着嘴巴冲着他笑。 　　“你……你今年多大了，竟然还喜欢这些小孩子的玩意儿。”他不可置信地上下打量我，一副“幼稚死了”的样子。 　　“不管，我就要那个。你是不是怕自己投不中啊，没关系的，我很相信你啦。”我又是撒娇又是威胁，甚至不自觉地晃动他的手。 　　叶家谦似乎没有想到我会有这样的反应，其实我自己也不敢相信我居然真的对叶家谦做了我一直想做而不敢做的事。 　　他很快就回过神来，眼里尽是止不住的笑意，“好吧，真是拿你没办法。” 　　叶家谦的口气里有着满满的温柔和宠溺，就好像我是他心爱的女生，就好像我们是真正的情侣一般。 　　虽然明知道这是他习惯性的暧昧，但是我的心还是漏跳了一拍，浑身洋溢着说不出口的温暖和甜蜜。 　　只能说，叶家谦真的很会哄女生，真的很会给你一种他是在用心呵护你的错觉。 　　叶家谦过去交了钱，自信满满地走到了球框底下。他顺手拿起一个球，冲我微微笑了笑。然后眯起眼睛，开始投篮。 　　阳光洒在他的身上，叶家谦就像一颗闪闪发亮的金子，把全场的目光统统吸引到他的身上。干脆利落的动作，流畅迅速的身体线条，嘴角边永恒不变的玩世不恭的笑，叶家谦轻松地在大家目不转睛的注视中完成了十五个连续进球的任务。 　　周围顿时响起热烈的掌声，夹杂着不少女生低低的赞美和惊叹。微微有点失神的我这才反应过来，原来叶家谦已经帮我实现了愿望。 　　但是，让我成为水晶鞋主人的愿望，你能帮我实现吗？ 　　叶家谦带着唇边那一抹不羁的笑走到我的面前，天经地义般拉起我的手去领奖品。我几乎是同时就感觉到四周不少带着敌意的视线和白眼，更不用说交头接耳的窃窃私语声了。 　　果然，他到哪里都是众人的焦点。而我，甚至连做个附属品的资格都没有。 　　老板笑呵呵地把毛绒狗递给我，手却紧紧拽着不愿意松开。直到我大声叫了好几下老板，他才恍然大悟般地把手挪开。 　　“年轻人，身手不错嘛。”老板有点不好意思地笑着，不敢直视我的眼睛。 　　叶家谦没有理会他，只是一脸专注地看着我，“现在满意了吧？” 　　我咧着嘴点点头，有些恶意地对那个老板说：“谢谢你哦，我们下次还会来光顾的。” 　　果不其然，老板的脸一下子变绿了，笑容也有点僵硬，就像一个受了莫大委屈的孩子。 　　心情顿时大好，拉着叶家谦跑掉了。 　　他的手密密地和我的手纠缠在一起，眼睛里全是浓的化不开的温柔。 　　然后，我神经质般变成了一个三流言情剧的女主角。 　　一会儿要叶家谦给我买冰淇淋，等他买来了又突然不想吃了，看着他无可奈何地把冰淇淋装进自己的肚子里。 　　一会儿要叶家谦给我买气球，假装失手没有接到气球，埋怨他怎么那么笨，连个气球都抓不住。 　　一会儿要叶家谦给我抱着那只大狗，然后在一旁捧着肚子嘲笑他手足无措的样子，看他一脸的敢怒不敢言，我心里的幸福感多得就像要装不下了一样。 　　出乎我意料的是，叶家谦完全没有拒绝我任何无理和矫情的要求。他不但纵容我以捉弄他为乐，甚至于很高兴看到我这么对他。 　　这样子的叶家谦让我十分迷惑，让我禁不住会以为其实他也是喜欢我的。 　　太阳逐渐向西边移动，提醒我们回家的时间到了。 　　在我原先的计划中，应该要有一个卖花的小姑娘的存在。她会用惹人怜爱的声音说：“哥哥，哥哥。给漂亮姐姐买束花吧，今天可是情人节呢！”然后叶家谦只得无奈地掏钱买花，我则要故作羞涩的收下那一束花。 　　可是，一直到我们出了游乐场，脚本中的小姑娘连个影子也没见着。我不免有些失落，今天可是情人节呢！哪怕我和叶家谦不是真正的恋人，哪怕他是被小孩子所胁迫，我也希望能够收到一束他买的花。 　　算是给我们两个之间的关系一个圆满的结束吧。 　　可惜神又去休假了，不愿意满足我这是个女人都会有的虚荣心。 　　 　　☆、第 57 章 　　我抱着毛绒狗和叶家谦静静地走着，思付着要怎样和叶家谦开口。 　　看看已经走到人烟稀少的小巷，我想或许这里是个摊牌的好地方。正准备叫叶家谦停一下，不料他居然先我一步开口。 　　“小李子，”叶家谦一边叫着我，一边转身向我靠近。 　　下意识的往后退，直到后背贴上冷冰冰的石墙，才发现自己无路可退了，还好叶家谦也不再向前进了。因为他的身体几乎就要碰到我的手了，幸亏有一只狗狗挡着。 　　叶家谦的黑眸直直地看进我的眼里，我在里面看见了一簇熟悉的火焰，一种陌生的情感，一张略显苍白的脸。 　　上次见到这样的眼睛后五秒，叶家谦就吻了我。 　　他的头慢慢地低下来，我知道只要我不闪开，五秒后我又可以尝到那种刻骨铭心的甜蜜和亲近的滋味儿了。 　　但是，我还可以忍受这一秒和我亲吻的叶家谦在下一秒抱着另外一个女生吗，我还有勇气再去承受那一种折磨人的痛苦吗？ 　　我立刻侧过了脸，叶家谦的动作霎时僵硬在半空中。 　　不去看他有什么反应，我用平静地口气说：“我们不能再这样了。” 　　感觉叶家谦的脸离开了我的劲边，眸子对上我移开的视线，“你说什么，我不明白。”他的眼底波澜不惊，没有一丝一毫的情绪起伏。 　　坚定地回望他，我认真地说：“我的意思是我们以后只是朋友关系，没有牵手，没有拥抱，没有亲吻的普通朋友。” 　　一瞬间，我仿佛看见叶家谦完美的表情有了崩溃的迹象，但是下一刻他的脸又挂上玩世不恭的笑容，“哦？那我们今天算什么？” 　　我狠狠地吸了一口气，“今天的一切和过去所发生的都只是错误，在特定氛围下发生的错误而已。” 　　“错误？你说这一切全都是错误？”叶家谦的语气怪怪的，让我感觉他似乎很愤怒。 　　也是，估计平时这种话都是他对别人说的，这次居然被我提前开口，会恼羞成怒也很自然啊。 　　“是的，我们以后绝对不要再犯类似的错误了。就像小时候一样，做回好兄弟。”无视他古怪的表情，我一股脑儿说出准备好的话。 　　“哼，兄弟，你以为我稀罕和你做兄弟么？”叶家谦脸色发青，不屑地说。 　　我的心里一阵苦涩，又来了。这么些年都处下来了，他竟然还在嫌弃我。难道他不知道这种话很伤人吗？每每听到叶家谦这种轻蔑的语气，我浑身的细胞都会气得瑟瑟发抖。就因为我喜欢他，所以就要毫无怨言地承受他的冷嘲热讽，喜怒无常吗？ 　　人的耐心是有限的，我想大概我对叶家谦的耐心已经走到了极限吧。这回再听到他类似的话，我只觉得很累，找不到继续坚持下去的意义。 　　“好吧，如果你不想，我也不会勉强你。大家好聚好散。”只是简简单单的数十个字，却好像耗尽了我全部的力气。 　　“你……”叶家谦恶狠狠地盯着我，似乎没有料到我会比他更绝情。 　　两三秒之后，他猛地转身，沉默地离开了小巷子。 　　叶家谦依旧没有回头，我不知道为什么每次争吵他都喜欢先走，莫非他觉得自己的背影很好看？ 　　有人说，两个人吵架后，第一个回头的是天使。 　　可惜，天使是叶家谦最看不起的职业，他自然从来不肯纡尊降贵做一回天使。 　　如果我有机会第一个转身离开，我一定会毫不犹豫地回头做天使的。 　　如果我还有和叶家谦争吵的机会。 　　我和叶家谦又一次开始漫无边际的冷战，都已经记不得这是第几次了。大概我和他是八世宿敌，这辈子才会这么不对盘吧。 　　对于我们这种有些幼稚的行为，林晨和小东子早已经见怪不怪了。他们没有来劝解我们什么，因为笃定我和叶家谦终究会自己和好的。其实，我有时候都有冲动告诉他们或许这一次是真的不一样了。不过，我很庆幸我没有说。 　　因为最后我们真的冰释前嫌了，虽然是在半年之后。 　　大一下学期的课比上学期的轻松了不少，我的日子也过得越发滋润起来。 　　高文博还是时不时地来找我，有他的陪伴我的生活丰富了不少。 　　黄丹继续为基斯塔补习中文，顺便发展和他深一步的关系。 　　刘洋同样和Z男保持暧昧的联系，两人都死撑着不肯捅破那层窗户纸。 　　韩曼曼这学期到外头报了个第二外语，经常忙得神龙见首不见尾。 　　值得一提的是，我们的副班长李郁遭到了生平第一次比较重大的挫败。 　　起因要从艺术系的系花曾葶说起。话说基本J大的人没有一个不认识曾葶的，因为此女不但有着倾国之貌，倾城之身，更是若干个大大小小比赛的“领奖专业户”。只要是J大举行的文艺活动，你都可以找到曾葶的身影。 　　此等人才自然也是校学生会的一份子，于是就给了李郁结识她的机会和可能性。 　　李郁同学经过多方考察，小心论证，终于得出了此女的优秀只输于他一点点。自从李郁得到这个结论之后，对曾葶的态度就好了许多，不像对其他人那么颐指气使了。 　　曾葶同学顿时受宠若惊，因为她也曾隐隐听过有关李郁的事迹。为了将这份恩宠维持下去，曾葶同学选择对李郁同学加倍的客气和礼貌。 　　谁知道这种自保的行为在李郁看来竟然是暗恋的羞涩和示好。于是，李郁同学一下子手忙脚乱，成日成夜地在思绪自己是否要接受曾葶同学的喜欢。如果要的话，那么着无疑和他在大学里坚决不恋爱，一心只为同学们谋福利的誓言相违背。如果不要的话，那么又要怎样拒绝她才不会伤害人家情窦初开的少女水晶般透明的心。 　　翻来覆去，辗转反侧，李郁同学苦思三日后终于做出了艰难的抉择。儿女私情暂时放一边，革命事业才是最重要的。 　　如果李郁同学选择冷淡曾葶同学的话，或许就没有后来那么多的事情了。觉得不知道要怎样开口的李郁同学谨遵老师的教诲，积极地寻找朋友们的帮助。 　　结果，不到一个星期的时间，所有人都知道了曾葶同学苦恋李郁同学不果，死死纠缠，以至于李郁同学无奈地向朋友们求助可以摆脱她的方法。 　　当消息传到曾葶同学耳朵里的时候，她气得直接在桌上昏死过去。 　　然而还有更生气的人，那就是曾葶同学的正牌男友。 　　男友来自赫赫有名的体育院校，个子远远比李郁同学不知道强壮多少倍。他惊闻女朋友遭受此等大辱，那天就立马杀到我们学校找李郁同学好好私聊了一下。 　　第二天，李郁同学顶着大大的熊猫眼去上课，谣言顿时不攻而破。接着，大家纷纷知道经管系有一个暗恋艺术系系花不成而捏造对方绯闻，最后被系花男友狠狠修理了一顿的人。 　　为着这件极度伤自尊的事，李郁同学很是消沉了几天。但是，在默背“天将降大任于斯人也……”数百遍之后，李郁同学决定东山再起。 　　因为在他看来，这件事他一点错都没有。如果有，只能说他错误的低估了该男生拳头的实力。 　　J大还有那么多的同学等待着他的拯救，李郁同学绝不会做一个背弃自己誓言的小人。所以，他咬咬牙，重新投入了人民/战争的汪洋大海中。 　　李郁的这个事情连续三天成为我们宿舍夜间卧谈会的首选话题，足以说明我们对其的关注程度有多高了。 　　我为此高兴了好几天，可是很快就乐极生悲了。 　　看来，幸灾乐祸的事情绝对不能做。 　　某个周五下午，天气出奇地好。我一时性起，只穿着薄薄的春装到体育场上和其他人狠狠闹腾了一番。回去的时候自然是汗流浃背，鬼使神差地，我竟然傻到又洗了一个冷水澡。 　　报应很快就来了。 　　半夜的时候，我从梦中被一阵燥热唤醒。隐隐觉得自己似乎是生病了，但是想想一直百病不侵的自己，决定睡一觉就应该会好了。 　　结果，第二天一早我发现自己头痛欲裂，嗓子火烧火燎的。最惨的是，宿舍里除了我只剩下空荡荡的墙壁。 　　刘洋和Z男一起出去玩了；韩曼曼到另一个校区上课去了；黄丹和基斯塔双双参加志愿者服务队举行的爱心活动去了。 　　可怜的我，连个端茶送水的人都没有。 　　闷闷地躺在床上，我闭着眼睛数绵羊。告诉自己只要睡过去就好了，睡过去一切病痛折磨都会消失的，睡过去就会忘记饥肠辘辘的肚子的，睡过去之后她们就会回来了。 　　但是，我都数到将近一万只了，周公却一直不愿意为我开门。而且，脑子里像是有东西在拼命拉扯着我的神经，让我连片刻的安宁也享受不了。 　　好死不死地，手机铃声又响起来了。 　　由于害怕辐射会对我的身体造成不好的影响，我坚持在睡觉的时候把手机放在书桌上。这下好了，想借个电话都难于登天了。 　　暗暗催眠自己“我什么也没听见。我什么也没听见……”，希望那个打电话的人再无人接听之后就会自觉地不再打来了。虽然我睡不着，但是我更讨厌听见一声声刺耳的电话铃声，会让我的脑袋有一股想要炸开来的冲动。 　　天不遂人愿，在五分钟之后，铃声还是不依不饶地顽强地响着，像只打不死的小强。 　　面临崩溃的我无奈之下，只得有气无力地慢慢爬下了床。心里不停地祈祷现在电话铃声千万不要止住，要不我一定会拖着病体砍死打电话的那个人的。 　　还好，如此恶俗的桥段没有在我的身上上演。 　　连看来电显示的力气都省了，我直接翻起电话。 　　“喂——”我的声音懒洋洋的，好像没睡醒一样。 　　“筱筱，你干嘛这么久不接电话啊，你知不知道我的手都要打软了！”高文博气急败坏的声音从电话那头传来，震得我原本就不清醒的脑子更加昏昏沉沉。 　　很想像他那样中气十足的吼回去，告诉他其实是他打搅了我即将成功的美觉。结果只听见自己扯着沙哑的嗓子小声地说：“我还在睡呢！” 　　电话那头突然沉默了，我想高文博应该是被我诡异的反应吓到了吧。通常这个时候我都是恶狠狠地顶回去的，绝不可能如此低声下气。 　　“筱筱，你是不是身体不舒服啊，我听你的声音怪怪的。” 高文博的声音一下子温柔下来，让我突然间很有大哭一场的欲望。 　　哽咽得说不出话，我一时觉得自己好惨啊，孤苦伶仃地在离家乡这么远的地方，生个病都没有人知道。 　　“筱筱，你别不说话啊。宿舍里其他人呢，让她们接电话也行啊。”高文博柔声哄着我。 　　我吸了吸鼻子，“阿文……宿舍里只有我一个人。我想我可能是感冒了，现在晕晕的。”声音弱弱的，连我自己都忍不住心疼起来。 　　“筱筱，你先坐在椅子上，我马上就过来。”没等我回答，高文博就匆匆挂断了电话。 　　我的脑子懵懵的，根本无法思考他要怎么进女生宿舍，只知道按照他说的坐在椅子上。 　　很快，我就趴到了桌子上，大脑一片混沌，意识也模糊起来。 　　不知道过了多久，一阵急促的敲门声惊醒了昏昏欲睡的我。 　　“筱筱，快点开门，筱筱……”高文博焦急的声音从门口那边传进我鸣叫着的耳朵中。 　　下意识地起身，晃晃悠悠地走到门口。手里没劲，费了些功夫才把门打开。 　　打开门的一瞬间，我只觉得有一道白光闪过。他的头上怎么好像能看得到金色的光环？ 　　“呵呵，阿文，你变天使了哦？”我傻傻地牵扯着自己的嘴角。 　　高文博进来一把扶住我，另一只手在我的额头上摸了摸。 　　“你怎么烧成这样了也不知道给我打电话呢？要是我没找你，你是不是预备在宿舍里发烧烧死自己啊？” 　　好凶啊，我不悦地用手捂住他的嘴，“你不要这么大声，人家现在是病人，你不可以凶我的。” 　　高文博轻轻地拉下我的手，小声说：“好，我不凶你。筱筱，我现在背你去看医生好不好？看完医生筱筱就好了哦。” 　　医生是谁啊。我为什么一定要去看他呢？ 　　疑惑地看着阿文，我不由皱了皱眉。 　　“筱筱乖，看完医生我请你吃麦当劳好不好？”他耐心地劝着我。 　　咦，有麦当劳啊？ 　　我赶紧点头，“好的好的，筱筱去看医生，阿文要记得请我吃麦当劳哦。” 　　高文博温柔地对我笑笑，给我披上一件衣服。接着蹲下背起了我，出了宿舍。 　　他的背宽宽的，热热的，比床舒服多了。我双手搂着他的脖子，在心里模模糊糊地比较着。 　　然后，我觉得自己好像进入了一个非常美丽的梦境中。 　　 　　☆、第 58 章 　　醒来的时候，首先看到的是一片雪白的天花板，转了转眼珠子，左边是挂着的吊针，右边是一脸欣喜看着我的高文博。 　　“筱筱，你醒了？感觉怎么样？”他的声音带着浓浓的关切和担心，让我觉得无比的心安和镇定。 　　“好多了，是你送我来的吧，谢谢哦。”我有些艰难地给他一个感激的微笑。 　　“有什么好谢的。” 高文博白了我一眼，“对了，想吃什么我去给你买？” 　　看着他柔和的脸部线条，我突然觉得好幸福。 　　“想吃的东西多了，你要好好记下哦……” 　　没过多久，高文博就拎着大包小包的食物回来了。 　　他真的把我随口说的东西全都买回来了。看着他额头上细小的汗珠，我的心里一股暖流涌过。本人何德何能，让他待我至此？ 　　“筱筱，我先削个苹果给你吃吧。” 高文博一边说一边低下头灵活地使用着水果刀。 　　他头上有点汗湿的黑发低低地垂着，遮住了脸上的表情。但是我可以想象他紧抿着嘴，一脸专注的样子。感觉自己的眼角微微有点湿润，我慌忙转过头，不让这突如其来的液体落下来，使劲眨了眨眼，果然没再觉得涩涩的了。 　　再回头的时候，高文博把一小块削好的苹果塞进了我的嘴里。 　　他眼底的款款深情是我无法忽视的，一个念头从我的心底冒了出来： 　　或许，我应该尝试着去喜欢他。 　　在医院里又呆了一下午之后，高文博才小心翼翼地把我送回了宿舍。 　　路上，他一再强调将来如果还有什么不舒服的，一定要在第一时间给他打电话。我好笑地看着他难得的婆婆妈妈的样子，心里却是一阵甜蜜。 　　送到大门口，他停住了脚步，“你先进去，我一会再走。” 　　我笑着和他告别，又是不由自主的感动。 　　每次分别，他总是让我转身先走；每次讲完电话，他总是等我先挂断电话。 　　每次他都让我毫无顾忌地往前走，却一个人在身后面对远去的背影。 　　他正做着我对叶家谦所做的一切。 　　想到这里，我猛地回头，对上他还来不及收回的痴痴的眼神。 　　也许，我永远做不了叶家谦的天使。但是，老天爷又给了我另一个选择。 　　“你刚才不是说要请我去吃麦当劳吗？现在还算不算数？”我笑着看他的表情由惊讶变成欣喜若狂。 　　“算……算的。明天就去好不好？不行，你的身体还没好。那下周……，下周周六怎么样？” 高文博征求地望着我，激动得有点语无伦次。 　　“那就明天吧。”见他有开口阻止我的准备，连忙正声说：“我已经完全好了，说明天就是明天，不见不散。” 　　“好，不见不散。”他傻傻地重复着我的话，脸上的笑容憨憨的，说不出的有趣和可爱。 　　我转身离开，感觉他的目光一直落在我的身上。 　　神啊，我会幸福的是不是？ 　　第二天一起床就看见太阳公公笑眯眯的脸，我的心情顿时大好。 　　穿衣服的时候竟然有点犹豫不决，就像当初第一次和叶家谦单独出去一样。怎么又想起叶家谦了？我赶紧驱走脑子里不合时宜的念头。搭配了一身米白色的风衣和小脚裤，我蹬着一双同色系的靴子欢欢喜喜地出门了。 　　下去的时候，高文博已经站在那里等我了。仔细看了看他的衣服，才发现竟然和我的颇有些神似。 　　暗暗想，这算不算是情侣装的一种呢？ 　　“走吧。”他没有注意到我的胡思乱想，温柔地对我说。 　　我们俩慢慢地向市中心前进，没过多久就到达了目的地。 　　高文博突然放慢了脚步，一副别别扭扭的样子。 　　“怎么了？”很少看到他这么不爽快的样子，我不免有点好奇。 　　“我……我”他十分犹豫，“我买了两张电影票，你要不要跟我一起去看？”后面的话他差不多是闭着眼睛喊出来的。 　　额，有人邀请女生看电影这么凶的吗？ 　　他神色不定地紧紧瞅着我，好像等待考试成绩的学生一样。 　　“如果你下次再这么凶的话，我就要考虑一下答不答应了。” 　　高文博愣了两三秒，不敢相信地看着我;：“这么说，你同意啦？” 　　我笑着点了点头，情不自禁地被他眼中的喜悦所感染。 　　两个人傻笑着到了电影院，他有点生硬地说：“我……我去买爆米花。” 　　望着他急匆匆跑开的背影，我在心里怀疑：这家伙该不是第一次和女生来看电影吧？ 　　高文博买的是最近刚上映的一部爱情悲剧的票。看到一半的时候我就哭得稀里哗啦的了，他小心翼翼地给我抵着纸巾。随着剧中高/潮的来临，我的情绪也被带到了几点，全身轻轻发抖着。 　　忽然感觉高文博的手有力地覆在了我的手上面，只是简单地放着，没有握住的打算。我不禁侧过眼，他正假装沉迷于片子当中，脸上有两朵可疑的红晕。 　　这是我第二次见到这么害羞的阿文了。 　　没有为难他，毕竟他大概只是想给我力量而已。 　　不久后，电影散场了。原本坐着的人们开始纷纷向门口涌去，我有些不安，忽地察觉到有人拉住我的手。顺着手瞧去，是高文博含笑的脸。 　　“走吧。”我看到他无声地用嘴巴做出这两个字的口型。 　　原本躁动的心刹那间平静了下来，我顺从得跟着他向外走。 　　一出电影院，高文博就立刻松开了我的手。突然失去了温度，我的心忽然跟手一起觉得失落起来。 　　随后，我们去了麦当劳，又压了一会儿马路，才回到学校。 　　那天，我和高文博过得很愉快。唯一遗憾的是，他没有再试图牵过我的手。 　　对于自己这样的心情很是不解，明明心里还放着叶家谦，为什么又会想和阿文有进一步的接触？从来没有想过自己是否有同时喜欢上两个人的可能性，但目前的状况无疑只能用这个理论来解释。 　　难道说，其实我和叶家谦一样花心？ 　　想想就觉得一个脑袋两个大，干脆不顾虑那么多了，一切顺其自然吧。 　　随着天气一天天热起来，我的大一生活也快走到了尽头。期末的时候还发生了一件值得普天同庆的喜事。 　　在经过若干个月暧昧的酝酿之后，Z男终于捅破了那层已经薄的不能再薄的窗户纸。刘洋和他的关系总算不再是“友达以上，恋人未满”，顺利地晋级到恋人的范畴里了。 　　刘洋羞答答地把她新鲜出炉的男朋友介绍给我们，并一再用眼神示意我们不要为难她。这个家伙，还没嫁过去就已经胳膊肘往外拐了。 　　我们三个在一边看地又喜又气，宿舍里到底有人有主了，这下不用担心没有免费的午餐了。 　　Z男不单是刘洋一个人的长期饭票，更是我们宿舍所有人的长期饭票。 　　在大家的强烈要求下，我们大一最后的日子过得滋润无比。 　　暑假的日子过得平淡无奇，偶尔和林晨叶家谦他们聚一聚。自从那次和叶家谦摊牌之后，我们之间的关系就真的只剩下简简单单的朋友关系了。他不再和我说暧昧的话，不再单独约我出去。虽然心里有点淡淡的遗憾，但是我还是努力说服自己接受目前的状况。 　　毕竟，这样子对谁都是有百利而无一害。 　　大家的生活都没有太大的变化。林晨和杜墨森的关系继续在稳定中向前发展着。叶家谦换女朋友还是那样的频繁和随意。 　　只有小东子，据说有了心仪的对象。该女也是化学的狂热爱好者，经常在实验室一呆就是一整天。于是，小东子就慢慢喜欢上了这个同道中人，一直在等待一个适当的时机向心上人告白。 　　高文博的事我只告诉了林晨一个，她对于这么些年后我们还能遇上的缘分表示惊奇。同时，她和我一样，无法得知对方对我的喜欢源自何时何处。 　　这件事我一直没有和叶家谦提起过。滑雪场那次之后，我曾经有意无意地讲到高文博。他总是一副嫌恶的样子，不停地警告我让我离他远点。 　　其实，他的反应和态度跟高文博的很像。和好之后他也问过我那次究竟发生了什么事，还有我和叶家谦是什么关系。我含含糊糊地敷衍过去，只是跟他说我对叶家谦还有点意思而已。他听了没有太大的反应，但后来总会时不时地抨击后者一下，劝我不要把大好的青春浪费在这种人身上。 　　对于这两个人互相贬低对方，看对方不爽的行为，我只能说我很无语。 　　当墙上的日历一张张撕去，我也迎来来返校的日子。 　　大二的课程比大一的重了不少，老师们的要求也严格了许多。我不得不多花点时间在课业上，而不是像大一那样可以发发呆就混过一天。 　　宿舍里的各个姐妹生活照旧，只是韩曼曼和黄丹的关系变得微妙起来。 　　以前两个人总是形影不离地黏着对方，哪怕是在黄丹对基斯塔有了兴趣之后，也只是没那么多时间耗在一起，绝不会像现在这样冷冰冰的，甚至带着一点敌意。 　　韩曼曼基本不主动和黄丹讲话了，除了一些不可避免的接触。而黄丹也没有像往日那样眼巴巴地缠上去，一样的无动于衷。 　　随着宿舍里的气压越来越低，连沉浸在爱河中的刘洋也察觉到了不对劲。她曾经私下里问过我，但我根本也是一头雾水，完全没有一点概念。 　　聊天的时候向高文博说起过这件事，他默不作声，一脸高深莫测的样子。我试图从他嘴里撬出点什么，可谁知他的牙关咬得死紧死紧，一个字也不肯泄露。无奈之下，我只好放弃这个不太现实的曲线救国的方案。 　　十一月中旬的一天，我遇见了一位不速之客。 　　宿舍楼的管理员打电话通知我说楼下有个男生找我的时候，我才刚刚洗好头，正在擦自己湿漉漉的头发。 　　一边赶紧下楼，一边却对来人是谁感到十分纳闷。因为上学期生病的缘故，我知道了高文博和管理员大婶不同寻常的关系。所以如果是他找我，完全可以直接上楼。班里的男生更不可能，我的好奇心不免蠢蠢欲动。 　　走出宿舍楼好几步，才发现一个男孩子正在居高临下地打量着我。 　　同时，我也在观察他。 　　 　　☆、第 59 章 　　这是一个长得很精致很漂亮的男孩子，完全就是书上所谓的男生女相，祸国妖孽。长大后的叶家谦已经不能用“精致漂亮”四个字来形容，但是眼前这个和我一般年纪的人却依旧担得起这种赞美，甚至还绰绰有余。 　　他有一双很深邃的眼睛，居然和叶家谦一样是纯黑的眸子。鼻子小巧挺拔，嘴唇粉粉的，像水晶果冻般让人忍不住想要咬一口。更造孽的是他白嫩的肌肤，吹弹可破，如婴儿似的美好。估计我见过的人里面也就林晨有资格和他比一比了，不过客观地说，输的人极有可能是林晨。 　　漂亮男孩的个子不是很高，可能只比我高一点点。由于他站在台阶上，所以一时给了我仰望他的错觉。他的身材十分纤细，我觉得自己挺瘦的，他看起来却比我更加弱不禁风，大概书上所形容的那中“不盈一握的水蛇腰”就长在眼前这个人的身上。男孩背着一个大大的斜挎包，像是赶了许久的路，一脸的风尘仆仆。 　　在脑子里不停得搜索着，最后我可以肯定我绝对不认识这个像人偶娃娃一般的男孩子。 　　“你就是李筱，”他的嗓音像是没有经历过变声期，犹如童音一般清脆，但是他接下来所说的话可就不那么悦耳了，“我看也不怎么样吧。”语气里极尽嘲讽和轻蔑，与他相比，叶家谦说话的口气简直像在夸奖我了。 　　暗暗压住胸口不断翻腾的怒意，我努力维持着礼貌的笑容，“请问你是谁，找我有什么事情吗？” 　　这个出言不逊的小男孩像是没有听见我的问题，从台阶上跳了下来。绕着我转了一圈，鄙视的眼神在我身上逡巡着，仿佛我是一件让他很丢脸很不满意的商品一样。 　　这种眼神让我顿时有了人品大爆发的冲动，我强装镇定的说：“请问你到底是谁？如果没事的话我回去了。” 　　察觉到我不耐烦的语气，漂亮男孩反而笑得越发灿烂起来，“怎么，生气了？哟，想不到你脾气还挺大的。”他用手摸了摸自己的鼻子，眼睛亮晶晶地盯着我。 　　这是一个变态，鉴定完毕！ 　　我不再打算继续和他纠缠下去了，看我们俩说的话完全是风马牛不相及。 　　转身抬腿就走，变态一个箭步冲到了我面前，生气地说：“我还没有说你可以走呢！” 　　切，他以为自己算老几啊？ 　　不理他，我准备从旁边绕着走，才不要再在这里受不知道哪门子的气。 　　“我就不明白了你这种女生有什么好的，阿文要眼巴巴地从美国回来找你。”变态的语气说不出的轻蔑和疑惑，还带着些许——嫉妒？ 　　听到高文博的名字我停下了步子，回头看他，居然是前者的仰慕者？ 　　难怪我一见到他就觉得有些不对劲，那种强烈的敌意不是说忽视就可以忽视的。这样一来，变态说的所有莫名其妙的话都有了很好的解释。 　　想不到有一天我也有荣幸成为别人的情敌，只是为什么我的对手是个男生？ 　　看看变态略显因为气氛而微微涨红的脸，我突然觉得特别搞笑。他的真实年纪应该要比我小，故意装出一副老成样子是为了面对我的时候更有气势吧，就像个被人抢走了心爱玩具的孩子，气势汹汹地想要夺回原本属于自己的东西。 　　“你喜欢阿文？”我笑呵呵地瞅着他，肯定的口气大于怀疑。 　　他的小白脸一下子变成了个熟的不能再熟的西红柿，双手别扭地扯着衣角，结结巴巴说：“你……你别乱讲，我跟阿文，我们……我们只是普通朋友。” 　　“哦——，普通朋友啊——？”我恶意地拉长了音调，不出意料地看到小变态一副扭曲的表情，大眼睛里似乎还有着隐隐的水雾。 　　还真是个外强中干的小屁孩，随意调侃两句就绷不住了。 　　“你不是打算哭吧？”我凑近他的脸，仔细端详他的眼睛，真是够清澈透明的。 　　“谁……谁说的？”小变态赶紧用手胡乱抹了抹眼角，一脸倔强地瞪着我。 　　“没有就好。”我站直了身子，“那我就走咯，后会无期。” 　　“等一下，”小变态咬着嘴唇，十分犹豫的样子，“你可不可以带我去食堂吃饭，我……” 　　我挑挑眉，敢情是来蹭饭吃的？那刚才怎么也不对我友好一点，难道他没听过一句话叫做“吃人的嘴软”吗？ 　　见我沉默不语，小变态又变得像刚才一样趾高气扬起来，“不愿意算了，我又不是没带钱。谁知道你这是什么破学校，连个现金都不能收。” 　　我猜到是这个理由，只是想看看他会示弱到什么程度。没想到这个小男生这么不能激，马上就原形毕露了。 　　好心地提醒他高文博也是这个学校的，小屁孩的脸蛋又不争气得红了。 　　还说两个人之间没私情，这不是直接拿我当白痴耍吗？ 　　想想高文博平时对我不错，我大度地说：“好啦好啦，和姐姐我去吃饭吧。” 　　小男孩眼里精光一闪，看来真是饿到一定程度了。 　　他小声地在嘴里嘟囔些什么，十有□□是在“问候”我吧。我自动无视这种幼稚的行为，直接向食堂走去，眼角瞟到他很快扭扭捏捏得在后头跟着我。 　　果然是个没长大的小屁孩。 　　我坐在小屁孩的对面，善意地劝他注意一下吃相，好歹要对得起自己倾国祸水的形象。他从米饭里抬起头来，狠狠白了我一眼，仿佛没听见一般继续狼吞虎咽。 　　无语了，望着他鼓鼓的两腮，我开始怀疑此人莫不是刚从非洲逃到中国来避难的吧。 　　半晌，小屁孩终于停止了咀嚼，像一只饱食餍足的猫，满意得打了一个响亮的嗝。 　　和我的视线一接触，他又不好意思得浮起两朵殷红，故作凶恶地说：“看什么看，没见过人吃完饭会打嗝的吗？” 　　可惜这副凶神恶煞的样子只会让我笑得更开心，一点威慑力都没有。 　　“吃饱了，我们也该说正事了。”我收起刚刚的嬉皮笑脸，“你这次来阿文知道吗？” 　　小屁孩的一下子变得苍白无比，果然不出我所料，这家伙根本没有在事先和高文博通过气。要不肚子饿为什么宁可来向我这个假想的情敌求助，而不去找他心爱的阿文呢？ 　　“不要告诉我你现在还不想让他知道，难道回来真的只是见见我而已？” 　　他用沉默来回答我的问题，让我打也不是骂也不是。 　　“其实，我和阿文并不是你想的那样，我们只是普通……呃……好兄弟。”突然记起刚刚小屁孩说普通朋友被我鄙视了，赶紧临时改了个说法。 　　“但是他喜欢你，不是吗？”小屁孩用一种受伤的眼神望着我，令我一时间觉得给高文博喜欢上真是世间最十恶不赦的事情。 　　“可是，你也喜欢他，不是吗？”我反问道。 　　他愣了一下，似乎没有想到我会这样说。许久，小屁孩迟疑得开口问：“李筱，你真的不喜欢阿文吗？” 　　我立刻点了点头，表示本人一直想要表达的就是这个意思。 　　“为什么呀，阿文那么好，你干嘛不喜欢他？”小屁孩的的表情变得生动无比，像是在极力隐忍着脸上的笑意，却又要做出一副很镇定很不解的样子。 　　真是个麻烦的小孩子。怎么觉得我喜不喜欢阿文他都有话说？ 　　我忍不住抽了抽嘴角，“你以为谁都像你似的，再说，我已经有喜欢的人了。” 　　他脸上一阵红一阵白，十分有趣，让我甚至忘记了想起叶家谦时内心不由自主的疼痛。 　　“啊，世上还有比阿文更好的人吗？” 　　难道所有人都必须要喜欢你家阿文才是正常的吗？ 　　白了他一眼，我决定无视他过度的“情人眼里出西施”。 　　察觉到自己说错了话，小屁孩讪讪地笑着：“呵呵，那你和喜欢的人在一起了吗？” 　　我心里忍不住发酸，“没有，他喜欢的时其他女生。” 　　他望向我的眼神立刻多了几分“同是天涯沦落人”的意味，让我不由地小感动了一下。 　　“阿文，他……他知道你喜欢别人吗？” 　　“知道，所以我说我们只是兄弟嘛。” 　　“那为什么阿文还呆在你身边不肯回美国？”小屁孩的语气多了点打不平的味道，好像已经认定是我缠着高文博不让人家一大好青年回资本主义的花花世界的。 　　“我想这个问题你问他应该比较恰当。不用着急，”我看了看表，“阿文估计过五分制就会赶到。” 　　“什么，”小屁孩的声音微微有些颤抖，“你什么通知他来的，我怎么不知道？” 　　开玩笑，要是让你知道，能收到这么好的戏剧效果么？ 　　“刚刚发短信说的。”看见他一副要收拾东西潜逃的样子，我又好心地补了一句，“不用躲了，他说不定已经在门口了。” 　　“你……你这个恶毒的女人。我……我看错你了。”小屁孩用手愤怒地指着我，脸上写着“我真恨不得杀了你”几个字。 　　“谢谢阁下的赞美，我就不客气了。”这可是大实话，没想到有生之年我还能客串一下恶毒的女配。 　　小屁孩颓然地坐在椅子上，两只眼睛不安地盯着门口，时不时地白我一眼。 　　不去理会他的举动，我悠闲地喝着手中的饮料，等着看戏。 　　 　　☆、第 60 章 　　没过多久，高文博就风风火火地冲了进来。发现小屁孩的存在之后，几乎是二话不说就狠狠捏住了他的耳朵。 　　原来小屁孩喜欢玩这个调调的啊，难怪对我的怀柔政策爱理不理了。 　　“筱筱，一会儿再跟你解释。” 高文博一边满怀歉意地对我说，一边拎起小屁孩的上衣领子就往外走。 　　我好笑地看着两人上演的这一出“捉奸在床”的戏码，没有忽略他们之间的默契和亲密。 　　“没事，慢慢来。小孩子是需要好好教育一下，以后才会乖的。”我火上焦油般又加了一句，果然听见小屁孩越发凄厉的叫喊声。 　　一直目送他们离开食堂，小屁孩还用极为哀怨的眼神瞅了瞅无动于衷的我。 　　结果，这个“一会儿”让我整整等了三天。 　　高文博一脸愧疚地站在我面前，我反而不好再冲他发火了。 　　我示意一起去体育场走走，顺便我要给韩曼曼买点吃的。 　　最近宿舍的气氛还是很诡异，本来这种跑腿的事都是韩曼曼和黄丹两个人做的。现在居然落到我的头上，可以想象她们的关系有多么水深火热了。 　　进了小卖部，高文博随手拿了几瓶酒。不顾我犀利的眼神，他执意要把这些黄汤打包带走。 　　夜晚的体育场没有什么人，只有几个稀稀拉拉在跑步的同学。 　　路灯昏黄的光柔和地照在我和他的身上，淡淡的伤感从他的身上蔓延开来，一时间我竟然也有了那么些许心疼的感觉。 　　我们在高高的观众席上坐下，高文博立即打开了酒。他先是递到我的面前，回忆起上次醉酒的情景，我下意识地摇摇头。 　　他笑了一下，仰头自己独饮起来。 　　“你今天似乎心情不大好？”看着他在灯光下落寞的侧脸，我试探地问。 　　“还好吧，刚刚才送了阿绿上飞机，” 高文博顿了顿，“就是上次来找你的那个小屁孩。” 　　我的脑中立刻可以想象出小屁孩气急败坏的样子。 　　“他还好吧？” 　　“闹了好久，最后气呼呼地上得飞机。走之前一个劲地说我没良心，一个劲地掉眼泪。” 　　确实像小变态会做的事，不过他的口气里还是带着难过和不舍。 　　“你知道他喜欢你？” 　　高文博苦笑了一下，“怎么会不知道，连你这个才见过他一面的人都可以发现，更何况我在美国和他一起生活了三年。” 　　原来是日久生情啊，怪不得他的离开会那么伤小屁孩的心了。 　　不知道应该回答什么，我干脆等他自己往下说。 　　“他是我妈以前一个闺蜜的孩子，在美国的时候我就是住在他们的家里。” 　　这还是高文博第一次向我提起有关他父母的事情，虽然只是一语带过，但我还是莫名地紧张起来。 　　“阿绿其实是个很单纯的小孩，只是从小到大给周围的人惯坏了而已。” 　　想想也是，如果我有个那么漂亮的孩子，估计也会把他宠上了天吧。 　　“我也不知道什么时候他对我的感情变了质，我一直都把他当成我的亲弟弟一样照顾。” 　　只可惜小屁孩不是这么想的，这种裹着糖衣的诱惑怕是知道了也会心甘情愿地吞下去吧。 　　“后来，我就回国了。以为没有我在旁边，他就会逐渐忘了我。谁知道他竟然跑到中国来，竟然……” 　　竟然还跑到我面前质问我是不是？他没有说出口，只是默默地又喝了一大口酒。 　　其实高文博未尝对阿绿没有感情，可是大概还不足以深到让他由直变弯吧。不然阿绿走了他也不会这么难过，也不会来这里喝闷酒了。 　　“你是不是和他说起过我？” 　　高文博点点头，眼睛里有一丝迷茫。“筱筱，我只是告诉他我要会国去找我喜欢的女孩子了。我根本没有想过他会追来找你，还对你那么不客气。” 　　“你的意思是你不是回国后才……”才喜欢我的？我惊愕地说不下去。 　　“对啊，你以为呢？我喜欢你的时间远远超出你的想象了，甚至连我自己也……也……”他的声音渐渐小了下去，全身散发出哀伤的气息。 　　我的大脑似乎给刺激到了，很久以前一直憋着的问题终于脱口而出：“可是为什么啊？你为什么会喜欢我的？我既没脸蛋也没身材，到底是……”是什么让你如此痴迷，是什么让你千里迢迢地回到中国找我？是什么让你在知道我明明喜欢叶家谦的情况下还一直不离不弃地陪在我身边？ 　　“你真的不知道吗？”他目光灼灼地盯着我。 　　我的心猛地收缩了一下，有什么是我该知道的，有什么是我没知道的吗？ 　　高文博突然别过脸去，声音一下子低沉了许多。 　　“你应该也有听说过我父母的事情吧？”不等我回答，他仿佛自言自语般继续往下说：“我的妈妈上一秒还笑眯眯地和我说晚安，下一秒就变成一具血肉模糊的尸体。我的爸爸昨天还兴致勃勃地说要带一家人一起去动物园，今天就若无其事地在郊外的房子里和我的老师幽会。我不知道大人都是这么喜欢说谎的，为什么他们统统都要骗我？” 　　他的口气平静地就像在叙述别人的故事一样，没有一丝一毫的感情起伏。却让我的心狠狠地揪紧了。 　　不知道是今晚的气氛太伤感，还是酒精的作用，高文博一点也没有要停下来的意思。 　　“我每天就在外面胡作非为，希望能引起爸爸的注意。因为没有了妈妈，我想至少我还有个爸爸，至少我还有个家。可是爸爸根本没有心思管我，他每天只知道和那个女人鬼混。其实他只要多劝我几句，我就不会再到外面玩了。我会好好念书，好好做回原来的乖孩子。谁知道，他一点也不在乎我，完全已经……已经放弃了我。” 　　我的喉咙像是被什么异物堵住了，连呼吸也变得困难起来。 　　“那时候我们打群架，你站出来替叶家谦他们说话，把错全部推到外面身上。虽然我很生气，但同时也很羡慕你的同学。因为我也希望能有一个人不管什么时候都愿意站在我的身边，不管我是对是错她都不会放弃我。” 　　高文博的声音沙哑中带点期待，我觉得自己的鼻子酸酸的，涩涩的。 　　“后来，我开始留心你。发现你看叶家谦的眼神很温柔，很信任。我也想要有个人这样对我，这样至少让我能感觉到活着是有意义的。接着，我就去求我爸爸，求他帮我找学校继续上课。你不知道，我在外地的时候有多想你，想你想的我的心都揪成一团了……” 　　“行了，阿文，我们不说了好不好，嗯？”我再也忍受不了他如此冷漠地讲述自己的过去，好像那些事情从来不曾给他带来过伤害和痛苦。 　　他歪着头看我，口气里满是自嘲：“可是，我不能一辈子总做一个混混对不对？如果那样，你就永远都不会用正眼看我了。” 　　手脚像是有自我意识一般，在我反应过来的时候，我已经紧紧地抱住了他。 　　他在我怀里轻轻挣扎了一下就不再动弹了，然后伸手回抱住了我。 　　用自己最温柔的声音在他的耳边哄道：“阿文，你看你现在早就不是一个人了。有很多人爱你，很多人关心你，很多人站在你的旁边。你永远都不用担心会有人抛弃你，相信我好不好？” 　　“那时候，我也很相信我的妈妈。她睡觉前还对我说第二天要记得提醒她买爸爸最喜欢吃的鱼。可是，她依旧毫不犹豫地抛下我就走了。你说，她站在酒店顶楼往下跳的时候会不会想起我，会不会想起其实她还有个儿子在家里等她，等她一起买爸爸最爱吃的鱼？” 　　我的眼泪哗哗落下，只得更加用力地抱着他，希望能给他一点力量，一点温暖，让他不要再给我一种抱着冰雕的错觉。 　　“筱筱，你说妈妈为什么不要我？从她死的那天我就一直在想这个问题。如果是我不够乖，我可以保证每天放学都准时回家，不再去操场踢足球。如果是我成绩不够好，我可以保证每天多学几个小时，考试绝对不低于95分。只要她愿意要我，我可以做任何事情让她开心。可是，为什么她连说都不说一声，直接就不要我了呢？电脑删除文件前还会提示你是否确定操作，而她连这样的机会也吝啬得不肯给我。” 　　“阿文，不是你不够好。是因为你太好了，所以你的妈妈怕自己和你说了就会舍不得离开你。但是，你的妈妈必须要用这种方法来和你爸爸做一个了断。因此，你千万不要觉得这是你的错。你一点错都没有，一定要记住，知道吗？” 　　“如果说我没有错，那为什么你也不肯要我？” 　　没有想到他会这么问，我顿时答不上来。要是在平时，我绝对会笑他像个小孩子一样蛮不讲理。可是现在，他的脆弱和无助让我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思量再三，我斟酌着准备开口，却意外地被他打断了。 　　“别说话，筱筱，我现在又不想知道答案了。”他的声音满是紧张和不安，“其实，我知道你已经对我很好了，我不应该那么贪心的。如果我不贪心，说不定老天会愿意让你在我的身边多停留一会儿。” 　　我的大脑停下了运作，只有双手仍然机械地抱着他。听着他小声地在我耳边低喃：“筱筱，筱筱……”，我终于明白了心如刀绞是什么滋味。 　　许久，我感觉有一股温热的液体顺着我的脖子流进身体里，流进我干涸得已经哭不出一滴眼泪的眼睛里。除了装作什么都没发现，我不知道能用什么更好的方法来安慰他。 　　毕竟同情不是爱情，好感不等同于喜欢。他失去的亲情我没有办法用一段掺杂了太多其他因素的爱情来补偿。 　　这样子，且不说我做不做得到，那么追求纯粹的他也一定不会接受的。 　　 　　☆、第 61 章 　　从那天开始，我对高文博的感觉就变得很复杂起来。我知道像他那么要强的男生是不会轻易在他人面前表现得这么伤心和脆弱的，心里对他的信任不是没有感动的。但是，在相处了这么长的一段时间之后，我发现自己喜欢的还是叶家谦。高文博不是没有心动，只能说我们在一个错误的时间里遇见了彼此。如果不是对叶家谦长久的感情早已经深深地镌刻在我的内心和血肉里，我想我绝对会毫不犹豫地选择高文博的。 　　屈指算来，我喜欢叶家谦竟然不下十年了。人的一生总共才有几个十年啊，照眼前这种情况看，我根本不知道还要用几个十年去忘记叶家谦，忘记这段漫长的毫无希望的爱情。 　　我在被叶家谦折磨的同时也在折磨着高文博，三个人陷入了一个可怕的恶性圈子里。后者不是不了解我对叶家谦的执着和顽固，只是他要求我也让他可以坚持自己的执着和顽固。对于这样的他，我总是狠不下心来。 　　因为我从他身上看到了自己，看到了那个哪怕卑微到尘埃里也要继续喜欢叶家谦的自己。 　　为了转移自己悲哀的思念，我决定好好研读一下当初黄丹帮我借来的《经济学原理》。话说那时把它搞到手可是花费了我大量的心血。由于是英文版的原装书，我自然石花不起那个钱。求爷爷告奶奶般寻了好久，最后还是人面广阔的黄丹不知道从哪个学长那里弄来了一本。 　　翻开一看，基本上我就乐得合不拢嘴了。因为书的作者居然已经把整本书都看完了，还密密麻麻地写上了不少注释。这在很大程度上帮了我，至少省去了我查英文大字典的时间。看久了之后，才发现这位学长写的一手漂亮的英文字母。好几次想让黄丹为我引见一下书的主人，请人家吃顿饭聊表敬意。但是她总是支吾着说那个学长正忙着考研，没时间理会我这种无聊的小问题。 　　在被拒绝了多次之后，我也死了见那个学长的心。只是隐隐约约觉得他的字在笔势和结构方面有点像我收到的神秘项链上刻的字。毕竟只有两个字母，我想或许是我看多了出现幻觉。因为自从初一时的第一条到现在，这位不知名的仁兄已经默默地送了我七年项链，都是属于一个风格的。我怀疑那个家伙根本是个项链控，强行把他自己的喜好加在我的身上。 　　试问，有谁会那么多年连续送别人差不多相同的生日礼物？ 　　除了这位神龙见首不见尾的学长，我们宿舍的其他三个人也是成日跑的不见踪影。刘洋还好解释，韩曼曼和黄丹就有点莫名其妙了。前一段时间还整的像老死不相往来似的，现在竟又每天一起“日出而作，日落而息”。 　　果然，女孩的心思你别猜，猜来猜去也猜不明白。 　　寒假时，叶家谦的一通电话让我不住地感慨，“怪事年年有，今年特别多。” 　　“小李子，我和女朋友分手了。”他的声音有点郁闷，我的心情则有点喜悦有点幸灾乐祸。 　　“噢，没关系，反正你很快又可以再找到一个了。” 　　“可是，我好像不想再找了。”他的口气有那么一点认真一点不对劲。 　　“怎么，打算到寺庙里出家吗？”我并没有把他的话当一回事，反正这人纯粹是占着茅坑不拉屎，拉了屎还占茅坑。 　　“不是，我只是在想是不是应该找个人好好定下来了。” 　　心里一沉，他莫不是真要浪子回头吧，那么谁会是那个幸运的女孩呢？我居然已经开始在心里妒忌那个将要独占一整个叶家谦的人了。 　　“说真的吗？” 　　叶家谦迟迟才开口说，“小李子，你相信我会是一个专一的人吗？” 　　老大，你开什么国际玩笑，这个词貌似再过八辈子也不会和你有任何关系吧。 　　我很不给面子地哈哈大笑起来，“不相信，这是我听过的最冷的笑话了。” 　　那边沉默了许久，估计叶家谦也被自己的荒谬给冷到了。 　　“我会的，我真的会努力去做一个专一的人的。小李子，你相信我，好不好？”他的口气带着浓浓的肯定和急切。 　　叶家谦的话让我隐隐觉得不安起来，他不是已经很久没有和我说过这种诡异的话了吗，怎么今天又有点爆发的征兆了？ 　　“行啊，你好好努力，等真成功了我一定会和嫂子说一声的。”佯装作没有任何不对劲的地方，我故意高兴地说。 　　“小李子，我绝对会证明给你看的。”叶家谦说完就挂断了电话，留下一头雾水外加忐忑不安的我对着话筒里的忙音呆若木鸡。 　　这个寒假大家见面的机会并不是很多。由于张明的存在，林晨基本不大参加聚会。小东子正忙着和心上人煲电话粥，没什么心情理我们。更奇怪的是叶家谦，竟然和我们说他得在哥哥的公司里加班。 　　见我们一脸的疑惑，他解释说他哥哥觉得将来学美术的不好就业，所以先让他在公司里的宣传部实习一阵子。毕竟叶老大是公司的大股东之一，要是叶家谦真混不下去了，他死也会想办法把自己的弟弟弄到公司里去的。于是，叶家谦在大一下学期的时候，就帮着叶老大的公司搞宣传。现在，叶老大见他有了一定经验，就让他到公司里的其他部门打打下手。怎么看怎么有点像在培养继承人的样子，没准叶老大真已经把自己的弟弟当儿子一样培养了。 　　即使如此，在叶家谦和我说他要来X市进修一年的时候我还是吃了一大惊。 　　“什么？你不是在开玩笑吧，好像愚人节已经过去好久了啊？” 　　“我是认真的，大概这周四就会到X市吧，你要记得来机场接我知不知道？” 　　“我还是不大相信，那你那边的学校怎么办，不念了吗？” 　　“反正我哥会搞定的，你记得来接我就可以了，真是啰嗦。” 　　“好拉好拉，不问就是了。周四是吧，我会记得的。” 　　“这还差不多……” 　　挂上电话，那种不真实的感觉越发强烈起来。叶家谦真的要来X市，我居然可以有整整一年的时间可以和他生活在同一座城市？ 　　不由使劲掐了自己的大腿的一下，呀，真是疼！我这才敢相信叶家谦是真的要来了，是真的要和我生活在同一片蓝天下，呼吸同一种味道的空气了。 　　当铁青着脸的叶家谦出现我的面前的时候，我正在食堂里眉飞色舞地和高文博讨论某位极其小气的打饭师傅的斑斑劣迹。 　　注意到有人正用冷冰冰的眼神盯着我，我不情愿地暂时结束八卦，回头张望是哪位仁兄在找碴儿。 　　叶家谦一张扑克脸面无表情地望着我和高文博。 　　好可怕，我忍不住吞了吞口水，一句话脱口而出：“今天不是周四啊，你怎么会在这里？” 　　他的脸色又难看了几分，答非所问地说：“你的手机干嘛老是关机？” 　　“关机了吗？我怎么不知道。”一边说一边赶紧让高文博把我的包递过来。 　　整个过程中一直有两道火辣辣的视线在我和阿文之间逡巡着。 　　拿出手机打开，一片黑屏。我挠挠头，不好意思地说：“原来是没电自动关机了，刚才找我是不是，真是对不住啊。” 　　叶家谦从鼻子里“哼”了一声算是对我认错态度的认可，“没电怎么也不记得充电？” 　　我讪讪地笑着，不经过大脑直接回答：“可能说昨天和阿文讲电话讲太久了。” 　　一瞬间，我恨不能立即昏死过去，也好过在这里面对叶家谦阴沉得马上就要滴出水的脸。 　　“哦——”他的声音还算正常，可我听来却像是强行隐忍着极大的怒意似的。 　　“你就只知道没事三更半夜的骚扰女孩子吗？”叶家谦突然将矛头对准了阿文。 　　两个人一个站着，一个坐着；一个一脸怒气，一个一脸平静。 　　诡异。 　　十分的诡异。 　　“我就是喜欢给筱筱打电话，怎么样？”难以相信高文博会说出这么赖皮的话。 　　“不行，你以后不准再打了。”叶家谦，你有没有觉得自己有点不讲道理呢？ 　　“凭什么，你又不是筱筱的什么人？” 高文博得意洋洋地看着叶家谦一副噎到了的样子，脸上的表情怎么看怎么幼稚。 　　我满头黑线，这两个人每次一见面就跟吃了火药似的，关键是吵起架来居然这么没有营养。 　　“行了，都别吵了。你们不怕丢脸，我还觉得寒傪呢！”赶紧打断他们无谓的抬杆，再听下去我就很有可能崩溃了。 　　两个人顿时噤声不语，双双委屈地看着我。我的嘴角不由得抽搐了一下，怎么感觉像是被我抛弃的两只小狗回来质问我为什么不要它们呢？ 　　“叶家谦，你住哪儿，我先送你回去吧。” 　　叶家谦的脸上露出一个胜利的表情，炫耀似的扫了高文博一眼。 　　霎那间，我怀疑自己其实是一件玩具，而他们则是两个喜欢抢对方东西的幼稚园小朋友。 　　转头正打算和高文博告别，却蓦然发现他一脸哀伤地看着我，眼睛里满满的都是难过和不舍。 　　干嘛弄得跟生离死别似的，我又不是不回来了？ 　　没等我开口，已经听见他苦涩的声音：“筱筱，你去忙你的吧。” 　　后面的叶家谦迫不及待地把我拉出了食堂，边走边埋怨道：“还杵在那里做什么，赶快过来帮我！” 　　脚步有点凌乱地跟着大步子的叶家谦，我担心地回头瞄了一眼高文博。 　　他一脸微笑地目送我离去，整个人却像是笼罩在宁静的悲哀里。 　　慌忙转过了头，我强迫自己将注意力放到喜滋滋的叶家谦身上。 　　 　　☆、第 62 章 　　一路上，心神不宁地听着叶家谦在那儿胡扯，我的脑子一直不断地闪现出刚刚见到的高文博的最后一眼。 　　“喂，你到底有没有在听我说话啊？”叶家谦的声音有点生气的样子。 　　“有的有的。”我赶跑心里不知名的情愫，专心致志地和叶家谦聊起来。 　　叶家谦在G大附近租了一间两室一厅的小套房，各种设施和周边环境都很不错。算起来，不论是到我学校还是到市中心，距离都不远。他这次是来上一个民办机构组织的商务培训的，说是叶老大见他非科班出身，一定要他到外边充充电。 　　帮着叶家谦稍微收拾一下屋子，我正准备离开，却见他一副吞吞吐吐的样子。 　　“怎么了，你还有什么要说的吗？” 　　“小李子，我……”他狠狠地倒吸了一口气，“我有话跟你说。” 　　叶家谦郑重其事的表情让我不由得收起了嬉皮笑脸，莫非他真有什么要紧事找我商量？ 　　“你说吧，我听着呢！” 　　“小李子，你知道为什么G省有那么多类似的培训，我却要眼巴巴地跑到X市这么远的地方来？”他别有深意地望着我。 　　不是没有想过这个问题，隐隐的也有一个念头，一种解释。如果是以前的我一定会打马虎眼敷衍过去，但是现在我不想再那样怯弱地面对这种事情了。 　　“为什么？” 　　“因为我想陪在一个人的身边，我想好好照顾她，我想学着做一个专一的人。”他每一个字都念得很认真，眼睛更是一动不动地盯着我。 　　强忍着快要跳出喉咙口的心脏，我故作镇定地说：“是这样啊。” 　　“你不问我那个人是谁吗？”他黑色的眸子像是一个有着强大吸引力的磁场，让我不知不觉地移不开眼。故意压低的声音更是充满了诱惑，不由自主地顺着他的意思接过话头。 　　“是谁？” 　　“是你。” 　　一刹那，我像是失去的听觉，耳朵尽是嗡嗡嗡的鸣叫声。脑子里不断地回响着一个声音：是你是你是你……一遍又一遍，仿佛没有止尽一般，下意识地重复道：“是我？” 　　“没错，是你，小李子。我希望以后可以陪在你身边，希望每天都能够看见你的笑容，希望我们可以顺利地走进婚姻的殿堂，希望我们能够有一大堆的孩子幸福的生活在一起。” 　　开玩笑，都计划生育了哪来的一大堆孩子。 　　等一下，我在胡思乱想什么，现在的重点貌似不是这个吧。 　　被自己脱线的大脑冒出来的想法刺激了一下，我的意识顿时清明起来。 　　“你没发烧吧，为什么会对我讲这么奇怪的话？” 　　“我一切正常，小李子，难道你不相信我喜欢你吗？” 　　无数次幻想过叶家谦对我说喜欢的场景，却没有想过竟然是这般随意地以一个反问句的形式说了出来。原本以为我会欣喜若狂，会激动地当场晕过去，可是此刻的我依旧好好地站着，思维依旧清晰地运作着。 　　“喜欢我，怎么这么些年过去了你突然会发现自己喜欢我？叶家谦，我不是你以前交往过的女孩子，你知道我对待感情是有洁癖的。不要告诉我你愿意为了一棵树放弃一整个森林，不要告诉我你的愿意找一个像我这么平凡的女生过一辈子！”我几乎是大喊着说出这些话。 　　原来我不是不高兴，只是我根本没有想过去相信叶家谦对我的喜欢。从前也有好几次他都让我觉得他是喜欢我的，可是一转身他又抱着另一个女生卿卿我我了。 　　谁能保证这次不是他一时性起说的玩笑话？ 　　谁能保证这次不是他三分钟热度决定进行的游戏？ 　　谁能保证这次他是真的愿意浪子回头而不是随口说说的口头支票，永远没有兑现的可能性？ 　　最重要的是，谁能保证他是真的喜欢我？ 　　一个连我自己都不敢相信的美丽童话，谁来保证它不会在第二天颠覆我原本平静的生活？ 　　哪怕是王子和白雪公主都要经历过毒苹果的考验才能在一起，何况我这个从来就不是灰姑娘的人呢？ 　　“不是的，小李子，我是认真的，你相信我说的话好不好？” 　　“不好，你叫我怎么相信你？以前你对林晨说你会爱她一生一世永不变心，结果你一转头就交了无数个女朋友。叶家谦，你要我怎么相信你？” 　　“我知道我过去做了很多荒唐的事情，但是这次我是真的明白自己的心意了。你给我一个机会，也给你自己一个机会好不好？我知道你一直也对我有感觉的是不是？” 　　“是，我承认自己对你有感觉。正因为如此，我才更不可以答应你。叶家谦，如果你玩够了挥挥衣袖走人的话，那我要怎么办？我不可能赔上自己和你十几年的兄弟情去赌一个完全不现实的爱情！” 　　“我对你早就已经不是兄弟情了，难道你没有发现吗？” 　　叶家谦一边喊一边从口袋里小心翼翼地掏出一样东西。 　　一枚银质的尾戒静静地躺在他的手心里。 　　一枚我曾经一眼就看中的尾戒。 　　一枚我曾经想过要买来送给他的尾戒。 　　一枚我们第一次单独在一起时充满美丽记忆的尾戒。 　　我感觉眼前的尾戒像是蒙上了一层水雾，而眼角似乎有点湿湿的。 　　“其实这枚戒指我那天就已经买下来了，只是一直没有送给你而已。我想完完全全确定了自己的心意再来跟你说，因为我知道你要的从来都是一份纯粹的感情。现在，我终于知道我心里的那个人是你。只是小李子，你愿意给我这个机会吗？” 　　抬头看着叶家谦模糊在视线的脸，无比的真诚和期待。 　　我应该相信他吗？ 　　我要相信他吗？ 　　见我还是抿着嘴不说话，叶家谦原本自信的脸开始有了破裂的迹象。随着我沉默的时间越来越长，他脸上的表情也逐渐变成了担心和害怕。 　　“我得先想想，现在还不能回答你。”无奈之下，我只好选择拖延时间。 　　“那好，小李子，你把这枚戒指拿好。如果你想清楚了，就戴着它来找我。不管多久，我都会等你的。”不容我分说，叶家谦恁是强行把戒指塞进了我的手里。 　　他的手有点冰冷有点颤抖，难道说其实他也很紧张？ 　　叶家谦十分温柔地将我送上了公车，亲昵得仿佛他已经是我的男朋友了。 　　莫非他就如此笃定我一定会答应他？ 　　坐在车上，我一路回想着今天发生的一切。 　　叶家谦说他来X市是为了我。 　　叶家谦说他其实一直喜欢我。 　　叶家谦说他愿意和我幸福地过一辈子。 　　叶家谦说他会一直等我戴上这枚戒指去找他。 　　紧紧盯着手中的尾戒，阳光讲它金属色的光泽投映在我的眼睛，突然觉得它其实挺晃眼的。心乱如麻，说我没有为叶家谦的话动心是不现实的。毕竟我已经喜欢了他这么久，已经无数次在梦中期待着今天这种场面的出现。 　　可是，当我亲耳听见他的告白时，我心里的不确定竟然远远多于喜悦。不确定他是不是认真的，不确定自己是不是要答应他。 　　想想叶家谦历届交往过的女朋友，一阵自卑感无法遏制地从心底涌了上来。大概是我习惯了仰望叶家谦，当他突然纡尊降贵和我平视时，我只能手忙脚乱地不知所措。 　　这样子的爱情从一开始就不平等，我们真的会有个好结果吗？ 　　这样子的叶家谦从一开始就死死吃定了我，我们真的可以“执子之手与子偕老”吗？ 　　我痛苦地抓着自己的头发，觉得马上就要纠结而死了。 　　当我拖着一张惨白的脸回到宿舍楼底下的时候，意外地发现高文博正在那里满脸温柔地等着我。 　　“阿文，找我有什么事吗？” 　　“筱筱，你刚从叶家谦那里回来的是不是？” 　　“对啊，怎么了？” 　　“他是不是和你告白了？” 　　我震惊地看着他，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难道说高文博其实精通奇黄之术，懂得掐指算命？ 　　“不要那样看着我，会让我觉得自己是街上挂个旗子摆摊的‘活半仙’。” 高文博嘴角虽然有着淡淡的笑意，眼底却一片平静，根本看不出有一丝一毫高兴的情绪。 　　“那你怎么会知道的？” 　　“都在你脸上清清楚楚写着……” 　　我不由伸手摸了摸自己的脸，真的这么明显吗？ 　　“你答应他了？” 高文博依旧笑眯眯的，声音却透着一股古怪的感觉。 　　“我的脸没有告诉你结果吗？”突然心里有些不舒服，其实我一直不太喜欢和阿文谈论有关叶家谦的任何话题。 　　“行了，筱筱，你就直接告诉我吧。”他的口吻带着莫名的疲惫，听得我胸口闷闷的。 　　“我还要想想，所以暂时没有给他答复。” 　　高文博的眼睛骤然亮了起来。里面的光芒让人不免怀疑他是不是见到了什么稀世奇珍，可是一瞬间他的眼神又立即黯淡了下去，仿佛刚刚的情不自禁只是夕阳余晖的恶作剧。 　　“你不是喜欢他吗，难道就不想和他在一起？” 　　“正因为这样，我才不能轻易就同意。因为我从来没有想过他会真的说自己也喜欢我，一切都让我觉得很不真实。” 　　“筱筱，你太……”高文博动了动嘴唇，却没有继续说下去的打算。 　　“干嘛说话喜欢说一半，这个习惯很不好知不知道？” 　　他望着我的眼神有了几分迷惘，悠悠地说：“筱筱，你说我还有机会吗？在叶家谦说喜欢你之后，我是不是一点机会也没有了？” 　　高文博声音里的忧郁和哀伤让我的心狠狠地纠成了一团，我很想用手抚平他眉宇间的难过和痛苦，但除了看着他一双桃花眼慢慢失去了神采，我没有任何动作。 　　“阿文，你别这样。你这样我心里也不好受，将来一定会有更好的女生陪在你身边的。”狗血就狗血吧，谁让我现在实在也想不出别的更好的安慰人的话语。 　　他苦笑了一声，带着些许迟疑问道：“筱筱，我可以要求你在答应叶家谦之前陪我一天吗？只要一天，假装你是喜欢我的，假装我们是在一起的。” 　　理智告诉我应该要拒绝，可是他脸上的期待和恳求是那么的真切，真切到我的心都忍不住在隐隐发疼。算了，我对自己说，反正你和叶家谦还什么都不是，反正一切都只是假装而已。 　　那时的我怎么可能明白，饮鸩止渴其实比一刀毙命更加伤人。如果你从不曾拥有，你所有的痛苦可能只在于欲求不得的遗憾。可一旦你曾经拥有，食髓知味，回忆的美丽和思念的折磨只会让你更加无法忘怀，只能在孤独的等待中忍受寂寞的煎熬。 　　“什么时候？”我终究还是心软了，这样的高文博让我说不出一丁点拒绝的话来。 　　“明天，明天可以吗？”他满脸不可置信的欣喜，连声音都在微微发抖。 　　“好的，那明天你来找我咯。”故意用轻快的语气定下约定，就好像我们只是决定一起去吃一顿饭而已。 　　“好……好，明天我来找你。” 　　不敢再看高文博激动得像个小孩子的神情，怕自己会忍不住哭出来。赶紧大步走回了宿舍，留下他一个人傻呵呵地站在那里发呆。 　　 　　☆、第 63 章 　　第二天一大早，高文博就打电话说他已经在楼下等我了。 　　考虑了好久，我决定穿那套他一直很喜欢的粉色衣服。既然今天我是以他女朋友的身份出去，当然要以对方的喜好为第一标准了。 　　高文博在楼下前前后后的不停踱步，就像所有在焦急等待女友出现的男生一样。 　　他今天穿着一件灰色毛衣，米色的长裤。和他出国前与我见的最后一面几乎是同一个打扮。只是那时侯的他远没有现在的成熟内敛，远没有现在这样柔情似水的眼神。 　　看到我下来，他不好意思地拉了拉衣角，带着从来没有过的局促和紧张。 　　“筱筱，你今天很漂亮。”他的眼里流露出发自内心的赞美和不舍。 　　“谢谢，你也很不错啊。”我笑着看他略微羞涩地摸了摸后脑勺。 　　“那我们走吧，先去哪里呢？不如你说说有什么想去的地方……” 　　就这样，我和高文博开始了为期一天的“约会时光”。 　　并肩走在一起的时候，他的手就挨着我的手晃动着。好几次，我以为他都要牵我的手了，可是他总会十分犹豫地又缩回去。 　　这种小心翼翼的态度让我哭笑不得，其实我还是很希望他能大胆一点的。好歹我们是在假扮恋人，做戏至少也要做全一整套吧。 　　只是我心里真的是这么想的吗？估计只有无所不能的神知道答案了。 　　过马路的时候，我再也忍受不了他若有若无的碰触和试探了。直接握住他的手，高文博惊讶地看着我，几分不确定，几分隐隐的开心。 　　“我过马路的时候，习惯牵旁边人的手了。”随口扯了一个理由，他炽热的眼神让我有点尴尬和心跳加速。 　　高文博会心地一笑，慢慢地这个笑容越来越大，我怀疑他的嘴角都有咧到耳朵的可能性了。到了马路对面，他自然没有再松开我的手。应该说一直到约会结束，他才最后放开了我的手。 　　那一天，我和高文博两个人的脸上都是笑盈盈的。我不知道他是怎么想的，但是我始终在努力地微笑，努力地装作我很快乐，哪怕心里无数次被他细微的小动作感动地想哭，哪怕心里无数次为他不经意流露出的落寞和哀伤难过。 　　我们随意地走着，没有什么确定的目的地。他像所有呵护女朋友的男生一样体贴地让我走在马路靠里边的一侧，细心地为我买来一切我感兴趣的小零食，甚至在众目睽睽之下毫不犹豫地蹲下腰为我系鞋带，只因为我的裙子有走光的危险。 　　看着他灵巧的手指帮我打上一个蝴蝶结，看着他乌黑的头发在风中轻轻地飘扬，我的心一下子被填的满满的。他抬头起身的一瞬间，我有一阵晕眩，仿佛叶家谦的脸和他的脸重叠在了一起。 　　只是一两秒的时间，我就再度认清了眼前的人是高文博，不是叶家谦。 　　大概是今天的阳光太刺眼了吧，我才有如此荒唐的错觉。 　　再长的街也有逛完的时候，不论我们多么不情愿，太阳公公还是准时地落山回家见老婆去了。 　　我和高文博又一次站在了宿舍楼底下，他似乎仍然不愿意接受我们的“约会”已经结束的事实。 　　我们的手依旧紧紧地牵着，我曾试图暗暗把手抽出来，却发现基本上是徒劳无功。 　　无奈之下，我只好开口，“阿文，我该回去了。今天谢谢你，我过得很愉快。” 　　他盯着我，固执地不肯说话，不肯松开我的手。 　　我使劲拉自己的手，嘴里不由地大叫了一声“阿文，你放手！” 　　几乎是同时，我顺利地取回了自己的手。再看看高文博，一脸受伤地看着我，像只受尽委屈的小动物。 　　顿时，我后悔自己刚才不该用那么强硬的语气要求他松手。心里有个很柔软的地方在为他难过，鬼使神差地，我竟然踮起脚，在他的脸颊上落下一吻。 　　一时间，我傻了，他也傻了。 　　“呵呵，这个……嗯，这个是goodbyekiss。你知道的吧？”我讪讪地笑着，试图打破这令人尴尬的沉默。 　　高文博的脸还是没有什么表情，但是眼里却有了淡淡的笑意。“是的，我知道。” 　　总算松了口气，知道就好，知道就好。 　　“那行，我们今天就到这里吧。” 　　“嗯，筱筱，如果以后叶家谦对你不好，随时来找我，我会替你教训他的。” 　　看着他强颜欢笑的样子，我咬了咬下唇，稳定自己的情绪后才敢开口：“你放心，我一定不会让别人欺负我的。” 　　高文博温柔地笑了笑，“赶快上去吧。” 　　我没有转身，只是很认真地望着他说：“阿文，这次换你先转身好不好？以前每一次都是我留个背影给你，我也好想看看你的背影啊。” 　　他愣了一下，深深地看了我一眼，“好吧，筱筱，你知道我从来不会对你的要求说不的。” 　　他脸上的笑容一瞬间居然给了我凄美的感觉，让我觉得似乎他整个人会随着笑容的淡去而消失不见。 　　高文博缓缓地转过身，一步一个脚印地走出我的视线。他的脊背原来是这么直的，平时老见他弓着腰一点感觉也没有。看一个人的背影真的不是件愉快的工作，至少他的背影让我的鼻子一个劲地发酸。 　　我的视力再好，也不可能一直看得见他回到宿舍。很快，高文博的身影渐渐地变成一个模糊的黑点。最后，连黑点也吞没在金灿灿的晚霞中。 　　这次，他是真的要走出我的生命了吧。我和他到底是不相交的平行线，始终不能殊途同归。 　　背过身子准备上楼，蓦然发现叶家谦在不远的前方直勾勾地盯着我，黑眸里写满了愤怒和伤心，看得我没来由地心虚起来。 　　他站在那里多久了，他都看到了些什么，他会不会误会我和阿文的关系呢？一个又一个的问题接连不断地从我的脑海里冒出来，双腿本能地向他走去。 　　“你怎么来了？”原来以为告白后再见到叶家谦，我应该要是含羞带怯的。可是我现在居然面不红心不跳，就像见一个普通朋友一样。如果不是我的声音有着不易察觉的颤抖，我真是要以为自己一点也不紧张了。 　　“就是他让你不愿意和我在一起？”叶家谦一副肯定的口吻，唇边是一抹轻蔑的冷笑。 　　“什么？”我还没有反应过来，下意识地问道。 　　“你喜欢他？”他的语气不再那么坚定不移，反而带着一丝伤感和不解。 　　我再迟钝也明白他究竟说的是什么，心里五味陈杂。想不到他果然还是误会了，果然还是以为我和高文博有什么。可是昨天他不是才信誓旦旦地说喜欢我吗，为什么连这一丁点的信任都没有？ 　　“没有，我没有喜欢他。”虽然有点难过，但是毕竟我确实做了令人误会的动作。 　　“没有的话你为什么亲他？”叶家谦的语气咄咄逼人，好像已经证实我犯下了天大的罪孽。 　　我一时不知道要怎么回答他，是同情在作祟还是别的什么？ 　　叶家谦的呼吸声逐渐沉重了起来，大概觉得我这是被揭穿秘密后的哑口无言吧。他若有所思地看着我，让我不自觉地感到了沉重的压迫感。 　　“其实今天我是和他彻底说清楚的，然后我也不知道为什么就亲了他。”思来想去，还是说实话最保险。 　　叶家谦的脸色变了变，有所缓和的样子。他双手搭在我的肩上，凝视着我一直躲闪的眼睛说：“小李子，那件事你考虑的怎么样了？” 　　他眼眸的深处尽是浓浓的渴望和急切，语调是如此的低沉而极尽诱惑，让我一下子不能清醒地思考，只想回答“好”从而就能见到世上最美好的笑容了。 　　但是—— 　　我不露声色地移开了他的双手，暗示自己不要迷失在他温柔的陷阱里，“还没有，你让我再多想两天。” 　　叶家谦的神色顿时黯淡了不少，他极其委屈地说：“还要等多久，你就不可以相信我一次吗？” 　　当然不可以啦，我不禁在心里翻了好几个白眼。你说相信就相信，那我岂不是很没面子？ 　　“很快啦，你先回去吧。” 　　“不要，我要你今天就给我一个答复。” 　　“叶家谦，你回不回去？”我的声音提高了八度。 　　他夸张地捂住耳朵，“小声点啦，我回去还不行吗？不过，你要送我到路口搭车。” 　　被他无赖的举动弄得哭笑不得，我勉强答应陪他走到学校门口最近的那个站台。 　　幸运的是，他要乘坐的那一路公交车很快就来了。不等叶家谦上车，我赶紧说完再见转身就走。再这么和他呆下去，估计我即使不答应也会习惯两个人如恋人般的相处模式的。 　　还没走出几步，就听见身后传来一声巨大的金属碰撞声。心中顿时有一种不祥的预感，回头一看。 　　一辆出租车四脚朝天地在地上躺着，挡风玻璃碎的一地都是。前面有一辆公交车撞破了路边的栏杆，侧着车身靠在路灯灯柱上，一边的轮子还在不停地滚动着。周围满是四处逃窜的群众，到处都是惊恐的尖叫声和痛苦的呼救声。 　　而那一辆公交车正是叶家谦回家要乘坐的那一路车。 　　我的呼吸似乎在目睹这场车祸的同一时间就停止了，眼前逐渐变成白茫茫的一片。所有的人和声音仿佛都消失了，整个世界一下子安静下来。 　　安静得只剩下我一个人，安静的我甚至可以听见自己心碎的声音。 　　叶家谦，你不可以有事，我们还没有在一起，你说过你会一直等我的。 　　我很想跑过去确定叶家谦是否在那辆车上，是否受伤，是否有生命危险，但是像是有人用钉子把我的两腿钉在了地板上，根本一个步子也移不开脚来。 　　心里不住地责怪自己为什么不早一点同意他的要求，为什么要到这个时候才明白他对我来说有多重要？做什么事情没有风险呢，难道我换个人谈恋爱就可以保证他一生一世对我好，永永远远不变心吗？ 　　与其这样，倒不如和叶家谦在一起。大不了就是被他骗一次，大不了就是以后都做不成朋友了。至少我还有实现我一直以来的心愿的机会，至少我还可以拥有一段美丽的回忆。而不用像现在这样后悔自己的懦弱，后悔自己没能早一刻看清自己的心，后悔自己因噎废食连接受一份梦寐以求的爱情的勇气都没有。 　　叶家谦，如果我现在答应你，会不会太迟了呢？ 　　一想通这些事情，我的双腿就像是有意识一般可以动作了。正当我准备过去找叶家谦向他说明白我的想法的时候，一只手突然拉住了我的胳膊。 　　看清来人的一瞬间，我的泪水顿时不可抑止地落下来。 　　叶家谦好端端地站在我的面前，被我莫名其妙的反应搞得像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不一会儿，他像是想到了什么，笑着把我揉进了怀里。 　　叶家谦抱得那样紧，紧得我肺里的空气像是要被挤光一样。虽然这样的拥抱让我的眼泪不能很顺当地流下来，但是我还是很感激他用这种方式安慰我，用这种方式告诉我他还是活生生的叶家谦，还是会动会呼吸的叶家谦。因此，当我伸手反抱住他从而使自己的呼吸更加困难的时候，我一点也不觉的难受，反倒是满满的幸福。 　　“小傻瓜，难道你以为我在那辆车里？”叶家谦带着笑意的声音从我的头上响起，我甚至可以在心里勾画出他嘴边的那一抹坏笑。 　　我含糊地在他胸口回答了一句，大意是“你刚刚不是要坐那辆车回去吗？” 　　叶家谦竟然听懂了我连自己都觉得发音不清的话语，继续笑道：“我没有上那辆车，原本是打算跟着你回去给你一个惊喜的。谁知道你听到车祸的声音之后就像傻了一样，弄得我不得已提早现身。” 　　我在心里暗暗骂了他几百遍，居然有这么无聊的人，害我白白浪费了那么多的感情和眼泪。 　　但是，神啊，感谢你让叶家谦是个这么无聊的人，感谢你让他今天做出这么无聊的举动，感谢你没有让我后悔莫及。 　　感谢你还给我一个健健康康平平安安的叶家谦！ 　　“不过，看到你哭我真的觉得很开心啊。小李子，你是在为我担心是不是？”叶家谦欠扁的口气让我的牙直痒痒。 　　选择无视他的问题，我只是继续用力地抱着他。 　　叶家谦没有再说些什么，做着和我一样的动作。 　　半晌，我推开叶家谦，低头在我衣服的口袋里左翻右翻。叶家谦的表情由最初的不满到疑惑，再到最后的难以置信和欣喜若狂，变化的速度前所未有的迅速。 　　我手里拿着叶家谦给我的那枚戒指，好笑地看着他一脸紧张的样子，他黑色的瞳孔里倒映着我红肿的双眼和发自肺腑的愉悦。 　　缓缓地把戒指套到自己的小拇指上，我笑眯眯地对叶家谦说：“我答应了。” 　　叶家谦一动不动地盯着我，盯着我手上的戒指，失神般地问道：“你答应了？” 　　“是啊，叶家谦，我答应了。从现在开始，我们就可以在一起了。”我高兴地宣布着，快乐地像是飞起来了一样。 　　叶家谦脸上的笑容越来越灿烂，露出了一口晃眼的大白牙。他搂住我飞快地转了一个圈，嘴里似乎在小声嘀咕着什么，只能看见唇瓣一张一合的样子。 　　那一刻，周围的悲伤一点也没有影响到我们，我们肆无忌惮地在夕阳下挥霍自己的幸福和爱情。以至于，当我们最终走到尽头的时候，我总是在想如果我们的开始换一个背景，譬如说旭日东升而不是日暮途穷，譬如说欢声笑语而不是痛哭哀嚎，那么我和他是不是就可以再走的长一点，不要太长，只要这辈子能够恩爱白头就可以了。 　　无论如何，在我即将迈入大三的时候，叶家谦和我终于正式交往了。 　　 　　☆、第 64 章 　　我和叶家谦在一起的消息很快就被身边的朋友所知晓。小东子和林晨恭喜我得尝夙愿，特别是林晨，简直比当初她和杜墨森在一起时还要激动。她哽咽着在电话里祝福我，害我也忍不住在电话这头抽泣起来。想想数十年辛苦的暗恋，林晨几乎见证了我对叶家谦所有的迷恋和付出。 　　张明的口气淡淡的，没有惊讶也没有欣喜。我想他或许还在怪我把林晨和杜墨森拉到一起，所以也没有把他的冷漠放在心上。 　　宿舍里的三个女生可是激动得不行了，直喊着要我请客。韩曼曼在一旁笑歪了嘴，不停地说：“我早就猜到你们俩最后一定会在一起的。”她现在和黄丹恢复了往日的亲密，所以也不再像大一的某段时间那样总是冷冰冰的了。 　　我开始可以理解刘洋那个时候的感受了，此刻就是要我请她们去五星级酒店吃饭，我怕是也会毫不犹豫地答应的。因为和心爱的人在一起的幸福感实在太强烈了，以至于流失大量金钱的心疼完全就可以被忽视。 　　高文博知道的时候很平静，其实他甚至比我自己更早明白我对叶家谦的感情，更早确定我们会在一起。刚好他现在要忙着论文答辩，因而我们之间也就自然而然地疏远了。 　　只要平时一没有课，或者叶家谦来找我，或者我去找他。由于经常乘坐同一路车，我对那路车所要经过的地方已经了如指掌了，甚至有时候都能比广播更早地报出下一站的站名。当我和叶家谦一起坐那路车的时候，我们总是乐此不疲地比较谁对这条路更熟悉，就像是在比谁更喜欢对方一样。 　　结果，每一次都是我获胜。可是在爱情里，并不是谁付出的多就一定会是赢家的。 　　节假日的时候，我和叶家谦会一起到X市一些著名的景点游玩。有一点我们很相似，都只喜欢拍些风景状物的照片，自己倒不是很喜欢合影留念。其实，有时候我都想让旁边的观众为我和叶家谦照张合影，但是每每总被叶家谦嘴角边知晓一切的微笑弄得手足无措，最终作罢。 　　X市有许多著名的小吃，这也是我和叶家谦在一起时经常做的事情。手拉着手逛遍整条小吃街，没什么人的时候我也会接受他喂我吃东西的要求。但是，当周围人潮涌动的时候，我就没有办法像叶家谦一样旁若无人地做些亲密的动作了。 　　我不知道其他情侣是怎么相处的，不过叶家谦确实很绅士，很会照顾人。如果公交车上人特别挤的话，他总是会默默地用手臂把我圈在他的怀里。这种事很多人都会做，比方说高文博。但是，大概是关系的不同，后者做的时候只会让我觉得很尴尬，不知道应该把自己的手和脚放在哪里。如果是叶家谦的话，就完全不会有这种顾虑了。我可以埋着头靠到他的胸膛上，闻着属于他身上特有的沐浴露的香味。他的味道给我一种很安全的温暖，我不只一次的希望公车每天都那么挤，希望公车不要那么快到达终点站，这样我就可以多感受一下叶家谦的气息，多感受一下幸福的滋味。 　　有科学家说，人的五官中，嗅觉的记忆是最为长久的。这无疑是正确的，因为直到我对叶家谦的爱消失了，我对那种香味沐浴露的特殊爱好依旧持续了很长一段时间。 　　交往后不久，叶家谦就把他家的钥匙给了我一把。当时我被他不怀好意的笑羞得满面通红，坚决不肯接受。后来他一个劲地撒娇，说我有空的时候可以来给他收拾收拾家，洗洗衣服之类的。 　　敢情把我当免费保姆了？ 　　虽然嘴巴上说不愿意，但是我的手依旧伸出去把钥匙小心翼翼地收到了包里。叶家谦高兴地一脸灿烂，抱着我一直转圈圈。 　　在一起后，我才发现其实叶家谦没有看起来那么冷酷，相反，他最喜欢干的事就是对我撒娇耍赖皮。偏偏我就吃他这一套，有时候明知道要拒绝，却还是耐不住他的磨人的功夫而应承下来。 　　第一次没有通知叶家谦到他家里的时候，我心里忐忑不安了好久，生怕一推门就见到连续剧里最常出现的桥段。结果无疑是我想太多了，他的家里除了垃圾基本就不能再装下第二个人了。从那之后，我自动升级为叶家的“田螺姑娘”，时不时地就潜进叶家谦的家中收拾家务什么的。 　　看着被自己打扫得亮堂堂的屋子，虽然知道不出几天它就会变得面目全非，但是我的心里还是不由自主地觉得异常的充实和满足。每一次洗完衣服，望着它们随风轻舞飞扬的样子，我突然觉得如果真能为叶家谦洗一辈子衣服应该也是件很幸福的事情吧。 　　由于叶家谦刚到X市还不久，总是不太习惯这儿偏辣偏咸的饭菜。再加上外面卖的东西终归没什么营养，所以我们经常在周末一起去超市买点生鲜蔬菜回来改善伙食。 　　每一次我认真挑选要买的果肉蔬菜的时候，叶家谦都是在一边满是宠溺地看着我。有时候，被他看的实在不好意思了，我也会适当表达一下我的愤怒。叶家谦似乎很喜欢看我发窘的样子，我反应越大他越是很享受的样子。直到发现我的眼珠子有瞪掉下来的危险，他才会稍稍收敛一点。叶家谦最常做的事就是站在我的身后环着我的腰，把头靠在我的肩膀上对我要买的东西指指点点。但真要是问他的意见，他就笑着让我全权做主。 　　“小李子，这个冷冻的猪肉看起来很不新鲜诶。” 　　好吧，我换成牛肉。 　　“不行不行，牛肉不知道有没有经过疯牛病的检测。” 　　好吧，我换成羊肉。 　　“咦，一股羊膻味，难闻死了。 　　我忍，换成鸡肉。 　　“小李子，你还没吃够麦当劳的汉堡啊？” 　　我再忍，换成鸭肉。 　　“你怎么可以吃自己的同类呢？” 　　实在忍不了了，我转过头对他吼道：“叶家谦，你到底要怎么样？” 　　叶家谦无辜地对我露出一个甜美无比的笑容，凑近我耳朵说：“老婆大人不要发火嘛，为夫随便吃吃就可以了。” 　　他的呼吸全部喷洒再我的脖子上，像有只猫在心里，痒痒的。虽然他黑色的眼睛很漂亮，但是我还是明智地选择移开眼，因为看久了会出大事的。 　　以前几次我由于缺乏战斗经验，傻傻地跟他对视着。然后叶家谦的吻铺天盖地地就下来了，丝毫不顾忌我们还在公众场合。结果，事后我总得忍受周围人群异样的眼神和他调侃的笑容。 　　多试了几次，我就学聪明了。搞得叶家谦总是故作委屈地问我：“老婆，你怎么越来越不可爱了呢，我还是喜欢以前那个喜欢痴痴看我的小李子。你把她还给我好不好？”接着就是被我暴打一顿。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叶家谦总是有意无意地称呼我为老婆。大概是他察觉到只要冠上这个名字，我几乎是有求必应的，哪怕再多的火气也会消失了一大半。我自己也不明白为什么每一次听到他这样叫我，我的心就会特别软，一种别样的情怀荡漾在我的五脏六腑之间。虽然叶家谦曾经要求过，但是我始终还是没办法叫他老公，倒是他自个儿“为夫为夫”喊得挺顺口的。或许等我们以后真的成了夫妻，我就可以大大方方地称呼他为老公了。 　　在超市买完东西回去，叶家谦都会很自觉地拎过所有的购物袋。通常情况下，他还要空出一只手来牵我。每每和他以这种姿势沐浴着夕阳回家，我总有一种我们已经生活了好久好久的感觉，仿佛我们就和傍晚时分手拉着手散步的老公公老婆婆一样。 　　为了让叶家谦有宾至如归的感觉，原本有一点下厨基础的我更是好好研究了一下食谱。并不是像那句老话说的想要借拴住叶家谦的胃，从而拴住他这个人。我只是喜欢为我爱的人披上围裙，喜欢看到他一脸满足地吃我做的饭菜。那种氛围才会让我觉得这是一个家，一个属于我和叶家谦的家。 　　当我在厨房里准备晚饭的时候，叶家谦会在房间里安静地处理他学习和工作上的事情。可是一旦他提早完成了，就一定会过来骚扰我。美其名曰来做我的下手，其实根本就是帮倒忙。要他拿葱给递蒜，要他拿盐给拿糖。或者就干脆像只八爪鱼一样粘在我身上，往我脖子里吹气，结果两个人饭也不用做了，直接打闹玩耍起来了。所以，在第n次把厨房弄得乱糟糟之后，我以“君子远庖厨”的古训杜绝叶家谦再进入我的领地一步。这才使得大家都有一顿比较丰富的晚饭可以吃，而我也不用累死累活地再收拾厨房了。 　　叶家谦有时候见我做饭做得累了，也会主动要求由他来洗碗筷。但是在把我们所有吃饭的家伙都摔碎之前，我果断地中止了叶家谦心有余而力不足的体贴行为。其实，我在心里也曾经怀疑过他是不是故意用这种方式既表达了他的细心呵护，又逃脱了做家务的责任。可是看着叶家谦温柔怜爱的眼神，我宁愿相信眼前这个男人是真的在乎我，是真的想要帮我分担一部分家务活。 　　大概，我也中了所谓“恋爱中女人智商为零”的魔咒吧。 　　 　　☆、第 65 章 　　从开始交往到现在，我努力回避着有关叶家谦过去的所有问题。或许有些女生喜欢追问男友的情史，既蹂/躏别人也折磨自己。对于我而言，我更看重叶家谦的现在与将来。如果他真的有心和我厮守一生，又何必抓着过去的事情念念不忘呢？毕竟最后得到叶家谦，陪伴叶家谦的人是我。如果他只是随意地和我玩玩而已的话，那我自己迟早也会成为他情史的一部分，成为那些前女友中的一个，又何必提早知道自己必然的命运呢？ 　　也许有人会说这是因为我不够爱他，所以才不想知道有关他的一切。但是我宁可说是我不够相信他，没有足够的勇气去负担叶家谦辉煌而灿烂的情史。 　　因为，直到现在我依旧在怀疑，怀疑他说过的那些话的真实性有多少。 　　某个周末，我照常到叶家谦的家中相聚。 　　吃过晚饭，我们俩一起做到沙发上看最近刚买的影碟。这基本已经成为我们必备的约会项目之一，毕竟看电影是最好打发时间的一种行为。 　　今天看的是一部爱情电影。男主人公和女主人公在相处一段时间之后，终于打算跨过最后一道防线了。 　　每次看电影遇到这种激情镜头，我都很尴尬。只能拼命地找话题转移大家的注意力，不过由于通常这种镜头持续的时间很短，所以我和叶家谦倒也不曾真的有什么特别大的反应。但是，这一次好像不太一样，因为两个人的衣服都快脱完了，还没有要喊“cut”的征兆。 　　身边叶家谦的呼吸声逐渐沉重和急促起来，我不自在地稍微拉开了我和他之间的距离。忍不住在心里抱怨这盗版碟的清晰度怎么那么高，甚至连那两个人脸上痛苦而又享受的表情都看的一清二楚。 　　我的心跳声开始以一个比较诡异的加速度增快，可以清楚地感觉到叶家谦的火辣辣的眼神一直停留在我的身上。原本想像过去的几次说几个冷笑话降降火，但是突然发现自己的嗓子竟然紧张地连一个简单的句子都可能说不完整。于是只好打消了这个念头，在心里不断地祈祷这样的折磨赶紧过去。 　　电影里的两个人动作越来越大，女子的呻/吟声和男子的喘气声回荡在空荡荡的房间里说不出的暧昧。 　　听着自己如雷的心跳声，我的脸很不争气地红了。慢慢地，我感觉到叶家谦的身子凑了过来。一边用手玩弄着自己的衣角，一边在心里默念：别过来，别过来…… 　　“小李子。”叶家谦的声音低哑地吓了我一大跳，就像只公鸭子的破锣嗓一样。原本打算一直低着头装傻的，现在他这么一叫我只好不太情愿地抬起了脑袋。 　　几乎是同时，叶家谦就吻住了我。他吻得那么急切那么霸道，甚至连牙齿碰在一起也没有丝毫要停下来的迹象。以前的叶家谦也有过热情澎湃的亲吻，但是却没有像今天这般失控，这般迫不及待。 　　我能感觉到自己的嘴唇一定已经肿起来了，他那么用力的吮/吸让我全身酥酥/麻麻的，一点劲儿也使不上。即使是坐在沙发上，我的双手仍然需要牢牢地圈住叶家谦的脖子才可以保持平衡。 　　他的一只手温柔地抚摸着我的头发，有一下没一下的。一旦察觉出我有退缩的打算，叶家谦就会毫不客气地狠狠固定住我的脑袋。另一只手像平常一样放在我的腰间，轻轻地摩挲着。其实有时候我更情愿叶家谦直接掐我一把，这种像羽毛般轻柔的刺激让人有抓狂的冲动。 　　我的呼吸渐渐困难起来，随后叶家谦也发现了这一点。原以为他会像往日一样停下来等我平复呼吸，但是他微微侧过脸，浅浅地啄吻我的眼，鼻子，脸颊……闭着眼睛，我努力让自己的喘气声不要再这么剧烈。 　　叶家谦一口含住了我的耳垂，突如其来的刺激让我忍不住叫唤了一声。听着那么娇媚的呻/吟声，我简直不敢相信那是从我嘴里发出来的。为了避免再发生类似的事情，我死死咬住了自己的下唇，不让一丁点呻/吟声有泄露出去的可能性。 　　哪怕我浑身都在发抖，我的脑子却仍然能够清晰地感觉到叶家谦的每个动作。他的牙时有时无地啃/咬着我的耳垂，就像有只小狗在用舌头舔你的手心一样，那种感觉湿湿的，麻麻的，数不清的电流通过毛细血管传遍我的全身。 　　放在脑后的手不知道什么时候也从我的脖子后面的衣领伸了进去，温柔地抚摸着我的后背。叶家谦的手指带点粗糙，划过的地方仿佛急剧升温，火烧火燎一般。腰上的手也趁机撩开上衣的下摆，在我的小腹上画着圈圈。 　　我在心里不免暗自后悔，早知道就不穿这么宽松的衣服了。他的嘴终于离开了我的耳朵，沿着脖子一路向下…… 　　刺激和快/感如潮水般一阵一阵地涌来，我真庆幸自己咬住了嘴，要不我真是无法想象自己会发出什么样的声音来。当叶家谦的手试图覆上我的胸的时候，我的力气一下子全部回来了。猛地推开他，我轻声而坚定地说：“叶家谦，够了。” 　　他的眼底还有来不及褪去的欲望，透过越发漆黑的眸子看得我心惊肉跳。叶家谦停住了手，有些委屈地对我说：“小李子，我好难受。” 　　我实在是想不明白这么像中年老男人的沙哑嗓音，叶家谦怎么好意思用他来撒娇？ 　　不由自主地抽了抽嘴角，我看着他说：“可是，太快了，我接受不了。” 　　他了然地笑笑，故意曲解我的意思说：“行啊，我会慢一点的。”趁我一时还没有反应过来的时候，叶家谦又展开新一轮的攻势…… 　　不过，那天晚上，叶家谦只是在我的脖子上种下了几颗“草莓”没有不顾我的意愿有进一步的动作。 　　但是，从那天开始，我们的亲密指数骤然上升。在叶家谦又是丢萝卜又是耍大棒的高明调情技巧下，我一次次溃不成军，一次次无可奈何地退让自己的底线。只是，无论两人怎样意乱情迷，怎样险些擦枪走火，我都死死地守住最后一道防线。 　　无数次他用充满诱惑的声音对我说：“小李子，今晚留下来，不回去了好不好？”，我都只能忍住内心的悸动，冷冷地说不。看着他无数次冲进洗手间冲冷水澡，我的心里一片茫然，什么滋味都有。 　　以我对叶家谦的了解，以他在我身上娴熟的动作，我知道他绝对不是什么善男信女。一方面，我为他愿意尊重我的意思而感动；另一方面，我又忍不住会想这种事对他是不是真的很重要，为什么才交往没多久他就向我提出全垒打的要求？是因为对方是我而格外渴望，还是说只要是个女的，只要是他的女朋友，叶家谦都会提出相同的要求？ 　　男生真的只喜欢用自己的下半/身思考么，对于叶家谦来说，身体的结合难道就真的那么重要，那么非做不可吗？ 　　再想想他以前交往过的那么多个美女朋友，我的心里顿时很不舒服。突然想起了有位名人说过：当男人在床上只是抱着你睡觉的时候，他才是真正爱你的。如此看来，叶家谦岂不是完全不符合要求？ 　　但是这么一来，世上有几个男朋友是满足这个条件的，当一名坐怀不乱的柳下惠的？ 　　脑子突然就浮现出高文博的样子，浮现出他第一次牵我手时的羞涩和不安。 　　看来，我最近是想太多了，或许我应该和叶家谦把登山的计划提前一点。 　　由于X市是个一望无际的大平原，所以我和叶家谦只能选择到附近Z山欣赏日出和日落。其实，叶家谦对我这些小女生的要求一向是很纵容的。 　　比方说，他愿意陪着我到广场上放风筝，只因为我觉得最近的风实在有点大，不放风筝太浪费了，只因为我觉得这是恋人应该要做的事情之一。 　　比方说，他愿意和我一起骑双人单车到动物园去看金刚，只因为我觉得天气实在太适合郊游了，只因为我随口说要去欣赏真正的金刚。 　　这次，要求来Z山也是我的主意，叶家谦几乎是想都没想就答应了。落日还好，毕竟平日里也见过不少。但是，日出就完全不一样了。站在山顶上，看着等待了一夜的太阳缓缓地在眼前升起。 　　那么近，好像一伸手就可以触摸到一般；那么亮，好像会灼伤世间的万物一般。内心汹涌澎湃的激情呼啸而来，我开始了解为什么人们要用东升的太阳来比喻有希望的事物了。那的确是一种振奋人心的力量，是一种令人奋勇直前的勇气。 　　太阳升起的时刻，我主动吻住了叶家谦。故乡的老人们经常说，日出时是天上的神明一天中心情最好的时刻。如果人间的有情人在这个时侯亲吻的话就很有可能会被天上的神明所发现，从而得到它们的祝福。 　　我不知道叶家谦有没有听过这种说法，至少我对它一直是深信不疑的。所以，我特意要求叶家谦陪我来看日出，特意在日出的同时亲吻叶家谦。 　　因为，我希望天上的神明真的可以看见我和叶家谦。 　　因为，我希望可以得到神明对我和叶家谦的祝福。 　　因为，我希望我和叶家谦的爱情可以开花结果，有个美满的结局。 　　因为，我希望可以把这个故事告诉我们的孩子，告诉他们幸福其实很简单，就是能够和心爱的人在日出时亲吻对方。 　　后来，我才知道，那一次其实天上所有的神明都没有看见我和叶家谦。 　　 　　☆、第 66 章 　　与叶家谦交往也有一段日子了，我们倒是很少争吵过。我不知道这对于一对热恋中的情侣来说是不是正常的，但是，我基本很能控制自己不要对叶家谦发火。大概是过去一直习惯迁就他，现在即使两个人有了分歧，我也总能找到一种折中的办法而不至于两个人都撕破脸皮。或许，我对叶家谦的喜欢持续了太多年，所以当他说他也喜欢我的时候，我简直有受宠若惊的感觉了。这样的交往无疑是不平等的，所以即使叶家谦不喜欢带我去参加培训班的聚会，我竟也觉得理所应当。 　　可能习惯了仰望叶家谦，我对着他的时候难免带着一点自卑。再想想他之前交往过的如花美眷，我越发觉得自己配不上他了。类似的念头一旦出现，就会开始或深或浅地影响我和叶家谦的关系。其实，他倒从来没有说过任何嫌弃我的话。愈是这样，我愈加对他怀着一种莫名的情愫。除了喜欢，似乎还有感激和欣喜。感激他愿意喜欢我，欣喜他愿意和我在一起。每次有吵架的征兆时，这种情愫就会跳出来压住我的怒火，压住我原本打算大吵一架的冲动。 　　我自己也隐约察觉到我和叶家谦之间这种诡异的状况，但是他从来没有和我解释过为什么不喜欢让我出现在他的朋友面前，我也知道要怎样开口。潜意识里可能是害怕一旦开口就会听见让自己伤心的话，害怕叶家谦会毫不犹豫地离开我。 　　一直知道自己爱得很累，爱得很卑微，却从来没有想过这样子的爱情根本无法长久。就好比养在水晶泥里的植物，初时没有土地的滋润照样可以枝繁叶茂，可后来就渐渐枯萎下去。爱情如果没有了平等的基础，迟早也会凋谢的。 　　如果那时候的我明白这一点，会不会就不用和叶家谦分开了？ 　　答案无疑是否定的，因为我和叶家谦已经彼此错过了数十年，什么样的补救都是无济于事的。 　　叶家谦在我生日的时候送了我一个爱心桃状的吊坠，在我耳边信誓旦旦地说：“以后这里面会放上我们一家人的照片，所以你一定要把它保护好哦！”当时的我感动的就要热泪盈眶了，仿佛看见一群小孩已经在远方向我挥手，叫我妈妈了。 　　看，我就是这么傻的一个人。总是痴痴地相信叶家谦对我们未来的每一点设想。却从来不会想一想实际情况，为什么里面不能装上我和叶家谦的合影呢？ 　　因为直到他送我吊坠的时候，我们依然没有一张合影。 　　一年的幸福时光很快就过去了，叶家谦马上也要结束培训回到G省。我们俩嘴上没说，心里都十分地抗拒离别的到来。虽然我再过不到一年的时间也就毕业回去了，但终归是有数十个月要分隔两地。 　　叶家谦或许只是单纯的思念，我却还有深深的担心。异地恋有那么多失败的例子在前方摆着，何况叶家谦又是个那么花心的人，我实在不知道自己一年后回去是不是会看见他挽着另一个女生的手。激情消退，热恋不再，我们双双又成陌路。 　　每次一想到这种可能性，我就心如刀绞。叶家谦后来像是察觉到我异样的情绪，经常不停地用承诺来安抚我不安的心。 　　但是他难道没有听说过：宁可相信世上有鬼，也别信男人那张破嘴吗？ 　　不过，不可否认的是，他的这些话给了我很大的安慰。哪怕叶家谦只是哄哄我，至少说明他还愿意骗我，愿意用谎言来换取我的开心。在我看来，有一个人肯花心思欺骗你让你快乐也是件很不错的事情。如果他连骗你的力气都直接省了，那才是爱情中莫大的悲哀和无奈。 　　大概，我一直就是个爱情悲观主义者，我似乎从来也不想去尝试彻底的相信叶家谦对我许下的承诺。 　　一个星期后，叶家谦到底登上了南下的飞机。没有泪如雨下的离别，没有煽情动人的话语，我们只是微笑着给了彼此一个深深的拥抱。 　　只是，叶家谦不知道，当他的身影消失在安检门后面的时候，我终于忍不住潸然泪下。 　　叶家谦走后的第一个星期是最难熬的，我常常躺在他睡过的床上想念他。想他现在在哪里，在做什么，想他有没有像我思念他这般思念我。由于我还在X市，所以叶家谦坚持不肯退掉我们“爱的小屋”。他说学校的环境太嘈杂了，如果我想安静地生活的话可以随时来这个屋子。 　　一开始我几乎天天跑到这个屋子里，一呆就是一整天。看着我们一起玩闹的厨房，看着我们一起用饭的餐桌，看着我们一起使用过的点点滴滴，我的思念非但没有减少反而越发浓烈起来。我也不敢经常打电话给叶家谦，怕他有事忙，怕他嫌我烦。 　　渐渐地，屋子里叶家谦的气息越来越淡，最后完全只剩下我一个人的味道了。守着再也感受不到叶家谦存在的屋子，我的眼泪终于可以止住了。然后，我开始很少来这里。只有在相思泛滥成灾的时候，我会买上一大堆叶家谦爱吃的东西回来。像以前一样做饭，像以前一样吃饭，像以前一样看电影。仿佛叶家谦一直都没有走，仿佛他依旧陪在我的身边，一脸温柔地看着我做这一切。 　　到了大四，大家基本都在谋划自己的出路。值得庆祝的是，刘洋和黄丹的爱情很快就要开花结果了。在这个如此现实的社会，在这个毕业说分手的时代，我们宿舍的两位女同胞还能顺利地走进婚姻的殿堂着实很令人羡慕。 　　韩曼曼打算毕业后就到日本留学，我自然是返回G省找工作找叶家谦。 　　高文博现在正在X市的一家外企里工作，据说一切都还顺利。自从我和叶家谦在一起后，为了避嫌，我不再像以前那样经常去找他了。高文博似是明白了我的意思，只是隔三差五地用电话与我保持联系，聊些身边发生的趣事。 　　林晨和杜墨森决定留在B市，因为杜墨森已经顺利考上了他们学校的研究生。所以林晨打算夫唱妇随，争取也能留校继续当男友的小学妹，继续这段校园式的纯洁爱情。 　　小东子和他的女朋友准备在X市先发展一阵，再决定究竟是去两人中谁的故乡定居。 　　像是冥冥之中自有安排一样，一切事情都有条不紊地向前发展着。 　　直到一通意外的电话打破了我平静的生活。 　　 　　☆、第 67 章 　　“喂——是筱筱吗？我……我是小晨。” 　　听到林晨带着哭腔的声音，我的心也跟着急起来。 　　“小晨，你先别哭啊。告诉我发生什么事了？” 　　“筱筱，我……我活不下去了。” 　　“你胡说什么呢！什么事情会严重到这个地步，和杜墨森有关系吗？” 　　“没，和他没……没关系。” 　　林晨迟疑不决的口吻让我窦疑丛生，十有八/九和杜墨森脱不了干系。 　　“那你说和谁有关系？” 　　“是……是张明。” 　　“什么？他还在纠缠你吗？” 　　真是没有居然会是张明，我以为他早已经明白林晨的心意了。 　　“现在不是纠缠那么简单了，他天天到学校来找我。不但这样，还到处跟别人说是阿森抢走了他的女朋友。我当然不会允许他这样诽谤我和阿森了，就跑去找他理论。谁知道他一再问我愿不愿意和他在一起，我拒绝了，他就直接抓起水果刀往自己脉搏上划下去。筱筱，你知道吗？我这辈子从来没见过那么……那么多的血，一时间我觉得他所有的血好像都要流光了……” 　　林晨的声音不断颤抖着，有着深深的惊恐。我完全可以想象那天的场景有多么血腥，对于割个小伤口都会哇哇大叫的林晨来说，她没有晕过去已经是很不错的了。 　　“后来呢，他没事吧？” 　　“张明送到医院抢救，前几天就康复出院了。”林晨顿了顿，“但是他要我马上和阿森分手，要不就死给我看。” 　　果然，在林晨说张明割脉的时候，我就猜到后面的剧情一定会是这样的。看来张明也是电视剧看多了，这世间哪有那么多为爱殉情的人呢？ 　　“你家男人怎么说？” 　　“阿森说让我自己好好想想，他尊重我的决定。” 　　“那你的想法是……” 　　“这还用说吗。我肯定是要和阿森在一起的。” 　　“那你还担心什么，难道你真的以为张明会去死？小晨，他那都是骗你的，越是嚷着要自杀的人往往都是对生命极度眷恋的人。他要真想为你死，干嘛不直接一辆车撞死好了？还每天在你面前晃来晃去，要你和他在一起？” 　　“可是，筱筱，我觉得他是真的……” 　　“打住，以前那些追你的男生不是也有说过要为你自杀的吗？现在呢，没准早就成家立室，娃都生了不知道多少个。这年头，去哪里找那么痴情不悔的人？” 　　“是，筱筱，你说的我都懂。但是张明的情况有点复杂，上次有个男生和我多说了几句话，他就找了一帮兄弟把那个男生狠狠打了一顿。你不知道当时我吓得直打哆嗦，第一次意识到张明是混黑社会的。” 　　林晨的话让我刚刚的长篇大论一下子失去了所有价值，确实是我以偏概全了。张明对林晨执着了这么久，恐怕除了喜欢，更多的是得不到手的坚持和执念吧。何况像他那样成天在刀口下讨生活的人，如果真做出点偏激的事也不是没有可能。如此说来，林晨的事岂不是很棘手？ 　　“小晨，你把自己的想法和你男人说过没有？” 　　“他……他已经好几天不见人影了。”林晨哽咽道，满是辛酸和委屈的口气。 　　不是吧，关键时刻杜墨森竟然跑路，这太荒唐了！难道说我们一直都错看他了，其实杜墨森根本是个缩头缩脑的胆小鬼？一时间，我真有“好好问候”他祖宗十八代的冲动。 　　“怎么回事，好端端的什么叫不见人影了？” 　　“我也不知道，电话不在服务区。找朋友也都说没见过，后来有个人说，说……” 　　“说什么，都快急死我，你还不快点说！” 　　“说看到阿森在某家旅馆前亲密地搂着一个很漂亮的女生，两人有说有笑地进去了。”林晨一口气说完，然后在电话那头低声抽泣起来。“筱筱，你说我……我该这么办？阿森他……他不要我了，张明又在那里虎视眈眈，我真的是活……活不下去了。” 　　现在是什么状况？杜墨森在自家正牌女友被别的男人威胁的情况下，竟然公开地和另一名女子进了小旅馆这么令人浮想联翩的地方。让人不怀疑他在劈腿都觉得是侮辱了自己的智商，剩下林晨一个人怎么办？ 　　伤脑筋啊伤脑筋，要不干脆让林晨和张明在一起得了。我开始可以理解余秋雨为什么会气着说，把那些敦煌文物留在伦敦博物馆好好展出算了。 　　“你先别急，说不定那个人是学长的亲戚也不一定。”我一边安慰林晨一边差点咬到自己的舌头，这都是什么狗血的理由啊？杜墨森真是好福气，自己在外面偷吃，居然还有像我这样的人帮着他一起掩饰恶行。 　　“真的吗？筱筱，你也是这么想的吗？我还以为只有我一个人相信阿森呢！”林晨的声音带着难以形容的喜悦，就像一个失明多年的盲人在几乎要绝望的时候又一次看见了光明。 　　听着她如此愉快的语调，我突然不知道要怎么回答才好。其实，我自己也不确定杜墨森是不是真的出轨？如果不是自然皆大欢喜，万一要是呢？那我岂不是成了和他一起欺骗林晨的罪人了吗？ 　　“呃——我的意思是你应该等学长回来之后再好好问问他，毕竟很多时候眼睛看到的不一定就是全部现实。”我斟酌着字眼回答林晨，既不能给她太大的希望也不能让她对这段感情彻底失去了信心。 　　“我明白你的意思，那我就等阿森回来再说吧。张明那儿我想拖几天还是可以的。” 　　林晨的声音轻松了许多，看来连她自己都没有意识到她心烦的其实不是张明的纠缠而是杜墨森怀疑中的变心。要不怎么在我说选择相信杜墨森之后，她一下子就如释重负了呢？或者说林晨早已经做了决定，只是需要一个人来给她勇气和力量而已。 　　想想这件事如果发生在叶家谦身上，我大概也会宁可选择相信那个女生是他的亲戚吧。 　　“好的，如果实在顶不住了，你就到X市，由我来保护你。” 　　“行啦，我才没有那么没用了。” 　　“要是学长的事有了结果，一定要第一时间通知我。” 　　“安拉，我一定会的。” 　　“小晨，退一万步来说，如果——我是说如果——学长他真的在外面有了其他女生，你会怎么做？” 　　电话那头沉默了，我不禁有点后悔破坏刚刚才放松了一点的气氛。 　　“只要阿森心里还有我，我就绝对不会轻易放手。”林晨的语气轻轻的，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坚定和果断。 　　杜墨森真是幸福，有一个林晨愿意对他不离不弃。换做是我，如果叶家谦心里除了我还有别的女生，我应该会直接选择退出吧。毕竟我不是林晨，我不会为了一份残缺的爱拼死和另一个女生争得头破血流的。 　　“小晨，你放心，我一定会站在你这边的。” 　　“我知道筱筱对我最好了。对了，我上次好像还看见叶家谦在B市呢，你怎么不和他一起过来？” 　　“叶家谦在B市？” 　　“啊？也不是啦，我只是看到一个人长得很像他而已。毕竟张明也没有说叶家谦有来B市，应该是我看走眼了吧。筱筱，你不要多想哈。”大概是我明显不知情的语气让林晨意识到她可能无意中说错了什么，赶紧用了一大堆理由来阻止我怀疑的种子生根萌芽。 　　“放心啦，我才没有那么多心呢！”强忍问清整件事的冲动，我装作自己毫不在意。 　　“那就好，这次真是谢谢你了，筱筱。” 　　“傻瓜，咱连谁跟谁啊？” 　　…… 　　挂断了电话，我的心立马沉到了最低点。叶家谦真的在B市吗？为什么出远门这么大的事他连提都没有和我提起过，反而要由第三个人来通知我他现在的所在地？他到B市去有什么要紧事吗，他究竟有没有把我当成他的女朋友…… 　　一连串的疑问震得我脑子发晕，一瞬间，我决定与其在这里胡思乱想，不如直接打电话给他问个明白。 　　好不容易才按下了早已背得滚瓜烂熟的十一位号码，听到电话接通的“嘟嘟”声，我感觉自己全身都紧张的在瑟瑟发抖。 　　“喂，小李子，找我什么事啊？”叶家谦依旧迷人的嗓音徐徐传入我的耳中，没有一丁点不对劲。 　　我的心情稍稍不少，或许真的是我想太多了。 　　“叶家谦，你现在在哪里啊，怎么那么吵的？”我假装无意地问道。 　　他没有马上回答我，而是沉默了几秒钟。 　　霎时，我突然很想收回刚刚说的话，很想立即挂断电话。什么都不知道也好过叶家谦开口说些让我受不了的话吧。 　　“还能在哪儿呢，不就在我们市中心的那个夜总会谈生意嘛。”他的声音没有一丝一毫的惊慌失措，说的仿佛就像真的一样。 　　听着电话那头吵杂的说话声和时不时响起的娇笑声，我体贴地说：“那我不打扰你了。你记得少喝点酒，早点回家休息。” 　　“好的，”叶家谦似乎松了一口气，语气里也带上了浓浓的笑意，我甚至可以在电话这头描绘出他嘴角边那个优雅的弧度，“小李子，我爱你。” 　　“嗯，我知道。”听到我羞涩的回答，叶家谦笑着挂断了电话。 　　听筒里传来缓慢的“嘟嘟”声，我的眼泪再也无法克制地落下。 　　叶家谦，你真的当我是什么都不懂的白痴吗？ 　　我们市里那家夜总会什么时候多了那么多京片子，不要告诉我是我们家乡太有发展潜力，所以吸引了众多首都人民前来投资？ 　　还有那个如银铃般清脆的笑声，难道你以为我真的不记得了吗？ 　　赵朵朵的经典之一。 　　或者说赵朵朵其实早已经毕业返乡了，并且刚好凑巧也在这家夜总会出现？ 　　叶家谦，你可不可以帮我一起多想几个理由？让我说服自己相信你真的是在G省而不是在B市，让我相信你真的在乎我并没有欺骗我。 　　可笑的是，你居然在这个时候第一次说你爱我。以前我们只谈喜欢的，我倒是才发现原来男人心虚的时候也是很会讲甜言蜜语的。那么是不是我下一次还想听你说爱我，就一定要选你骗我的时候打电话给你？ 　　其实，叶家谦你完全没有必要瞒着我的。你只要告诉我你去B市有公事，我就绝不会眼巴巴地要你顺道来X市看我。你只要告诉我你去B市可能会找老同学，我就绝不会多问一句你是不是也打算见赵朵朵。 　　可是，你为什么不愿意对我坦白一点呢？这样的你，让我怎么可能相信是真的要和我风雨同舟，天长地久呢？ 　　 　　☆、第 68 章 　　接下来的几天我总是精神恍惚，晃晃悠悠地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最经常的是，和别人说话说的好好的就突然走神了。比方说这次：“筱筱，你到底有没有听见我说什么啊？” 　　赶紧拉回自己神游天外的理智，我抱歉地说：“阿文，不好意思，我刚刚在想别的事情。” 　　“你最近是不是遇到什么事了，我听你一副没精打采的样子。”他关切的声音让我觉得无比的心安，一时间我真想把所有的事情和盘托出。 　　“阿文，男生会为了什么原因欺骗他最亲近的人？” 　　“为什么这么问？” 　　“没什么，电视剧看多了，想听听现实版的说法。” 　　“我想有很多理由吧。有时候是身不由己，有时候则是为了掩饰某些不想让别人知道的事情。要是说欺骗最亲近的人，不知道其他人的想法是什么。如果是我，就绝对是为了那个最亲近的人好。总之一定是善意的谎言，毕竟是我最亲近的人啊，不是吗？” 　　我的心顿时豁朗开朗起来，一直以来压得我透不过气的大石头终于找到可以搬开的方法了，“阿文，你真的是怎么想的吗？” 　　“是的，筱筱，有时候一些事情不要太在意，或许它根本不是你所想象的那样。”他似乎知道了些什么，说起话来语带禅机。 　　“我会的，谢谢你啦。” 　　高文博又和我闲扯了几句，见我的精神状态不错，他才放心得结束通话。 　　我坐在桌子前面想了很久很久，既然我依旧喜欢叶家谦，为什么我不可以睁只眼闭只眼忘记这次，为什么我不可以尝试着去相信他真的是为了我好？当初选择和他在一起，不是早就做好了面对一切困难的心理准备么？ 　　何况，叶家谦也许真的爱我。哪怕只有百分之一的可能性，我也不应该轻易地放弃希望，不是吗？ 　　在反复做了多遍积极的心理暗示之后，我的心情总算恢复到比较正常的状态。 　　一个星期后，林晨告诉我杜墨森终于现身了。官方解释是那名女子是他远房的表妹，来京寻亲，正巧遇上林晨的事，杜墨森心烦之下才闹起了人间蒸发。后来杜墨森良心发现，觉得不能丢下女友孤军奋战，于是就有了现在这个大团圆的结局。 　　由于杜墨森的亲自出面，同时带上若干忠肝义胆的兄弟朋友们，张明还是识趣地不再继续缠着林晨。有关自杀的问题也就不了了之了，这年头还真是“赚死胆大的，吓死胆小的。” 　　听着林晨无比自豪地形容杜墨森如何像一位王子一样将她从恶魔张明的手中解救出来，我还是打消了问她是否真的相信杜墨森的念头。如果她真的相信，我何必做那个挑拨离间的人？如果她只是在我面前强装着相信，强装着一切都如人所愿，我又何苦揭穿她辛辛苦苦营造的假象，营造的幸福幻境？ 　　毕竟，每个男的都会有那么几个来自远方的“好妹妹”。 　　毕竟，我也在林晨面前装着和叶家谦一切正常，一切安好。 　　只有夜深人静，午夜梦回的时候，我才知道那件事始终像一根刺扎在我的心里。无法拔去，只能任由它把我的心戳出一个个肉眼看不见的小洞，任由它一点点地侵蚀我和叶家谦的感情。 　　很快，我的大学生涯就要走到尽头。大家都已经完成了论文答辩，正在学校里和朋友们进行着最后的狂欢。 　　郑老师依旧是一张笑里藏刀，绵里藏针的大笑脸。李郁同学依旧深信自己肩负国家兴亡的重任，依旧把个人的儿女情长抛在脑后。现在快要分开了，突然觉得其实他们还是挺可爱的。每个人都有选择自己生活方式的权利，旁人有什么资格去评判和指责？ 　　毕业典礼一结束，我们宿舍的两个“准新娘”也开始打算步入婚姻的殿堂了。黄丹和基斯塔要到俄罗斯举行婚礼，所以他们只是请我们几个共同的朋友吃顿饭而已。 　　那天在饭桌上，韩曼曼醉得不省人事。我隐约觉得不对劲，记得以前有几次撞见她和基斯塔很亲密地走在一起。再看看一脸幸福小女人状的黄丹，或许她也是心知肚明的。自己的好朋友与男朋友，想想都觉得人生如戏说的一点都没错。 　　后来大家一起把韩曼曼拖会宿舍，她一边伤心地哭泣，一边不停自言自语说：“为什么你不要我？为什么你不要我……”一句句撕心裂肺的叫喊，弄得众人面面相觑，尴尬得不知如何是好。 　　我的心被韩曼曼的眼泪和质问搅得乱成一团，鼻子也跟着酸涩起来。偷偷瞄了一眼黄丹，发现她正一脸苦涩地痴痴望着韩曼曼酡红的脸，眼里尽是心疼和抱歉。不由觉得有点奇怪，是不是有些事情是我所不知道的？ 　　黄丹默默地把韩曼曼收拾妥当，然后与她一起睡在了自己的床上。她的动作很利索，即使是意识不清楚的韩曼曼也配合地十分默契。我又是一阵辛酸，这么要好的朋友很快就要分隔在两个国度，再相见也不知道是什么时候了。 　　两天后，我和韩曼曼她们作为伴娘之一为刘洋和Z男的婚礼试穿礼服。令我意外地是，高文博居然也是男傧相之一。不知道是巧合还是有意，我和他被分到一组。看着他一脸的促狭和打趣，我只能装作不知情，心里却有一丝说不清道不明的感觉。 　　当我穿着伴娘礼服出现在众人眼前的时候，高文博不顾还有其他人在场，就那么直勾勾地看着我，眼里尽是掩饰不住的赞美。 　　大家了然地看着我和他，纷纷发现自己还有别的事情要忙而一一离去。没多久，偌大的化妆室只剩下我们两个人。 　　我尴尬地清了清嗓子：“喂，你看够了没有啊？” 　　高文博像是才醒悟过来自己在做什么，有点苦涩地说：“筱筱，你知道我一辈子都看不够你的。” 　　他脸上的痛苦和痴迷让我的心突然紧紧地收缩了一下，我稳了稳心神，方才开口说道：“阿文，别这样，我现在已经和叶家谦在一起了，你还是放手吧。” 　　高文博的脸色变了变，眼里多了几分迷惘和心酸，“筱筱，你以为感情是什么，说放手就可以放手的吗？” 　　我顿时语塞，是啊，我有什么资格对他说这种话呢？自己还不是一直放不下叶家谦吗？ 　　他的眼神一直落在我身上，强烈的爱恋连我想自动选择无视都不可以，吞了吞口水，我艰难地说：“阿文，我不是那个意思。我是说……说……” 　　“行啦，筱筱。我明白你的意思。”高文博打断我的话，有些自嘲地笑了笑，“你不必为我感到困惑，我刚刚只是情难自禁。放心，以后我会只当自己是你的哥哥。只要……只要你和叶家谦能够幸福，我也没什么遗憾了。” 　　看着他嘴角的苦笑，听着他酸涩的话语，我的心一阵阵地发疼。很想安慰他，很想让他真的开心起来，可是除了笑着点点头，我知道自己什么也做不了。 　　“我们出去吧，新郎新娘还要试衣服呢！” 高文博终于别开了眼，迈步走出化妆间。当他把手放在门把上的时候，仿佛想起了什么似的又转过头来。 　　一双桃花眼充满了昔日的风情，瞳孔深处却是浓的化不开的柔情。他的声音满是真诚和留恋：“我忘记说一件事了，筱筱，你今天很漂亮，真的很漂亮。如果你穿上婚纱，我相信你绝对会是世间最美丽的新娘。我只能说，叶家谦很幸运。而我，发自内心地羡慕他。”不等我回答，他头也不回地开门出去。 　　望着还在晃动的门，上面似乎还残留着淡淡的寂寞和伤感。我赶紧深吸了一口气，提醒自己今天是刘洋的好日子，绝对不可以掉眼泪。 　　我惨白着一张脸与镜子里的自己对视，倔强地不肯让已经挂在眼角的泪珠落下。忍不住死死咬住下唇，我无声地说：“阿文，我一定会让自己幸福的。” 　　婚礼举行得很是成功，刘洋和Z男的甜蜜幸福似乎大老远就可以从空气中嗅出来。新娘手里的花束不出意料地落到了黄丹的手里，大家在一旁起哄声不断。 　　黄丹羞红了一张俏脸，小鸟依人般躲进基斯塔的怀里。暖洋洋的阳光洒在众人身上，显得无比温馨与和谐。透过人群，我和高文博相视而笑，余光却扫见韩曼曼满脸的哀伤与泪痕。 　　这场婚礼终于在所有人的真心祝福声中圆满结束了，同时，我在X市的生活也正式进入了尾声。 　　一个月后，我回到G省，叶家谦来机场接我。 　　这是我们分别一年后首次见面。原以为自己对他的思念随着时间的流逝而有所缓解，见到他的一瞬间，我才知道自己错了。对叶家谦的思念只是被我用一把锁锁进了内心深处，现在钥匙出现了，日积月累的思念犹如大坝决堤时的洪水，滔滔不绝地袭满了全身。 　　我站在那儿，眼睛眨也不眨地盯着叶家谦，生怕他下一刻就消失不见了。他满面春风地向我走来，俊帅的脸上是无尽的温柔和笑意。 　　叶家谦一把将我搂进怀里，有点沙哑的声音在我的耳边响起：“小李子，你终于回家了。” 　　心里顿时被填充得满满的，过去一年的委屈和寂寞一下子消失得无影无踪，只因为他的一句“回家了”。 　　他的手轻柔地抚摸着我的长发，好笑地说：“都这么大人了，居然还哭鼻子，我都替你脸红。” 　　我猛地从他的怀里挣脱开来，伸手摸了摸脸，果然是冰凉一片。什么时候哭的，我自己怎么都没感觉？ 　　“怎么，还不相信我说的？”叶家谦发现我的动作，调侃道。 　　“我也不知道自己怎么就哭了。”我说着不是解释的解释。 　　他叹了口气，又一次抱住了我，坚定地说：“老婆，以后我们会永远在一起。我再也不会让你有机会哭了。” 　　甜言蜜语果然是世间最美好的东西，叶家谦的话让我的心一下子温暖起来，唇边也勾起了一个大大的弧度。 　　叶家谦，我终于回来了。我们会幸福的，是不是？ 　　 　　☆、第 69 章 　　没有想过我和叶家谦回来后第一个约会的地点居然会是我们高中时的学校。 　　“叶家谦，带我来这里做什么啊？”我奇怪地跟着他踏入四年不曾进入的校园。学校没有什么太大的变化，就好像我们昨天还在这里上课一般。 　　“一会儿你就知道了。”叶家谦故作神秘地说，牵着我七拐八弯地来到了一个地方。 　　望着眼前已经长得很像“参天大树”的那群小树苗们，我心里隐隐知道他想做什么了。 　　叶家谦把我带到一棵树前面，指着树干上的刀疤，明知故问道：“你说这是谁刻得啊，我怎么一直不知道有人如此火辣辣地暗恋我呢？” 　　对上他含笑的眼睛，我觉得自己的脖子和脸“腾”地烧红了一大片。 　　“你是什么时候知道的？” 　　“那天晚上我就知道了。” 　　“什么？怎么可能？” 　　“有什么不可能，我一直跟在你的后面，自然看得一清二楚。” 　　他的声音漫不经心，却让我升起一阵莫名的感动。那天晚上，我的情绪不大好，他是因为担心我所以才一直跟着我吧？ 　　“然后我也在上面刻了一点东西。” 　　“什么东西？” 　　“你为什么不自己过去看看呢？” 　　听着他鼓励的语气，我发现从刚才到现在我都没敢走进去看一看树干上的字变成什么样了。秘密被揭穿后，光顾着在那儿含羞带怯了。 　　仔细一看，在“叶家谦”三个字旁边又多了两个字： 　　李筱。 　　原先就猜到应该会是这个结果，但确认的那一刻我依旧高兴地说不出话来。只知道用手轻轻地抚摸着这两个连在一起的名字，全身上下所有的毛孔像是吃了人参果，没有一个不舒服得想要尖叫。 　　感觉叶家谦的双手从后面环抱住了我的腰，随即脖子上热热湿湿的。 　　无法抑制地微微发抖，我一边躲避他的亲吻，一边笑道：“不要再这里啦，给学生看见影响多不好？” 　　埋在我头发里的叶家谦闷闷地回答了一句：“都放假了，哪里来的什么学生？” 　　…… 　　“小李子，以后我也叫你筱筱吧？”叶家谦半是玩笑半是认真。 　　我用吸管玩弄着玻璃杯里的冰块，随意地说：“怎么，终于发现我的正牌小名最好听啦？” 　　“是啦是啦，你觉得呢？” 　　“随你高兴呗，反正只是个称呼而已。” 　　“不是的，”叶家谦突然换上了一副严肃的表情，“我希望我们能好好记住彼此的名字，这样以后即使喝了孟婆汤即使转世轮回，我们依然可以找到对方。” 　　一个不小心，我口中的饮料差点喷到他的脸上。“你不是相信这个吧，最近电视剧看多了吗？”虽然他说的话很动人，但我的鸡皮疙瘩还是很煞风景的冒了出来。一生一世尚且困难，更何况是生生世世呢？ 　　“是的，我信。难道你不愿意和我永远在一起，一直到天长地久吗？”他的语气前所未有的认真，眼里是无尽的深情。 　　这家伙该不是受什么刺激了吧，一回来就给我讲这么文艺的活？ 　　看看手臂上依旧生机勃勃的鸡皮疙瘩，再看看眼前这张期待的脸，一阵不知名的悸动在我的心里翻腾着，“当然愿意了，我可是求之不得呢？” 　　叶家谦显然很满意我的回答，绽放出一个大大的笑脸。看的我又是血脉喷张，直想犯罪。 　　神啊，虽然你总是喜欢忽略我，但是我知道其实你还是很英明的。既然叶家谦只是想要个生生世世，你就大方点给我们一个生生世世，怎么样？ 　　没多久，我开始在周围的一些公司投送简历。叶家谦提议我直接到叶老大的公司里去上班就好了，既省事又能天天见到他。我想也没想就一口拒绝了，且不说到时候公私不分，就说每天对着彼此，叶家谦不嫌烦，我还担心审美疲劳！他见我如此坚持，也就不好在多说什么了。每天和我一起关注报纸上的就业信息，一起商量选择哪个公司比较好。 　　其实J大这块金字招牌在我们这个小地方还是很吃香的，很快就有不少公司向我抛出了“橄榄枝”。我这人一向没有什么大追求，只要可以做个小小的白领，工资够养家糊口就行了。最后，还是自诩具有远见卓识的叶家谦帮我一锤定音，选择了一家规模中等的中外合资企业。 　　叶家谦在叶老大的悉心栽培下，已经显示出一定的经商才能。他总是说等攒够了钱，我们就立刻结婚。每当这个时候，我基本都是微笑不语。其实好几次我都想问问他攒够了钱是什么意思，却又怕他觉得我是在逼婚。 　　说来我和叶家谦并没有多大的家庭负担。叶家二老有一个叶老大差不多就下辈子无忧无虑了。我家虽然不像他家那么有钱，但也算是小康之家。父母双方都有工作，退休后医院还有保障。在某种程度上说，我和叶家谦的家庭甚至可以为我和他买房之类的事情出一份力。再加上，我们这个小地方的房价也不像大城市那样贵的要人做一辈子“房奴”。所以，房子并不是我和叶家谦通往婚姻道路上最大的“拦路虎”。 　　有时候，我也会想，这辈子是不是真的认定叶家谦了？反正我对物质没有什么巨大的追求。我不太乐衷于名牌，对珠宝首饰也没有什么研究。倒是叶家谦，他对物质的要求在某些层面上比我高的多。我只想找一个相爱的人厮守一生，有孩子孙子承欢膝下。家里不需要特别有钱，能够应付普通突发事件，能够让我们一家人时不时出去旅游一趟就好了。 　　看吧，我是一个追求平淡生活的人，然而，叶家谦和我却是相反的。 　　或许是男人都不会甘愿一辈子平平淡淡吧，叶家谦很明显对名利有着更高的要求。他希望我们的家要再有钱一些，希望自己至少要像他的哥哥一样成功。按照实际情况来看，叶家谦实现这些愿望的可能性很大，只是需要一定的时间罢了。我想，这大概就是他所谓的“攒够钱再结婚”后面真正的理由。 　　叶家谦还不想这么早被家庭束缚住，他还渴望到外头去打拼去奋斗。 　　这些事情在我心里都跟明镜似的一样清楚，只是叶家谦不确定我会不会以家庭为接口绊住他前进的步伐。 　　实际上，他完全不需要担心，因为我自己根本就还没有想好要不要和他过一辈子。是，我是喜欢了叶家谦好久，是期待与他有结果了好久。但是我对自己没有足够的信心，没有足够的信心相信叶家谦会一辈子只喜欢我一个；没有足够的信心相信自己能够一辈子若无其事地冷静处理像上一次那样的欺骗。 　　如果叶家谦中途出轨，第一次，第二次，或许直到第三次我都会原谅他。但是我不能保证自己会原谅他第四次，不能保证自己愿意一辈子生活在丈夫随时可能出轨的噩梦里。 　　说到底，我还是不肯彻彻底底相信他。 　　可是，这真的可以怪我一个人吗？要不是他有那么劣迹斑斑的过去，要不是他那么喜欢与多名女性保持暧昧关系，没准我会愿意去尝试一下。 　　没有问过叶家谦为什么高中的时候就喜欢我，却一直要到三年后才向我表白。中途不知道和多少个女生交往过，难道真没有一个可以让他心动的吗？在抱着一个女生的时候心里想着另一个女生，我不知道叶家谦这样子的喜欢是不是我所想要的。 　　曾经站在叶家谦的角度试图解释这个问题，结果只是让自己更加郁闷。他无疑是不想为一棵树放弃一个森林。反正我一直都在他的身边，他大可以千帆过尽后再来扮演一个浪子回头的形象。 　　因为叶家谦笃定我喜欢他，笃定我不会拒绝他。更可悲的是，他的这种想法居然百分之百的正确。 　　对叶家谦的喜欢和容忍早已经成为我的一种习惯，与其将这个和我血肉相连的习惯鲜血淋漓地剔除，倒不如继续把它坚持下去来的容易。这是我的悲哀，也是我们爱情的悲哀。 　　我知道其实叶家谦还不是完完全全的接纳我，要不他怎么从来都不提带我去见家长的事？好几次，我有意无意地说起想去看看他的小侄女。叶家谦不是说时间不方便，就是说小姑娘没空。后来干脆告诉我小姑娘被送到外地上小学了，基本见不着面。心里不是没有疑惑他说的是真是假，但是我还是识趣地不再提及有关他家人的任何话题。 　　所以，即使爸爸妈妈知道我已经有了男朋友，却从来也没一睹他的“庐山真面目”。因为我根本就不敢向叶家谦说起去见我爸妈的事。我怕他会冷冰冰地问我为什么，我怕他会面无表情地拒绝我，我怕他会讥讽我就真的这么想和他结婚。 　　哪怕我从来也没在他面前提起“结婚”两个字眼。 　　不单是家里人，就是普通朋友和同事叶家谦也很少带我出去跟他们见面。以前我听说一个男人如果真的认可了一个女人，就一定会带她去见自己的哥们。如此说来，叶家谦似乎完全就没有把我介绍给他朋友认识的打算。但是，他一转头又会温柔地向我许下结婚的承诺。这种行为让我很不解，让我心里很不是滋味。 　　可是，谁叫我喜欢他呢？因此，我和叶家谦的美好生活还在继续着。 　　 　　☆、第 70 章 　　下周一就是我正式上班的时间了，所以这周末叶家谦强烈要求陪我一块到商场里买几套正装。话说回来，叶家谦的审美眼光确实比我好不少。结账的时候，他很自然地掏钱包刷卡。我们俩在金钱问题上并没有特别清楚地界限，只是有他在的情况下通常都轮不到我付钱。我也从来不曾向叶家谦提起过AA，以他的性格一定会因为这个有损他男性威严的要求而发飙的。在我看来，既然我们都有了“生则共寝，死亦同穴”的准备，物质和金钱上谁出的多谁出的少又有什么关系。虽然现在社会上纷纷呼吁女性同胞经济独立，但我觉得在某些地方偶尔依赖一下自己的男人也不失为一个不错的选择。毕竟你只有爱一个人爱到了一定程度，你才有理直气壮向他要零花钱的勇气。 　　出了商场，叶家谦和我牵着手漫无目的的在大街上闲逛。经过一家休闲物品店的时候，我不由停住了脚步。 　　“叶家谦，我们进去照大头贴好不好？”努力用自己最渴望的眼神看着他，心里默默祈祷苍天就让他从了我吧。 　　叶家谦往店里瞧了瞧，几个少男少女正围着一台机子嘻嘻哈哈地拍着照。他有点无奈地说：“筱筱，你看里面人这么多，我们下次再来吧，反正来日方长嘛。” 　　像是一盆冷水从天而将，我的心一下子拔凉拔凉的。虽然知道叶家谦讲的是实话，可我仍然不死心地打算说服他。 　　拼命摇晃着他唯一一只闲着的手，撒娇道：“不要啦，人家现在想照，我们等一等不就好了，可不可以嘛？” 　　叶家谦好笑地看着我施展浑身解数，冷不丁凑近我的脸，坏坏地说：“你再这样，我就要亲你了。” 　　真是的，每次都用这招，你不烦我还腻了呢！ 　　我白了白眼，虽然心里很鄙视他的没有创意，但是手和嘴却很自觉地停了下来。 　　叶家谦怜爱地摸了摸我的脸蛋，快速地低头在我的唇上啄了一下，“小丫头最乖了，我们下次一定好好来照个够。” 　　他都这么说了，我即使再不情愿也只能气鼓鼓地跟着他回去。 　　一个声音在低低地问着：叶家谦，究竟什么时候我才能有一张和你一起的照片？ 　　出乎我意料的是，当天傍晚叶家谦就把我约了出去，说是要给我一个惊喜。 　　然后我们就到了崇阳中学，叶家谦变戏法般地从口袋里掏出一架数码相机。 　　见我目瞪口呆地说不出话来，他显然十分满意。 　　“筱筱，你不是想要照相吗？我们今天先用这个照，以后有空了再去照别的好不好？” 　　原来他注意到了我的失望，我还一直以为他大大咧咧地没有发现呢！ 　　“好啊。”我的声音居然带着一点哭腔，看来真是太久没流眼泪了。 　　“傻瓜，”叶家谦勾起手指在我的鼻子上划了划，“这张储存卡以后只装我们的照片。等买了房子，就把它们洗出来贴满一整个房间好不好？” 　　这家伙还真是会憧憬，弄得我眼前仿佛已经出现了他口中的画面。 　　那一天，我和叶家谦照得很尽兴。我想以前大概真的只是误会吧，其实他还是很愿意跟我有一点实体物上的留念的。 　　我在新公司的工作还算顺利，不论是上司还是同事都对我不错。平时跑跑业务，做做计划书。中午的时候约叶家谦一起吃饭，周末的时候就出去约会。 　　某天，老板让我到另一家名为“长天“的公司去洽谈合作事宜。那家公司不管在规模还是资金上都是本市数一数二的龙头企业，因而，如果可以成功说服他们成为我们公司的合作伙伴，无疑意味着一笔巨款的到来。 　　老板语重心长地叮嘱我无论是哄是骗，是苦肉计还是美人计，只要我能把这块“大肥肉”啃下来，他就绝对给我升职加薪。我仿佛已经看见自己存折上的数字“蹭蹭蹭”往上冒，心中顿时豪情万丈，汹涌澎湃。忙不迭地向老板保证我一定会竭尽全力，万死不辞，只差没有滴血明志了。 　　他满意地拍了拍我的肩膀，眼角含笑地告诉我只要好好干，前途是无限光明的。我感动地几乎都想要抱着老板的腿痛哭流涕，拜谢他的知遇之恩了。 　　当我看到那家公司的业务经理的时候，我能感觉到无数的钞票已经在亲昵地往我的钱包里钻了。 　　“筱筱，好久不见了。”高文博满脸笑意，一双桃花眼还调皮地冲我眨了眨。 　　“是啊，你不是在X市吗？怎么又变成这里的业务经理了。” 　　“其实长天是X市那家外资企业的分公司。总部打算派个人支援分公司。看到我的籍贯是这里，于是就派我来了。”他说得云淡风轻。 　　我不禁有些疑惑，他这样一个人才总公司怎么舍得让他离开X市，跑到这个没什么前途的地方做业务经理？ 　　“真的吗？不是其他的原因？” 　　“当然啦，难道你以为我是为了你千里迢迢地来这里吗？”他半是认真半是戏谑地调侃，唇边更是勾起了一抹玩味的笑。 　　我一下子尴尬地想要找个地洞钻进去。一定是叶家谦最近把我惯坏了，害我以为整个世界都是绕着我转的。高文博一个五讲四美的社会主义有为青年，在给我拒绝了那么多次之后，怎么可能还不收手？ 　　暗暗嘲笑自己的自作多情和自不量力，我赶忙解释道：“不是的，不是的，我没有那个意思，你真是误会了。” 　　高文博紧盯着我的双眸，脸上的表情变得有些奇怪，“噢，是我误会了。”他的语气很平静，却让我没来由地觉得似乎隐藏着滔天巨浪。 　　“阿文，那我们开始谈谈两家公司合作的事情吧……”内心的不安令我有些烦躁，还是选择转移话题吧。 　　虽然和高文博认识，我也不敢保证他一定会念及私情，暗中帮我一把。特别是在刚刚那样的对话之后，我一开始抱有的侥幸心理基本已经消失得无影无踪。只好打起十二分精神，把众人辛苦做出来地企划案以最好的方式呈现在他面前。不单是为了我的钱途，潜意识里似乎还不想让他小看我。 　　最后，合作自然是成功谈拢了。我宁愿相信是我们公司真的符合对方的要求和标准，而不是高文博从中放水助我一臂之力。 　　“筱筱，以后这单业务就由你来和我们公司谈吧。”他在结束前，看似无心地说了一句。 　　“这个……我不能保证啊，说不定老板已经有了其他人选呢。”我随口编道，直觉告诉我最好不要趟这滩浑水。 　　“不要紧，我会和你们老板打声招呼的，”他的表情有点古怪，“还是说，你不愿意和我有来往？” 　　“怎么会呢？完全没有那个意思。”我急忙解释说，极力掩饰内心想法被看穿的窘迫。 　　“那就好，筱筱，你知道，我一直很珍惜我们之间的感情。” 高文博的声音像是陷入了遥远的回忆，让我的心一下子软了下来。 　　“我也是一样，你放心，我们之间的感情不会变的。这点我绝对可以向你保证。”看到他脸上一闪而过的迷惘和受伤，我突然觉得或许真的是我顾虑太多了，他现在应该只当我是一个认识多年的老朋友吧。 　　“那好，预祝我们合作愉快咯。”高文博眼里的情绪快得我无法捕捉，等我想认真看清的时候，他已经笑着向我伸出了手，就像一个完美的合作伙伴一般。 　　“合作愉快。”我毫不犹豫地握住了他的手，一如想象中的温暖厚实。 　　不知道是老板原本就安排我负责，还是高文博真的和老板打招呼的缘故，与长天合作的事真的就成为我一个人全权负责了。于是，我和高文博不可避免地经常见面。令我欣慰的是，他每一次都是公私分明，从来不多说与业务无关的事。 　　一开始我觉得这样很好，后来见他似乎毫不关心我现在的生活，心里难免又有淡淡的遗憾和失落。大概是他以前对我太好了吧，好得让我以为他会一辈子无条件地永远这样。女人果然是一种贪心的生物，哪怕是自诩专一的我。 　　红玫瑰和白玫瑰并不是男人的专利，女人也希望能有自己的白马王子和黑骑士。 　　和高文博合作的这件事我并没有打算告诉叶家谦，谁让他那么讨厌前者。要是让叶家谦知道我几乎天天和高文博见面，估计他一定会要我把这份工作给辞了。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吧，我暗暗为自己有意的隐瞒找借口。 　　 　　☆、第 71 章 　　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这句话果然是至理名言。因为我很快就尝到了“不听祖宗言，吃亏在眼前”的滋味。 　　那天，我完全没有想到叶家谦居然会跑来接我下班，更没有想到高文博好死不死地刚好蹲下来帮我系鞋带。 　　“你们在做什么？”叶家谦怒气冲冲的声音从后边传来。 　　我顿时惊的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后背仿佛湿了一大片，甚至连转身走向他的勇气都没有了。 　　“筱筱鞋带松了，我帮系上去而已。”高文博平静地像是在说一件天经地义的事，不过我怎么觉得他越是冷静就会让叶家谦越是生气呢？ 　　果然，叶家谦已经快步上前，狠狠抓住了我的手。 　　他黑色的眼睛比平时又深了好几分，脸色阴沉得仿佛随时会爆发的火山一般。叶家谦全身散发出的狠戾气息令我识相地没有挣脱开他的手，没有脱口抱怨他把我的手抓疼了。 　　“筱筱是我的女朋友，恐怕轮不到你来做这件事吧。”叶家谦瞪着高文博，轻蔑地说。 　　有点担心地看了看高文博，他神色正常，像是没有听懂叶家谦口气里的嘲讽和挑衅。只是我注意到他的双手紧紧地拽着，指节甚至都有些泛白了。 　　害怕两个人真的当众吵起来，我试图用轻松的口吻说：“误会误会，因为今天我穿的是短裙，所以阿文才会……才会……”在叶家谦吃人似的注视下，我生生地把后面几个字咽进了肚子里。 　　“只是举手之劳，你干嘛那么激动？”高文博还是一脸淡定，但是声音里却有了隐忍的怒气。 　　“哼，高文博，我告诉你，离筱筱远一点，下次再被我看见你无事献殷勤你就死定了。”叶家谦冷冷地说，额上的青筋跳动的频率小了许多。 　　“怎么，你还想和我打一架，你确定你现在就打得赢我？” 高文博上下打量着叶家谦，一副瞧不起他的样子。 　　天，他为什么还要开口，就这么算了不好吗？ 　　几乎是同时，我感觉叶家谦的手加大了力道。亲，你是不是忘了我的手还在你的手心里啊？ 　　“不信现在就试试？”叶家谦不甘示弱地回答，带着满满的自信。 　　眼见两人就要血溅“玄武门”，我顿时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 　　“哎哟，我的肚子好疼啊，一定中午食堂的饭菜有问题。”我夸张地叫喊着，另一只闲着的手也配合地按在了肚子上。 　　“筱筱，你怎么样了？”叶家谦最先反应过来，一脸担忧地看着我。 　　“我大概是要死了吧，呀，疼死我了。”我使劲低着头，怕自己一个不小心就笑出来。 　　“胡说什么，”叶家谦大声呵斥道，随即又换上一副轻柔的语气：“筱筱，不要怕，我现在就送你去医院。” 　　心里顿时有点小内疚，但是为了世界和平，我不得不继续演下去。 　　“好啊，我们去医院。”我的声音虚弱无比，非常符合现在这个饱受折磨的病人的身份。 　　叶家谦小心翼翼地扶着我，刚才的愤怒和冲动早已经消失殆尽。他甚至忘了眼前还有高文博这个人，只是一味小声询问我感觉怎么样。 　　我一边心不在焉地应答着，一边想要找机会向高文博解释一下。 　　经过他身边的时候，我的眼角扫到了他夹杂着哀伤和担心的脸。那股愧疚感不由自主地又冒了上来，我赶紧向他眨了眨眼，示意我一点事都没有。 　　高文博在接收到我的信号之后眉头舒展了不少，很快给了我一个会心的微笑。我这才放下了一颗悬在半空中的心，开始思考要怎么收拾这个残局。 　　过了五分钟，我估摸着高文博没准已经在回家的路上，才弱弱地开口：“叶家谦，我的肚子好像不疼了诶。” 　　叶家谦立马停住了脚步，一脸若有所思地望着我。 　　“是真的，我也不知道为什么它又不疼了，那我们是不是就不用去医院了啊？”我装作什么都没有看见，无辜地对叶家谦笑。 　　“筱筱，你的肚子疼得可真是时候啊？”叶家谦的眼神如刀剑一样犀利，语气里带着一丝若有若无的讽刺。 　　见状，我也懒得再装下去了，“叶家谦，我真的不想看你因为这种小事和阿文吵以来。” 　　“小事？”他上扬的语调让我很不舒服，“看着自己的女朋友和一个男人那么亲密的动作，你告诉我这也算小事？” 　　“我和阿文什么事都没有，你不要捕风捉影好不好？” 　　“你当我是三岁小孩吗？他对你的那份心思，只要是长眼睛的人都看得一清二楚。不要告诉我你从来不知道他喜欢你！” 　　我怔怔地看着叶家谦，原来他早就知道高文博的想法了，所以才会对他有那么深的敌意，我还一直以为他们是因为小时候的矛盾而心怀芥蒂。 　　“怎么，被我说中，无话可说了是吧？”叶家谦冰冷的语气不带任何感情，深邃的眼睛仿佛也失去了温度。 　　“不是的，我们不是你想的那样，我承认阿文以前是说过他喜欢我，但是我已经很明确地拒绝他了。现在，阿文和我真的只有朋友关系！”感觉到叶家谦不信任的注视，我的心一下子慌了起来。 　　“朋友关系？哼，那为什么他又会出现在这里？” 　　“是总公司派他来这里的，我们刚好有一个合作的项目。”虽然说的是事实，可越往后解释我的底气也越发不足起来。连我自己都觉得这一切都那么该死的巧合，好像我和高文博真的在暗度陈仓一般。 　　“世上哪有这么多凑巧的事。”叶家谦淡淡地回答了一句，扭过头不再看我。 　　一种无力的挫败感笼罩着我，我突然害怕我和叶家谦是不是就这么完了，就为了这个莫须有的罪名？ 　　蹲在地上，我的双手环抱住肩膀，试图给自己一点力量一点安慰。低头看着地上的小石粒，我的脑子里一片空白，不知道要怎样向叶家谦解释他才会相信我。 　　蓦然间，一双有力的手圈住了我，鼻子间萦绕着熟悉的沐浴露的清香。我抬起头，看不见叶家谦的脸，只能听到他胸腔里沉稳而有规律的心跳声。 　　“我的筱筱为什么不多解释一两句呢，就这么可怜兮兮地蹲着，真是个傻丫头！”叶家谦打趣的声音让我喉咙发紧，眼角顿时有了湿意。 　　“叶家谦，我真的没有说谎。阿文说他来这里绝对不是为了我。不告诉在和他合作的事是不想你误会，不想你不开心。”我的语气酸酸的，说不尽的委屈和认真。 　　“筱筱，他说什么你就信吗？”叶家谦略带无奈地叹了口气，“该说你单纯还是……算了，谁让我偏偏喜欢你呢？” 　　听到他的话，我知道叶家谦还是相信我的，还是愿意和我继续过下去的。高兴地伸手抱住他，我凑到他耳边说：“叶家谦，我喜欢的一直只有你一个。” 　　话音刚落，就感觉他放在我背上的手紧了紧，脖子上有个湿湿热热的东西在轻轻地移动着。 　　“筱筱，我爱你。”叶家谦低沉的声音带着款款深情在我的耳边响起，莫名地让我觉得无比性感。 　　“嗯，我知道……” 　　后来，叶家谦果然要求我和高文博保持一定距离。我一口气答应下来，但是实际的操作却掺杂了不少水分。毕竟我不能把私事带进公司，何况这单case我已经负责了这么久，再忽然转手给他人根本就不现实。 　　那天之后，高文博的态度虽然没有太大的变化，但是有意无意间都不再像以前那么随意了。他这种有意识地和我保持距离的行为在很大程度上帮我解决了难言之隐。心里隐约觉得对不起他，可还是配合地尽量不与他单独接触了。 　　两周后，我和高文博的合作基本已经结束了。老板高兴之余，给了我一个额外的假期。原来打算和叶家谦好好玩一玩，谁知道他偏巧又要去B市出差。 　　“你真的明天就要走？不可以推迟几天吗？”我一脸哀怨地看着在房间里来来回回收拾东西的叶家谦。 　　他的嘴角噙着笑，一边利索地把衣服等必需品放进皮箱里，一边回答我：“筱筱，这次真的不行啊。下次吧，下次我一定好好陪你。” 　　我冲着天花板翻了白眼，小声嘀咕着：下次还不知道是什么时候呢！ 　　“你一个人在那儿说什么啊？” 　　想不到叶家谦的耳朵这么尖，我赶紧换上一副笑脸，“没什么，看你这么激动，难道是第一次去B市出差？” 　　听到我的话，叶家谦忙碌的手有了一丝不易察觉的僵硬。如果不是我一直在留心观察他的反应，估计我是根本不会发现什么异常的。 　　“是啊，难得老哥大发慈悲给了我这么个肥差事。”叶家谦几乎是马上就恢复了正常，语气也完美的挑不出一点毛病来。 　　我的心往下沉了沉，看来他是永远不打算告诉我他曾经去过B市的事了。算了，我安慰自己，过去的事再提又有什么意义呢？ 　　“那你是不是会有时间去看一下小晨和杜学长，我很想他们。” 　　叶家谦看着我，脸上的表情怪怪的，像是我提出了一个匪夷所思的要求。 　　“怎么了，你不方便去？” 　　“不是，我只是在想哪一天去比较合适。”叶家谦含糊地说，他的眼神居然闪烁不定。 　　“噢，记得要顺便帮我问候他们哈。”装作没看见他的失态，我笑嘻嘻地嘱咐着。 　　“安拉，对了，你有什么想要的礼物吗？”叶家谦的声音软软的，让我感觉像是回到了小时候被父亲宠爱的年代。 　　我仰着头想了想，说：“没有，只要你平安回来就好了。” 　　叶家谦停下了手上的动作，缓缓走到我的面前，无比认真地说：“真的想好了，到时候可不要凶巴巴地怪我没给你带礼物哦？” 　　含笑看着他的双眸，我坚定地说：“真的没有，我只要你……”后面的话还没来得及说出口，就已经悉数淹没在他突如其来的亲吻中。 　　慢慢地，我的双手勾住了叶家谦的脖子，加深了这个临别前的吻。唇齿纠缠之间，我可以清晰地感觉到他的爱恋和不舍。 　　亲爱的，请一定要早点回来，因为我在家里等着你。 　　 　　☆、第 72 章 　　叶家谦不在的日子煞是难熬，我只能主动向老板申请加班，试图用繁重的工作来转移自己对他的思念。老板见我有大好的假期不休，反而愿意用公司添砖加瓦，顿时高兴地笑逐颜开，立刻在全公司的晨会上大力表扬我的敬业精神，隐隐有把我当做“五好员工”供奉起来的意思。 　　我掩饰住自己抽搐的嘴角，不断躲闪着同事们恨铁不成钢的埋怨的视线。暗自嘲笑自己，难道这就是所谓的“情场失意，名利场得意”？ 　　时间伯伯的脚步总是那样姗姗来迟，但我到底是盼来了叶家谦出差结束归来的日子。 　　坐在沙发上，我目瞪口呆地看着摆满了整个桌子的“礼物”。 　　“这……这些全都是你买的？”我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这些东西大小不一，种类齐全，我甚至还隐约看见了一个宠物使用的“狗咬胶”。 　　“不是，”叶家谦嘴上说着，两手还不停地从箱子里一样接一样地拿出东西来，“这些才全都是我买的。” 　　望着越发拥挤凌乱的桌子，我感觉自己已经满头黑线了，“叶家谦，莫非你是女人不成？买这么多东西干嘛啊，我们这里难道没的卖吗？” 　　叶家谦无视我即将崩溃的样子，笑呵呵地说：“筱筱，因为我们很快就要有只属于我们俩个人的家了。”他故意把“只属于我们”几个字咬得特别清楚，特别大声。 　　一股喜悦无法抑制地涌上心头，我的脑子却还是反应不过来，“所以呢？” 　　“所以，我希望我们家里的东西是最好的。”叶家谦的脸上满是正经和向往。 　　再看看那些被挤得要掉下去的小玩意，我突然觉得它们其实一点也不可怜，都在眯着眼对我笑呢！ 　　“至于我是不是女人这件事，你现在想要亲自检查一下吗？”叶家谦靠近我的身体，有点恶劣地往我的衣领里吹气。 　　全身的鸡皮疙瘩在同一时间苏醒过来，我一把推开叶家谦，恶声恶气地说：“离我远点，少给我在这里卖弄风情。” 　　他像是受了极大的委屈一样，怨恨地抛了个媚眼给我，一扭一扭地过去收拾东西了。 　　叶家谦绝对是故意的，明知道我已经起了鸡皮疙瘩，还扭得像某种生物来刺激我脆弱的神经。 　　不过，考虑到他为我们共同的家付出了这么多心血，我就大人不计小人过，不去和他的水蛇腰一般见识了。 　　随后，叶家谦告诉他已经顺利地南边新开发的楼盘里买了一套房子。当然，其中自是得到叶老大金钱上的大力支持，说是作为提早送给弟弟的新婚礼物。 　　他笑眯眯地看着我瞬间通红的脸，嘴里不知道在念叨着什么。一想想我和叶家谦真的有可能要结婚了，我的小心脏就开始擂起了战鼓。 　　“筱筱，你先搬过来，我们住一段之后在好好商量结婚的事情，好不好？”他有意识地压低了嗓子，极尽诱惑地说。 　　这是在向我发出同居的要求吗？ 　　我的大脑开始飞速的运转起来，答应还是不答应？我终于了解到哈姆雷特的苦衷了，这根本就没有办法决定嘛。 　　“嗯……嗯，这样子是不是不太好啊？”我迟疑地说，不知道他是不是可以理解我隐藏在字面下的意思。 　　叶家谦脸上的笑意一点变化都没有，他硬是将一大串钥匙塞进了我包里，“筱筱，家里可不只有一个房间哦！当然，我也是绝对不会拒绝你想和我睡一个房间的要求的。” 　　听着他调侃的解释，我的耳根子一下子红了起来。被叶家谦恶意的一说，倒显得是我欲求不满想入非非，他反而是个天真无邪思想单纯的好男人了。 　　“好啦，既然你不说话，我就当你答应了咯。” 　　“啊？不好吧，那我要怎么和家里人说呢？” 　　“你都这么大了，难道他们还会管你是住员工宿舍还是住家里吗？” 　　我不禁有些失望，原先以为他会顺水推舟地提出见双方家长的要求，没想到居然反将了我一军。其实，我的爸妈都很开通，不住在家里他们也不会说什么的。只是我没想到叶家谦到了这个时候，还没有打算让我父母知道他的存在；。 　　“那倒不是，我……” 　　“既然不是就行了呗，”他急切地打断我的话，“筱筱，我们最近抓紧时间去看家具，争取早点搬进去好不好？” 　　叶家谦的眼睛亮亮的，里面似乎荡漾着我们未来幸福生活的美丽景象。这种情绪很快感染到了我身上，刚刚的不悦也没了踪影。 　　“好啊，我也很期待呢！” 　　我们俩相视而笑，双双沉浸在对甜蜜的幻想之中。 　　周六下午，我一个人先行来到了商场。叶家谦在电话里说他还有点事情要忙，可能会晚一点在过来。 　　这家商场我十分地熟悉，因为几乎每个周六我都会来这里逛逛。哪怕没有买什么东西，只是随便看看对我来说也是很幸福的。 　　自然而然地来到家具专卖的地方，我兴致勃勃地观赏着每一件做工精细的家居用品，思考着究竟把哪一些带回家。 　　“筱筱，你怎么会在这里？”略带惊讶的熟悉的声音，我不用回头也知道是谁了。 　　“阿文，还真巧啊。来这里当然是要买家具咯，你呢，也是带女朋友来买家居的吗？”我一边说，一边意味深长地看了看他旁边已经红了脸的女孩子。 　　这次高文博并不是一个人，身边还站着一个个子高挑，相貌可人的女子。两个人虽然没有亲密的举动，但是神态中不经意流露出的默契无疑说明了他们的关系匪浅。看来。他是真的找到属于他的幸福了，可是为什么我的心里除了欣喜还有淡淡的苦涩和一些莫名的情感呢？ 　　大概是习惯了站在他身边的人是我，所以才会有这么奇怪的反应吧。 　　高文博听了我的打趣，只是微微笑了笑，不置可否。反倒是那个女孩子很是疑惑地瞧瞧他，又瞧了瞧我，一副若有所思的样子。 　　原来心里还有一点期待他会否认，现在看来放不下的人居然会是我。 　　天哪，我到底在想些什么乱七八糟的。一面为即将和叶家谦结婚欣喜若狂，一面又为高文博的移情别恋怅然若失。实在是有违我做人的原则，实在是糟糕透了。 　　我赶紧整理了一下乱纷纷的情绪，努力稳定在自己古怪的心理状态。 　　“筱筱，你买家具是给自己用吗？”他的声音依旧那么的令人心安，带着淡淡的试探。 　　“是啊，叶家谦已经买了房子，我们过段时间就会搬进去。”既然他已经找到了自己的恋人，应该不会再顾忌我和叶家谦的关系了吧。 　　“你们……是打算结婚吗？” 　　为什么我觉得高文博的语气似乎不太对劲，声音还有些颤抖？一定是我自己想太多了，他现在哪里还有心情来管我的事。 　　“不是的，只是先把房子装修一下。”话音刚落，似乎就听到高文博微不可闻的叹息声。 　　“哦，是这样啊。”他的声音像是卸下了千斤重担，明显地变得轻快起来。 　　我的心里升起一个奇怪的念头，下一秒，就被我有意识得狠狠扼杀在摇篮里了。 　　“那你呢？什么时候办好事？”我一边展示着自己最完美的笑容，一边向那个女孩的方向努努嘴。 　　“早着呢！”高文博漫不经心地回答，一点也没有要把那个女孩介绍给我认识的意思。 　　用余光仔细看了看那个女孩，她的脸一下子黯淡了下去。但是望向高文博的眼神依旧清澈，带着崇拜和迷恋。看来，她是真的喜欢前者吧。只是不知道高文博心里是怎么想的，为什么要当众不给那个女生面子呢？ 　　不可否认的是，当我听到高文博那个回答的时候，心里竟然也有放下了一大块石头的感觉，甚至还有淡淡的喜悦和庆幸。 　　我想我最近一定是高兴过头，都开始出现幻觉了。 　　“对了，你有看中什么心仪的家具没？” 高文博温和地问，似乎没有要带着那个女孩离开的打算。 　　“多着呢！你听我说哈……”现在的我，对家具已经到了痴迷的境界。见有主动的学生送上门来，我立刻滔滔不绝地大谈特谈起来。 　　半刻钟之后，“……所以说，我还是比较倾向第一种。”抿了抿嘴唇，才发现自己居然讲得口干舌燥了。 　　望着一直作洗耳恭听状的高文博和一边手足无措的他的女朋友，我讪讪地说：“不好意思啊，我讲着讲着就忘了时间，你们应该都听得不耐烦了吧？” 　　“不会，你说的很有意思啊，筱筱。” 高文博看着我，笑得十分真诚。 　　“那就好，那就好。”我尴尬地回答着，伸手擦了擦额头上的冷汗。 　　不知道继续说什么好，我的眼珠子四处转悠着，想着要他怎么还不跟我道别。 　　眼前出现了叶家谦的身影，看看面前毫不知情的高文博，我突然有了拔腿就跑的冲动。转眼又见到他亭亭玉立的女朋友，我的勇气一下子全都回来了。 　　“叶家谦，我在这里呢，赶快过来。”我越过高文博，夸张地向叶家谦打着招呼，生怕他没有注意到我的存在。 　　“筱筱，不好意思，我这么晚才来。”叶家谦喘着气跑到我的面前，黑发由于汗湿的缘故柔柔地贴在额头上，看起来就像个刚刚从足球场剧烈运动后的小孩。 　　我从包里掏出纸巾帮他擦汗，责备地说：“晚一点又不会死，干嘛跑那么急？看你满头是汗，小心一会感冒。” 　　叶家谦乖巧地低着头，任由我故意重重地抹着汗，脸上憨憨地傻笑着。 　　大致处理完毕，我把纸巾递给叶家谦，示意他剩下的自己来。叶家谦不情愿地接过纸巾，幽幽地白了我一眼。 　　“对了，叶家谦，我刚好碰到阿文和他的女朋友了，他们也是来买家具的。”我的语气轻松愉快，就好像我碰见的人是小东子和他老婆一样。 　　叶家谦在听到高文博名字的一瞬间眯起了眼睛，全身的温度一下子低了不少。随即在我陆续说出后面的话，他脸部的线条也逐渐柔和下来。 　　我往旁边退了一步，使得他们三个可以看见彼此的样子。高文博的表情淡淡的，似乎对叶家谦明显的敌意一点也不在乎。他的女朋友好奇地一直打量着叶家谦，眼睛有着毫不掩饰的惊艳。 　　“怎么，不向我们介绍一下你身边这位美女是谁？”叶家谦挑挑眉，然后向那个女孩子绅士地笑了笑。 　　高文博的女朋友脸一下子就红得像个熟透的苹果，羞涩地冲叶家谦点点头。 　　“她叫辛小鱼，筱筱你已经见过了，这个是叶家谦。”高文博的声音没有一点起伏，可是我怎么觉得“叶家谦”这三个字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一样。 　　“你好，我是筱筱的未婚夫，很高兴认识你。”叶家谦马上接口道，谦逊有礼地和她握手致意。 　　一瞬间，高文博的脸色变得很难看，望向我的目光多了些责怪和心痛。我移开眼不看他，心里一直在想叶家谦貌似还没有跟我求过婚吧，那我是什么时候成为他的未婚妻的？是他以为平时随口说的承诺可以当真，还是他只是故意这么说来刺激高文博的？ 　　叶家谦的一句话就让我和高文博沉默了，辛小鱼大概察觉到气氛的压抑。她拉了拉高文博的衣袖，轻声在他的耳边说些什么。不知道为什么，我突然觉得眼前这副场景很刺眼，特别是后者一脸专注和宠溺的表情。 　　“筱筱，那我们先走了，你和你的未婚夫好好选购吧。”他说完就带着辛小鱼走了，甚至都不等我做出反应或是回答。 　　两个人的身子贴得很近，从后面看上去无比的亲密。 　　“已经没有看不见影子了，你就这么舍不得他走？”叶家谦略带讥讽的声音在身边响起，一脸的不悦和……酸溜溜。 　　心情顿时大好，我回头拉着叶家谦的手，“怎么，你吃醋了？” 　　他的两颊可疑地红了红，别扭地甩开我的手，“胡说什么，我会跟他一般见识？” 　　“噢。是这样子的啊。你的表情可不是这么说的。” 　　叶家谦反射性地摸了摸自己的脸，疑惑地问：“我的表情怎么了？” 　　“你的表情在说，本人现在很受伤很不爽。”我一边笑着，一边拼命把自己的手往他的手里放。 　　叶家谦最后还是松开手和我十指相扣，有点害羞地说：“真的有那么明显吗？我只是看不惯他那副德行而已。” 　　自动忽视他诽谤高文博的一切话语，我避重就轻地转移着话题：“什么时候有了未婚夫，我自己怎么都不知道的？” 　　叶家谦换上了一副笑嘻嘻的无赖样，凑到我耳旁说：“老婆，我们都要住到一起了，难道你以为这辈子还逃得掉吗？” 　　“去，少给我在这里嬉皮笑脸，谁是你老婆了。别以为没有正式求婚，我就会稀里糊涂地跟你走。”打掉他搂在我腰间的手，我义正言辞地说。 　　他装出伤了心的样子，委屈地抽着鼻子：“我……我都已经是你的人了，你居然想要不负责任？！” 　　“胡说，你什么时候成我的人了，我们根本就没有……”看到叶家谦玩味的表情，我聪明地截住了话头。 　　“没有什么，为什么不继续说下去呢？”他不依不饶地问，像是真的不明白我要说什么一样。 　　丢给他一计白眼，我不再和他在这个没营养的问题上浪费口水。 　　叶家谦识趣地没再来招惹我，乖乖地跟在我后面看家具。 　　 　　☆、第 73 章 　　其实，没有正式的求婚又有什么关系？只要你愿意提出见见双方的家长，哪怕是今天去领证我都不会犹豫一下，可是，叶家谦，为什么每次你总要逃避这个问题，你确定你是真的想要和我结婚吗？ 　　逛了大半天，我和叶家谦收获颇为丰盛。后来又陆续来了几次，新房里的所有东西也大致都买齐了。 　　在翻阅了多本不同版本的老黄历之后，叶家谦终于选定了一个最为吉祥的日子作为我们的乔迁之日。我不客气地嘲笑他的迷信，谁知道叶家谦一本正经地说，只有选对了日子，我们才能一辈子平平安安，快快乐乐地生活下去。 　　他偶尔的严肃和认真无一不是关于我们的将来，这点认知让我感动的不禁在心里默默流泪。如果我们可以相爱很久很久，那一定会是世上最温柔的事情。 　　叶家谦在回来后不久告诉我林晨和杜墨森的近况。他们两个人似乎过得不错，至少叶家谦是这么说的，但是在我平日和林晨聊电话的只言片语中，我隐隐感觉到他们的恋情应该出现了问题。很明显，疑似有外遇的人只能是杜墨森。可是林晨一直坚信可以靠自己的力量去挽回杜墨森的心，所以从来没有在我的面前将这件事清清楚楚地摊开来讲过。因此，我自然也不方便多说些什么，只能祈祷杜墨森悬崖勒马，回头是岸。 　　我和叶家谦的同居生活很快就拉开了序幕。原本我很紧张，当然也有几分期待，但是没多久我就发现完全是我自己多虑了。 　　因为双方都要上班的缘故，所以工作日的白天我和叶家谦基本不在家里呆着，基本也见不到几面。晚上和周末的状况则和在X市过的那一年差不多。 　　如果没有加班，叶家谦照旧会陪着我一起逛超市或者菜市场。我曾经和他说过要是觉得烦就不用每次都陪我了。叶家谦总是一脸温柔地摇头说不，并且真的毫无怨言地坚持下来。我们会一起手拉手走过那些熟悉的大街小巷；一起面红耳赤地与小商贩们讨价还价；一起嬉笑着洗菜做饭，一起亲密地喂对方吃饭。 　　生活的意义在我们这里就变成了每天能够早一步见到对方，能够早一步回家。 　　同居的日子与在X市的日子比起来，还是有很大一部分是不一样的。比方说，我和叶家谦尴尬的时刻就永远多于从前。有时候，叶家谦忘了屋子还有一个我的存在，常常洗完澡就大大咧咧地走到房间里穿衣服。直到我的尖叫声响彻全屋，他才会意识到不应该在一位女士面前赤身裸体。 　　从此以后，他至少会记得扎上一条浴巾再出来。一开始，我总是很不习惯他有意无意地展示自己的好身材。可随着相处的日子越来越长，我慢慢也就见怪不怪了。偶尔还能一边吃饭一边吃吃叶家谦的视觉“冰淇淋”，顺便对他最近的身体状况提出一些合理中肯的建议。 　　有几次，我正在洗澡，叶家谦毫无预兆地就冲了进来上厕所。虽然拉着帘子，可我还是不由自主地想叫他赶紧出去。他每一次都是红着脸，嗫嚅着说着我听不清的话，然后畏畏缩缩地出去。到了后来，我基本已经无动于衷了，反正帘子厚厚的，他什么也看不见。我们甚至还可以一边各干各的一边愉快地和对方说话，走之前，我会好心地提醒他请一定要记得帮我顺手带上门。 　　其实，有时候我完全没有意识到这就是两个人的生活了。只有当我看到盥洗台上摆着叶家谦的剃须刀等一系列男性用品的时候；当我看到自己的衣服和叶家谦的衣服一起从洗衣机里取出来的时候；当我看到我和叶家谦的专用碗筷齐齐地放在橱柜里的时候；当我看到自己的衣橱里不时出现叶家谦遗漏的衣服的时候；当我看到门口整齐摆放在一起的两双拖鞋的时候；当我看到家中因为叶家谦早归而亮起的灯光的时候，我才发现原来我已经和一个我爱的男人住在一起了，原来我已经习惯了他的呼吸，他的存在，原来我已经允许自己生活里的每一个部分都被打上他的烙印，原来我们已经相爱相处了这么久，久得我都以为我们是一对相互搀扶走过半辈子的老夫老妻了。 　　当然，两个正值热血年华的孤男寡女，你是不可能指望他们完全无视来自异性荷尔蒙的诱惑的。我和叶家谦的关系也因为这一本能的缘故而变得微妙起来。 　　晚上，如果没有别的安排，我和叶家谦通常还是会选择看电影来消磨时光。不同于以前，现在的叶家谦迷上了和我一起看恐怖片。原先我还在心里窃喜，终于找到一个同道中人了。要知道，我从小就对恐怖片有着异于常人的兴趣。那些大家口耳相传的经典恐怖片，我早就记不清是在小学的几年级就看过了。不是说我一点也不害怕，相反，我每一次都会被那些慑人的镜头吓到。但是，越是这样，我就越发对恐怖片爱不释手了。大概与吸毒者的心理有点类似的，明知道是条“不归路”，我还是义无反顾地迈了进去。 　　我不记得以前是否和叶家谦说起过自己对恐怖片的特殊癖好，但是交往后我基本就没有说起过。起初，是为了扮演好一个小鸟依人的柔弱的女友形象。虽然我的身高永远称不上小鸟依人，但是我还是相信了那个所谓男生都喜欢温柔的需要保护的女生的谣言。后来，是因为大家都很忙，没有时间一起看电影，我自然也不会无聊地说起自己这个爱好。毕竟我看叶家谦还是挺大男子主义的，不知道他是不是不喜欢这种型的女生。 　　如今，男友主动献上我的最爱，我岂有拒绝之理？看到我忙不迭地点头答应，叶家谦的唇边勾起了一个坏坏的笑容，一副奸计得逞的样子。还沉浸在即将观看恐怖片喜悦之中的我根本没有注意到这一诡异的情况。 　　但是，我很快就发现了叶家谦不对劲。试问，有谁在看恐怖片的时候不是屏气凝神，专心致志地盯着屏幕？哪有像他这样心不在焉，时不时地偷瞄我好几眼。 　　转了转眼珠子，我立刻就明白这家伙心里打得是什么鬼主意了。不过，既然他不表示，我也乐得好好欣赏片子。 　　终于，叶家谦忍不住开口问我：“筱筱，你一点都不害怕吗？” 　　“怕啊，谁说我不怕啦？” 　　“那……那你还看的那么津津有味？” 　　“难道我没告诉你我最大的爱好就是看恐怖片吗？”见到叶家谦开始抽搐的嘴角，我好像忽然才想起什么似的抱歉地说：“不好意思啊，叶家谦，我忘记告诉你了。我看你买恐怖片回来，我还以为你也喜欢看呢！”无辜地对他微笑着，小样儿，我气不死你。 　　叶家谦伸手抹了抹额头，脸上的表情写着“偷鸡不成蚀把米“几个大字。他思考了几秒钟，转而又换上一副关心的神色说：”要不，我抱着你看？这样子你如果很害怕的时候，就有地方躲了。” 　　嘿嘿，终于说出你最终的目的了吧。我想叶家谦原本的打算应该是我会很不情愿地答应，看到一半的时候就吓得“嘤咛”一声扑进他的怀里。然后他既可以充当起一个护花使者，在我心里树立起高大威猛的形象，又可以借机吃吃豆腐。但是，千算万算，他没有算到我一看见恐怖片，双眼就像狼看见食物一样发出莹绿色幽幽的光芒。 　　正想一口拒绝他多余的要求，却蓦然对上叶家谦充满渴望和祈求的黑水晶般的眼睛。 　　霎时，我鬼迷心窍得回答：“好啊。” 　　叶家谦的脸一下子像朵盛开的牡丹花，笑容无比性感魅惑。我暗暗不停对自己说我只是不忍心让他失望，完全不是贪恋美色。不论我的理由是什么。我的身体已经自觉地投入了他的怀抱。 　　把头靠在他结实的胸膛上，双手拽着他的衣服，鼻子还有叶家谦身上好闻的味道。嗯，这种姿势确实比我一个人缩在沙发一角好多了，我不禁在心里赞叶家谦一个。叶家谦的手臂环绕着在我的腰间，双手有一下没一下地撩拨着我。可惜现在的我注意力全在恐怖片上，没有那个北京时间来配合他颇有情调的行为。 　　见我没有反应，叶家谦不知道是生气了还是胆子大了，他的动作越发□□起来。脖子和胸口很快就觉得又痒又疼，我奋力躲避他的袭击，嘴里大声喊道：“叶家谦，你不要妨碍我片子。被你闹一下，我都不知道那个鬼死到哪里去了。” 　　叶家谦把埋在我肩膀上的头抬起来，黑色的眼睛湿漉漉的，里面全是欲壑难填的不满。“筱筱，我们不看片子了好不好？”他凑近我的耳垂，轻轻地舔了一下，引得我全身不由自主地微微颤抖，“我们来做些更有意义的事情怎么样？”叶家谦故意在我的脖子后方不停地呵着热气，富有磁性的声音里充满了诱人犯罪的味道。 　　我的脑袋有片刻的失神，只想着答应他吧。但是电视里传来一阵凄厉的惨叫声，我的神智立即又清醒过来。好险，差一点就晚节不保了。 　　“不好，你看那个鬼又出来了。我们来猜谁最后能活下来，这种锻炼智商的活动不是就够有意义了吗？” 　　叶家谦无可奈何地叹了口气，低低说了声：“你这个不解风情的傻丫头！”随后紧紧地抱住了我，把头靠在我的肩膀上不再有其他动作。 　　装作没有听见叶家谦的话，我故作天真地和他讨论着剧情。 　　 　　☆、第 74 章 　　从那晚开始，叶家谦要是有点什么进一步的要求，都有被我以看恐怖片为名一律谢绝。望着整整一叠的片子，我想现在的叶家谦估计连肠子都要悔青了吧。 　　其实，如果叶家谦稍稍用强，我根本就无法真的坚持下来。但是他一直很尊重我的意愿，哪怕在我累得睡过去的时候，他也只是把我抱进了房里。趁我沉沉地睡着，叶家谦有几次会把我抱进他的房间里，可除了两人相拥睡到天明，我们没有发生其他的事情。 　　我想叶家谦应该是爱我的吧，至少他现在可以在床上只抱着我睡觉了。 　　日子就在我和叶家谦的指缝间悄悄流走了，偶尔的争吵对我们来说也只是生活的调剂品，反而会促进彼此的感情。 　　不久，我们就迎来了同居后的第一个春节。 　　今年的春节尤为热闹，因为林晨和小东子都会带着家属回来过年。 　　大年初五，阔别多年的高中同学终于又一次欢聚一堂了。 　　小东子还是老样子，他的身高和叶家谦差不多，体重却比叶家谦有分量多了，实在不像一个自小在南方小城里长大的男孩。一见到我们，他的脸就乐开了花。两个小酒窝也高兴地抬起来了头，衬得小东子整个人越发讨喜起来。他的眼神在我和叶家谦身上来回地逡巡着，最后落在我们相握着的手上，笑容里满是奸诈，满是祝福。 　　他的女朋友个子高挑，身材正点，脸蛋也是相当引人注目的。我不免在心里给了她一个高分，暗想小东子这回可真是捡到宝了。 　　林晨出落地越发娇媚可人，隐隐约约有了一个成熟女人的风采。 　　再看看杜墨森，一脸似笑非笑地打量着我。他和几年前相比，给我的感觉是越发捉摸不透了。虽然他的嘴角有一个完美的弧度，可是笑意却没有到达眼底，那里仍是冰冷一片。 　　杜墨森的本事我略有耳闻，现在看他这个样子估计以后在社会上应该会很吃香吧。只是可怜林晨了，成天没有办法知道自己的恋人在想什么，反而是自己的一言一行都有被他看穿识破的危险。 　　大家笑着纷纷落席，然后介绍新带来的各位家属。每个人的口气和表情都是温文尔雅的，却带着淡淡的疏离和陌生。哪怕是我，也不能马上搭着小东子的肩膀称兄道弟，回顾当年的青春时光。 　　酒过三巡之后，气氛开始活跃起来。刚刚的失落也淡去了不少，大家摘下人前的面具，恢复到以往认识的样子。 　　小东子的女朋友说起话来豪迈奔放，字里行间透露出对化学和小东子诚挚的爱。我很快就喜欢上了这个实心眼的女孩子，加上林晨，我们三个聊得不亦悦乎。 　　那边三个男人不知道也在低头说些什么，小东子望向叶家谦的眼神依旧带着崇拜和敬佩，却早已没有当初那么热切了。时间带走了我们的青涩，或许小东子已经发现了自己当年的无知和幼稚。叶家谦脸上仍然挂着百年不变的玩世不恭的笑，一旦注意到我在看他，就会偷偷向我眨眨眼，好像很无奈的样子。杜墨森则是一副公式化的笑脸，根本无法知道他内心真实的情感到底是什么。 　　我把视线收回来，毕竟大家都长大了，有些事情确实不能希望它还像小时候一样。不变的愿望是美好的，也是不切实际的。 　　假期里，我和林晨好好谈了一下。她承认和杜墨森的爱情出现了一定问题，只是不肯具体说究竟是怎么回事。林晨信誓旦旦地保证绝对不会让自己受到伤害，保证问题一旦有了深一步的进展就第一个通知我，我这才放弃了对她严刑逼供的念头。 　　没有过多久，他们四个就各自返回到原来的城市。我想我会永远记得今年的情人节，因为在这一天，我和叶家谦终于不再是柏拉图式的精神恋爱了。 　　情人节一大早，叶家谦就把我拉了出门。说是要和我好好过一次“二人世界”。 　　说到底，我们家的叶家谦也是俗人一个。安排的节目无非就是普通情侣所能想到的一切，不管是什么样的形式，只要这天是和叶家谦一起度过的，我就已经十分开心了。 　　毕竟情人节只要有情人在，其他的一切都可以忽略不计了。 　　在吃完一顿烛光晚餐之后，叶家谦神神秘秘地把我带到了市里最有名的一条江边。因为是南方小城，所以我们这儿小河小江是随处可见。他选的这条江名字单名一个“玉”字，据说是为了纪念n年前的一位官宦小姐。整个故事无非是套用了“望夫石”的框架，其真实性根本无从考证。但是，这一传说还是一代代地流传下去。我们家乡的青年男女都喜欢到玉江边谈情说爱，并不只是因为玉江边环境良好，空气清新，更是为了从不曾在人前露面的玉小姐的祝福。 　　估计叶家谦也是给这个故事熏陶大的，所以在今天特地把约会地点定在这里。可是，用脚指头都可以想得到到玉江边一定早已是人山人海，爱侣无数。一想到我和叶家谦要像煮饺子一般挤着约会，甚至还要像两山对歌那样喊着说肉麻无比的情话，我就不寒而栗。 　　出乎我意料的是，叶家谦直接跳过玉江边的约会胜地，来到了后边一个小公园的空地上。我一边走一边不住地回头看玉江边熙熙攘攘的人群，黑压压的一大片，几乎分不清是人的脑袋还是别的什么可食性瓜果。心里虽然不明白叶家谦葫芦里究竟卖的是什么药，但是我还是对他不随波逐流，人云亦云的高洁品质十分赞赏的。 　　“筱筱，我们到了。”叶家谦停住脚步，嘴角噙着笑对我说。 　　四处看了看，没有人，没有蜡烛，只有天上一轮半残的新月和几个稀稀拉拉的星星在跟我面面相觑。 　　疑惑地望向叶家谦，“我们来这里做什么？” 　　叶家谦似乎早已料到我会有这种反应，他走到我的身后，轻轻地把我拥入怀中，“再等等，你很快就知道我的心意了。” 　　静静地感受着叶家谦轻柔如春风拂面搬的拥抱，他的呼吸声清晰地传入我的耳中，胸腔中的心脏在有力地跳动着。一种安心而又静谧的气息在我们的周围流动着，我突然发现如果只是这样抱着吹一晚上冷风，应该也会是一个不错的选择。 　　“筱筱，和我在一起这么久，你过得幸福吗？” 　　没有去看叶家谦的表情，但他出现紊乱的心跳声无疑很好地暗示了他此时的心情。 　　“幸福，和你在一起，我很快乐。” 　　现在只是谈到“幸福”两个字，我的心里就已经满满的全是甜蜜。 　　“我很高兴听到你这么说，筱筱，因为我一直怕自己做的不够好，怕你有一天会离开我。” 　　“傻瓜，你怎么会这么想呢？难道不是我应该担心你有一天会不要我了吗？” 　　“不，筱筱，只要你还要我，我就永远都不会丢下你一个人。” 　　叶家谦的语气严肃而正经，我被他的凝重感动的一塌糊涂，差点就要掉眼泪了。 　　“好的，你要记得你说过的话。如果以后我们分开了，你一定要来找我，把我带回家。无论谁对谁错，我们的家不可以只有只留下一个人孤零零的。好不好？” 　　“没问题，只要你愿意，我的家这辈子永远只有你一个女主人。我会宠你，会爱你，不会让你伤心，让你难过。以后你留的每一滴泪水都只会是喜悦的泪水，以后你露出的每一次笑容都会有我的存在。我们会有很多很多的孩子，他们会叫你妈妈，叫我爸爸。等我们已经白发苍苍的时候，我依旧会牵着你的手走过我们曾经去过的每一个地方。我会虔诚地向天上的神明祈祷，让我们生生世世永不分离。” 　　想不到叶家谦居然比林晨还文艺腔，不知不觉间，我的眼泪已经在脸上彻底泛滥成灾。 　　“傻丫头，有什么好哭的？”叶家谦好笑地看着我不停地抽动着红通通的鼻子，宠溺地替我擦去两颊的泪水。 　　“人家被你的甜言蜜语感动的不行了嘛。”我有点哽咽地说。 　　“老婆，为夫说的可都是大实话哦，不是登徒子的无心之言。”叶家谦的口吻虽然还是戏谑的，却隐隐含着些许怒意。 　　我吐了吐舌头，讨好地说：‘好嘛好嘛，都是真心话，是我不懂的欣赏，是我错了。” 　　叶家谦的脸色这才有所缓和，“筱筱，我们一定会永远在一起的，你要相信我。” 　　我笑着点头表示赞同，“那么，你现在可以告诉我，我们究竟在这里做什么吗？” 　　叶家谦看了看表，皱了皱眉，自言自语道：“时间应该差不多了啊？” 　　话音刚落，周围突然发出阵阵爆鸣声，原本漆黑的天幕一下子变得亮堂堂的。 　　 　　☆、第 75 章 　　我诧异地看着眼前的一切，朵朵绚烂的烟花不知道从哪里冒了出来，争先恐后地在星空下绽放。 　　“筱筱，喜欢吗？我专门找人到玉江那边放的，我们只要在这里欣赏就可以了。” 　　贪婪地看着这转瞬即逝的美丽，我下意识地点点头。 　　叶家谦在后面不知道轻声嘀咕些什么，我的心神早已经全部转移到灿烂的烟火身上，根本没有时间去理会他。 　　无法用言语形容我此刻的心情，仿佛一个充气过多的气球，我快乐得像是马上就要爆炸了一样。 　　烟火还在继续燃烧，隐隐传来了远处人群的惊叫和欢呼声。 　　整个世界对我和叶家谦来说好像已经不存在了，只剩下彼此，剩下唇齿交缠间无尽的温柔和浓情蜜意。 　　神啊，感谢你赐予我一个如此美好的叶家谦，感谢你赐予我一段如此美妙的爱情。 　　回到家中，我还没来得及开口说话，叶家谦急切的吻就已铺天盖地地席卷而来。 　　仿佛明天是世界末日一般，叶家谦吻得那样激烈，那样凶猛。我的神智很快就变得昏昏沉沉，只能被动地承受他如火的激情。 　　直到肌肤上感觉到微微的凉意，我的意识才有了片刻的清明。发现自己和叶家谦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到了他的房间，身上的衣服也被脱得所剩无几。 　　叶家谦抱着我躺在他的床上，身下是柔软而带些冰冷的被子。他的身体却像是发了高烧，炽热地仿佛要烫伤我的手。叶家谦和我一样，衣裳不整，甚至他的基本可以说是没有穿衣服了。白衬衫松松垮垮地挂在腰间，胸前的春光一览无余。 　　空气里流淌着情/欲的气息，我不由觉得口干舌燥起来。 　　到了这个时候，我自然明白接下来将要发生什么。虽然心里还有一点不确定，但我也没有准备推开叶家谦，今晚他所作的一切完完全全打动了我。 　　叶家谦见我呆呆地盯着他，停下了手下的动作，轻声问：“筱筱，你怎么了？” 　　他的脸一下子在我的眼前放大，掌心的热度还在不断地透过皮肤传到我的体内。我很不争气地脸红了，结结巴巴道：“那个……恩……我们没有买……买那个东西。” 　　叶家谦只怔愣了一两秒，很快就明白了我的意思。他的眼里满是戏谑，嘴角勾着一抹坏笑。凑到我耳边，性感而诱惑地说：“没关系的，筱筱，我知道你今天是安全期。” 　　啊，我感觉自己连耳根子都烧起来了，“你……你怎么知……知道我……我……”不敢直视他火辣辣的眼神，我低着头，强迫自己不要把视线放在他的身体上。 　　“傻丫头，你和我住了这么久难道我连你什么时候生理期还会不知道吗？”叶家谦的充满暗示的声音在头上传来，“筱筱，如果你害怕，就把眼睛闭上。相信我，好吗？” 　　顺从地按照他的话做，视觉一旦关闭，身体其他器官的感觉变得愈发灵敏起来。我可以清晰地感觉到他仿佛带有魔力的手指是如何游走在我的每一寸肌肤，可以清晰地感觉到他滚烫的唇是怎样从我的锁骨一直往下…… 　　n分钟后。 　　“你不是说不会疼的吗？”我忍着眼泪质问叶家谦，虽然很努力地想要用一副气势汹汹的语气，一开口才发现自己的嗓音低沉而沙哑，带着说不出的慵懒和娇媚。 　　“筱筱，我没骗你啊，现在不是已经不疼了吗？”叶家谦的声音似乎在极力隐忍着什么，额头上的汗珠一颗颗落到我的胸前。 　　“是吗？”我疑惑地反问道，试图动了动自己的身体。 　　叶家谦倒抽一口冷气，喃喃自语道：“天哪，这可是你逼我的哦。” 　　随后，我终于亲身见证了叶家谦同学的过人魅力。 　　激情爆发的那一刻，他伏在我的耳边低语些什么。我很想听清楚，却只听见“筱筱”两个字就沉沉睡过去了。 　　第二天，我是被一阵酥/麻的疼痛感弄醒的。一睁眼就看见叶家谦满脸的笑意，就像一只饱食餍足的猫。脑子里马上就想起了昨晚发生的一切，我慌乱地不敢看他的眼睛。感觉自己被子里的身体不着寸褛，我下意识地往上拉了拉被子。 　　叶家谦似乎对我刚刚一系列的行为特别有兴趣，黑玉般的眼睛一刻也没有离开我身体的打算。即使裹着厚厚的被子，我仍然觉得他炽热的视线像是无所不穿的x光，可以一清二楚地看到被子里的一切。 　　终于忍不住，我又羞又恼地大声说：“叶家谦，你看够了没有？要是看够了麻烦你转过身去，我要起床了。” 　　叶家谦吃吃地笑出声来，连同被子一把抱住我，情意绵绵地说：“不够，我还要看老婆一辈子呢！” 　　心里虽然很甜蜜，但是嘴上依然强硬地说：“少给我在这里肉麻，快点转过身去，我要穿衣服了。” 　　“有什么好害羞的，昨晚不是都看光光了？”叶家谦无所谓地说，一边还作势要掀我的被子。 　　“不要这样啦！”我紧紧抓着被子，差点失声尖叫出来。 　　看我急得眼泪都要掉下来了，叶家谦总算打消了继续逗弄我的念头。我在心里暗暗地骂他，这个得了便宜还卖乖的家伙。 　　起身的时候，才发现自己的腰和腿一片酸软，不禁低声咒骂着叶家谦。一边吃力地慢慢走到洗手间，一边想难道这就是传说中纵欲过度的结果？ 　　果然，一点也不好受啊。 　　其实，我知道叶家谦昨晚对我已经是很温柔的了，他甚至还细心地帮我清理干净身体。此后的每一次也都不例外，叶家谦会抱着我一起入睡，不像书上写的某些男人，在满足完自己的欲望后到头就睡，一点都不顾及女方的感受。 　　在我看来，男女双方身体的结合对于感情是有很大的影响的。虽然我没有那种一旦委身，就这辈子认定那个男人不放手的想法，但是我之后对于叶家谦确实是多了几分依赖，几分纵容。不知道要怎么解释自己的心态，大概是觉得自己是真的和眼前这个男人栓在了一起吧。 　　叶家谦最喜欢做的事就是让我穿着他的衣服，特别是早晨为他做早饭的时候。叶家谦经常像只八爪鱼一样黏在我的身上，在耳边用软软的声音喊我老婆，对我说令人面红心跳的情话。 　　每当这个时候，我总是无力招架他的任何要求。结果每每是两个人又闹到床上了，然后灰头土脸地赶去上班。一旦发生这样的事，叶家谦都会被我骂得狗血淋头。不住地发誓下一次一定要坚持立场，一定不能再让他得逞。但是，只要叶家谦缠绵的吻一落下来，我就立马忘了自己之前说过的所有的话，迷失在他温柔的情网中。 　　总之，我和叶家谦的感情是日益加深。现在，我已经正式搬进了他的房间。我们俩的个人物品也随着太阳一天天的东升西落而混杂在一起，直到完全分不清谁是谁的。 　　叶家谦把我们拍过的所有照片放在电脑里，最为满意的一张设为屏保。每一次打开电脑，看到我俩亲密的合影，内心总会涌起一阵难以言喻的满足和甜蜜。 　　 　　☆、第 76 章 　　每周六，我都会去市里的那个大商场逛逛。有时候是一个人，有时候是和叶家谦一起。同居之后，我们花的钱并没有明确的界限。通常都是领了工资，一部分存起来，一部分放在一个抽屉里作为家里必要的开支。如果身上有钱，我一般不会去动用抽屉里的公共财产。当然，和叶家谦出去的时候，我也绝对不会和他抢着付钱。 　　平时，叶家谦会买一些衣服饰品什么的给我。他也不明说，通常就一声不吭地挂在衣橱里。等我自己去发现，好几次我都是在他隐隐的暗示下才知道原来家里还藏着这么多给我准备的东西。 　　如果是我给叶家谦买东西，我一般都是直接告诉他。不管我给他买什么样的衣服，哪怕不是他喜欢的风格，他也会珍惜地像个宝贝似的。每每穿上就舍不得脱下了，搞得我哭笑不得。后来，我干脆少给他买穿的，换成其他吃的用的，省得老看见他连续几天穿着同样的衣服。像小学课本里那只骄傲的大公鸡一样，在我面前显摆似的走来走去。 　　虽然如此，叶家谦也有对我买的衣服不满的时候。比方说有一件白衬衣，我觉得他穿起来特别地好看。起初，叶家谦也是兴致勃勃地宠幸了它好久，但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叶家谦就碰也不再碰它一下了。很久之后，当我收拾房间的时候，才发现原来白衬衣被狠心的主人残忍地压在了箱底，无人问津。以为是叶家谦忘记了，我好心地把它摆在衣橱里显眼的位置。几天之后，它又一次不翼而飞。看来，叶家谦真的是很不待见这件衣服，我也就装作不知情，让白衬衣无声无息地消失在我们的生活中。 　　叶家谦始终没有提见家长的事，我也识相地咬紧自己的牙关，不谈论任何有关结婚的问题。 　　我一直以为我和叶家谦就是这样了，虽然他还是不愿带我去见他的朋友。但是和他那么多的好比起来，这零星的矛盾无疑是可以忽略不计的。 　　可我不知道的是，原来我和叶家谦的红线只是月老一时兴起的玩笑。看似很长很紧密，其实根本就弱不禁风，轻轻一扯就化为断裂成灰烬，烟消云散了。 　　在年轻的时候，我们总是轻而易举的许下天长地久的承诺，以为“永远”这两个字只要说出来就会实现。可是，永远究竟有多远呢？尚且无法走到婚姻殿堂的我们，又该如何奢求可以到达永恒的彼岸？ 　　说起来，自从我和叶家谦正式住在一起之后，我有很长一段时间没有见到高文博了。平日里偶尔发一两条消息，表达一下对彼此亲切而疏远的问候。不知道他和辛小姐的关系进展到什么程度了，会不会比我和叶家谦还早结婚。 　　想起自己那个时候刚看见他和他的女朋友，居然还隐隐的有些酸涩。心里不禁暗自好笑，大概女生都是这样吧，就算有了男朋友，也希望以前的追求者始终对自己忠贞不渝，死心塌地。 　　或许，我应该约高文博出来谈一谈，毕竟有些事情需要彻底地解决了。 　　高文博接到我的电话的时候，很明显的激动和难以置信，以至于声音都在微微发颤，对于我见面的要求几乎是同声答应的。 　　来到约定的地点，他已经好端端地坐在那儿等我了。不由看了看表，我特意提早了不少，就是打算比他先到一步，居然还是快不过他。这家伙，他到底是几点就出的门？ 　　“嗨，你也这么早啊？”我笑着走到高文博的桌子，在他的对面坐下。 　　原本以为会看见他春风得意精神焕发的样子，却没有想到他竟然憔悴了这么多。两颊消瘦了不少，使得颧骨有点突出。头发和胡子像是才打理过的，我甚至都能闻到理发店那股亘古不变的味道。 　　“筱筱，你来了啊。” 高文博的桃花眼顿时散发出流光溢彩的神色，让我有了片刻的晕眩。 　　“最近在忙些什么呢？怎么瘦成这个样子，辛小姐没有好好照顾你吗？”坐近一看，才发现他瘦的比我想象中的严重多了，我皱着眉问道。 　　“筱筱，喝点什么呢？要不，还是可乐吧，我记得你以前最喜欢喝了。”他像是没有听见我说的话，笑眯眯地询问我的意见。 　　“都行啦，拜托，你先回答我的问题好不好？”为他的无动于衷感到些许愤怒，我不悦地说。 　　高文博唇边荡漾起一丝弧度，示意服务员过来下单子。 　　“我好着呢！你别在这里瞎操心了，你呢？最近过得怎么样？”他似乎在有意无意地不从正面回答我的问题，一个念头霎时闪过我的脑海，莫不是和辛小姐分手了？ 　　孤疑地打量着他，试图发现一些蛛丝马迹。越看越是肯定，他不论是外形还是气质都像极了一个情场失意的忧郁男子。 　　“噢，我也很好啊。你还是多花点时间在自己身上吧，有些事情过去了就过去了。”我偷偷撇了他一眼，见阿文的脸色还算正常，胆子便大了起来，“俗话说的好，天涯何处无芳草，不要你是她没眼光，你可不能为了这个原因折腾自己的身体。” 　　“筱筱，你在说什么啊，为什么我一句都听不懂？” 高文博疑问的神情是那么的逼真，连我都要忍不住相信他是真的一头雾水，不明白我在说什么了。 　　“好啦，都是好兄弟，你也就不要再装蒜了。不就是失恋吗？没什么好丢脸的，我是绝对不会因此而瞧不起你的。”干脆直接捅破这一层窗户纸，省得他还在那儿演戏演上瘾了。 　　“失恋，我什么时候说过我失恋了？”他一脸惊诧地望着我，好像我刚刚说的是火星语一般。 　　“行了行了，你说你再装下去有意义没？我知道你被辛小姐甩了心里憋屈得很，但是不用到了我面前也装成这样吧。”我没好气地说着。 　　高文博顿时一副恍然大悟的样子，“筱筱，我真的没有失恋。”见我马上就要开口反驳的样子，他突然拉住我的手放到他的左胸口，“这里一直只有你一个人，试问，你从来不曾给过我和你相恋的机会，我又怎么可能失恋呢？” 　　手心传来阵阵高温，甚至可以感受到他心脏跳动的一起一伏。 　　我连忙尴尬地收回自己的手，他猝不及防，手依旧放在心口的位置，似乎想抓住些什么。 　　捕捉到他眼里一闪而过的伤心和失落，我的心里也不大好受，“上次那个辛小姐，难道她不是你的……” 　　“当然不是啦，你有听见我亲口承认过么？” 高文博很快隐藏起自己的情绪，轻松地说道。 　　我仔细想了想，貌似他确实没有开口，只是在那儿傻笑而已，“可你也没有否认啊？” 　　“筱筱，如果那个时候我否认她是我的女朋友，你是不是会马上找个理由避我避得远远的？”他的声音难掩苦涩和了然。 　　估计会吧，我在心里暗暗想到，毕竟前不久才答应过叶家谦要跟阿文保持距离。 　　“噢。”我不置可否，只是随口发了个没有意义的语气词。 　　“对了，今天找我来是有什么要紧的事吗？”他含笑看着我，不再纠缠方才的话题。 　　“其实，我今天来找你确实是有点事情想和你说的。”我慢吞吞地开口，不好意思地低着头。 　　“我就说嘛，”高文博的声音听不出有一丝猜中我心思的喜悦，“筱筱，有什么事你完全可以直接对我说，不用这么小心翼翼的。” 　　我抬眼望着他，鼓足勇气，坚定地说：“阿文，以后我的生日，请你不要再送礼物给我了。非常感谢这十年来你对我的关心和祝福，但是我真的没有立场再接受你的任何心意了。” 　　高文博的眼里有着错愕，惊讶，以及受伤和失望。我低下头，试图让自己不要被他变幻莫测的神情所左右。 　　“你是什么时候知道的？”他的口吻很平静。 　　“在黄丹把那本《经济学原理》借给我的时候，我发现上面的字和链子背面刻得字是一模一样的。后来，我自然就猜到是你。一直犹豫着要不要和你说，我以为你很快会停下这个举动，没有想到你竟坚持到了现在。”我一边踌躇地解释着，一边观察他的脸色。 　　高文博一切正常，甚至还能继续悠闲地搅动着面前的咖啡。我略微放下提到嗓子眼的心，看来是我多虑了。大家都是成年人，明白这种事是不能强求的。 　　“以前我总是劝自己说你是因为当我是好朋友，才会连续十年送我生日礼物。但是现在我有了叶家谦，就不可以在三心两意地两头抓着不放。这样做，对你们当中的任何一个都不公平。所以，阿文……”我没有说出剩下的话，毕竟有些事心照不宣会更好。 　　“原来我以为只要默默地在你身后，看你幸福快乐就可以了。现在才知道我错的有多么离谱，我根本不想只做你背后的影子。我希望陪在你身边的人的人是我，我希望可以在所有人面前名正言顺地牵着你的手，而不是只能每年偷偷地送你礼物，偷偷地在里面刻上彼此的名字缩写，偷偷在心里祈祷有一天你发现这个秘密后会因为感动而接受我。筱筱，再给我一次机会好吗？我会比叶家谦对你好一千倍一万倍，我会倾尽自己全部的力量只爱你一个人。如果你愿意，我们可以马上离开这里，我们可以在美国买一座小房子。把你的爸爸妈妈一起接过去，我会像爱我死去的妈妈一样爱他们。如果你愿意，我可以放弃现在拥有的一切，我可以用全部的财产去弥补叶家谦。如果你愿意，我会让你的世界里只有欢声笑语，没有委屈没有痛苦。筱筱，你愿意吗？给我一个不再做缩头乌龟的机会，给我一个和你并肩站在一起的机会，也给你自己一个重新选择幸福的机会？” 　　高文博的双手紧紧地拽着我的手，那么用力，像是怕我会逃走一般。我强迫自己不要抬头看他，因为我怕见到他那张渴望和哀伤的脸我就会心软，见到他那双含情脉脉的眼睛我就会忘记自己将要讲的话。 　　“对不起，阿文，我和叶家谦就快要结婚了。”我忍着眼角的湿意，毅然决然地说。虽然叶家谦和并没有真正做出这个决定，但是按照目前的情形看来，不下点猛药是不行的。 　　“你……你是认真的？你真的……真的要嫁给叶家谦？”他的声音颤抖得厉害，双手更是加大了力道。 　　“是的，我已经做出了选择。阿文，我希望你可以尊重我的想法。”一咬牙，我抬头直视着他。 　　他眼里的悲哀和痛苦让我心揪成一团，喉咙发紧，似乎连呼吸都不顺畅起来。 　　这个时候绝对不能心软，我硬着心肠和他对视着，无声地传递着我的坚定和歉意。慢慢地，高文博的眼神逐渐黯淡了下去，像是一颗稀世珠宝被锁进了暗无天日的保险箱。他颓然松开了我的手，无力地坐在靠在椅子上，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阿文，我想你需要一个人静一静。如果你想通了，觉得我们还可以做朋友，我随时欢迎你来找我。如果你觉得我们不做朋友会比较好，那我以后绝对不会再主动出现在你的面前。”语毕，我起身就要离开。 　　原来以为他根本没有听进去我的话，没曾想他居然开口回答我：“不用了，筱筱。我没事的，反正又不是第一次被你拒绝了。走吧，我送你回家。”他先行到了收银台结账。 　　高文博自嘲的声音仿佛还在我的耳边回荡，下一秒他却已经站在我的面前，面无表情地问我：“不是说还可以做朋友吗？怎么，连我送你回家也要考虑这么久吗？” 　　他的口气淡淡的，没有了往日熟悉的令人心安的温度。天气已经开始热起来，我却突然觉得他的眼神冰凉刺骨，甚至让我毛骨悚然。 　　我想，这时候如果我说不，一定会死得很难看吧。 　　“当然不是啰。我们走吧。”我言不由衷地笑着，刻意地拉大我们并行的距离。 　　一路上，虽然高文博站在我的旁边，我却有一种芒刺在背，如坐针毡的感觉。看来平日里是他隐藏得太好了，我直到今天才发现他生起气来居然这么可怕，这么容易冻死人。 　　脑子里胡思乱想，嘴上自然找不出什么话题来聊聊。我和他就如此沉默而诡异地缓缓向我父母家的方向走去。 　　为了避免刺激他或是好巧不巧地撞上叶家谦，我只得选择先回父母家一趟。其实，我也应该回去看看了。爸爸妈妈在知道了我和叶家谦的事情之后，无数次地提出要求要见他。纷纷被我以各种各样的理由否决了，到了后来，我基本已经是黔驴技穷，再也想不出什么说的过去的解释了。干脆减少回家的次数，反正爸爸妈妈忙得很，只有见到我的时候才会想起还有一个未曾谋面的“准女婿”。 　　可惜，我算漏了一件事。如果被爸爸妈妈发现我和高文博站在一起，他们同样也是会误会的。 　　 　　☆、第 77 章 　　很快，神就让我体会到了什么叫做“百口莫辩”。 　　“筱筱，你今天怎么会回来啊，我和你妈妈正要出去办事呢！”老爸激动的声音大老远地就传了过来。犹如魔音穿耳，我突然很想转身拔腿就跑，也省得接下来死得更难看。 　　第一次，我觉得老爸的视力会不会太好了点。 　　我敬业的爸爸妈妈就双双站到了我的面前。老妈的眼神从看见高文博开始就再也没有移开过，完全无视我这个亲生女儿的存在。她用堪比x光的视线上三路下三路地巡查着他，估计就快弄清他身上每一块骨头具体的生长状况了。 　　脑袋少根筋的老爸先是疑惑地打量着高文博，既而像是想到了什么，立即笑得满脸奸诈。他一边和老妈交换着我看不懂的眼色，一边偷偷地向我眨眨眼睛示意。 　　我掩饰着自己抽搐的嘴角，满头黑线地看着爸爸妈妈一副明明八卦的要死却要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 　　拜托，你们可以表现地再明显一点。我完全不介意方圆五里内的人都知道李家老头老太看“准女婿”看的口水都要流下来了。 　　“筱筱，怎么不介绍一下身边的这位是谁啊？”老爸做作的声音惊醒了我全身的鸡皮疙瘩，我的亲爹，你可不可以不要这么虚伪啊？你的脸上明明写着你已经认定他是我的男朋友了，却还要这么假惺惺地来这么一句？ 　　还没等我开口，居然有人比我更早一步进行了自我介绍。 　　“伯父伯母你们好，我叫高文博。一直以来都很想亲自上门去拜访二老，却总是没有机会。” 高文博谦逊有礼的声音显然令老爸十分满意，甚至连老妈的脸部线条也柔和了不少。 　　我忽然嗅到了一丝危险的气息，高文博的介绍固然没有错。可是他也没有明确地指出只是我的朋友这个事实。看眼前的情形，我要再不解释，爸爸妈妈估计就要认定他是那个总是活在传说中的男朋友了。 　　“老爸，其实事情不是你和妈想的那样，阿文其实只是……” 　　“只是工作忙嘛，”老爸笑呵呵地打断了我的话，“我知道你们年轻人每天都是忙。肯拼搏是件好事，但是也不能不注意身体啊。我看你这样子，怕是失眠了有一段日子了吧？”老爸一脸关切地望着高文博，不经意间还投给我一个“你不用解释，我都了解”的眼神。 　　事实是，我的亲爹，你真的是什么都不了解啊！ 　　只好把求助的眼神投向高文博，希望他能够主动地向我的脱线父母解释整个事情的来龙去脉。 　　“是啊，伯父。早就听筱筱说伯父伯母的医术高超，今天一见果然名不虚传，我最近是累了点，不过筱筱已经提醒我要注意身体了。” 高文博完美地扮演着一个优秀小辈的形象，说着模棱两可的话语。 　　虽然他说的都是实话，但是在爸爸妈妈听来无疑又是另一番意思。 　　老爸，你可以笑得再开心一点，我完全不介意你的嘴角彻底咧到耳朵那儿。老妈，你不是一向都很淡定的吗，那么明显的吹捧之话居然也能让你笑逐颜开？ 　　果然，千穿万穿，马屁不穿。我到现在才知道原来爸爸妈妈也是喜欢听好话的俗人，亏我以前以为他们是多么的超然脱俗。特别是老妈，在我心目中完全是个天塌下来当被盖的主儿，今天竟然被阿文的只言片语哄得这么开心。 　　“爸爸妈妈，不是这样的，你们听我说，阿文根本不是……” 　　“不是工作太忙是不是？”老妈慢悠悠地截住了我的话头，一种不怒而威的气息缓缓地从她身上过渡到我的身上。我立即识趣地闭上了嘴，早在很久以前，我就尝过与习惯训人的护士长老妈抢话的滋味。结果那是一个苦不堪言，我整整在那儿听她上了n个小时的思想教育课，“我看就是你不懂得怎么照顾人家，才让人家一个身子骨不错的娃变得这么憔悴不堪的。看来我以前教你的养生之道全被你当成耳边风了，是不是？” 　　我惊讶地张大了嘴，委屈地看着我那两个作“恨铁不成钢”状的父母。苍天大地啊，究竟谁才是我爸爸妈妈的亲生孩子啊？为什么我觉得他们看向阿文的眼神是那么温柔慈爱，看向我的却是恶狠狠的呢？ 　　高文博终于感应到我发出的强烈的“SOS”信号，他转过脸，满是无辜地冲我一笑。 　　“妈，你先听我说，可不可以啊？”我低声下气地问，为今之计只有靠自己了。 　　老妈大概是见我难得如此低姿态，语气也软化了不少：“我知道你想说什么，阿文的事情下次我们再好好谈一下。今天我和你爸还有急事，你们俩就忙自己的去吧。”她的话音刚落，就风风火火地拉上老爸跑了。 　　临别前，老爸还给高文博一个意味深长的微笑，老妈更是依依不舍，像是再也见不到他了一样。我又一次被两人华丽丽地无视了，甚至连声再见都没有。 　　望着父母已经变成两个小黑点的身影，差不多石化的我蓦然想起身边还有一个人可以出气。 　　“为什么不和我父母说你不是我的男朋友？”我的语气咄咄逼人。 　　高文博一扫刚才的阴霾和颓废，笑得一脸灿烂：“可是你的父母也没有说我是你的男朋友啊？” 　　我顿时语塞，貌似我的爸妈是没有说过，但是他们的眼神举止不是已经够明显了吗？ 　　“但是……但是……” 　　“但是什么，”他疑惑地看着我，“筱筱，不要告诉我你的爸爸妈妈到现在还没见过叶家谦哦？你们可是要结婚的人了。” 　　像是被人一拳击中了身体最柔软的部分，我的脑子一片空白。半晌，才回过神来。我硬着嘴说：“谁说没见过的，我只是怕爸爸妈妈误会我同时交两个男朋友而已。”心里却隐隐地在滴血。这件事一直是扎在我心头上的一根刺，我总是强迫自己不要去想叶家谦为什么不来见我的父母。没想到他毫不留情地说中了我的软肋，除了伪装和掩饰，我还能做些什么？ 　　“哦，是这样的啊。”高文博的口吻很正常，大概是我自己心虚的缘故，我总觉得他似乎发现了我骗他要和叶家谦马上结婚的事情。 　　“对啊，反正我的家也到了。你还是早点回去吧。”越想越不妙，担心自己说多错多，我赶紧向他下了逐客令。 　　“筱筱，那我就先走了。记着，不管发生什么事，你随时都可以来找我。我的电话24小时开机，什么时候都方便。” 　　“好啦，赶紧回去好好调养一下自己的身体才是最重要的。”忽略他话里的暧昧，我轻笑道。 　　“好的，我会注意的。” 高文博深深地看了我一眼，似乎想要传达点什么给我。 　　我稳住自己凌乱的心跳，微笑着转身离去。暗暗劝自己不要多想，凡事都会好的。爸爸妈妈那儿是可以解释清楚的，高文博那儿是可以做回好朋友的，我和叶家谦则是可以圆满幸福的。 　　五月的天空一片蔚蓝，清风里洋溢着初夏的气息。 　　殊不知，这一切都只是暴风雨前的宁静。 　　最近叶家谦很烦，连带着我也很郁闷。他烦是因为公司似乎出了什么大问题，总是没日没夜的加班。看着叶家谦的眉头一天比一天皱的更紧，脸上的笑容一天比一天少，甚至于我精心熬制的清热败火汤都不能消去他嘴角边日益增多的小水泡，我的一颗心也就跟着七上八下，不得安宁。 　　很想为他分担一点忧愁，哪怕只是冲我撒撒气也好。但是叶家谦闭口不谈他现在遇到的麻烦，面对我的关心和疑问，他统一用微笑回答。天知道，叶家谦勉强挤出来的笑有多难看，有多令人更加担忧。 　　除了每天默默地为叶家谦做各式各样的营养补品，每天静静地陪在他的身边听着他的长吁短叹，我想不出还有什么办法能让叶家谦感受到我的心意，感受到他不是一个人在孤军反战。即使在入睡之后，叶家谦的表情依旧很严肃，眉头更是从来不曾松开过。也只有这个生活，我才能细细端详我爱着的男人。轻轻地用手描绘他的眉，他的眼，他的鼻……我无比希望可以抚平叶家谦额间的“川”字，可以让他不要再这样一天天地憔悴下去。 　　一个星期后的一天，高文博来我们公司交接最后的手续。老板见我们挺熟的样子，一定要我在下班后以公司的名义好好请他吃一顿饭。 　　我在心里翻了翻白眼，面上却只能答应下来。 　　出了大门，我正准备和高文博解释清楚不方便和他在这个时候单独吃饭，蓦然发现叶家谦阴沉着一张脸在前方等我。 　　我突然很想到角落里画圈圈诅咒我们的老板，这回他可真是害惨我了。叶家谦近来心情不爽，我现在的行为不正是往枪口上撞吗？ 　　叶家谦大步流星地走到我和高文博面前，脸色阴晴不定。他定定地看着我，冷冰冰地说：“跟我回家。” 　　原来以为他又会对高文博冷嘲热讽一番，想不到居然什么话都没有说。但是我反而觉得越发不安起来，不祥的预感笼罩住我的全身。 　　何曾见过这个样子的叶家谦，我赶紧向高文博使了个眼色，顺从地和叶家谦走了。 　　一路上，我像个尽职的小跟班一样紧随叶家谦的步伐。他仿佛根本没有意识到后面还有我这个人的存在，只是一味地往家里赶。就凭叶家谦那双长腿，人家用走，我得用小跑才能勉强不让他“咻”一声在我眼前消失。 　　尽管如此，我还是识相地没有埋怨一句，只是不停地加快脚步。因为叶家谦身上的怒气实在太明显了，看得出他正在极力地隐忍着不马上爆发出来。这种低气压让我十分的不安，隐隐觉得这次叶家谦是不会那么容易善罢甘休的。 　　 　　☆、第 78 章 　　回到家里，叶家谦一语不发地走到客厅里。我轻声地把门关上，忐忑地跟着进去。 　　叶家谦见到我进来，站在离他五六步远的地方，表情似乎更加扭曲了。 　　“筱筱，我问你，为什么高文博会在你们公司出现，还和你在一起？” 　　他的每一个字都像是从牙缝里硬挤出来的，声音里有强忍的怒火。 　　“他是来我们公司补办一些手续的，老板让我送他出门而已。”这样的叶家谦让我头皮发麻，自觉地省略到老板要我请吃饭的事。 　　“哦？真是这样子的吗？” 　　“是真的，叶家谦，你相信我。” 　　叶家谦怀疑的语气似乎不是简单的吃醋，我模糊觉得有些事情好像已经脱离我的控制了。 　　“哼！那么你们还是经常通电话是不是？” 　　“呃——只是偶尔，不是经常，真不是经常。” 　　他一时没有再说些什么，只是目光炯炯地盯着我的眼睛，像是要看出我有没有说谎一样。 　　“筱筱，你老实回答我，你是不是把我最近遇到的麻烦跟高文博说了？” 　　叶家谦锐利的眼神让我的手心冒出星星点点的冷汗，我第一次发现原来他黑漆漆的双眸是这么的瘆人。 　　要怎么回答？我的脑子百转千回。事实是，我并没和高文博提过叶家谦的事，但七拐八弯地问过几个问题，否则我又怎么可能再主动打电话联系他？ 　　“好了，我知道你的意思了。”他的声音透着疲惫和失望，“筱筱，在你心里我就那么比不上高文博吗？你就非得要他暗暗帮我一把才安心吗？难道在你眼里，我叶家谦就那么没用，一出点什么事还要靠自己的女朋友去找她的老情人求助？” 　　叶家谦的声音越来越大，表情越来越狰狞，到最后他几乎已经是恶狠狠地对我吼道。 　　我震惊地看着叶家谦，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刚刚所听到的一切——原来在他的心里高文博是我的老情人。 　　“不是的，叶家谦，你误会了。我和阿文从来没有说起过你公司的事情，我只是问过他一些商业上常见的麻烦，那是因为我希望可以和你一起分担忧愁，而不是每天看着你那么心烦却无能为力。叶家谦，我和阿文真的没什么，绝对不是你口中的老情人。”有些艰难地讲出最后几个字，我突然有一种心灰意冷的感觉。像我和叶家谦这样彼此心怀芥蒂的情侣，怕是一旦揭开那块遮羞布就会完蛋了吧？ 　　一瞬间，叶家谦的脸色缓和了不少。我甚至在他的眼里捕捉到一丝喜悦，可惜仿佛都只是幻觉，都只是昙花一现。下一秒，叶家谦又恢复了冷冷的语气。 　　“你说你和高文博没有关系，为什么至今对他那件白衬衣念念不忘，以至于给你的现任男友也买了一件。难道说在你心里我一直都只是他的替代品吗？” 　　叶家谦的话让我莫名其妙，什么念念不忘，什么替代品，为什么我一个字都听不懂？ 　　“你到底在说些什么，我怎么一个字都不明白？” 　　“这个时候了你还给我装傻，啊？不要告诉你不记得高文博有一件和我一模一样的白衬衣，以前去X市找你的时候我还见他穿过。当时我就觉得这衣服怎么这么面熟呢？后来偶然看见他又穿了一次，我才知道你怀的是什么心思。怎么，和穿着白衬衣的我拥抱是不是觉得就像是抱着老情人一样？”叶家谦恶劣地讥讽着我，嘴角边那抹笑忽的变得刺眼起来。 　　“叶家谦你讲讲道理好不好，世界上的白衬衣有那么多，你怎么就能断定那两件是一样的？如果你不说，我早就已经忘记阿文有这件衣服了。不要把你自己臆想的事情强加在我的头上，我没你想的那么龌龊！”由于生气，我感觉自己的脸火烧火燎的，肌肉在微微地抖动着。 　　难怪他要那样对那件衣服了，长久以来的疑惑终于得到了解释，我却丝毫也开心不起来。 　　“好啊，你高尚，你纯洁，这世上就我一个人不讲道理，就我一个人龌龊！”叶家谦大声吼道，震得我的耳膜嗡嗡发响。 　　“你不要这么激动好不好？我们难道不能心平气和地谈一谈吗？”我放软了语气，试着让叶家谦冷静一点。 　　“要怎么谈，你只会说你和高文博什么事都没有。莫非你真的把我当成了傻瓜，耍我就那么有满足感吗？” 　　叶家谦的声音也低了下来，但依旧是怒气冲冲。 　　被他的问题搅地一头雾水，我什么时候拿他当傻瓜了，一直以来都只有他耍我的份好不好？ 　　“你在胡说什么，我什么时候拿你当傻瓜了，我们俩个之间最傻的应该是我才对吧？”不由自主地，叶家谦的话勾起了我昔日的回忆。我至今还不明白如果他高中的时候就喜欢我，为什么还要三番两次地玩弄我于鼓掌之中，看我的心情随着他的时冷时热而起伏变化很爽吗？强压着把这些话脱口而出的冲动，我的口气仍然不可避免地难听起来，带着显而易见的自嘲和讽刺。 　　“你……我真是瞎了眼才会喜欢你！”他开始口不择言，脸色也变得阴晴不定起来。 　　“是啊，你要不是瞎了眼怎么会喜欢我呢？好吧，你终于把自己心里话讲出来了是不是？估计你一定憋得不行了吧。是啊，有一个像我这样拿不出手的女朋友还真是叫我们叶大少爷爷为难了。成日里既要对着我这个拿你当傻瓜耍的人，又要在朋友面前编造完美的接口说明我不能出席的原因，真是苦了你了。既然如此，你干脆不要继续和我过下去算了？”一直听老人们吵架时讲的话都是气话，都是不能当真的。可当叶家谦真的说出嫌弃我的“气话”的时候，我再也无法压抑自己心中的委屈和不甘了。为什么他一方面觉得我带不出去，另一方面又觉得我和高文博有一腿，难道叶家谦没发现这是一个很矛盾的想法吗？我的理智在他说自己瞎了眼的时候就彻底瓦解了，脑中只剩下一个念头：叶家谦开始后悔和我在一起了，开始后悔和我许下生生世世的承诺了。至于后面说了些什么，我完全是听凭直觉，没有经过大脑二度思考的。 　　叶家谦诧异地看着我，生硬地说：“不过下去是什么意思，你给我说清楚？” 　　看到他眼里闪过的难以置信和哀伤，我才意识到自己说了些什么，心里隐隐有点后悔。可转念一想，明明是你自己先开口嫌弃我的，现在居然又做出一副受伤的样子，好像错的人从头到尾都只有我一个人似的。脑子一热，舌头就不听使唤了。 　　“什么意思，就是字面上的意思！” 　　叶家谦的脸一下子失了血色，变得苍白苍白的。我的心没来由地就慌了，恨不得把这闯祸的舌头咬下来。天知道，瞧见这个样子的叶家谦，我有多后悔自己刚刚的口不择言，意气用事；天知道，我有多想和叶家谦继续过下去。 　　他一动不动地盯了我好久，我试图从他的眼里看出些端倪来，却发现那里就像两口古井，波澜不惊。半晌，叶家谦毫无预兆地转身回房。 　　我一个人对着空荡荡的客厅，心乱如麻。这就算吵完架了？那接下来要怎么办，像小时候那样冷战吗？ 　　正在伤脑筋之际，叶家谦意外地又一次出现在我的面前。 　　只是这次，他的手里多了一只旅行箱。 　　他没有多看我一眼，径直向门口走去。在经过我身边的时候，轻飘飘地落下四个字：“如你所愿。” 　　又是这四个字，叶家谦，你真的知道我的愿是什么吗？我想你不知道，如果你知道，就不会在第一次说这句话的时候只是来X市给了我一个毕生难忘的初吻，然后就因为误会高文博和我匆匆地不告而别；而不是真的如我所愿，留下来告诉我你也是喜欢我的，留下来做我的男朋友。如果你知道，就不会在第二次说这句话的时候只是毅然决然地离我而去，甚至连一句道别的话都吝啬地不肯多说；而不是真的如我所愿。抱住我告诉我刚刚的一切都已经过去了，我们不要吵架了，我们要好好过下去。 　　耳边传来重重的摔门声，然后整个屋子一下子安静了下来。静谧得我能听得到自己微弱的心跳声，能听到自己心碎成一片片的声音，能听到自己无声的呼唤，一遍又一遍痛彻心扉。 　　“叶家谦，你回来好不好？” 　　 　　☆、第 79 章 　　在接下来的三天里，叶家谦没有主动和我联系。每天住在没有生气的房子里，每晚对着冷冰冰的枕头和床，我感觉自己就快要崩溃了。终于，放下一切骄傲和自尊心，我拨通了叶家谦公司的电话。因为他的手机一直打不通，在思念的同时不免又带上了几分担心。 　　听到秘书小姐礼貌客套地告诉我叶家谦到B市出差去了，我只能机械地说着谢谢，机械地挂断了电话。 　　双手抱住膝盖，我在沙发上蜷成一团，试图给自己一点温暖，不要让一颗心像是在冰窖里一般，冷的刺骨，冷的连眼泪都止不住地掉下来。想不到叶家谦居然一声不吭地就跑到B市去了，难道说他这次真的生气了，真的不想再理我了？ 　　一想到以后再也见不到叶家谦，再也听不到他低沉性感的声音，再也闻不到他身上好闻的清香，再也感受不到他有力的拥抱，温柔的吻，再也不能和他继续依偎，恩爱白头，我的心像是被人挖走了一大块，空洞而冰冷。密密麻麻的疼痛顺着毛细血管游遍全身，我能感觉自己的心被疼得鲜血琳琳，甚至嘴里都能尝到淡淡的血腥味。 　　我行尸走肉般又过了两天，神智不清，意识模糊。这种状态自然是做不好工作，老板好心地给我两天假期调整一下心态。再次孤单一人呆在我和叶家谦的家中，我的思念又开始泛滥成灾。不想再在深夜里像个怨妇一般哭泣，我决定打电话找叶家谦，是死是活好歹给个准信。 　　颤抖地把话筒靠近耳边，我在心里不停地祈祷各路神仙一定不要再让我听到那个没有感情的女声：“对不起，你所拨打的电话……”。 　　老天爷这次总算开眼了，电话终于接通了。 　　一个娇滴滴的女声从那头传来：“喂，请问你找谁？” 　　电话像是一瞬间变成了烫手山芋，我突然有了把它丢出去的冲动。或许是我波错了号码，我暗暗给自己安慰。既然打了，不管是不是，起码问一下吧。 　　“请问叶家谦在吗？” 　　“哦。找家谦的啊。他现在在洗澡，不方便听电话。要不一会儿他出来了，我让他给你打回去？”女人的声音懒洋洋的，没有多大的热情。 　　“不用了，我也没什么要紧事。麻烦你了，再见。”我急急收了线，害怕自己再多说一句就会没风度地破口大骂。 　　我不知道赵朵朵是否认出了我的声音，但是我几乎是立刻就听清了电话那头是她。叶家谦手机上对我的号码设置的名字是“亲亲老婆”，我想电话响了那么多声，难道她真的没有时间看清上面的来电显示？如果她看清了的话，又怎么还能若无其事地与我说话，甚至给了我一个那么暧昧不明的答复？ 　　看看手机上的时间，23：16.。连洗澡的时间都充满了暗示，暗示着我深爱的叶家谦正准备犯一个全天下男人都会犯的错误。 　　我以为自己会崩溃，毕竟多天的等待和煎熬换来的竟然是他和另一个女人春宵一度的消息；我以为自己会继续泪流满面，毕竟平生最恨的就是背叛和欺骗。没有想到的是，我居然还可以冷静地坐在沙发上，思考全部的事情。 　　赵朵朵是叶家谦交过的女朋友中时间最长的一个，所以他去B市会找自己的前女友叙旧是人之常情。但是需不需要在这样一个暧昧的时间，需不需要在女方还在场的时候去做洗澡这么具有暗示和挑逗以为的事呢？ 　　结局无非就是两种，一是叶家谦真的出轨了，二是他俩什么都没做，双双促膝长谈了一夜。后一种理由我怕是连说出来的勇气都没有吧，又该怎样说服自己去相信呢？ 　　不禁想到了林晨，当初她是如何扛下杜墨森的绯闻的？现在，叶家谦甚至比杜墨森做的更加出格。试问，我要去哪里找一个解释来自欺欺人？ 　　或许，我可以让自己相信，其实赵朵朵和叶家谦也只剩下革命般的兄妹情谊了。 　　无论如何，我都想先听听叶家谦的说法。 　　第二天，我就收拾了心情，重新上班了。表面看起来，昨晚发生的事对我没有丝毫的影响，但我心里明白我只是强迫自己不要去想，强迫自己把注意力放在工作上。因为我知道一旦放任自己的思绪，我和叶家谦怕是真的就这么完蛋了。可悲的是，我现在依旧爱着他，依旧舍不得这段感情，依旧舍不得我们那个家。 　　开门回家的时候，我就隐隐地感觉到空气里一股不同寻常的味道。 　　果然，事实证明我的嗅觉不是一般的厉害。 　　满屋子几乎全是娇艳的红玫瑰，它们被摆成大大小小的心形，咧着嘴对我微笑。 　　叶家谦有点局促地站在花的海洋里，满脸欣喜地看着我的出现。 　　“筱筱，你回来啦！”他的语气还是那样宠溺，就好像我们从来不曾吵架，就好像从来没有他失踪将近一个星期这个事实。 　　我挑挑眉，不置可否。 　　叶家谦的脸色变了变，似乎没有想到我会是这种反应。照他看来，我要么不可置信得扑进他的怀里一诉相思之苦，要么冷冷地哼一声转身就走。怎么样都不该像现在这样平静。 　　平静地就仿佛面对一个见过三两面的陌生人一般。 　　他原本完美的表情在我毫无起伏的注视下终于有破裂的痕迹，开始出现慌张的神色。叶家谦有点踉跄得跨过众多花儿，来到我的面前。 　　我一眨不眨地盯着他，依旧不发一语。叶家谦的眼里闪烁着各种情绪，最明显的居然是惊恐和害怕。 　　想不到还能见到这样的叶家谦，我还真是挺有成就感的。 　　他颤巍巍地伸出手将我拥入怀中，我既不挣扎，也不响应。只是直直地任由他抱，就像一个没有知觉的大型人偶。 　　见我没有推开他，叶家谦轻轻地松了口气。他在我的耳边柔声地说着我想要的解释。 　　“筱筱，你不要这样看着我好吗？这样的你让我觉得很陌生，让我觉得你好像不要我了。我知道，上次乱发脾气是我的不对。那时候，公司里的事终于解决。我满心欢喜地想要找你一起庆祝，却刚好撞见你和高文博有说有笑。筱筱，你不知道，当时我感觉自己像是被火烧着一样，恨不得马上把他碎尸万段。再想想他们公司最近老和我们作对，我就气糊涂了。说了什么话完全没有印象了，筱筱，你原谅我好不好？我知道错了，我保证绝对没有下一次了。” 　　“你这一个星期去哪儿了？” 　　叶家谦的身影不自觉地僵硬了片刻，他的声音还是一样的温和，却让我嗅出一丝紧张的气息。 　　“没有去哪里啊，我在我哥家住了几天，好好想了想我们之间的事。” 　　我拉开自己和他的距离，紧紧盯着叶家谦的眼睛。很好，他的黑眸里没有一点慌乱，完全看不出说谎的迹象。脸上的表情是那样的无懈可击，连我自己都快怀疑他说的是不是真话了。 　　“真的吗？你没有骗我？”我严肃的语气让叶家谦的握住我肩膀的手有了不易察觉的抖动。 　　“是的，筱筱，我没有骗你，我说的一切都是真的。”叶家谦坚定的回答，没有丝毫的犹豫。 　　一瞬间，我听到自己的心里有个东西坍塌的声音。想不到叶家谦还是选择欺骗我，还是选择隐瞒我他和赵朵朵见面的事实。 　　这次他会这么快地与我冰释前嫌，究竟是他真的觉得自己有错，还是说只是对不起我的心怀愧疚在作祟？ 　　我凝视着眼前这张脸，依旧还是那么的好看，那么的令人迷恋。时间真是厚待男性生物，岁月给他们增加的是成熟与风度，而不是鱼尾纹和小肚腩。但是这一刻，我突然开始怨恨叶家谦魅惑众生的外表了。如果他只是个有着普通相貌的男子，如果他只是个甘于平凡的男子，是不是就没有那么多的诱惑，是不是就可以和我好好得过下去？ 　　可惜，如果叶家谦是那样的，我想我也就不会爱他了。 　　叶家谦期待地看着我，我知道这时候只要我装装傻，笑着点头，一切矛盾和争吵都会成为过眼云烟，昨日黄花。然后呢，惶惶不可终日地等待着下一次的爆发，下一次的背叛？这样提心吊胆，如履薄冰的生活难道就是我一直所梦想，所盼望的吗？ 　　“我相信你”几个字在我的舌边打了个圈又咽下去了，我感觉自己的喉咙发紧，大概是潜意识里还无法当成什么事都没有发生过，还无法原谅眼前这个说一套做一套的男人吧。 　　定了定神，或许我应该遵从内心真实的想法，暂时让彼此冷静一下。再重新考虑一下这段感情是否有继续下去的必要。 　　“叶家谦，我想我们还是……”好不容易才下定决心说的话才讲到一般就被叶家谦的吻封住了。 　　 　　☆、第 80 章 　　他的眼睛闭得紧紧的，睫毛还是像第一次吻我时那样微微地颤抖着。自从那次之后，我每一次和叶家谦接吻都会自觉地把眼帘合上。但是这次，我努力地睁大眼睛，想要看清叶家谦到底是怎样的一个人。 　　叶家谦吻得很专注，像是没有发现我的心不在焉一样。我没有死咬着牙关，而是顺从地让他长驱直入。脑子里闪过一个念头：他是不是也曾这样吻过赵朵朵？顿时，恶心的感觉从我的胃里一直涌到嗓子眼。我很想一把推开叶家谦，可还是没有动手。 　　因为我从叶家谦的吻里感受到了绝望，一股深深的绝望。 　　他是不是也察觉到什么了？不然怎么传达给我如此无能为力的痛苦。一时间，我的心软了。过去种种的美好在我的眼前浮光掠影般晃过，叶家谦的坏笑，叶家谦的温柔，叶家谦的关怀…… 　　声声老婆言犹在耳，次次亲昵历历在目，我发现自己还是无法割舍这段感情。毕竟我已经苦苦等待了这么多年，毕竟我们也曾有过那么多亲密无邪的回忆。这个世界的诱惑本来就很多，叶家谦偶尔会抵挡不住也是人之常情。 　　心中的天平慢慢倒向了另一边，我开始为叶家谦的所作所为找一切合理的接口，为我的既往不咎找一个完美的台阶。我想，我还是原谅叶家谦一次吧，或许他是喝醉了，或许他是一时冲动，或许他根本就没有和赵朵朵发生什么。我应该要学着相信他，学着对某些事睁只眼闭只眼，学着给彼此的爱情留一条退路。 　　其实，我清楚地知道，这些原因完全说服不了我。我之所有原谅叶家谦，只有一个理由：因为我还爱着他。如果有一天，我可以戒了对叶家谦的爱，我想我就不需要再为类似的事情纠结了。 　　因为还爱着叶家谦，所以我选择给他一个机会，给自己一个机会，给这段爱情一个机会。 　　没有继续观察叶家谦脸部的表情，我闭上眼睛，慢慢地尝试回吻叶家谦。他很快就感觉到我的变化，吻里带上了欣喜若狂。刚才的沉重逐渐褪去，现在两个人之间流淌的是浓浓的甜蜜和温馨。 　　叶家谦，这是我给你的最后一次机会。如果，如果还有下一次，那只能说明我们真的是有缘无分了。 　　这次吵架之后，我和叶家谦的关系有了微妙的变化。面对我时，叶家谦总是小心翼翼地偷偷注意我的脸色。只要我的表情不大好看，他就会想尽一切办法让哄我开心。或许，叶家谦觉得这是弥补感情裂缝最好的方法，但却让我心生厌倦。我倒宁可他像以前那样有什么说什么，而不是凡事以我的意愿为主导。 　　我开始时不时地长时间发呆，有时候看着窗外的蓝天，有时候望着树上的绿叶，更多的时候则是死死地盯着叶家谦。我不知道他有没有发现我的举动，至少他在我面前表现的一切正常。 　　看着叶家谦一脸平静地在我的注视下干他自己该干的事，我就莫名地烦躁起来。只想摔东西，只是冲他大吼大叫。不过，那都只是想想而已，我根本连和他多说一句话的力气都懒得用。 　　家里的气氛看似和谐，实际上暗流汹涌。特别是在我第n次拒绝叶家谦亲热的要求后，我感觉他多日来隐忍的怒气似乎马上就要喷薄而出了。奇怪的是，我一点也不紧张，反而有了些许兴奋。我希望看到他大发雷霆，希望看到他不假思索地说出对我最真实的想法。或许那样一来，我就可以彻底绝了对叶家谦的念想，可以真真正正地和他说再见。 　　但是，叶家谦不知道怎么的又突然冷静下来。他的语气又恢复了往日的温柔，仿佛刚刚那个快要火山爆发的叶家谦只是我眼花的错觉而已。在接下来的日子里，他一如既往地对我无微不至，甚至体贴地没有提出任何进一步的要求。 　　这样的叶家谦不禁让我迷惑起来，他葫芦里卖的究竟是什么药？自从与他和好后，我就有意无意地避免和他有过多的身体接触。每一次看到叶家谦的身体，我的心里都会不由自主地想象他和赵朵朵在床上赤/裸裸交缠在一起的画面。想吐的感觉一阵阵地从胃里传到大脑中，我的脸色就会变得难看起来。叶家谦那么聪明的一个人，不可能没有发现我的不对劲。我倒要看看，他能忍多久不碰我。说不定叶家谦一时受不了寂寞，就跑出去鬼混，然后我就可以解脱了。 　　天哪，我都在想些什么，居然在期待自己的男朋友出轨？不行，不能再这样下去了。要么就真的原谅叶家谦，要么就明明白白地和他说分手。如果放任自己这样折磨叶家谦，迟早有一天我也会崩溃的。 　　于是，我强迫自己忘记那些不愉快的事，强迫自己不停地回忆叶家谦的好，强迫自己接受他的心意乃至于他的身体。叶家谦很快就感应到了我的示好，越发对我呵护有加起来。在两个人共同的努力下，我们的关系终于日趋改善，迎来了许久不见的晴天。 　　之后不久，和林晨的一番谈话让我不得不重新审视我和叶家谦的爱情。 　　“筱筱，我和杜墨森摊牌了。”林晨的声音前所未有的平静。 　　“什么意思？”我吃惊地问道。 　　“我告诉他我已经知道了第二个女人的存在，并且很清楚他们一直没有断绝来往。” 　　“然后呢？他怎么说？” 　　“他还能说什么，无非就是说什么一时鬼迷心窍，其实心里从来只有我一个。” 　　“你相信他？” 　　“相信？我已经相信了太多次了。每一次他找接口去见那个女人，我都不停地对自己说，相信他，这是最后一次了。但是，再多的容忍也是有限制的。杜墨森已经完全耗尽了我所有的信任和耐心。” 　　她的口吻淡淡的，却听的我的心阵阵揪紧。我不知道她是如何熬过那段艰难的日子的，看着男朋友在自己的眼皮底下劈腿，却还要一直保持微笑。我想想就禁不住全身发抖，叶家谦只是一次就让我闹了那么久的别扭。如果换做我是林晨，简直无法想象会是什么后果。 　　“你的意思是你不再爱他了？” 　　“不，筱筱，我依然爱着他，只是不再相信他了。我爱了他将近九年，已经不记得不爱他的生活是什么样子的了。现在，你要我活生生地把一个溶入我血肉的人割除，那种痛苦我怎么可能忍受的了？” 　　“小晨，我不明白你的意思。这样说来，你到底还要不要和他继续过下去？” 　　“我的意思是，对杜墨森的爱已经成为我的习惯，一个我用九年时间养成的习惯。要戒掉这个习惯不是不可能，只是需要时间，或许很短，或许需要另一个九年乃至更多。但是，和接下来无尽的背叛相比，我宁愿选择放弃这个习惯。” 　　“噢，我懂了。那杜墨森呢？他的反应是什么？” 　　“杜墨森坚决不肯答应和我分手，最后只答应让彼此稍稍冷静一下。其实这样更好，你要我一下子过没有杜墨森的生活，我还真习惯不了。我现在请假到X市来散散心，顺便戒掉我这辈子最铭心刻骨的一个习惯。” 　　“你是说你现在在X市？” 　　“对啊，我去找了王旭东。他帮我联系了一套很不错的房子，筱筱，如果你也在这里就好了。” 　　“这次你是真的想清楚了吗，千万不要做让自己后悔的事啊！” 　　“我知道的，我会再好好考虑一下我和杜墨森的关系。倒是你，筱筱，不要说我危言耸听，你真该仔细想想你喜欢的是不是叶家谦。” 　　“什么意思，你又把我搞糊涂了。” 　　“我是说，和我相比，你可是喜欢了叶家谦将近十八年啊。不要告诉我你初中的时候喜欢的是翟海文，谁都看的出来他只是叶家谦的替代品而已。十八年的光阴，足够让一个人完全迷失了心智。你确定你对叶家谦不是一种习惯，你确定你喜欢的不是昨天那个漂亮的小男孩而是眼前这个处处留情的花心大少？” 　　林晨的话让我陷入了沉默。 　　“筱筱，我说这些话不是想要破坏你和叶家谦的感情。我只是希望你能看清楚自己的心，从小到大，你的身边只有一个叶家谦。哪怕是唯一的一个翟海文，居然也和叶家谦有那么多的相似之处。你能明白我的意思吗？你的生活已经完全以叶家谦为中心了，而他，真的是你所想要的吗？” 　　“小晨，我懂你的意思了。其实我又何尝不知道我和叶家谦之间的问题所在。只是我现在还爱他，还愿意继续这个习惯，还愿意让自己的生活继续以他为中心。等到哪天真的发现他不是我所想要的，那时候再放弃也不迟啊。毕竟，他现在对我真的很好。” 　　“叶家谦能好好对你我就放心了，看来，人心这东西还真是不能看表面功夫。总而言之，你觉得幸福就行，如果有什么事，尽管和我说。” 　　“安拉，你自己也要多保重。没有了爱情，咱还有姐妹不是？” 　　“对滴……” 　　放下林晨的电话，我第一次明白“当局者迷，旁观者清”的真谛。想不到自己竟然已经喜欢了叶家谦十八年，长的都够一个刚落地的女娃娃嫁人生孩子了。究竟我对他是不是真的只剩下习惯呢？ 　　还没等我有足够的时间思考这个颇有深度的问题，另一件事的发生令我和叶家谦的爱情又一次陷入了困境。 　　 　　☆、第 81 章 　　我想我一直都不是很了解自己，比如说在我接到赵朵朵电话的时候，我以为自己会毫不犹豫地挂断，可实际上我却是熟络地和她交谈着，好像我们之前的关系有多好似的。比如说在她向我发出见面的要求的时候，我以为自己会委婉地借口有事拒绝，可实际上我却是二话不说地一口答应，好像我们都很期待与对方的见面一般。 　　比方说现在，离约定的时间已经过了半个小时，赵朵朵依旧姗姗来迟。看来她和叶家谦也不是没有共同点的，至少两个人都没有时间观念。我以为自己会生气地甩手走人，可实际上我仍然纹丝不动地静静地坐着，好像我是一个人在这里喝可乐赏风景一样。甚至于，我还在考虑要不要叫服务员多给我一杯可乐，还在恶意地揣测以前叶家谦和赵朵朵交往的时候，究竟谁等谁比较多。 　　胡思乱想之际，赵朵朵终于俏生生地出现在我的面前了。 　　见到她的第一眼，我不禁想开口大赞一句“好一位娇滴滴的大美女，真是我见尤怜哪！”赵朵朵一身水蜜色连衣裙，将其玲珑有致的身材更是凸显地淋漓尽致。脸上精致的妆容让我不由为自己菜鸟式的化妆技巧汗颜。 　　她微微冲我一笑，露出一口漂亮的小白牙。我赶紧理了理心神，提醒自己眼前的这个是要来抢叶家谦的敌人，千万不能被她的美色所迷惑。 　　“李筱，好久不见了哦。” 　　“是啊，大概有六年了吧。不知道学姐今天叫我出来有什么指教吗？” 　　我依然称呼她为学姐，哪怕心里恨她恨得牙痒痒，表面上的礼貌功夫可要做个滴水不漏。 　　似乎对我谦卑有点不屑，赵朵朵轻轻地从鼻子里哼了一声。 　　不大不小，刚好让我听见。顿时，我很想把桌上的可乐泼到她脸上去。 　　“我怀孕了。”赵朵朵的声音幽幽地响起。 　　我没有听清她的话，下意识地反问了一句：“你说什么？” 　　赵朵朵皱了皱眉，颇有点不耐烦地重复道：“我说我怀孕了。” 　　悲哀的是，我一向灵光的大脑竟然在这个时候死机了。不作它想，我挂上了一个真心的笑容，傻傻地问：“真的吗？恭喜你啊，学姐。什么时候结的婚怎么也不通知我一声呢？” 　　赵朵朵用一副看怪物的眼神望着我，像是我的背后突然长出了一对翅膀,冷冷地说：“我没有结婚。” 　　我一下子明白了，原来是先上车后买票啊，怪不得要不好意思了,“没关系的，现在流行奉子成婚嘛。” 　　“李筱，你是真不知道还是在这儿给我装疯卖傻呢？”她的语气说不尽的讽刺和轻蔑。 　　我的大脑仿佛又开始运转，心里隐隐约约有一个念头闪过，嘴上却仍不死心地问：“知道什么？” 　　赵朵朵的唇边勾起一个妖媚的笑容，看的我觉得背后凉飕飕的，一片冰冷。 　　“比方说，孩子的父亲是谁？” 　　像是被她风情万种的眼睛吞噬了神智，我反射性地随着她的话头问道：“是谁？” 　　“叶家谦，你的男朋友。”赵朵朵眯起眼睛，很满意地看到我的脸一下子变得惨白惨白的，一副石破天惊五雷轰顶的样子。 　　我的难以窒息和呆若木鸡只持续了几秒钟的时间，因为我几乎动用了全身的力量来维持住自己的理智和风度。绝对不能在小三面前失态，我默默地在心里提醒自己。 　　天知道，我要花多大力气来保证自己放在可乐杯上的手不要颤抖；天知道，我要调动多少条神经来支撑脸上那个若无其事的微笑；天知道，我要压抑多少翻腾的情感来发出那么无所谓的声音；天知道，我桌底下的双腿已经酸软到几乎无法支持自己的身体了。 　　“是吗？你觉得你说说我就会相信吗？” 　　赵朵朵大概没有想到我会这么快冷静下来，一时之间，居然被我的问题问住了。半晌，她恍然大悟般从兜里掏出一张医院的诊断书，毫不客气地重重拍在我面前的桌子上。 　　“这是医院开出的证明，上面很清楚地写着我已经怀孕两个月了。我想，你应该不用我指出两个月前你的男朋友身在何处吧？”她的声音带着明显的幸灾乐祸，似乎很期待看到我崩溃的样子。 　　两个月前，刚好是叶家谦和我吵架，继而出差去B市的时间。 　　没能如她所愿，我瞧也不瞧那张纸一眼，平静地说：“所以你应该去找我的男朋友，而不是来找我。” 　　赵朵朵怔怔地看着我：“你……” 　　“学姐，请问你还有什么事吗？”我的声音不卑不亢，没有她臆想中的激动和疯狂。 　　“我要你放弃叶家谦。现在我怀了他的孩子，和他结婚的人应该是我。” 　　“抱歉，这个恕我无能为力。我不是叶家谦，我无法左右他的想法。” 　　“是，但是你可以离开叶家谦。只要你退出了，我保证能让叶家谦心甘情愿地和我结婚。看在孩子的份上，你就成全了我们吧。李筱，我知道你是个善良的女孩子，一定不忍心看到我的孩子一出生就没有父亲，是不是？” 　　果然，真正厉害的在后头。赵朵朵这一番在情在理的话说的我是哑口无言。是啊，人家可是一家人，连娃都快生出来了。我这么善良，这么通情达理，难道不应该自觉地让出叶家谦，给未降生的小生命一个完整的家，给眼前这个苦命的女子一个心仪的丈夫吗？ 　　但是，我又算什么呢？莫不是真要扮演一个伟大出让爱情，赢得观众阵阵眼泪的苦情正牌媳妇儿？ 　　靠！我忍不住在心里爆粗口。这都哪儿跟哪儿啊？她张朵朵怀个小孩与我何干，凭什么多了几两肉就可以对我颐指气使？造孽的是叶家谦，为什么要让我来承受这一切？ 　　从赵朵朵说出叶家谦名字的时候，我就基本已经接受了这个事实。实际上，不用她说，我自己也清楚地知道和叶家谦是不可能再继续下去了。不过，我就是看不惯她那一副故作柔弱的样子。拜托，现在惨遭劈腿的人是我好不好？ 　　“你说的很有道理，但是，我为什么要听你的呢？也许我根本就没有你想象中的那么善良，也许我根本就不介意做一个小孩的后妈。你说，如果是这样，你还愿意把小孩生下来吗？叶家谦还会愿意和你结婚吗？毕竟，他现在爱的是我是我，而不是你。” 　　不出意料地看到赵朵朵的脸色变得很难看，望向我的眼神收起了刚刚的楚楚可怜。 　　“李筱，我还真是小看你了。”她换上了一个玩世不恭的笑，恍惚间和叶家谦的招牌微笑是那么的相似，“不过，你确定叶家谦爱的是你？” 　　我努力让自己坚定地信念不要因为她恶意的挑拨而动摇，“我想我们之间没有必要讨论这个问题吧。你该说的也都说完了，我还有有事，先走一步了。”缓慢地起身，绝对不能给她我是落荒而逃的印象。 　　虽然我是真的很想拔腿就跑，因为我不知道自己是否还有那个毅力可以继续镇定地和她谈笑风生。 　　和一个肚子怀着叶家谦孩子的女人讨论究竟该谁嫁给叶家谦，这么荒唐的事情我多一秒也做不下去了。 　　在我离开的一瞬间，赵朵朵满含笑意地声音阴魂不散地从身后传来：“上次的烟火还漂亮吧，我可是亲自陪他选的呢！”没有停下脚步，我毫不迟疑地推门而去。 　　不可否认的是，她最后的那句话在我已经伤痕累累的心上又狠狠地捅了一刀。 　　天色渐渐黑了下去，我静静地坐在沙发上。没有开灯，没有开电视，默默地等待叶家谦的归来，等待爱情最终的审判。 　　许久，我听见钥匙在锁上转动的声音。不多会，是一阵杂乱的脱鞋声和脚步声。 　　随着“啪”的开灯声，客厅里一下子变得亮堂堂的。我半眯着眼睛，还不习惯这突如其来的光明。 　　不出意料地听到了叶家谦的惊讶的声音：“筱筱，你在家怎么也不开灯啊？吓了我一大跳。”他带着些许怒意嗔怪我。 　　一大跳？有你给我的惊吓大吗？ 　　我的沉默不语让叶家谦终于察觉到不对劲，他担心地问：“筱筱，你怎么了，发生什么事情了。为什么脸色怎么难看？” 　　“我问你，你一共去B市出过几次差，都见过谁？” 　　叶家谦的神情有了一丝慌乱，他避开我的眼，柔声说：“干嘛突然间问这个，我去过几次你不是一清二楚吗？” 　　我一下子心灰意冷，想不到这个时候他还不打算说实话。算了，我也没那个力气和他继续兜兜转转，逃避问题。 　　“在我知道的范围里，你去过三次，而不是你告诉我的一次。每一次，你都见了赵朵朵。叶家谦，我说的对不对？” 　　他一向淡定的神情终于消失不见了，无比震惊地看着我。不用说，这个表情已经很好地证实了我说的都是实话。 　　“筱筱，我承认你说的都是事实，但是我不告诉你是因为怕你误会，怕你以为我和朵朵还有什么。如果你不高兴，我保证下次再也不去见她，保证下次再也不瞒着你。” 　　望着叶家谦信誓旦旦的样子，捕捉到他眼里一闪而过的害怕和恐惧，我觉得什么都没了意义。难道他真的认为我只是为了这个事情和他这么严肃地说话吗？ 　　“叶家谦，我最后问你一次，你还有没有什么事情瞒着我？” 　　他的脸色变了又变，快地我无法捉摸到他真正的心思。在他开口之前，我又赶紧再加了一句。 　　“你要想清楚，这次一旦说出来就没有反悔的余地了。” 　　屋里陷入一片沉默。 　　我想叶家谦现在应该在算计着我是否知道他和赵朵朵的事吧，说还不说，我都替他纠结起来了。 　　“没有，我没有什么事情还瞒着你。”叶家谦终于开口了，脸上淡淡的，没有什么表情。 　　我承认，在我听到他的回答的时候，心里最后一块柔软的地方也坍塌了。我输得丢盔弃甲，输得溃不成军，输得一无所有。 　　叶家谦，为什么你要毁了我心中零星的希望呢？为什么你不肯老老实实地亲自告诉我发生了什么呢？如果赵朵朵没有来找我，你是不是会选择偷偷地打掉那个孩子，然后装作什么事都没有发生一样和我结婚，和我白头偕老呢？ 　　“你真的令我很失望，叶家谦。”我疲惫得摇了摇头，“今天张朵朵来找我了，她说她怀了你的小孩，已经两个月了。”无力地闭上眼睛，我实在不想再看到叶家谦虚伪的嘴脸。 　　 　　☆、第 82 章 　　半晌，叶家谦的声音才响起，带点苦涩，带点无奈。 　　“想不到还是被你发现了，看来世上真的没有不透风的墙。” 　　我蓦地睁大眼睛，他居然没有反驳，居然就这么承认了。 　　“这就是你所有的解释吗？” 　　“筱筱，你真的觉得我解释有用吗？你扪心自问，你从交往到现在有没有彻彻底底地相信过我？你难道不是一直对我的承诺抱着怀疑的态度吗，甚至于，你难道不是一直期待着我犯错，期待着我背叛你吗？” 　　叶家谦放大了声音，一副他也忍了很久的样子。 　　“你说的都是什么话，什么叫我期待着你犯错？世上有哪个女人会期待自己的男朋友背叛自己，你不觉的你的指责太荒谬了吗？” 　　“荒谬吗？你敢说你从来没有认定过我会犯错，你敢说你听到我出轨的消息的时候没有松了一口气？” 　　我倒吸一口冷气，感觉叶家谦的话像一把把锋利的剑，每每刺中了我的要害之处。我承认，潜意识里他说的话大部分都是对的。我确实不曾完全相信过他，确实觉得他的出轨是意料之中的。 　　“我会这样想难道不是你造成的？为什么你高中的时候就喜欢我，要到大二的时候才和我在一起？为什么你一面交着不同的女朋友，一面却可以和我做出种种恋人才会有的举动？如果不是你太花心，太捉摸不定，我会不愿意相信你，会觉得你的背叛是理所应当吗？” 　　“那是因为……因为……”叶家谦支吾着，说不出个所以然来。 　　“看吧，你是不是也说不出理由来。那是因为根本就没有理由，根本只是因为你天性花心，喜欢处处留情！” 　　痛痛快快地讲出憋了多年的话不是应该很舒坦吗？为什么我会觉得心里苦的像是吃了黄连，为什么我会觉得脸上一片冰凉？ 　　“原来你是这么看我的，在你心里谁最专一，高文博吗？” 　　“你没事总把他扯进来做什么，现在我们的重点不是这个，是那个孩子，好不好？！” 　　“我只能说，那个孩子是个意外。” 　　“当然啊，偷吃忘了擦嘴，不是意外是什么？” 　　叶家谦的解释我信不信是一回事，他说不说又是另一回事。现在看他一副懒得多说的样子，我居然比刚听到这个消息时更加气愤，只想恶狠狠地讥讽他，只想从他嘴里掏出一丝一厘的辩白。不要让我觉得他一点都不在乎我，一点都不在乎我们之间的感情。 　　“那天晚上我喝多了，醒来之后就发现自己在朵朵的床上。筱筱，我真的不是有意要欺骗你的，我以为这件事只要不提就过去了，谁知道……” 　　“谁知道你们光顾着春宵一刻值千金，没有留心一个娃娃就这么被带到人世间了，是不是？叶家谦，你真让我恶心！” 　　他痛苦地抱着头，眼睛盯着地板，沮丧的说：“我知道我现在说什么都没有用了。筱筱，你放心，我一定会尽快把小孩的事解决掉的。” 　　我冷冷地看着他，再也无法掩饰自己对他的轻蔑和鄙视。 　　“叶家谦，你不是真这么天真吧？你以为没有了这个意外的生命，我们就还可以在一起吗？” 　　“你什么意思？”叶家谦蓦然抬起了眼，不可思议地望着我。 　　“我的意思还不够清楚吗？我是说，我们完蛋了，彻彻底底完蛋了。”我恨恨地喊道，虽然是解气的话，但是我心里没有一丁点的轻松。看到叶家谦失去了血色的脸和没有光彩的眼睛，我只觉得心如刀绞。为什么我们两个会走到今天这个地步，为什么我要在羞辱他的同时也折磨我自己？ 　　“不，不是的。筱筱，你不可以这样子。你说过，你会永远和我在一起的。言犹在耳，你怎么可以这么轻易地就放手呢？” 　　他苍白的脸上满是乞求和无助，不住地摇头，似乎这样做就可以让我收回刚才的话，就可以让我们的爱情重新回到起点。 　　“难道你真的相信承诺这种东西？你不是也说会只对我一个人好，可是下一秒呢，你不是照样爬上了另一个女人的床？”我吐着最恶毒的字眼，满意地看着叶家谦的表情越来越难看，越来越悲伤。或许只有加倍地伤害叶家谦，才能让我的心不要疼得流血，才能让我的眼泪不要继续肆虐泛滥。 　　“筱筱，你别这样说话好不好？我知道你现在在怨我，可是你再给我一次机会，可以吗？我保证绝对没有不会再发生类似的事，我保证会履行我所有的承诺。”他的声音里缠绵着无尽的愧疚和悔恨，黑色的眼瞳湿漉漉地盯着我，像极了一只无辜的小鹿。 　　“太晚了，叶家谦，什么都太晚了。世界上哪有那么多的机会，哪有那么多的下一次。何况，你的誓言对于现在的我来说，已经没有任何意义了。履不履行又有什么区别呢？难道你觉得我还会在乎这些吗？”叶家谦痛不欲生的样子一直在我的脑海中徘徊，我突然不想再做口舌之争了。 　　既然大家都要分手了，何苦为没有价值的事争得面红耳赤，倒不如好聚好散，给彼此留下一份完美的爱情。不要在很久之后回忆昨天，只记得伤害对方的话语，那些曾经的甜蜜和美好却被抛诸脑后了。 　　“筱筱，你现在说的都是气话，我是不会当真的。你相信我，我一定会尽快给你一个交代的。”叶家谦仿佛活在他自己的世界里，完全无视我要和他分手的事实。 　　“叶家谦，你别在自欺欺人了，成不？你明明知道我们两个分手是分定了，以我的性格，怎么可能容许有第三个甚至第四个人插足两个人的爱情呢？事以至此，多说无益，你还不如干脆一点答应我。” 　　叶家谦拼命地摇着头，视线没有焦距地四处飘荡，嘴里反复地说：“我不会同意和你分手的，我不会同意和你分手的……” 　　看他这个样子，估计今晚也是谈不出个所以然来。我沉默地回到自己最初的房间，留下叶家谦一个人在客厅里不知道喃喃自语些什么。 　　原本以为发生了这种事，我晚上一定会纠结得失眠的。不料，脑袋刚沾上枕头，意识就开始模糊起来。还没等我想清楚今天所有的事情，就已经见到周公他老人家了。 　　一夜无梦，只是早晨起来的时候，我吃惊地发现自己的枕巾竟然是一片冰冷濡湿。 　　走出房门，打算和叶家谦再说一说昨天未尽的问题。谁知道，屋子里空无一人。我以为他还在睡，来到厨房才意外地看见餐桌上已经摆好了早饭。冰箱上贴着一张便签纸，是叶家谦留给我的。 　　“筱筱，早饭已经准备好了，一定要记得吃。有什么事等我回来再说，爱你。” 　　随手撕了丢进垃圾桶里，我坐下来，开始认真的享用在这个家里的最后一餐。起初的打算是和叶家谦打声招呼再走，现在看来倒还省了一大段婆婆妈妈的离别演出。 　　把自己的东西收拾好，一些大家共有的衣物我没有带走。毕竟两个人还没有正式地达成分手的协议，我不能不负责任地一走了之。这个房子肯定还是要回来一趟的，当务之急是我必须要尽快搬走。我不是圣人波特，我没有那么大的肚量继续和叶家谦住在同一个屋檐下。每天笑着和彼此生活，佯装赵朵朵不曾出现过，佯装没有那个意外的小生命，佯装两人之间一切正常，佯装我们仍然深爱对方，不日内将走进婚姻的殿堂。 　　在桌上留下房子的钥匙，我回头深深地看了一眼这间承载着自己无数欢笑和悲伤的屋子，平静地关门离开。紧紧地拽着行李箱的手柄，我努力对着明媚的太阳微笑。 　　多么灿烂的阳光，多么美好的天气，可是为什么我的嘴角咸咸的，为什么眼睛里雾蒙蒙的一片呢？ 　　不敢回父母家，我暂时还没有想好要怎样解释我和叶家谦的分手。只好先住到公司统一分配的员工宿舍里，条件虽然差了点，但是胜在清净，无人打搅。 　　当初毫无眷恋地离开叶家谦，离开那个生活了一年多的家，我以为自己是彻底死心才会如此毅然决然。现在发现我根本是刺激过度后本能地自我保护，潜意识里觉得只要远离叶家谦，就可以远离痛苦和难过。 　　如今一个人呆在宿舍里，我悲哀地察觉到自己完全放不下叶家谦。上班的时间还好，我可以用大量的工作麻痹自己的神经。但不管我怎样积极地申请加班，总会有没有工作独处的时候。最初我选择和同事们一起K歌，逛街，后来发现自己根本提不起兴致来，也就不好意思继续让同事们忍受我一张哀怨的□□脸。 　　我不知道其他女生失恋的时候是怎么挨过去的，我只会一个人傻傻地发呆，傻傻地回想从前那些美好的画面。每每总会泪流满面，总会忍不住想打电话给叶家谦，总会恨不得撬开自己的脑袋，把那块记忆切除。清楚地知道既然决定放手，就不该再眷恋过去的点点滴滴。可我依旧放纵自己想念往昔，似乎只有这样，才能让我觉得自己还是一个活生生的人，觉得曾经的十八年我并不是一无所有。 　　哪怕没了恋人，没了爱情，我至少还有回忆可以陪我度日。 　　想过这样做只会让自己越陷越深，越来越难以割舍叶家谦，但是，我真的无法忍受心里空荡荡的，像是少了什么的感觉。或许，我应该相信时间是治疗心痛最好的药。或许，熬过了最开始的这段日子，我就可以重获新生了。 　　从我搬走的那天起，叶家谦就再也没有联系过我。这一认识让我既庆幸又难过，庆幸的是他终于认可了我的想法。如果他现在出现在我的面前，我都不敢保证自己是否会失态地扑到他的怀里，不顾一切地要求从头开始。断绝与我的联系，无疑是让我绝望，让我不再动摇最好的方法。另一方面，我又觉得无比的失望和难受。我以为他会立即来找我，立即恳求我回到他的身边。如果我不同意，他就会像电视里演的那样，在我的家门前，公司门前……一切可以见到我的地方苦苦守候，只为搏我一笑，只为和我说上一句话。日积月累，我终于被他的诚意所感动，然后不计前嫌，有情人终成眷属。 　　虽然我知道即使叶家谦真的这么做，我们大概也回不到从前了，毕竟一条生命的横沟不是那么容易跨越和填平的，但是他一点类似的表示都没有，又让我的自尊心和虚荣心受到了严重的打击。我不禁会怀疑，那晚痛苦地说不愿和我分手的叶家谦是不是只是自己的幻觉，那段刻骨铭心的爱恋是不是真的只用一句“我们完蛋了”就可以结束？我的悲伤，我的挣扎，我的无助和绝望，叶家谦是否感同身受，是否一并亲身经历过？还是说，在我苦苦想念叶家谦的时候，他正在和赵朵朵郎情妾意，肆意地嘲笑我的愚蠢和多情？ 　　为什么我觉得被甩的好像是我，觉得承受失恋折磨的只有我一个人？ 　　果然，人就是矛盾的综合体，女人更是矛盾中的矛盾。我一方面为自己逝去的爱情吊唁，一方面又为自己失落的自尊心纠结。看来女生都一样，即使嘴巴上说希望前男友永远不要出现在自己的面前，心里却隐隐地期待他仍然会死皮赖脸地跑过来，哭着求自己再回去爱他一辈子。不管是谁提的分手，或许最后放不下的始终是女生。那些热恋时满嘴甜言蜜语，分手时坚决不肯答应的男生们反倒是最先收手的。他们一转眼就忘记了自己说过什么，做过什么；忘记自己曾经承诺过某个女生要一生一世不离不弃，忘记自己曾经许诺过某个女生要恩爱白头莫失莫忘。 　　难怪叶家谦不曾找过我，我怎么能忘了他曾经也是个只会用下半/身思考的雄性生物？居然可笑地以为自己有那个能力让他浪子回头，戒荤向素；结果还不是傻傻地把自己的人和心都赔了进去。 　　古人说：士之耽兮，犹可脱也；女之耽兮，不可脱也。果然，还是老祖宗比较有先见之明。 　　慢慢地，我也就不再渴求叶家谦的出现了，也就不再那样如饥似渴地思念我们的昨天了。脸上的笑容日益多了起来，我逐渐放开自己去关注其他事，而不是成日里为情情爱爱伤神流泪。 　　没有和父母或是高文博提起有关叶家谦的任何事情，我嬉笑着装作一切正常。只有夜半被噩梦惊醒时，望着旁边冰冷的床位和枕头，我才知道自己一直不曾真正放下。 　　就在我感觉所有事情开始步入正轨的时候，消失多日的叶家谦意外地出现在我的面前。 　　 　　☆、第 83 章 　　如果换做是十天前，我一定会感动得潸然泪下。可是如今我的心情已经平复了许多，见到他时心里固然还会悸动，却也没有那么强烈了。 　　我望着叶家谦，脸上挂着淡淡的笑容。他整个人消瘦了许多，显得憔悴不堪。头发比上次见面的时候长了不少，凌乱地支在脑袋上。下巴上有着青青的胡须茬，两只眼睛下面是重重的黑眼圈。 　　按照书上写的，这时候我应该要无比欣喜才对。因为再度和前男友见面，他很明显比我落魄多了。但是我心里只有苦涩和不舍。叶家谦为什么会把自己折腾成这个样子，为什么又会在这个时候突兀地来找我？ 　　“好久不见了，你找我有什么事吗？”平静的语调一点也没有泄露我内心的担忧，我就像是和一个多年不见的老朋友寒暄一样。 　　叶家谦无神的黑眸闪过一丝受伤的神情，他柔声说：“筱筱，我很想你，想你想的我都快疯了。” 　　心无意识地痛了一下，我冷冷地看着他，不置可否。 　　“当我回到家的时候，看到空无一人的房子，你能想象我的心情吗？筱筱，你怎么忍心这么对我，怎么忍心让我这么难过？” 　　叶家谦一脸的委屈和伤心，好像真的是我负了他一般。 　　不提还好，一提我心里的火就“蹭蹭蹭”地往上冒。拜托，是你背着我在外面搞大别人的肚子好不好？不要做出一副可怜兮兮样子，仿佛是我无缘无故抛弃了你。 　　勉强压抑住怒气，我漠然说道：“如果这就是你找我的目的，我想我没有那么多闲暇的时间陪你浪费。” 　　语毕，我作势要走。叶家谦猛地拉住了我的手肘，有些慌张地说：“别走，筱筱。” 　　我厌恶地看着他放在我衣服上的手，像是感觉到我的不悦和鄙夷，叶家谦赶紧松开了我的衣服，唯唯诺诺地往后退了几步。 　　“你到底还有什么事？”我不耐烦地停住了脚步，强忍着拍衣服的冲动。一想到他的手或许刚刚抱过赵朵朵，我就恶心地想吐。 　　“筱筱，你听我说，”叶家谦的声音突然带着难以抑制的兴奋，“朵朵的那个孩子不是我的，我已经证实过了。” 　　不知道要怎么形容自己此刻的心情，乱糟糟的，各种声音都在凄厉地尖叫着。我定了定神，强装镇定地问：“你说不是就不是，我凭什么相信你？” 　　“我就猜到你会这么说，筱筱，你愿意跟我去一个地方吗？我会证明给你看的。”他的脸上又恢复了往日的自信满满。 　　迟疑了一会儿，我终于点点头。 　　叶家谦带我来到离公司不远的一家餐厅里，看阵势是早有准备了，甚至连地点都选了最近的。 　　我知道一定会看见赵朵朵，但是我没有想到的是居然也会看见林晨和杜墨森。 　　他们俩不是在闹分手吗？何况杜墨森在B市，林晨在X市，不是假日不是过年，怎么会突然回家乡来呢？ 　　像是知道我在疑惑什么，叶家谦体贴地说：“筱筱，先坐下吧，一会儿再详细给你解释。”一如以往的每一次约会，他替我拉开了椅子。震惊过度的我没有拒绝，顺从地听任叶家谦男友般的照顾。 　　“到底是怎么回事，小晨和学长怎么也来了？”话说出口，才惊觉自己的声音竟然疲软无力。 　　“朵朵，你先说吧。”叶家谦生硬地命令道，眼睛一直没有离开过我的身上。 　　赵朵朵哀怨地撇了叶家谦一眼，眉目间尽是数不尽的风情。“李筱，不好意思上次骗了你。谁知道你会真的回去和家谦闹分手啊，这个孩子的父亲真不是家谦。如果你不信，我不介意生下他之后去做亲子鉴定。” 　　她的声音依旧是娇滴滴的，诚意倒是十成十，不过歉意却是一点没有。有人会无聊到用这种事情耍人开玩笑吗？我在心里不禁很想到角落去画圈圈诅咒赵朵朵。 　　如果孩子不是叶家谦的，那么会是谁的？突然想起了一边的林晨和杜墨森，不安的感觉涌上全身，一个念头隐隐闪过心间。 　　我担心地望向林晨，希望不是我所想的那么糟糕。 　　林晨苦笑了一下，“筱筱，你猜的没错，这个孩子是阿森的。” 　　顿时，我的脑子里“嗡”的一声炸开了。这个世界是不是太小了点，为什么绕来绕去都是我周围的人呢？ 　　我把愤怒的眼神投向杜墨森，他居然和赵朵朵搞到了一块。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高中？大学？还是之后？这两个人究竟在我们的眼皮底下陈仓暗度了多久？如此说来，林晨和叶家谦又算什么？ 　　杜墨森低着头，没有回应我的指责。无处撒气的我只好又把矛头对准了赵朵朵，“你和他是什么时候开始的？” 　　赵朵朵歪着脑袋，纤细的手指在尖尖的下巴上轻轻地滑动着。与其说她在思考，倒不如说她在卖弄风情，惹人遐思。 　　“比你们能想到的都早，呵呵。”她掩着嘴角，笑容虽然很甜美，在我看来却是那么的刺眼。 　　林晨的脸在一瞬间就变得死白死白的，她伤心地看了一眼没有反驳的杜墨森，然后挤出一个“不要担心”的微笑给我。 　　我气得全身瑟瑟发抖，这对应该浸猪笼的奸夫□□把我们家林晨都欺负成什么样了。牢牢拽紧双手，我怕自己一时冲动就会狠狠地扇他们几个嘴巴子。 　　叶家谦的手温柔地握住了我的手，似乎在传递安慰和力量给我。出乎意料的是，我没有抗拒他的接触，或是他不是孩子父亲这一认识软化了我的心，又或是这时候的我太需要一双强有力的手来给我依靠了。 　　说实话，杜墨森的背叛远比叶家谦的背叛更难让我接受。没准叶家谦说的对，我从一开始就认定了他会出轨。因为叶家谦长的实在让人太不放心了，再加上他过去花心的历史，我完全可以理解他出轨的动机。反倒是杜墨森，虽然一副闷骚的腹黑男形象，但是我一直以为他对感情是专一的。至少在高中和他闹绯闻的只有林晨一个，至少他和林晨交往一直表现良好。后来有了其他女人，我总觉得是他禁不住诱惑，两人的感情又进入了平淡期，所以才会发生的。从来没有想过原来杜墨森也是个表里不一的衣冠禽兽，也是个追求身体快感的下半/身动物。 　　可怜的林晨，她是什么时候知道那个女人是自己的学姐的？我记得在高中的时候，她们俩的关系还是十分熟稔的。 　　“然后呢？你打算和他结婚吗？既然他今天能背叛小晨，你就不担心他明天也会背叛你吗？”我几乎是恶意地揣测着他们的将来，心里实在是憋屈地不行了。 　　杜墨森还是盯着地板，好像那里能裂出个缝让他钻进去一般。 　　赵朵朵脸色变了变，但是很快又恢复到原先那副无所谓的样子，“这和你应该没有关系吧，你还是多放点精力在自己的男人身上。没准下次就是真的了，人不可能一辈子走运的。” 　　“朵朵，你说够了没有？”叶家谦和杜墨森几乎是同时吼道。 　　赵朵朵愣了一下，非但不生气反而笑的越发灿烂，愈发……邪恶起来，“哟，李筱，我倒是没想到你这个小丫头片子也有这么大的魅力啊？”她的声音懒洋洋的，带着尖锐的嘲讽。 　　杜墨森转向我，他的眼里满是悔恨和内疚，半是商量半是哀求：“筱筱，你和家谦先走好不好，这里的事我会处理的。” 　　“可是……”我犹豫地看了看林晨，她向我放心地点点头。 　　“筱筱，不要可是了。这是他们三个的事情，你想管也管不来的。”叶家谦在我耳边低声劝解道。 　　想了想，我还是乖乖地跟着叶家谦先行离开了。 　　我不知道叶家谦是用了什么办法让他们三个人愿意同时出现在我的面前，不过估计这也是他十天没能来找我的原因吧。那么现在呢？赵朵朵的孩子不是叶家谦的，充其量只能说明叶家谦的运气好，并不能抹杀他曾经背叛过我的事实。 　　虽然在他刚从B市回来的时候，我就已经清楚地知道他可能做了不忠的事，并且说服自己原谅他；但是现在这件事明明白白地摆在我们的面前，我真的还可以装作什么事都没有发生吗？还可以继续和叶家谦欢欢喜喜地过下去吗？ 　　回忆起过去一段时间的痛苦，我害怕自己没有勇气再承受一次，害怕自己再也经受不起叶家谦时不时的“小外遇”。或许这是上天的意思，让我和叶家谦因为误会而分开，避免将来更大的伤害和怨恨。 　　出了餐厅大门，我立即甩开了叶家谦的手。他有点奇怪地看着我：“筱筱，你怎么了？” 　　“叶家谦，我想你不会是忘了我们已经分手了吧。” 　　“你在说什么啊？我从来就没有答应过要和你分手，更何况现在我们也没有了分手的必要，不是吗？” 　　我快步地走着，叶家谦一边紧紧地跟着我，一边不依不饶地解释着。 　　“但是，你始终是欺骗和背叛了我。经过这么些天的考虑，我觉得我们还是分开比较好。” 　　“筱筱，难道你真的可以忘记我们所有的一切吗？难道你不再爱我了吗？” 　　“叶家谦，我承认我现在还不能完全忘了你，可是我相信时间会冲淡一切的。你应该继续你花花公子的生活，我应该找一个平凡的男人过完下半辈子。或许等到十几二十年后，我们还可以结成儿女亲家。” 　　“什么狗屁亲家，筱筱，你在胡说八道些什么？我这辈子会娶的人只有你一个，你也休想嫁给别人。” 　　“拜托，叶家谦，我们已经没有关系了，不要再胡搅蛮缠了，可以吗？” 　　“我不同意分手，我要你收回这个荒唐的决定。” 　　我停下了脚步，盯着他的眼睛一字一顿地说：“叶家谦，我再清清楚楚地和你说一次。我们分手了，结束了，没有关系了。如果你继续纠缠不休，我发誓你绝对不会再见到我。” 　　叶家谦悲哀地看着我，苦笑着说：“筱筱，你就非要这么赶尽杀绝么？难道不能再给我们一个重新开始的机会？” 　　“错，我是不能再给你一个可能伤害我的机会。” 　　“筱筱，我说过的话就一定会做到。这辈子我认定了你，就只有你一个。” 　　诚然，叶家谦带着浓浓占有欲的宣誓很感人，可惜我没有那么大的福分去承受这一切。我只是一个普通人，只想要一个温馨的家，这种大起大落的爱情还是留给那些心脏强健的人享受吧。 　　“随便你，反正我也是认真的。”不再多说些什么，我跳上一辆公车回我的员工宿舍去了。 　　昏黄的灯光下，叶家谦的身影被拉的很长很长，显得无比的萧条和落寞。 　　 　　☆、第 84 章 　　后来的几天我拒绝接听叶家谦的一切电话，甚至上下班都改从后门走。即使有被他截住几次，我也总是冷着一张脸，等他一说完话转身就走。叶家谦不是一个有耐心的人，我想，用不了多久他就会放弃的。 　　现在我的心情很奇怪，每天就想着怎样避开叶家谦，没有什么精力去思考自己是否还爱他，是否还愿意和他在一起。照这样下去，我迟早会习惯叶家谦的纠缠，迟早又会心软跟他回去。考虑再三，我决定出去旅行一趟。净化一下身心，顺便给我和叶家谦诡异的关系降降温。 　　除了父母，我没有向任何人透露我打算出远门的想法。甚至林晨，我也只字不提。她不久前告诉我已经正式和杜墨森分手了，现在正在家里忙出国的事。原本林晨就有意向到国外发展，只是为了在国内陪着杜墨森才一直搁置着。如今既然爱人没有了，一向坚强的林晨自然不会再放弃事业。 　　我问她杜墨森和赵朵朵怎么样了，林晨淡淡地回答说她不清楚。听着林晨的口气，似乎对杜墨森还有零星的爱意，不知道他是否听说了林晨要出国的消息。两个曾经在一起那么久的人，分开之后就真的只能老死不相往来吗？ 　　林晨让我不要替她担心，一切都会好起来的。她小心地试探着我和叶家谦的进展，似乎有当说客的嫌疑。我不知道叶家谦用什么办法让林晨倒戈相向，只好尽量避免在她面前说起有关叶家谦的任何事情。看我这个样子，林晨也就识趣地不多劝我什么了。 　　很快，老板就批准了我请假的申请。还没有决定去哪儿散心，爸爸妈妈就急匆匆地致电让我回家，说是有要紧事商量。 　　我在回家的路上百思不得其解，究竟是什么事能让一向淡定的爸爸妈妈急成这样呢？ 　　打开大门的一瞬间，我就立刻知道了答案。 　　叶家谦笑眯眯地过来接过我的包，细心地为我放好拖鞋。我的爸爸妈妈正襟危坐在沙发上，目光炯炯地盯着我和叶家谦的一举一动。 　　神啊，可不可以告诉现在是什么状况？ 　　我的大脑在高速运转着，为什么叶家谦会来我家，他来这里做什么……身体下意识地随着叶家谦的引领来到沙发上坐下。 　　“筱筱，我和伯父伯母说了我们的事了。”叶家谦宠溺地看着我，深情款款的眼神让我嗅到了一丝阴谋的气息。 　　我可以用五块豆腐跟任何人打赌，叶家谦绝对扭曲了大部分事实。 　　“是啊，小叶都已经把事情告诉我和你妈妈了。虽然是他的不对，但是筱筱，你也不能一气之下就要离家出走吧。还好小叶及时联系了我们，要不还不知道你们小两口要闹到什么时候呢！”老爸的声音依旧慈祥，可是为什么我听不懂他在说什么呢？ 　　我瞪大眼睛瞅着叶家谦，示意他最好好好解释一下究竟是怎么回事。 　　“筱筱，我知道你怪我一直不肯来看伯父伯母，一直不肯早点和你结婚。但是我还不是想多攒点钱，为你举行一场盛大的婚礼么？所以，我已经和伯父伯母商量好了。既然你想去散心，我们就一起到X市去看看当年我们定情的地方。然后我们回来结婚，好不好？”他直勾勾地盯着我，眼底是深深的渴望和期待。 　　结婚？我不是听错了吧，以我和叶家谦现在的情况怎么可能结婚？而且，我听着他话里的意思，貌似是我因为逼婚不成，愤而离家散心吧？ 　　我的脑袋顿时乱的像一团浆糊，本能地拒绝说：“开什么玩笑，我怎么会和你结婚呢？” 　　“筱筱，你这孩子也太不让人省心了。你说小叶都已经这么低声下气迁就你了，你还别扭个什么啊？”老妈气冲冲地指着我训斥道。 　　委屈的感觉一阵阵袭来，老妈很少这么凶得对我说话的。今天居然会为了叶家谦的挑拨离间对我大吼大叫，那口气仿佛我是一个无理取闹的刁蛮女一样。 　　“妈，你不要听他胡说。其实我们俩……” 　　“筱筱，我知道你还在怪我，但是我求你这次不要再拒绝我了，好不好？”叶家谦非常“及时”地打断了我的话，一副楚楚可怜的表情。 　　一时间，我真的很想破口大骂叶家谦。他究竟想要怎么样，背叛我在先；现在竟然又给我玩亲情战术？ 　　“好了好了，小叶，你先带筱筱回去吧。小两口有什么问题一次性说清楚，不要错过明早的飞机就好了。”老爸当起了和事老，好脾气地阻止了我们的争吵。 　　“飞机？什么飞机，我怎么不知道？” 　　“你这丫头，让我说你什么好。小叶特地买了去X市的机票来赔罪的，而你居然还在这里装傻充愣。我年纪大了，没那么好的精力管你们年轻人的事。你们俩还是自个儿回家解决吧。筱筱，这么大人了，也该懂事了，不要动不动就说分手闹失踪的。”老妈一边苦口婆心地告诫我，一边拉着我走到了大门口。 　　身后，老爸正在和叶家谦说着些什么，脸上是满满的得意和喜悦。 　　刚刚我是气得说不出话来，现在看到老头子老太太喜不自禁中夹杂着担忧的神色，看到他们日益爬满皱纹，逐渐苍老的脸，我突然觉得或许让他们误会也是不错的。毕竟自己一开始选择不告诉他们不就是怕他们为我担心吗？如果现在我再把所有的事情揭开了讲，爸爸妈妈还不知道会有多失望，多伤心呢？ 　　为人父母，无非是希望自己的孩子能够得到幸福。为人子女，我难道就不能站在他们的角度想想自己可以做些什么让他们开心的吗？ 　　算了，反正都已经闹到这个地步，大不了以后回来负荆请罪。 　　我装作一脸虚心受教的样子，不住地点头，其实根本没去留神老妈都说了啥。 　　她看到叶家谦和老爸相谈正欢，突然凑到我耳边说：“筱筱，我和你爸都想你个问题。什么时候你的男朋友变成了小叶，上次那个姓高的呢？” 　　想不到老妈的记性这么好，居然还记得高文博。 　　“妈，我上次就跟你们说过了，阿文只是我的好朋友，是你们非要认定他是我男朋友的。”我无可奈何地说，早在那天高文博走后，我就向父母澄清了和他的关系。当时爸爸妈妈一口说明白了，却原来不曾真的放在心上过。 　　老妈讪讪地笑着：“我们那不是以为你害羞嘛。不过，话说回来，小叶其实也挺好的。小伙子长的挺精神的，不比上次那个差。” 　　我在心里翻了个白眼，拜托，就是长得精神才麻烦好不好？ 　　“老头子，你还在那里啰嗦什么，人家小叶没好意思提，你就看不出小两口都等急了吗？”老妈拉大嗓门，提醒着老爸。 　　老爸不好意思地挠挠头，“瞧我这记性，差点耽误你们俩的正事。筱筱，回去别给人家小叶脸色看，我看小叶就是把你给惯坏了。” 　　“伯父，我还真巴不得把筱筱惯坏了，这样一来，这辈子她就只能嫁给我一个人了。”叶家谦半打趣地说着，黑水晶般的眼眸一直温柔地望着我。 　　老爸看到我们俩的“眉目传情”，更是乐笑的合不拢嘴，连带着老妈也在一旁掩嘴偷笑。 　　霎那间，我突然觉得如果这一切都是真的该有多好。我和叶家谦是真的闹了小矛盾，我们是真的打算结婚了，我的爸爸妈妈是真的快要嫁女儿了。那样的话，这一刻的温馨和欢笑是不是就可以一直持续下去，是不是就没有变成埋怨和哭泣的一天？ 　　我和叶家谦在老爸老妈的细心关注下，不得已手牵着手离开。他们一直陪我们走小区门口，才恋恋不舍地站在那儿目送我和叶家谦消失在视线里。 　　确定老爸老妈再也看不见我们了，我立刻就想抽回自己的手。不料，叶家谦死死地握着，甚至还加大了力度。 　　我气急败坏，刚刚才压下去的怒气一下子全部爆发出来。 　　“叶家谦，你这个混蛋，识相的赶紧给我松手。” 　　叶家谦倔强地瞅着我，挑衅般捏了捏我的手，像是在说：我偏不放，你能拿我怎么办？ 　　没有那个北京时间和他打情骂俏，牵就牵呗，又不会掉快肉。 　　我不屑地撇撇嘴，“叶家谦，你今天到底是什么意思？” 　　他像看怪物一样看着我，吃惊地说：“我刚刚不是说的很清楚吗？我们明天一起回X市好好玩玩，然后就回来结婚。” 　　“叶家谦，”我的声音提高了八度，“你不要再给我装疯卖傻了，我们俩现在什么都不是。你别以为讨好了我的父母，我就会乖乖地按照你说的做。” 　　叶家谦的眼神有了片刻的黯淡，随即又恢复了神采。看得我一怔一怔的，他的脑袋里又在打什么鬼主意？ 　　“筱筱，看在伯父伯母的份上，明天你就和我一起去吧。因为刚刚伯父才和我说，他跟伯母会到机场送我们。” 　　“什么！这一定是你出的主意是不是？我爸妈才没有那么无聊，全家出动送我去旅游！”我恶狠狠地瞪着叶家谦，简直难以相信他可以背着我做出这么越界的事，“你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关心我的父母了，你不是从来都没有提过要见家长吗？今天怎么就眼巴巴地不请自到啊？” 　　他沉默地盯着地面，反复地说着：“反正你要和我一起去。”那样子，像极了一个和妈妈耍赖要糖吃的小男孩。 　　没有想到叶家谦会来这招，我一时骂也不是，吼也不是。只好放低了音量，认真地说：“叶家谦，不要闹了，好不好？你觉得拿我的父母强迫我真的有用吗？我们俩已经到了这个田地，为什么不能好聚好散呢？” 　　叶家谦抬头，双眸眨不眨地盯着我，字正腔圆地说：“因为我爱你，而且我相信你也爱我。两个相爱的人难道不应该在一起吗？” 　　“你就那么肯定我还爱你？” 　　“如果你可以看着我的眼睛清清楚楚地说你不爱我了，我保证立刻放你走。”叶家谦自信的口吻让我很不舒服，他凭什么如此笃定我还爱他？ 　　我深吸了一口气，迎向他的视线，打算用实际行动证明他的荒谬。 　　可是，我发现自己居然开不了口。“我不爱你”几个字仿佛已经滑到了唇边，只要我稍稍张嘴，就可以准确无误地说出来。但是，我就是没法让自己的嘴巴动起来，它像是被人用针线密密地缝合住了一样。 　　叶家谦的眼睛里承载着太多的感情，有爱恋，有痴迷，有愧疚，有悔恨，有担心，有恐惧……看的我的心阵阵发紧，仿佛收到了什么感应，它也跟着刺痛起来。 　　耗尽了全身的力气，我只能勉强挤出一个“我……”，剩下的话一点不拉全吞回了肚子里。 　　不甘地移开眼，我恨死自己此时的无能和懦弱，恨死自己此时的动摇和投降，更加恨死自己为什么还在继续爱着眼前这个男人。 　　头顶上传来叶家谦欣喜若狂的声音，“筱筱，你果然还是爱着我的。” 　　我低头，作鸵鸟状，毕竟他说的确实是事实。 　　“筱筱，最后给我一次机会好吗？我们一起回去我们当年的小屋子，一起再去看看当年的滑雪场。如果，如果回来后你发现你还是原谅不了我，我们……我们再分开，好不？” 　　不是没有感受到叶家谦语气里浓浓的乞求的味道，但是我真的应该再给他一次机会吗？脑子里有两个声音在不停地争吵着，我一时不知道要说什么才好。 　　叶家谦仿佛明白了我的为难，他轻轻地把我搂到怀里，像是对待一件易碎的珍宝一样，耳语般温柔的声音缓缓响起：“筱筱，我真高兴你还愿意给我机会，我发誓，我一定不会让你后悔今天所做的决定。” 　　没有反驳他的话，我只是默默地把头靠到了叶家谦的胸膛上。 　　一样熟悉的清香，一样有力的心跳，一样温暖的怀抱。我在心底暗暗地祈祷，希望是一个不一样的结果。 　　 　　☆、第 85 章 　　第二天，我的爸爸妈妈果然像叶家谦所说的出现在了机场。看到我们十指相扣，他们三个交换着我不明白的眼神。 　　老爸老妈一脸郑重地叮嘱叶家谦要好好照顾我，就好像是把我的下半辈子交付给他一样。叶家谦笑得无比灿烂，无比魅惑，露出一口闪亮的大白牙。我不免用指甲盖狠狠地在他的手面上掐着，叶家谦任由我蹂/躏他的手，甚至还放松了肌肉让我不要那么费劲。 　　他们前脚刚走，我后脚就恶声恶气地质问叶家谦：“你给我爸我妈灌了什么迷魂汤，他们见到你怎么比见到我这个亲生女儿还要激动？” 　　叶家谦挑挑眉，“怎么，吃醋了？放心拉，筱筱，我会把他们对我的好加倍还回到你身上的。” 　　心里顿时被甜蜜塞得满满的，此刻我只想忘记过去的种种不愉快，只想好好和眼前这个我爱着的男人重游故地。 　　呼吸着X市的空气，看着曾经走过的大街小巷，我不得不承认这是挽救爱情一种很可行的方法，至少对于我这种念旧的人来说。 　　住回到那个小屋子，抚摸着熟悉的每一件家具，往昔的点点滴滴全都涌上心头。不知不觉间，我对叶家谦的怨气和愤怒也消散了许多。这里的每一个角落，每一片墙壁都亲眼目睹了我和叶家谦相恋的全过程。只要站在屋子里，仿佛就可以感受到那时甜的发腻的气息。 　　白天我和叶家谦会细细地走过以前去过的每一个地方，在那儿重温当年的场景。比方说，在他第一次吻我的滑雪场，我们忘情地宣泄对彼此的爱恋。比方说，在公交车上，叶家谦紧紧地搂着面红耳赤的我，胸腔里震荡着闷闷的笑意。比方说，在逛超市的时候，他依旧是占有性地环抱着我，薄薄的唇有意无意地扫过我的耳垂，后颈。 　　慢慢地，我开始全身心地投入到和叶家谦的第二次恋爱中，开始学会去相信叶家谦对我的真心实意，开始用心经营我们历经波折的爱情。 　　晚上，我和叶家谦照样是观看电影的老活动。渐渐地，他的手就不安分起来。空气里漂浮着淡淡的暧昧，□□的气息萦绕在我和叶家谦周围。 　　“筱筱，可以吗？”他隐忍的声音在黑暗中显得尤为性感。 　　大脑已经停止工作的我只知道点头，下意识地往他身上靠…… 　　激情迸发的那一瞬间，我听见叶家谦满足地在我的耳边呢喃：“筱筱，你终于回到我身边了。”眼眶一热，我伸手抱住了伏在我身上的叶家谦，情不自禁地说：“叶家谦，我爱你。我们会幸福的是不是？” 　　回答我的是他狂热的亲吻和抚摸，模糊中，我仿佛看见了天使在云端冲我微笑。 　　我和叶家谦在X市的日子过得十分地惬意和自在，两个人的感情果然恢复到了热恋般的如胶似膝。在返回的飞机上，我斜靠在叶家谦的肩上。他的一只手轻轻地摩挲着我的长发，另一只手饶有趣味地玩弄着我的手指。 　　“筱筱，我们回去就准备结婚的事，好么？” 　　“啊，会不会太快了，我还没准备好。” 　　“我还嫌太慢了呢！真想让你现在就变成我的老婆。” 　　察觉到叶家谦的语气里的认真和严肃，我慌忙直起身来。 　　“叶家谦，我还不想这么早结婚。” 　　他黑漆漆的眸子定定地看着我，闪过惊愕和些许恐惧。 　　“为什么，难道你还不肯原谅我？” 　　“不是，你知道我早就已经不怪你了。只是，婚姻不是儿戏，我希望可以好好考虑一下。何况，你还欠我一个浪漫的求婚呢？” 　　叶家谦勉强地给我一个笑容，眼里却是一片冰冷。 　　“筱筱，你……” 　　我伸手捂住他的嘴，诚挚地说：“叶家谦，现在我们□□难道还不够吗？为什么要急着去领那一纸婚书呢？” 　　他深深地看了我一眼，终于点点头同意了我的说法。 　　我在心里长长地吁了口气，算是暂时搞定了这件事吧。不知道为什么只要一想到真的要和叶家谦结婚，我的心就开始莫名地慌乱起来。或许，是我对他还有不确定吧。 　　在我看来，结婚是一生一世的事。一旦结了婚，就意味着要为两个家庭负上责任。至今我还没有正式见过叶家谦的亲人，自然就更谈不上双方家长的会晤了。我不知道，自己是不是已经做好了为□□，为人母的准备。所以，在当下，我只能选择拖延时间这个老方法了。 　　爸爸妈妈那儿虽然多费了些唇舌解释，但是到底还是认可了我们的意思。我看得出叶家谦颇有些郁闷，只好插科打诨地转移话题，哄他开心了。好在，他还有公司的事情要忙，也就没有那么多闲暇的时间来生闷气。 　　生活开始恢复了正常，我和叶家谦像是跳过了中间一大段不开心的日子。只是，最近一个新的发现让我惴惴不安起来。 　　为了避免意外的小生命的，我和叶家谦一向都很自觉地采取保护措施。只是在X市的时候，有几次激情过度的失误。不过，通常都是在我的安全期里。因此，当我发现自己的“好朋友”有个把月没来的时候，第一反应就是这次奉子成婚的该不会是我吧？ 　　偷偷到药店买了验孕棒，我悲哀地发现自己真的是世上最倒霉的人了，居然稀里糊涂地就有了小娃娃。 　　现在该怎么办呢？我的一个头顿时变成两个大，直觉不想立刻告诉叶家谦这个事实。因为我实在是无法想象在这种纷乱的情绪下嫁给叶家谦，没准我还真愿意尝试一下未婚妈妈的滋味。无论如何，我都没有想过要打掉这个小孩。不单是由于我本来就很喜欢小孩，更重要的原因是小孩的父亲是叶家谦。说的俗一点，他就是我和叶家谦爱情的结晶。一想到有个流着我和叶家谦血液的生命在我的腹中成长，胸腔就会不由自主地涌起一股满足感。我想，这大概就是传说中的伟大的母性。 　　可惜的是，现在的我并不知道自己和这个孩子的缘分只有短短的几个月。如果我有未卜先知的能力，或许我会选择一开始就不要他，也好过日后承受失去他的痛苦。如果我知道后来会发生那样的悲剧，或许我会选择早一点告诉叶家谦怀孕的事。 　　如果没有接下来的变故，或许我和叶家谦真的可以有情人终成眷属。 　　怀孕大概只有两个月，所以我的身形并没有发生太大的变化。我的妊娠反应不像书上介绍的那么强烈，但是日常生活中总会有一些区别与以前的地方。比方说遇到人多的时候，我会下意识地护住腹部。镜子里的自己时不时会绽放出心满意足的微笑，眼睛里流露出温柔的光彩是从来不曾有过的。我不知道叶家谦是太粗枝大叶还是因为忙的焦头烂额，所以他一点都没有发现我的不对劲。 　　他的毫不知情给了我足够的时间去思考要怎样处理这个意外的惊喜，或许我可以在他的生日的时候再宣布这个消息。 　　张明最近异常频繁地联系叶家谦，似乎是他不小心惹上了黑道上的什么麻烦。叶家谦显然不想让我插手这件事，每次我一问他总是支支吾吾地掩饰过去。我知道张明在他心里有着不同于一般好朋友的地位，自然不会傻到去责怪叶家谦重友轻色。 　　毕竟我对张明和林晨的事也怀着几分遗憾，只要不把叶家谦牵扯进去，拉兄弟一把又有何不可呢？ 　　那是一个很普通的夜晚，接到林晨电话的时候，我正在沙发上悠闲地看杂志。 　　 　　☆、第 86 章 　　“筱筱，都几点了，你怎么还不过来啊？”她略带气氛地埋怨道。 　　“你在说什么啊，我答应你去什么地方了吗？”我被林晨的责怪弄得莫名其妙。 　　“不是你约我到夜总会的7号包厢吗？我都已经在这里坐了好久了，怎么一个人都没有？” 　　“开玩笑，我根本就联系过你好不好？”我不在意地回答着，只当林晨搞错了对象。 　　“不会吧，筱筱，你不是在开玩笑吧。明明是下午你发短信说我快要出国了，想让我出来聚聚，到底是怎么回事啊？” 　　林晨焦急的口气让我隐隐觉得这似乎不是一个简单的恶作剧，全身的神经一下子警惕起来。 　　“那你怎么也不打个电话确定一下，就自己跑去了呢？” 　　“我打了啊，你的电话就是关机的。” 　　忽然想起叶家谦下午好巧不巧地借走了我的手机，所有的事是不是有点过分巧合了？就好像有谁在后面操纵一切似的。被自己的想法吓了一跳，我强迫自己镇定下来。如果连我都急得手忙脚乱，那边的林晨估计会更慌。 　　“小晨，你是怎么进的包厢？” 　　“我一进门，服务员就把我带到了7号包厢。” 　　“她没有问你什么吗？” 　　“有，她问我是不是姓林，我说是。她就说约我的人已经在包厢里等我了，我以为是你安排的，所以跟着她进来了。” 　　要是只是误会就好了，如果不是的话，恐怕那个人的目标是林晨。知道打着我的名号可以顺利地叫林晨去任何地方，看来这个人一定对我们的关系十分熟悉。 　　会是谁呢？ 　　一个名字呼之欲出，想起他几年前为林晨疯狂的样子，我至今还心有余悸。开始感觉到背后冒出了颗颗冷汗，我努力用最淡定的声音与林晨交谈。毕竟现在一切都是未知数，我们不能自乱阵脚先。 　　“小晨，你在那儿呆了有多久？” 　　“大概半个小时。” 　　想想也差不多，叶家谦十分钟前出的门。那个时候，他才把手机还给了我。 　　“房间里只有你一个人吗，有没有服务员进来服务？” 　　“一直只有我一个，没有任何进来，不过桌上已经摆了好几瓶酒。”大概是我的问题让林晨也意识到了危险，她的声音有了些许慌乱，“筱筱，难道真的不是你约我来的？” 　　“小晨，你先静静听我说哈。我没有约你去任何地方，下午我的手机被叶家谦拿走了，所以我暂时不确定是谁假冒了我的名义把你带到了那个包厢里。” 　　我听见了林晨在电话那头抽气的声音，两三秒后，她才继续开口说道：“你心里是不是已经有怀疑的对象了？” 　　“和你想的应该是同一个人。” 　　“张明。”林晨的语气十分肯定，却带着几分无奈，“会做这种事的也只有他了，真是没想到到现在他还不肯放弃。” 　　“小晨，我觉得事情不是你想的那么简单。如果张明只是想示爱的话，没有必要这么大费周章。他完全可以去你家里找你，而且我怀疑……怀疑叶家谦事先也知道了张明的计划。要不他怎么会那么刚好想借我电话呢？” 　　“你是说……”我的话似乎吓到了林晨，她的口吻变得惊疑不定，甚至还有微微的颤音。 　　“我没有说什么，小晨，你先不要急。我现在就打电话给叶家谦，然后我们一起去那里找你。可能什么事都没有，只是我想太多了而已。你记得把电话开着，如果感觉不对劲，就立即给我打电话。我的话，你听清楚了吗？” 　　“嗯，我知道了。”林晨的口气还好，没有想象中的那么慌张。 　　挂断电话，我才发现自己的最里边的一层衣服都已经湿淋淋的了。嘴巴上安慰林晨说不用担心，其实我心里一点底都没有。张明从小就天不怕地不怕的，谁也不敢保证他会不会对林晨做出什么丧心病狂的事情来。 　　急急拨通了叶家谦的电话，我的嘴里不停地念叨着：快接电话，快接电话……终于，在十几个“嘟嘟”声之后，我听见了叶家谦懒洋洋的声音。 　　“筱筱，什么事啊？” 　　“叶家谦，你现在在哪里，可以马上和我去一下**夜总会吗？”既然他不想让我知道张明的事，我干脆装傻装到底。 　　“去哪里做什么？都已经这么晚了。” 　　没有多余的精力去揣测叶家谦的态度，我只想着赶快到林晨的身边去。 　　“是小晨拉。她在那里有麻烦，我想让你陪我一起接她回来。” 　　电话那头沉默了几秒，叶家谦的声音一本正经地响起。 　　“筱筱，林晨不会有事的。这件事，你还是不要再插手了好不好？” 　　“叶家谦，你果然早就知道了，是张明叫你帮着他骗小晨吗？” 　　无名的怒火在我的心口燃烧着，叶家谦的不语无疑很好地证实了我的猜想。 　　“你疯了吗？你就不怕张明做出什么不利小晨的事情来？” 　　“筱筱，不会的，张明答应过我。他那么爱林晨，怎么忍心伤害她？” 　　“拜托，张明这样不明不白地把小晨骗出来，难道只是想跟她喝喝小酒，谈谈少男心事吗？” 　　“筱筱，我知道你对张明有所误会，但是你不相信他，总该相信我吧。”叶家谦柔声劝道，试图打消我把林晨带回来的念头。 　　我深吸了几口气，“我最后问你一次，你究竟和不和我一起去夜总会接小晨？” 　　“对不起，筱筱，我做不到。我已经答应了张明不插手这件事，我必须遵守自己的承诺。” 　　“那好，我自己再另外想办法，不会令你为难的。” 　　“筱筱，你先别挂电话。张明是我的朋友，你就不能看在我的份上相信他这一次吗？” 　　“林晨也是我的朋友，你怎么不看在我的份上和我一起去呢？” 　　“是不是无论我说什么你都不会改变主意了？”叶家谦的声音染上了隐隐的怒气，可是心急如焚的我已经无暇顾及那么多了。 　　林晨是我从小到大最好的朋友，我不可能看着她有身陷狼窝的危险而置之不理。 　　“对不起，我不能拿小晨的安全来冒险。叶……” 　　话还没有说完，叶家谦就已经重重挂断了我的电话。苦笑一声，我摸着自己依然平坦的小腹，无奈地说：“怎么办？爸爸生妈妈的气了。宝宝，你站在哪一边？无论如何，我们得先把你林晨阿姨弄出来，是不是？爸爸如果还不理妈妈的话，你一定要帮着妈妈一起劝爸爸哦！”虽然现在完全感觉不到胎动，但是我还是常常和肚子里的娃娃说话。或许，他能听得见我的心声也不一定。 　　原本想没有了叶家谦，我还可以自己一个人去。细细思量一下，发现完全不靠谱。且不说我现在怀着小孩，就是我身体状况良好也不可能从一个大男人手上把林晨要回来。考虑再三，我还是拨通了高文博的电话。 　　意料之中的，他二话不说就答应了我的要求。五分钟后，我已经坐在他的车上向**夜总会驶去。半路上，我接到了林晨的电话。 　　“筱筱，你在哪儿啊？”她的声音满是恐惧，甚至带着隐隐的哭腔。 　　“我就在路上，马上就到了。小晨，是不是发生什么事了，你的声音怎么怪怪的？”我才放下的心因为林晨的异样又重新吊到了喉咙口。 　　“刚……刚才，张明进来了。他一个劲地要我陪他喝……喝酒，还对我动……动手动脚的。后来有人找他出去一下，我才……才能给你打电话。筱筱，我好怕啊，你不知道他力气有多大，我根本就推开不了他。” 　　我一边示意高文博再把车开快点，一边试图安抚林晨的情绪。“小晨，你先不要害怕。我马上就赶到了，你去试试看能不能开门离开？” 　　“我试过了，筱筱，张明他把门从外头反锁上了。”林晨惊慌失措的语气让我也跟着紧张起来，恨不得立刻就站到包厢外。 　　“这样子吧，小晨，你找找房间里有什么可以自卫的东西。如果张明再……再侵犯你的话，你就用它保护自己。只要坚持几分钟，几分钟后我就来带你回家了。喂，小晨，你听见我讲的话没？喂……喂……” 　　回答我的是长长的一串忙音声，林晨不知道什么缘故匆忙挂断了电话。仔细回想着最后听到的杂乱的背景声音，我估计这电话十有八/九是张明掐断的。 　　 　　☆、第 87 章 　　在高文博不怕被交警开罚单的勇气下，在我一旁拼命催促的刺激下，我们在五分钟后总算到达了夜总会。一进门，无视迎上前来的礼仪小姐，我和他直接就杀向7号包厢。 　　7号包厢门口一个穿着花花绿绿衣衫的青年男子正在守着门，担任着小弟应尽的职责。 　　狗腿小弟见到我和阿文一副要砸场子的样子，顿时像只刺猬般竖起了全身的刺，准备应对我们的袭击。 　　“你们要做什么，这间包厢已经有人了。” 　　“识相的赶快让开！不然打得你满地找牙！”如此狠话当然不是我放的，高文博一边装模作样地活动着双手，一边恶狠狠地瞪着狗腿小弟。 　　我满是敬佩地看着他，不愧是曾经在道上混的，瞧这每一根眉毛都立地恰到好处，都充分地表现了心中的滔滔怒火。 　　狗腿小弟固执地盯着高文博，没好口气地说：“哥们，不是我不给你面子。里面是真有事儿，要不我给你换个大的房间让你和后面这位小姐乐乎乐乎？”他一边说，一边不怀好意地上下打量着我，说不尽的猥琐和龌龊。 　　倒是没想到这个小弟的坚贞不屈和他的无耻下流一样令人不齿，也不知道张明是怎么教育的，一点混混的风度都没有。 　　奇怪的是，他讲的污言秽语没有让我很生气。或许是我的一颗心都在里面的林晨身上，或许是我早就料到他狗嘴里吐不出象牙来。反观高文博，他似乎更为愤怒一点。如果不是我拉着，没准他早已经扑上去和狗腿小弟打成一团了。 　　他疑惑地望着我，不明白我为什么要阻止他的举动。我微微一笑，露出八颗标准的牙齿。猛吸一口气，对着大门开始吼。 　　“张明，你给我听着。识相地最好赶紧给我开门，要不然我会让你后悔从娘胎里钻出来。小晨，你不要怕，像这种恃强凌弱的混蛋老天一定会收拾他的。张明，我说你都这么大人了，你还要不要脸，你妈没教过你什么叫做不要强人所难吗？你说你一个大老爷们，你欺负一个弱女子你好意思吗你？我要是你早就跳玉江自尽了，省得活在世上危害别人也恶心自己。张明，我还真怀疑你是人还是禽兽，我都把话说到这个地步了，你还不开门？难道非要你手下所有的小弟都知道你是个怎样下流卑鄙无耻的贱男人才甘愿吗？如果是这样，我一定会如你所愿的。小晨，别怕，姐姐我已经喊了警察。我告诉你，张明，做人要厚道，不带你这样没脸没皮的。八荣八耻听说过没，你也不是目不识丁吧，咋就这么不懂事呢？你说你活着有追求没，成天干这些古代恶霸都不屑做的事，说我认识你我都觉得丢脸。张明，不是我说你，毛爷爷早就教育过我们要做一个为人民服务的人。你说你现在的举动是不是一颗老鼠屎坏了一锅汤？你说万一影响了整个和谐社会的建设，多造孽啊？你就是枪毙一百次都难泄群众们的愤怒！张明，我佛慈悲，你还不赶快放下屠刀，回头是岸？张明……”我一边继续自己唾沫横飞的泼妇骂街，一边看了看旁边两个人的表情。 　　狗腿小弟的脸色白了又红，红了又青，就像个调色板似的。看的出他对我咬牙切齿，只是碍着高大威武的高文博，才没有直接冲过来把我拖走。高文博则是满脸微笑，仿佛对我的行为很是满意，很是陶醉。 　　其实，要不是有高文博陪着我，我是绝对不敢这么理直气壮的。我承认我就是仗着他会保护我，才这么狐假虎威的。至于张明，我好歹和他做了六年同学。多少也知道他最恨别人啰嗦，让他去听老师上思想教育课，倒不如罚他抄课文五十遍呢！ 　　因此，我专门挑废话讲。哪怕他现在已经不怕别人唠叨的说教，就是有这么个女的一直在门口吊着嗓子指桑骂槐，含沙射影的，我想张明也提不起任何兴致化身衣冠禽兽一名吧。 　　只要能保证林晨的安全，我就是站着挥洒一个晚上口水又有何妨？毕竟，大家都是文明人，我是坚决反对舞刀弄枪的。 　　果然，两分钟后，张明铁青着脸打开了门。我识趣地闭上了嘴，示意高文博赶紧和我进去。顺便再看了一眼狗腿小弟，他顶着一张濒临崩溃的脸，难以置信地瞅着我对他露出得意洋洋的笑容。 　　林晨一见我进来，就赶紧跑到我的身后。还好，她的衣服还好好地穿在身上，也没有什么明显的伤痕。看来，我的英雄救美还是很及时的。 　　我紧紧地握住林晨的手，冰凉地让我心疼。该死的张明，居然把我的小晨吓成这个样子了。强忍着发飙的冲动，我冷冷地望着张明。今天不免要撕破脸皮了，想想曾经的情谊，我的心里一阵苦涩。 　　“张明，我是来带小晨走的。我希望你以后不要再纠缠她，更不要妄图借着我的名义做些见不得人的事。” 　　张明慵懒地靠在沙发上，眯着眼睛看着我们三个。阴沉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只有当视线落到林晨身上，才勉强带上了一丝不易察觉的柔情。 　　“李筱，我还真是没想到你和高文博关系这么好啊。我记得你的男朋友好像还是家谦，对吧？” 　　我自然明白他话里的讥讽之意，担心地看了看高文博。他投给我一个会心的微笑，然后不卑不亢地回答道：“张明，有种的不要为难女人。你这样做，连我都会瞧不起你的。” 　　“哟，瞧瞧，心疼了不是？我还真是替家谦担忧啊，被人家戴上了绿帽子居然还傻乎乎地准备结婚。”张明夸张地笑着，满是轻蔑和鄙视。 　　我急忙拉住了气得微微发抖的高文博，现在打架可不是个明智的选择。虽然我也很想一拳打掉张明脸上刺眼的贼笑，但是那样无疑只会令局面更加难堪而已。 　　“张明，我和阿文什么事都没有。叶家谦为什么不能和我一起来，我想原因你比谁都清楚。事情到了这个地步，我们不妨打开天窗说亮话。究竟要怎么样，你才肯放过小晨？” 　　张明眼里精光一闪，随即绽放出一个无比灿烂的笑容来。一时间，我简直以为他又变回当年那个腼腆地说要和我及林晨合影的小男孩了。如果不是他眼底的冷漠和算计，我还真的会觉得这一切只是个复杂的玩笑罢了。 　　“够爽快，李筱。我的要求很简单，你们俩留下。我就放林晨走，以后也……也绝对不会再纠缠她。”说到后面，张明波澜不惊的面孔闪过了显而易见的痛苦，连带着整张脸都扭曲起来。 　　林晨拽紧了我的手，我知道她是在叫我不要答应。可是我怎么可能会拒绝这个难得的机会呢？再说了，有高文博在，我应该很安全才对。 　　“好，我答应你。不过你说话可一定要算数，别回头又去骚扰小晨。”我怀疑地看着他，对他的信誉度实在是没底。 　　“你放心，我说一是一。虽然我不算什么英雄好汉，但是守承诺这种事我还是知道的。”张明的语气不大友善，却很真诚。 　　我点点头，转头对着林晨。 　　“小晨，你先走吧。到家的话记得给我打个电话。” 　　林晨不依不饶地盯着我，“筱筱，我不会丢下你一个人走的。” 　　“拜托，现在不是在拍连续剧好不好？你明明知道他的目标是你，根本不会为难我的。” 　　“可是，我还是不放心。我想等你一起走。” 　　“你别忘了，还有阿文陪着我，何况我再怎么惹怒了张明，看在叶家谦的份上他也不会对我做什么的。是不是？” 　　林晨似乎有点动摇，露出迟疑不决的神色。 　　“小晨，你想想，我大老远跑来不就是要把你弄回去吗？现在总算他肯放手了，你还在犹豫什么？难道你想让刚才的事情再重演一遍吗？”不得已，我只好揭起了林晨的伤疤。 　　她的脸色变了变，估计是回想起了刚刚不愉快的事情。这时候，高文博适时地□□话来。 　　“林晨，虽然我们不认识，但是我可以向你发誓，我一定会保证筱筱的安全的。” 　　林晨望着我们，终于无可奈何地同意了。 　　我把林晨送到门口，再三叮嘱她回家要小心，要记得给我通电话报平安。 　　“筱筱，你也是。如果搞定了，要立即通知我。”林晨担心地瞅着我，依依不舍。 　　“行啦，又不是以后都见不到面了，至于这样子吗？”我边笑着说边为林晨拦了辆出租车，半退半拉地把她送上了车。 　　直到林晨的身影彻底消失在视线里，我才缓缓地回到7号包厢。 　　不知道在我离开的时候，高文博和张明说了些什么。我一进门，就察觉到空气里的暗潮汹涌。他们两个人的表情都很凝重很严肃，像是在思索关及民生的大问题一般。 　　“张明，你现在可以说说你想怎么样了？” 　　“很简单，只要高文博一口气喝下这瓶红酒，我就放你们离开。”张明摇晃着手中的酒，红色的液体荡漾出漂亮的波纹，仿佛是恶魔的诱惑。 　　“没问题，我喝就是了。” 高文博毫不犹豫地就答应了。 　　我突然有了不祥的预感，张明真这么轻易饶过了我们？他那么喜欢林晨，现在好事被我们一手搞砸了，居然只要喝瓶酒就可以了？ 　　怎么想怎么不对劲，老天会不会太帮我们一点？ 　　“等一下，你这酒该不会有什么问题吧？” 　　“有什么问题，你看，包装还是完好的。不过，如果你害怕，我当然也不会勉强的。”张明漫不经心地说着，锐利的眼神一直在我们身上徘徊。 　　他镇定的态度让我又动摇起来，会不会真的是我自己多想了呢？毕竟我们也算朋友一场，所以没准张明良心发现，决定不和我们计较那么多了。 　　“阿文，那一瓶酒，你确定你可以吗？”虽然听高文博说过他酒量很好，我还是不放心地多问了一句。 　　“筱筱，你放心好了。一瓶白酒我都撑得住，何况只是红酒而已？” 　　见他自信漫漫的样子，我也就不再多说什么。 　　高文博走到张明的面前，麻利地打开了酒瓶，仰头就往喉咙里灌。一旁的张明不置可否，眯着眼睛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红色的液体陆续减少，最后高文博放下了酒瓶，顺手倒过来。除了零星的一两滴，整个瓶子空空如也。我还来不及激动，蓦然发现他似乎不太对劲。 　　按照高文博的说法，他喝这一瓶酒应该完全不成问题。即使是喝醉了，也不该是像他这样面色苍白，额上的青筋突突地跳动着。 　　“阿文，你还好把，感觉怎么样？”我关切地问，甚至忘了先拉着他离开这个包厢。 　　“筱筱，我没事。” 高文博艰难地挤出这几个字，声音既低沉又沙哑。其中还带着些我熟悉的情感，却有一时想不起来是什么。没来由的，我全身的鸡皮疙瘩都苏醒了。 　　我慌忙抬头，打算质问张明是怎么回事。猛然发现他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走到了门口，现在正倚在墙壁上不怀好意地对我微笑。 　　“张明，你在酒里放了什么东西？”哪怕我再后知后觉，也感到了酒里一定有猫腻。 　　“什么东西，当然是好东西拉。”他笑得越发开心，却令我后颈上的汗毛一根根竖起来，像是独自处在一条阴冷荒芜的小巷。 　　“你给我说清楚点！”我一边撑着高文博摇摇欲坠的身体，一边气急败坏地大喊。 　　“呵呵，不要这么激动嘛。只是一些让你们今晚过得更快活的兴奋剂而已。原来是为林晨准备的，想不到最后倒是便宜了你们。” 　　没等我反应过来，张明已经迅速地出门上锁。直到他恶意而放荡的笑声渐渐远去，我才意识到发生了什么。 　　下意识地松开放在高文博身上的手，我冲到门口。使劲地转动着手柄，但是无论我怎样用力，门始终纹丝不动。头上的冷汗一滴滴落下，我大声叫唤着：“张明，你给我回来，把门打开。张明，你怎么能说话不算数呢？快点回来把门打开……” 　　门外一点动静都没有，只有我自己绝望的声音在不停地回荡着。无力地跪坐在地上，我把头埋进自己的怀里，喃喃自语道：“张明，你不能这么对我。我是叶家谦的女朋友，你怎么能对自己的兄弟的女朋友做出这么无耻的事呢？” 　　 　　☆、第 88 章 　　突然想起了包厢内不止我一个人，还有一个被下了药的高文博。我连忙抬起头，环顾四周后，才发现他正以同一种姿势蜷缩在角落里，全身瑟瑟发抖。 　　慢慢地走到他的面前，我蹲下，让自己可以直视他的眼睛。 　　“阿文，你觉得怎么样？” 　　听到我的声音，高文博像是犹豫了好久才仰起头看我。 　　刹那间，我仿佛石化了一般动弹不得。 　　他的脸早已不是刚才的病态的苍白，而是通红地像是可以滴出血来。一双桃花眼水汪汪的，眸色不知道比平时深了多少倍。眼波流转间，满是说不尽的挑逗和风情，说不尽的勾魂和魅惑。 　　我终于知道明白刚才熟悉的情感是什么了，是深深的欲望和难耐的饥渴。 　　“筱筱，我身上好热，整个人像是要烧起来了一样。”他的声音说不出的性感，幽深的双眸一眨不眨地盯着我。 　　“呃——阿文，你听我说，张明可能在酒里下了点……点药。所以你才会这种反应，我想……想你忍一忍就好了。”结结巴巴地说完话，我恨不得咬掉自己的舌头，瞧我说的都是些什么！ 　　高文博置若罔闻，仍是紧紧地盯着我，呼吸越来越急促。我感到隐藏在他身体里的危险，像只即将苏醒的猛兽。下意识地往后退了好几步，见我们两个之间拉大了距离，心里才稍稍平静了一点。 　　“筱筱，你不要怕。我再怎么难受也绝对不会伤害你的，何况你现在还是叶家谦的女朋友。”我的一举一动悉数落在他眼里，他忙不迭地向我解释道。 　　捕捉到他眸子里一闪而过的受伤和苦涩，我突然觉得无比内疚和自责。高文博是因为帮我才变成这样，我居然还像躲避洪水猛兽一样避着他。 　　“不是的，阿文，我不是那个意思。只是这样的你让我很陌生，甚至……很害怕。” 　　他投给我一个理解的眼神，我顿时有了被电到的感觉。看来他对自己现在的状况是一点概念都没有，他大概完全不知道自己刚刚那个眼神释放出的电力有多强吧？ 　　努力让自己不要去看高文博那张染上情/欲的脸，特别是那双意乱情迷中还不忘引人犯罪的眼睛。我的眼神不小心瞄到了他已经有了反应的身体，一下子连我的脖子都火烧火燎的。 　　“筱筱，你怎么也脸红了？难道说……”顺着我还来不及收回的视线，他立即明白了是怎么一回事。 　　我慌忙站起身，借着整理衣服来掩饰这片刻的尴尬和暧昧。“阿文，我想我还是到另外一边呆着吧。” 　　“嗯。” 高文博的声音比刚才更加喑哑，可能是药效开始发作了。 　　抱了个垫子坐到房间的另一个角落，我暗暗想着不知道他误喝下去的兴奋剂药性强不强。以我对这种有催情作用的迷药的了解，最好的解毒方法无疑是泡冷水。望望只有一张大沙发和电视机的房间，我还是死了这条心吧。 　　现在只能靠高文博自己的意志熬过去了，我自然是不可能帮得到他。反正又不像武侠小说里的□□那么夸张，一定要阴阳交合才可以存活下去。对于他的毅力，我倒是有充分的信心。除了先前猝不及防的恐惧，我从来就没有想过他会借着药物对我做什么不轨的事情。 　　由于两人都没有开口，高文博压抑的呼吸声就显得十分清晰起来。空气中仿佛也带着迷乱陶醉的气息，让人忍不住面红心跳。 　　“阿文，我知道你现在不好受。我来找点话讲，你认真听就好了，不需要回答。怎么样？” 　　还是不变的呼吸声。 　　“好吧，我就当你答应了。先说点什么好呢？要不，阿文，我给你背段佛经吧。” 　　那边似乎传来了隐隐的低笑声，我立马来了精神。 　　“观自在菩萨，心生波罗波罗蜜多使，使……呃——好像不会了。算了，这个没意思，我给你讲个笑话吧？……” 　　“从前，有一只鹿。他跑着跑着就变成高速公路了。呵呵，好笑吧？” 　　…… 　　等我第二天迷迷糊糊醒来的时候，发现自己正躺在沙发上。高文博弓着身子靠在墙上，外套已经作为被子好好地盖在我的身上。 　　一股暖流涌上我的心头，我蹑手蹑脚地靠近他。 　　他的睡颜和叶家谦有几分相似，嘴角微微上扬着，似乎沉浸在什么美好的梦境中。我不知道是不是所有的男生都会这样，至少我见过的这两个睡觉的时候，都像极了一个天真无害的小男孩。 　　像是感觉到我的注视，他轻轻睁开了眼睛。 　　“醒拉，感觉怎么样？”我柔声问道，丝毫没有注意到自己语气和早晨与叶家谦说话时简直一模一样。 　　他给我一个大大的笑容，“没事，这点药我还顶得住。对了，昨天林晨打电话来说她已经安全到家了。那时候，我见你睡了就没有叫醒你。我只是和林晨说张明要关我们一夜作为惩罚，没有多说其他的事情。还有，我让她给叶家谦打电话，说你昨晚在她那儿过得夜。” 　　高文博的行为深深地感动了我，甚至都有了扑到他怀里痛哭一场的冲动。我没有想到到了这份上，他还依旧这么替我着想，连叶家谦那儿都顾及到了。 　　“阿文，真的很谢谢你。”我的声音有了些许哽咽，鼻子也酸酸的。 　　“傻丫头，我们是好朋友嘛！” 　　就在我俩面面相觑之际，传来了一阵开门声。 　　张明出现在我们的面前，似乎十分诧异没有看见我们衣裳不整的样子。 　　我定定看着他，“怎么，很失望？” 　　他先是点点头随即又摇摇头，把视线转向了高文博，“我还真是没想到你……”张明自嘲地笑了笑，“算了，你们走吧。” 　　“难道你以为你还能把我们继续囚/禁在这里吗？张明，我真是没想到你竟然会下作到了这个地步。”狠狠地瞪着他，我毫不留情地骂道。 　　张明淡淡地扫了我一眼，然后沉默地走出了房间。 　　他的背挺得很直，似乎想证明什么。一时间，我觉得张明其实也是个可怜人。他对于林晨，怕是爱到了极点才会选择这种方法吧。突然有些担心叶家谦会不会从他口中得知昨晚的事，不过貌似做错事的是张明吧。自我安慰着，我和阿文离开了夜总会。 　　回去之后，叶家谦只字不提昨晚的事。看得出他还有点气我一意孤行，偏偏我又不能说出张明做过的事。只好打肿脸充胖子，放低姿态讨好叶家谦。 　　一个星期后，叶家谦总算彻底消气了。 　　林晨也在不久后搭上了前往法国的班机，机场送别的时候我偷偷告诉她自己怀孕的事。她又惊又喜，不停地埋怨我怎么不早点告诉她。 　　“筱筱，那你什么时候和叶家谦结婚啊？” 　　“不知道啊，我打算等下周他生日的时候把这件事告诉他。” 　　“我还真是佩服你，天大的好消息你也能藏着掖着这么久。” 　　林晨一手扶着额头，一手在我的腹部轻轻抚摸着。 　　“这里，真的有个生命吗？我怎么一点也感觉不到。” 　　“两个月的小孩哪能看得出来……” 　　林晨给了我一个紧紧的拥抱，接着头也不回地进了海关。 　　我失神地盯着她离去的方向，觉得儿时的这帮朋友是真的一个个远去了。忽而想起了远在X市的小东子，不知道他现在可好？记得叶家谦和我说过，小东子曾经在他面前拍着胸膛担保我和高文博绝对清清白白。只因为是我说的，小东子就不假思索地通通相信，甚至他连高文博的面都还没见过。或许，正是由于太亲密了，我和叶家谦才会对彼此的信任有所保留吧。 　　没过多久，张明就从我们的身边消失了，只是他走之前还不忘狠狠捅了我一刀。 　　 　　☆、第 89 章 　　叶家谦的生日就在这几天了，我的心情也跟着紧张起来。时不时地就会幻想一下他得知我怀孕后的表情，是高兴得大叫呢，还是惊喜地说不出话来？ 　　所以，当我美滋滋回到家里的时候，全然没有察觉到空气里涌动的愤怒和醋意。 　　叶家谦一个人坐在沙发上，看样子已经等了我很久。 　　“筱筱，你回来了。” 　　“是啊，你今天也很早啊。” 　　“对，我今天受到一份提前的生日礼物，实在是让我不得不早点回来和你一起分享。” 　　这时，我终于发现了不对劲。叶家谦说起礼物的样子非但没有激动和兴奋，反而像是隐忍了极大的怒火，有点咬牙切齿。 　　“是什么礼物？” 　　叶家谦没有正面回答我的话，而是将一盘录影带甩到了我的面前。 　　不免一头雾水，我反射性地问道：“这是……” 　　“是你和高文博一夜春宵的录影带，李筱，我还真是没想到你居然连这种事都做的出来。亏我还相信你是去了林晨家，都TM是骗人的。” 　　他气鼓鼓地咆哮着，我顿时愣住了。没有见过叶家谦如此狰狞的表情，我还以为上次的争吵已经是极限了。刚刚他叫我什么？李筱？似乎从我们认识到现在，他还不曾这样叫过我。还有录影带，是怎么回事？转了转眼珠，我立刻想到是张明的杰作了。只是叶家谦，他一定没有打开来看过，不然也不会这么生气了。 　　“你看过没？”我淡淡地问，现在如果我跟着大喊大叫，只会让事情更加无法收拾。 　　“你居然还敢这么平淡地问我看过没？难道你就巴不得我看见你是怎么在其他男人身下呻/吟承/欢吗？” 　　我深深地吸了几口气，把双手交叠放在腹部上。不停地自我暗示：叶家谦只是气昏了头，他不知道自己在说些什么。他是爱我的，所以才会这么紧张我。看在孩子的份上，我不能怪他，我不能生气。看在孩子的份上…… 　　忍住胸腔里翻滚的怒意，我尽量冷静地说：“叶家谦，你先看看录影带再来指责我好吗？我承认那晚我是和他呆在一起，但是我们什么都没有发生。你为什么不问问你的好兄弟张明，问问他究竟对我和林晨做了什么？” 　　“又是张明，你为什么总是不肯放过他呢？我都说了他是我的兄弟，不是随随便便在街上混的人。他能对你做什么？你说！你说啊！” 　　看来叶家谦现在是完全失去了理智，根本听不见我说的话。 　　“叶家谦，我想我们应该等你平静下来再好好谈一谈。” 　　说实话，这时候的叶家谦凶狠地像是要吃人一般，让我有点毛骨悚然。担心他会有什么过激的举动，我转身准备离开。 　　“不许走！你要去哪里，又是去见你的老情人吗？”他猛的冲到了我的面前，双手像铁钳似的死死地抓住我的手臂。 　　叶家谦的力道是如此的大，让我觉得两只手仿佛要被他扯下了一样。更可怕的是，他还在拼命摇晃着我，反复地说：“回答我，回答我……” 　　脑袋一下子就变得晕乎乎的，肚子里的娃娃似乎也感觉到了不对劲，开始蠢蠢欲动。想到孩子，我的力气顿时大了许多。 　　“叶家谦，我怀孕了。你不要再摇我了好不好，我真的很不舒服。”没有预料到会是在这种情况下脱口而出怀孕的事，我还辛苦策划了那么久。 　　几乎是同时，叶家谦停下了手。不可置信地看着我：“你说你怀孕了？” 　　他的眼里有震惊，有怀疑，有愤怒，有责备……唯独没有我想要的欣喜和热切。 　　不免觉得很失望，还有隐隐的怪异的感觉，但我仍强打着精神说：“是的，我怀孕了。原来是想在你生日的时候给你一个惊喜，没想到……” 　　叶家谦的脸色阴晴不定，黑色的双眸变得越发幽深起来。他目不转睛得盯着我，眼里的神色很复杂，复杂到我根本无从得知他内心的想法。 　　我开始担心他是不是不喜欢这个孩子，不然为什么要用那么捉摸不透的眼神看着我？好像我做错了什么，好像我是只怪物一样。 　　“孩子的父亲该不会是高文博吧？” 　　叶家谦冷酷的声音像是一把世上最为锋利的剑直直刺中我的心窝，我甚至都可以听到一滴滴血从那个空荡荡的大洞里落下来的声音。他俊帅的面目现在看起来是如此地可憎，他富有磁性的声音现在听起来是如此的刺耳。 　　为什么那张吻过我的温柔的嘴吐出来的却是最恶毒的语言？为什么他要用那种眼神那种语调质问我？为什么他要怀疑我的人格，侮辱我的尊严？难道说，我在他眼里就是这么一个水性杨花，红杏出墙的女人吗？ 　　没有时间去考虑那么多，我的身体已经先于理智做出了反应。 　　“啪”的一声，叶家谦的半边脸立即浮肿起来。 　　我的手好像不知道疼似的，莫非是因为腹部的疼痛太剧烈了？我很想开口反驳叶家谦，可是喉咙里居然是腥甜的一片。他的脸也开始在我的眼前变得影影绰绰起来，声音更是模糊地像是嗡嗡的蜂鸣声。 　　全身的神经一起集中在了小腹上，撕心裂肺的感觉让我忍不住狠狠咬住了下唇，很快嘴里就尝到了喉咙里的腥甜。像是有什么东西在拉扯着我的腹部，沉重的坠感铺天盖地袭来。很快，一股温热粘稠的液体如同脱缰的野马般争先恐后地涌出我的下/体。 　　不由地低头看了看，好鲜艳的红色，甚至都刺痛了我的眼睛。我现在终于理解林晨说的看见张明自杀时的那种惊恐了，我的血是不是也快流尽了呢？ 　　隐隐约约看见叶家谦惊慌失措的脸，我居然还冲他笑了笑。心里却酸涩地要死：叶家谦，你为什么不肯相信我？ 　　失去意识之前，我仿佛看见一个天真活泼的小婴儿在向我招手。他甜甜地笑着，撒娇道：“妈妈，这回我们一起不要爸爸了，好不好？” 　　脑子像是要炸裂了一样，混混沌沌地塞满了各种各样的回忆。统统都是我的过去，美好的，痛苦的……难道说我就快要死了，不是说只有将死之人才能看见自己一生像电影般从脑海中闪过吗？ 　　下/身撕裂般的疼痛突然让我明白过来，不是我要死了，是我的宝宝要死了。 　　可怜的孩子，他当初就不该来到我的身边。一个不肯爱他的爸爸，一个爱他却保护不了他的妈妈，即使我顺利地把他生下来，在这样的家庭里怕是也无法得到幸福吧。既然如此，倒不如让他早登极乐，争取下辈子投个好人家。 　　可是，我为什么还是会忍不住掉眼泪呢？明知道他离开我会更快乐，却还是自私地想把他留在我的身边。如果我说我会尽自己一切的力量去保护你，亲爱的孩子，你可还愿意回到妈妈的身边？ 　　朦胧中，只知道自己一直在哭。为那个早夭的生命，为自己可悲的爱情。后来终是挡不住疲惫的侵袭，我又一次陷入了无意识状态。 　　不知道过了多久，听见有人在我耳边一直叫着：筱筱，筱筱……好吵啊，我真想就这样永远睡过去。但是，那个声音却不肯放过我，依旧折磨着我脆弱的神经。 　　艰难地睁开眼睛，我一定要好好看清这个扰我清梦的坏东西长什么样。 　　叶家谦满是欣喜的脸一下子映入我的眼帘，瞬间，我游离在天外的神智全都回来了。原来我不是梦中那个因为准备而高考睡眠不足的女孩子，原来我还是需要面对残忍的现实。 　　“筱筱，你醒过来了。”他的声音温柔中带点小心翼翼，像是怕惊醒了什么似的。 　　奇怪，刚刚不是还大声可以当喇叭使用吗？怎么一下子变得这么快？ 　　我孤疑地望着叶家谦，突然觉得他的脸好陌生，我真的认识眼前这个男人吗？我真的爱了他十八年吗？我真的怀过他的小孩并且打算嫁给他吗？ 　　如果是的，为什么他忍心那样恶意地污蔑我的人格？为什么他忍心看着我们的孩子离去？ 　　最重要的是，为什么看到他我既没有疼痛也没有怨恨，一颗心就像古井一样平静地激不起半点涟漪来？ 　　“我想见医生。”说完话，我就闭上了眼睛。实在不愿意在继续对着这张隐隐让我作恶的脸。 　　“好的，我马上就去找医生。” 　　接着就是一阵凌乱的脚步声，双手不由自主地轻轻抚摸着小腹。再也感觉不到熟悉的温度了，陪伴了我两个月的小生命就这样不翼而飞了。应该怪谁？我自己？叶家谦？张明？还是那个在云端笑着看人世间悲欢离合的上帝？ 　　“筱筱，医生来了。”依旧是轻柔像风一样的声音，却让我觉得莫名的厌恶和烦躁起来。 　　睁开眼，穿着白大褂的医生正炯炯有神地瞅着我。他大概年过半百，脸上挂着淡淡的微笑，眼里有着一丝心疼。 　　我突然想到了老爸，他从来都是这么慈爱宠溺地看着我。 　　“医生，我想请问一下，流掉的小孩有多大了？” 　　他的脸上闪过诧异的神色，大概没有想到我会问这个问题吧。正常情况下，我不是应该含泪问他自己的小孩还在不在吗？但是，又有哪个女人会真的不清楚自己的小孩还在不在肚子里？之所以会问，不过是还抱着渺茫的希望罢了。 　　即使觉得奇怪，医生还是很迅速地回答了我的问题。“两个多月，将近三个月了。大概是个男孩吧，毕竟器官发育得还不是那么清楚。” 　　我闭了闭眼，压住眼角的泪意，再次睁开眼的时候，我直直看向了叶家谦。 　　“你听到了，小孩至少有两个月了。试问，我和阿文两个星期前才偷情，孩子怎么可能有这么大？或者，你觉得我之前就已经和他有染了……” 　　“别说了，筱筱，我求你别说了。我知道全部都是我的错，现在我只求你把身体养好。你流了太多血，医生说……” 　　“够了，我不想听见你的声音。”看到叶家谦痛苦的表情，我的心里涌过报复的快/感。 　　“姑娘，这个小伙子说的没错。你现在确实需要好好补补身体，不然恐怕……”老医生的欲言又止让我隐隐猜到他下面打算说什么。 　　“恐怕什么？医生，不要顾忌什么。我有权知道自己的身体状况，不是么？” 　　“恐怕将来很难怀孕。”他似乎有点不忍，说话的口气也是弱弱的。 　　这个医生还真是好人，大概不是恐怕而是肯定吧。 　　“噢，我知道了。谢谢你，医生。”我无力地合上眼帘，又是一阵窸窸窣窣的脚步声。 　　明显地感觉到叶家谦的视线一直落在我的脸上，那样的深情和愧疚。但是我现在的心神全在医生刚刚说的话上，难道我以后真的不可以再有自己的小孩了吗？ 　　神啊，是因为我没有保护好那个孩子，所以你才要剥夺我做母亲的权利吗？ 　　此刻我只想好好睡一觉，睡醒了或许什么烦恼都没有了，或许我就回到了小学开学的第一天。如果可以的话，我一定要提醒自己不要再走进叶家谦的陷阱里。 　　像是过了半个世纪那么久，我才从沉睡中醒来。外面黑蒙蒙的一片，难道说我睡了一整天吗？ 　　 　　☆、第 90 章 　　床边枕着一个脑袋，用脚趾头也猜得到是叶家谦。他还真是不死心，我不是已经把厌恶都明明白白地写在了脸上吗？莫非他以为用苦肉计我就会再次原谅他，就会继续欢欢喜喜地和他准备结婚吗？ 　　“你在这里做什么？”我毫不怜惜地大声问道。 　　叶家谦猛地抬起头来，两只眼睛红红肿肿的，布满了血丝。头发乱糟糟地像个鸟窝，下巴上也冒出了细小的胡茬子。看来，他从昨天到现在一直没有回去过。不过，这个认识一点也没让我感动。一切都是你自愿的，我又没有哭着求你留下来陪我。 　　“筱筱，你总算醒了。怎么样，感觉还好吗？” 　　对于他的过分热情，我不禁皱了皱眉，“你是聋子吗？我问你在这里干嘛？” 　　他的脸色变了变，似乎没有发现我的不满和厌烦，依旧含笑说：“在这里照顾你啊。有没有什么想吃的，我去给你买。不过，医生说你现在不能吃……” 　　不客气地打断他的话，我不耐烦地说：“行了，你回去吧。我不想看见你，一见你我就闹心。”干脆闭上眼睛转过头去，懒得再瞧见他一副内疚的小媳妇儿样子。 　　“筱筱，我知道你现在还在气我。但是你不能拿自己的身体开玩笑啊，乖，把身体养好了。到时候，你想怎么罚我，我都不会说个不字的。” 　　我在心里暗暗好笑，谁有那个北京时间罚你？居然还幼稚地以为我们还是恋人，真是不知道该说你是单纯还是愚蠢。 　　不过，有一点他说对了。我不该拿自己的身体跟他赌气，那样很明显得不偿失。 　　保持着背对他的姿势，我没好气地说：“我要见我爸妈，还有，我不希望你再出现在我看得见的地方。” 　　“好好好，只要你愿意把身体调理好，我保证不会来烦你。”叶家谦的声音带着几分喜悦，像是得到了天大的恩惠一样。 　　如果在你得知我怀孕的消息的时候有现在十分之一的快乐，说不定这个小孩就不会没有了。一想到这里，我的脸颊又是一片湿润。 　　叶家谦，你要我怎么原谅你？你要怎么再赔我一个孩子？ 　　不知道他是如何与我父母解释的，当晚我就见到了他们风尘仆仆的身影。 　　老爸站在一旁沉默不语，老妈看了看我立刻就红了眼眶。 　　“妈，你哭什么呢？我这不是好好的吗？”我强忍着和她抱头痛哭的冲动，勉强笑着说。 　　“臭丫头，你说你就不能让我们省省心吗？”老妈一边抽泣，一边还不忘指责我。 　　求助地望向老爸，他的眼里有着无尽的悲哀和心疼，看的我阵阵发酸。 　　“行了，行了。丫头现在最要紧的是把身体养好，有什么事情等痊愈了再说也不迟。” 　　感激地对老爸笑笑，紧绷着的神经终于可以完全放下了。 　　世界上对我最好的人，始终还是我的爸爸妈妈。 　　在接下来将近一个月的时间里，叶家谦果然没有出现在我的面前。我每天强迫自己不要去想发生了什么，只是尽力配合老妈无微不至的照顾。 　　出乎意料的是，我竟然在医院里见到了高文博。 　　他一手捧花一手提着营养品，微笑着走进我的病房。 　　“阿文，你怎么来了？”因为意外，我差点被老妈喂的粥烫到。 　　“是我叫他来的。”老妈底气十足地说道。 　　“妈，你……”我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不是害怕自己狼狈的样子会被他看到，只是觉得这个时间是不是敏感了点呢？ 　　“怎么，他是你的好朋友，来看你难道有什么不对吗？” 　　我无奈地掐着额头，放弃了和老妈讲道理的念头。 　　“阿文，你坐吧。” 　　“呀，我刚好想起和楼下的护士长约好探讨一个问题。你们俩先好好聊聊。”老妈找了一个蹩脚的理由溜之大吉，剩下我和高文博有点尴尬地面面相觑。 　　“呵呵，我妈就是这样，你不要多想哈。” 　　他微笑着点点头，目光里毫不掩饰对我的心疼。“筱筱，你现在还好么？” 　　不知道老爸老妈对整件事知道多少，更不知道老妈是怎么对他说的，我只能含糊地回答：“没事了，我妈把我照顾得好着呢。” 　　高文博炽热的眼神一直锁在我的身上，被他显而易见的眷恋弄得有点心虚，我讪讪地清了清嗓子。 　　“对了，筱筱，我今天来是把这个东西交给你的。”说着，他递给了我一个黄色的文件袋。 　　“是什么啊？”我一边拆，一边问道。 　　“去美国的签证和机票。” 　　我的动作顿时僵住了，“什么意思？” 　　“筱筱，美国那边有家公司打算聘请我过去。所以，我下周就要回去了。刚好听说你发生了这件事，因此我就自作主张帮你一起办了去美国的旅游签证。我想，或许你会愿意去美国散散心。” 　　心里五味陈杂，我不知道应该要作何反应。 　　见我沉默不语，高文博继续说道：“筱筱，我没有逼你的意思。纯粹只是想让你快乐起来，去不去的主动权在你。你不要觉得去了就等于给我什么承诺，我完全没有那方面的想法。现在，只是以一个哥哥的身份，希望能重新拾回妹妹的笑颜。” 　　他的语气是那样的诚恳，令我情不自禁地就想点头答应。不过，总归是理智占了上风。 　　“好的，我会好好考虑的。”我轻笑道。 　　他露出一个大大的笑脸，一双桃花眼也跟着神采飞扬起来。 　　或许，我是应该换个环境生活一段时间了。美国，听起来是个不错的选择。 　　三天后，我正式办理了出院手续。高文博飞往美国的日子和我出院的日子是同一天，只是他的班机是晚上10点而已，冥冥之中似乎早已经有一双手安排好了所有人的结局。 　　虽然我是直接回的父母家，但是叶家谦一直尾随着我们。我装作没看见他的存在，只是一味和父母说笑着。这几天一直在考虑要不要去美国的事，爸妈的意思是尊重我自己的决定。看的出来，流产之后，老妈对叶家谦的态度冷淡了许多。老爸还好，不过也没有当初那么热情了。 　　叶家谦脸上有着浓浓的笑意和讨好，似乎完全没有发现我们三个将他当影子看。在家里吃过午饭，他仍然没有要回去的打算。 　　我不免又觉得心浮气躁起来，只要一见到叶家谦，我的情绪就有失控的危险。当下就做了一个令众人大吃一惊的决定。 　　“叶家谦，我和你回去。” 　　爸爸妈妈震惊地看着我，叶家谦则是一脸的欣喜若狂，他激动地有点结结巴巴。 　　“真的……真的吗？筱筱，我……我们现在就一起……一起回家。” 　　他谄媚的笑容和唯唯诺诺的语气只会让我更加厌恶而已，我挥挥手，示意他少说废话，赶快离开。 　　关门前，给面露担忧之色的爸爸妈妈一个放心的微笑。我想，我已经做好了决定。 　　来到我和叶家谦曾经的家里，一切布置还和以前一模一样。只是现在这里给我的只有阴森不堪的回忆，而不再是温馨的避风港了。 　　叶家谦跑前跑后地忙碌着，又是扶我坐下，又是倒热水的。看着他微微冒汗的额头，我这才发现他竟然憔悴了这么多。 　　心里有些许难过，可是，这难道不是他自找的吗？ 　　“叶家谦，我有话跟你说。” 　　他立即停住了脚步，渴望地看着我，眼底有几分害怕和畏缩。 　　“筱筱，你想说什么？” 　　“我想吃城西那家牛记包子，你可以帮我买来吗？”我没有感情的说。 　　“没问题，没问题，还有什么别的吗？”叶家谦笑眯眯地望着我，头点得像鸡啄米似的。 　　“还有城东老吴家的面条，城南的糖葫芦，城北的宫廷糕点……”我一口气说了一大串本市里最著名的食物小吃，几乎遍布东南西北各个方向。 　　挑衅地看着他，只见叶家谦快速地在手上记着些什么。他望向我，黑色的眸子甚至比天上的星星还要明亮。 　　“筱筱，就这些吗？”口吻温柔地仿佛是在哄小孩子入睡一样。 　　就像一拳打在棉花上，我一下子失去了和叶家谦赌气的兴致。看现在这副情形，怕是我说要天上的月亮，他也会毫不犹豫地替我摘下来的。 　　“嗯，你快去吧。”我疲惫地躺在沙发上，满肚子的闷气只能自己消化了。 　　“好好好，我很快就会回来的。”叶家谦的脚步声渐渐消失，几分钟后又清晰起来。 　　感觉身上多了件毛毯子，我蓦地睁开眼睛。他的脸就在我的上方，似乎没有想到我还是醒着的，叶家谦还来不及收回自己沉痛的视线，里面满是深深的爱恋和愧疚。 　　一瞬间，我突然有点后悔自己对他过于苛刻。想想那个无辜的孩子，想想将来都不能再做妈妈，想想自己已经做好的决定，我生生硬起了心肠。 　　“筱筱，我……我以为你……你睡着了。怕你着凉，所以……所以才……”叶家谦的脸涨的通红，像一个做错事的孩子战战兢兢地解释着。 　　见我的目光落在他还抓着毛毯两边的手上，叶家谦猛然收回了手，仿佛碰到了烙红的铁片一般。 　　“呃——那你好好休息，我……我先去买东西了。”他颇为尴尬地理了理头发，小心翼翼地观察着我的表情。看我神色正常，叶家谦似是轻轻呼了口气。 　　这样讨好的叶家谦让我不禁有些心疼，鬼使神差地，我叫住了已经走到门边的他。 　　“叶家谦，你……你可以亲我一下吗？” 　　听到我的问题，叶家谦的眼睛瞪得大大的，全身更是犹如被点了穴道而动弹不得。半晌，他慢慢扬起了嘴角，一道完美的弧度，一个绚烂的笑容。 　　刹那间，我仿佛回到了第一次遇见叶家谦的那天。人生若只如初见，该有多好？ 　　“当然可以啦，傻丫头。”他浅笑着向我走过来，温和的声音里尽是宠溺。 　　来到我的面前，叶家谦有了片刻的迟疑。最后，他轻轻捧着我的脸，在额头上蜻蜓点水般落下一吻。 　　叶家谦的唇一如往日的热情滚烫，他吻过的地方像是着了火，烧得厉害。恍惚中，我想起了翟海文八年前的那个吻。一样的力道，一样的位置，是不是也预示着一样的离别呢？ 　　“叶家谦，谢谢你。”我微笑着说，谢谢你一路陪我走过十八个春夏秋冬，谢谢你一道陪我完成了从小到大最美丽的梦想，谢谢你曾经给过我无数的宠爱和呵护，谢谢你曾经给过我一个温暖的家，谢谢你曾经给过我生生世世的承诺，谢谢你曾经给过我最刻骨铭心的爱情。 　　但是，叶家谦，原谅我再也无法遵守自己永不放手的承诺，原谅我这次是真的要离你而去。 　　“傻丫头，有什么好谢的。”叶家谦帮我掖了掖身上的被子，起身离开。 　　我的眼睛紧紧盯着他的背影，贪婪地想要把他的样子刻进我心里。开门的时候，叶家谦突然回头望向我。一瞬间，我还以为他觉察到我的心思了。 　　不料，他只是冲我笑笑，红着脸说：“老婆，你一定要等我回来哦。” 　　强忍着即将落下的泪水，我点点头，微不可闻地应了声：“嗯。”没有说出口的是心里不知道已经叫了多少遍的“老公”。 　　叶家谦显然听到了我细若蚊蚋的回答，他心满意足地笑着，依依不舍地出了门。 　　一确定他是真的走了，我的眼泪顿时“哗哗”地落下。如果没有最近发生的这一切，叶家谦是不是会有听到我叫他老公的那一天，我是不是真的可以作为一名妻子等他回来？ 　　有人说，亲吻额头代表宽恕。那么，刚刚的那个吻是不是表示叶家谦会宽恕我的不告而别，会宽恕我的懦弱无力，会宽恕我就这样抛弃我们的爱情？ 　　无论如何，我现在应该赶紧把自己要做的事都做完。保守估计，叶家谦买完所有的东西回来起码要到晚上8点。这还不算上排队和堵车的时间，到那个时候，我估计已经在大气层里翱翔了。电视里最常演的机场追回真爱，我是绝对不会让它有发生的可能性的。 　　把自己所有的私人物品全部找了出来，包括和叶家谦共用的各类小东西。打开电脑里存着我们照片的文件夹，望着屏幕上显示的“是否永久删除该文件夹”的对话框，我发现自己居然移不动鼠标。如果我选择了是，就意味着我和叶家谦真的连一张合影都没有了。因为工作忙的缘故，我和叶家谦从来没有把这些照片洗出来过。所以，电脑里的这个文件夹是全部也是唯一的我们的纪念。 　　或者我可以自己拷贝一份带走，但是那样又有什么意义呢？难不成还要我时不时对着过去的恩爱痛哭流涕吗？一狠心，我点击了“是”。不到一分钟的时间，我和叶家谦所有的照片通通灰飞烟灭了。 　　我很认真地翻遍了家里的每一个角落，甚至连那卷录音带都被我一起找了出来。把这些不想再见到的东西一并打包丢到楼下的垃圾桶里，然后看着清洁人员将它们送到了焚化场，我才安心地回去。 　　身上还戴着两样叶家谦送的东西，一个是那枚戒指，一个是那串吊坠。思考了很久，我决定还是带走戒指。小拇指上已经印上了深深的戒痕，连脱下来都有点困难。我用这个理由说服自己留下它。至于吊坠，我一时抽风就随手把它丢到了窗户外面。既不想看着它被掩埋在臭气冲天的杂物里，也不想留下来让叶家谦以为我还余情未了。或许会被哪个有缘人捡去吧，毕竟它也是闪闪发亮的。 　　拉着箱子，我最后环顾了一眼这间屋子。 　　轻轻地带上门，我想阿文说不定已经在机场等我了。 　　 　　☆、第 91 章 　　“好了，故事说完了。你现在还觉得是我对不起你叔叔吗？”李筱轻笑着问叶晓若，眼里没有一丝阴霾或是沉迷。仿佛只是在说别人的故事。 　　叶晓若摇摇头，说实话，她自己其实也不很清楚他俩究竟是谁负了谁。 　　“然后呢？你就再也没有和叔叔联系过吗？” 　　“刚到美国的时候，我确实还对你叔叔有几分感情。可能是爱你叔叔这个习惯持续的时间太长了，我一时之间根本没法控制自己不去想他。在美国的每一天我都在幻想，如果你的叔叔下一刻出现在我的面前，我绝对会立刻原谅他，立刻跟他结婚，立刻跟他回国。但是，事实证明这一切都只是奢望，你的叔叔从来没有找过我。我想他早就忘了自己说过，无论我走到哪里，他一定会把我带回家。”李筱的声音有着一丝苦涩和不甘，眼神迷惘地望向远方。 　　“所以你就和另一个男人结婚了？” 叶晓若的口气冷冷的，说到底，她还是无法介怀对方那么轻易地就放弃了叔叔。 　　“嗯，阿文在美国陪了我两年，第三年的时候我才嫁给他。我给自己和叶家谦定的期限是两年，我想用二十年的时间成全或是忘记一段感情已经足够了。晓若，我只是个普通人，我只想要一个简单的家庭。既然你的叔叔不能给我这一切，为什么我就不可以追求自己的幸福呢？这个世界很现实，没有那么多的生死不离。” 　　叶晓若不得不承认，李筱的话是正确的，和自家叔叔断了音讯两年，身边又有一个同样优秀的男人苦苦守候，不动心确实很难，更何况他们之前还有那么多的误会和错过，或许，真的是有缘无分吧。 　　“可是，叔叔是三年前才搬来这里的。中间的两年时间，他去了哪里？” 　　李筱疑惑地看着叶晓若，“是这样的吗？我还以为他一直都住在H市。” 　　正在俩人百思不得其解的时候，高文博推着叶家谦走了过来。 　　“阿文，你和家谦说完话了？” 李筱几乎是同时就向高文博走去，眼神只是不经意地掠过叶家谦的脸。 　　叶家谦的脸色在听见李筱叫他“家谦”的时候变得很难看，眸子深处尽是苦涩和不舍。即便如此，他的视线依旧没有从李筱身上移开片刻，仍然痴痴地望着她。 　　“是啊，我们谈好了。”高文博亲昵地搂着李筱，似乎在宣示自己的占有权。 　　叶晓若赶紧从他手里接过叔叔的轮椅，不忍心再看后者痛苦的表情。 　　“筱筱，你们这就要走了吗？” 叶家谦沙哑的嗓音满是渴望，叶晓若在心里不禁暗暗祈祷李筱可以大发善心，多陪叔叔一会儿，哪怕只是同情，哪怕只有怜悯，看在后者命不久矣的份上，不要拒绝他。 　　“是啊，家谦。我和阿文后天就要回美国了，你自己要多保重身体。”李筱顿了顿，继而换上了温柔的口吻，“家谦，活着才有希望是不是？” 　　叶晓若只看到叔叔不住地点着头，那一根根随风飞扬的银丝仿佛也带着淡淡的哀伤和忧愁。李筱没有再说什么，浅笑着和高文博携手离去。 　　那一天，叶家谦硬是在那个公园里呆了很久很久。 　　这两天叶家谦的状态一直都很好，却让叶晓若觉得很不安，特别是他嘱咐她的一段话。 　　“晓晓，在我走了之后，你可以帮我个忙吗？” 　　叶晓若的脸顿时拉了下来，“叔叔，你在胡说什么？” 　　“好啦，你先听我说完好不好？”毫不介意侄女的生气，叶家谦依旧笑得一脸温柔，“晓晓，我希望在我走后，你可以把这个吊坠和我的身体一起火化。” 　　他平淡的语气让叶晓若的眼泪不受控制地流下来，紧紧握着叔叔的手，她抽泣着说：“我不答应，要去你自己去。叔叔，你不要死好不好？” 　　“傻丫头，是人都会死的，只是时间长短而已。我自己都已经想开了，你又何必这么执着呢？” 　　叶家谦轻轻拍着她的背，一脸淡定。最后，叶晓若还是不忍心拒绝他最后的心愿，答应了所有的要求。 　　“叔叔，我可以问你一个问题吗？”想了很久，她还是耐不住好奇心地折磨。 　　“当然可以啦。”叶家谦嘴角噙着笑，眼睛像弯弯的月亮。 　　“在搬过来之前的两年，你是住在H市地其他地方吗？” 　　他的笑容一下子僵在了脸上，眼里满是沉痛的哀伤。“不是，我不在H市。” 　　“那你……” 　　叶家谦苦笑了一下，“我在美国呆了两年。” 　　仿佛是晴天霹雳，叶晓若哑口无言地盯着他，喃喃自语道：“怎么……怎么可能呢？” 　　“傻丫头，很多事情是你不知道的。不过，现在这一切都已经失去了意义，不是吗？”叶家谦的声音淡淡的，听不出任何情绪。 　　叶晓若呆呆地看着他，他和李筱究竟是怎么一回事？为什么上天要让□□了数十年的有情人一再错过？ 　　叶晓若一直很想问自己的叔叔是否打算送李筱离开，但是看到他单薄羸弱的身体，她始终没有开口。叶家谦似乎也忘记了李筱这回事，成日里只是在花园里望着天空发呆。 　　李筱走的那一天叶家谦一切正常，他照例笑眯眯地让护士小姐推着轮椅在花园里晒太阳。 　　当叶爸爸匆匆忙忙地通知叶晓若到医院的时候，她才知道叶家谦又一次病发进了手术室。看爸爸的神情，她猜这次叔叔估计是挨不过去了。 　　手术室的红灯一直亮着，叶晓若和爸爸妈妈坐在椅子上，心神不宁地为叔叔祈祷。 　　窗外，一架飞机平稳地穿过云霄，潇洒地拉出一条长长的白缎带…… 　　 　　☆、番外之赵朵朵 　　从小我就知道自己长得很漂亮，更知道美丽是女人最大的武器。我的母亲一生辗转于不同的男人手上，她甚至都不能确定我的父亲究竟是谁。大概这也是漂亮女人共同的悲哀吧，总以为自己可以玩弄男人于鼓掌之中。等到美人迟暮的时候，才发现原来自己错的有多么离谱。那些在耳畔呢喃说会爱自己一辈子的男人，转眼还是回到了口中黄脸婆的怀抱里。充满欲望的迷恋会消失，诱人美丽的□□会消失，只有家里的糟糠之妻是永恒的。 　　目睹了母亲无数次深夜里的以泪洗面，目睹了她无数次跪着求那个高高在上的男人不要离开，我暗暗在心里发誓，这辈子绝对不要像母亲一样依靠男人的宠爱过日子。 　　因此，从小我就比同龄的孩子更加成熟，更加要强。我清楚地知道，幸福掌握在自己的手中。但是，现实并不是我想象中的那样，只要你付出了努力就一定可以得到回报。无论我多么刻苦，周围的人关注我的相貌永远大于关注我的用功。慢慢地，我发现其实自己根本不需要这么累。只要我愿意，多得是优秀的男孩子双手奉上我想要的一切。 　　于是，我开始交往不同的男朋友。帅气的，聪明的……总之他必须在某个方面尤为突出，必须可以满足我的虚荣心和自尊心。清白对我来说并不是非要不可的东西，所以当我知道它可以替我换来崇阳中学的入场券的时候，我毫不犹豫地走进了校长儿子的房间。 　　从那一天开始，我算是彻底舍弃了所谓的道德和廉耻。崇阳中学不比那些鱼龙混杂的学校，这里的一切都是我梦寐以求的。外人赞叹的话语，羡慕的眼神无一不是我所追求的。很快，我就适应了一个优等生的生活。可是，心里的某个角落依旧空荡荡的，需要东西来填满它。 　　遇见杜墨森的一瞬间，我马上就感觉到他和自己是同一种人。一样的无情和冷血，一样的城府和算计，一样的对权利的乐衷和追逐。我喜欢权利，是因为它可以弥补我的空虚和寂寞，可以掩饰我作为一名私生女的自卑和无助。至于杜墨森，我只知道他对我像我对他一样有兴趣而已。 　　不曾想过要去好好认识和理解他，我们只是互取所需，互相利用罢了。 　　所以，我们的交往是水到渠成的。每一个恋爱的环节都像是按照剧本完美的演出，我们丝毫没有感受所谓爱情的甜蜜的幸福。如果一定要说有什么，或许只是肉体的满足和旁人艳羡的目光。 　　接下来，我毫无悬念地当上了学生会文艺部部长。我知道，凭借杜墨森的实力他绝对可以拿到主席的座位。一旦他当上了主席，我做部长自然是理所应当的。 　　有时候，我会想我究竟是否喜欢过杜墨森。大概有吧，毕竟他是那么多女生心目中的翩翩佳公子。其实，连我自己也不知道应该要怎样去喜欢一个人。 　　纳新的时候，我几乎是一眼就看出了那个叫林晨的小姑娘对杜墨森的心思。我想，聪明如杜墨森，一定比我更早发现了这种青涩的暗恋。即便如此，他还是不假思索地把林晨分配到了我的手下。或许是在暗示我们的关系应该做个了结了，我还真想不到杜墨森居然也对这种天真的小姑娘有了兴趣。 　　对于他的举动我没有任何异义，不露声色地逐渐和他恢复成正常的上下属关系。反正我也找到了一个更好的选择，那个叫叶家谦的小学弟无疑一点不逊色于杜墨森。 　　当林晨向我们建议让他们班班长李筱协助杜墨森的时候，我根本没有想过会和这个女孩有那么多的纠葛。 　　大概是时间不对，我们正巧撞上了李筱绘声绘色的自我表演。虽然很糗很没形象，但是她身上的那种真诚和坦率是我和杜墨森谁都不曾拥有的。 　　人们对于自己所没有而又一直向往的东西，总会抱有一种矛盾的态度。或是跃跃欲试，试图从别人身上汲取；或是像我这样冷眼旁观，尽量不让自己动心。 　　我听到身边的叶家谦在无可奈何地叹气，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样子。他的眼神一直落在李筱的身上，甚至没有注意到我一直在观察他。叶家谦的表情淡淡的，但是眼底的那一抹温柔和宠溺却无法逃脱我阅人无数的火眼金睛。 　　不禁在心里暗自好笑，看来我剩下的日子绝对不会无聊了。叶家谦很明显还没意识到自己对李筱的感情，或者说他隐隐意识到了却不愿意承认。毕竟面前的李筱充其量只能算清丽，还是一个没张开的小丫头片子。对于叶家谦这种自身外表出众的人来说，要他放弃大好的花花江山，守在一个如此普通的女孩身边，估计需要极为深厚的感情吧。可以看得出来的是，叶家谦对李筱的感情无疑还没有达到那个程度，不然他也不会一个劲地向我献殷勤了。 　　我才不会好心到去提醒叶家谦珍惜身边的人，白白送到嘴的美味食物凭什么要让给这个才有过一面之缘的小丫头。既然叶家谦对我有意思，我为什么要拒绝一个条件优秀的最佳男友呢？ 　　慢慢地，我也向叶家谦抛出了橄榄枝。两个人迅速打得火热起来，感情直线升温。不得不承认的是，叶家谦是一个非常合格的男朋友。如果不是我从来就不相信爱情，如果不是我曾经撞破他对李筱的别有深意，或许我真的会喜欢上叶家谦。毕竟当他一脸专注望着我的时候，那种被人珍视的感觉是那样的清晰和强烈。我不禁在心里妒忌起李筱来，妒忌她有可能得到叶家谦全部的宠爱和呵护。 　　一个念头不经意间就在我的脑子里成形了，我要尽自己最大的努力拴住叶家谦。至少在崇阳中学的这两年，我不会让叶家谦有机会彻底明白李筱在他心目中的地位的。 　　我承认自己从来就不是一个善良的人，偶尔做做破坏他人感情的事貌似也很有挑战□□。 　　凭什么老天爷要对我如此不公平，明明我所有的条件都比李筱好，可她却能拥有我最想要的真挚的友情，甚至于完美的爱情？ 　　我的心被一条名叫嫉妒的毒蛇吞噬着，除了加倍地施展浑身解数缠住叶家谦，我想不出其它让李筱痛苦的办法。 　　早在第二次和李筱见面的时候我就察觉到了她对叶家谦不同寻常的感情，每每看到我和叶家谦的亲密，李筱脸上的失落和苦涩都会在第一时间表现出来。可能她以为自己掩藏的很好，事实上，只要稍微有心的人都可以注意到。估计叶家谦的心里早就知道了李筱对自己的迷恋和爱慕，所以才敢在她面前肆无忌惮地和其他女生打情骂俏。 　　叶家谦，我不知道应该夸你是不知者无惧还是嘲笑你的愚蠢无知呢？现在你是吃定了李筱，可是你就那么有信心能吃定她一辈子吗？如果不能，你今日所做的一切迟早会毁了李筱心目中的你。 　　寒假的时候，杜墨森一并把李筱叫了出来。看到我玩味的眼神，他示意我不要插手。哼，男人都是一副德性。有求于你的时候视你如珠似宝，一旦得偿所愿就立刻翻脸不认人了。懒得理会他虚伪地和林晨卿卿我我，我还是和叶家谦谈谈小恋爱比较好。 　　出乎我意料的是，叶家谦居然当着我的面对李筱嘘寒问暖。那一刻，我真的理解了吃醋是什么意思。只是我对叶家谦不是喜欢的醋意，而是不容许自己的男朋友被他人所觊觎。李筱很聪明地感觉到了我的怒意，没有让叶家谦继续他越界的举动。对上杜墨森的眼眸，他的似笑非笑让我隐隐觉得自己就像一只关在实验室里的小白鼠，一切只能由他人来掌控。狠狠地白了他一眼，我撒娇似的把叶家谦重新拉回了自己的怀抱。 　　看来，不能再让叶家谦和李筱有那么多朝夕相处的机会了。 　　开学后，杜墨森继续和林晨那个小姑娘似是而非的交往。悉心安排下，我和叶家谦到底确定了关系。 　　这个学期学生会的事务比以前繁重了不少，我渐渐没有那么充足的时间陪叶家谦练球了。他很体贴地说不要紧，其实我知道他潜意识里没准巴不得有这个机会和李筱单独相处。再怎么样，我还是有信心叶家谦不可能这么早明确自己的感情。 　　他突然跑来找我的时候，我还真是吓了一大跳。不知道是谁刺激到了叶家谦，他脸上的怒意像是要吃人一般。我立刻就猜到一定和李筱有关，也只有遇上和她有关的事，叶家谦才会完全失去了往日的冷静和淡定。我想所谓的“关心则乱”，大概就是这个样子吧。 　　很识相地没有问叶家谦为什么生气，我只是用一个女人能有的最大的柔情去安慰他。说到底，叶家谦也不过是个血气方刚的少年，又在李筱那儿憋了一肚子气。没有意外地，我和叶家谦跨越了最后一条底线。 　　原本以为叶家谦早已经阅人无数，却不曾想还是青涩的小处男一个。我的心里甚至有了几分愧疚，走到了这一步，怕是以后的叶家谦会更伤李筱的心吧。 　　事后，叶家谦显得有些尴尬和局促。但是很快，他就开始尝到了□□的好处。我们俩的感情一日千里，更胜从前。叶家谦早就忘了在李筱那儿受的委屈，几乎是天天和我黏在一起。“五一”的时候，我把叶家谦的时间排得满满的，不让他有任何和李筱相处的机会。 　　在我的不懈努力下，我和叶家谦的感情终于维持到了高考结束。 　　那天晚上在KTV，听着叶家谦如此深情地演唱《野种子》，我忽然觉得一阵心酸。到最后，他最喜欢的始终还是李筱。我和他，随着九月的开学估计也就真的走到了尽头吧。 　　我能感觉到李筱关心的眼神，看到叶家谦急切地想从李筱嘴里套出自己的名字，我想我是真的该放手了吧。 　　如果我成全了李筱和叶家谦，那么老天爷是不是也愿意成全我呢？ 　　我和杜墨森双双考到了B市。没有林晨的存在，他和我自然又恢复了恋人的关系。只是双方都不是那么专一的主儿，同时也很不同的人交往着。 　　所以当林晨真的为了杜墨森考到B市的时候，我不禁有点怀疑小丫头的脑袋是不是给门板夹过。杜墨森哪里是个好人了，她怎么就这么依依不舍，念念不忘呢？对杜墨森有了些许的妒忌和羡慕，连他都能盼来一心一意的人，我的幸福又要何时才会出现呢？ 　　因此，我完全可以理解杜墨森要求和我解除关系的想法。要是我有了这么一个死心塌地的追求者，怕是也会被感动，也会打算回头是岸吧。 　　只是杜墨森，天性耐不住寂寞的你，真的可以守护好难能可贵的幸福吗？ 　　没有了杜墨森，我的生活依旧丰富多彩。偶尔还会和叶家谦联系，不过已经是君子之交淡如水了。发展到后来，他也就不避讳对李筱的感情了，甚至还会询问我哄女孩的方法。看到仍然在花丛中的叶家谦居然会问我这么幼稚低级的问题，我又好笑又羡慕。 　　愿得一心人，恩爱两不离。 　　果然，杜墨森没有辜负我对他的“期待”，还是和我恢复了见不得光的暧昧关系。不过我看得出来这次不是因为厌倦和寂寞，似乎是林晨那儿出了什么问题。他连续在我这儿呆了好几天，虽然脸上仍然有笑容，但是每次喝醉后总是唤着林晨的名字。可见其实杜墨森是对林晨动了真情，但是有真情就足够了吗？ 　　当叶家谦发现和杜墨森在一起的人是我的时候，他脸上的表情可谓变幻莫测。从最初的惊讶到恍然大悟再到最后的从容镇定，只花了不到几秒钟的时间。 　　“怎么，没有想到会是我？”我淡淡地笑着，心里很高兴没有在他的脸上看见鄙夷的神色。 　　“确实挺出乎意料的。其实，是我的兄弟张明托我来找杜墨森在外头的那个女人的。你知道，他一直很喜欢林晨。”叶家谦有点无奈地撇撇嘴，自嘲着自己这份棘手的差事。 　　“你怎么知道我在这家娱乐厅的？” 　　“张明有个小弟跟了你好几天，算准了你今晚会在这里出现……”他的话被电话铃声打断，冲我歉意地点点头，走到一旁接电话去了。 　　想不到最后还是和这群人搅到了一起，我不禁一个人傻傻地嘲笑着自己。叶家谦的声音很温柔，最后我听到他很坚定地说了声：“筱筱，我爱你。”模糊的灯光却挡不住那一刻他脸上幸福的光彩。 　　“你和李筱在一起了？” 　　“是啊，总算是把她追到手了。”叶家谦不好意思地喝着酒，眼底还有不曾消散的甜蜜。 　　我呆呆地看着他，突然疯狂地羡慕起李筱来。被自己所爱的人这样深深地牵挂着，该是多么幸福的一件事啊。 　　“那你今天来找我，是为了什么？” 　　“原先张明想让我说服你继续和杜墨森纠缠下去，这样他就可以让林晨死心了。但是我不是很想这么做，一来林晨对杜墨森的感情这么多年来我也是一清二楚的，二来我不希望李筱知道是我破坏了她最好朋友的幸福。所以，我想……” 　　“你放心，我不会和杜墨森再有什么瓜葛了。他很快就会回到林晨的身边去。” 　　“谢谢你，朵朵……” 　　蓦然发现身边的每个人都有自己所珍视的东西，可我自己却还是一无所有。 　　叶家谦第二次来找我的时候，脸上的神采几乎要刺痛我的双眼了。他让我帮他一起找女生最喜欢的烟花，只是为了给李筱一个难忘的情人节。鬼使神差地，我陪着他跑遍了B市的大街小巷，终于达成心愿。连我自己都怀疑自己是不是吃错药了，什么时候变成圣人波特了。或许，我潜意识里以为只要我成就一对有情人，自己也能找到一生中的真爱。 　　但是，残忍的现实并不是我想象中的那么好。 　　兜兜转转了这么久，我始终没有等来自己的Mr.right。后来，不知道是寂寞还是什么，我又一次和杜墨森鬼混到了一起。不过，这次我没有告诉任何人，包括叶家谦。 　　我以为再也见不到叶家谦了，想不到他第三次出现在了我的面前。脸色苍白，双眼无神。问他什么也不说，只是没命地灌酒。很快，叶家谦就烂醉如泥了。无奈之下，我只好把他带回了自己的房子。 　　从他一路上不间断的喃喃自语中，我模糊猜到他是和李筱吵架了。心里说不清是什么滋味，有点幸灾乐祸，也有点同情和心疼。 　　把叶家谦扶上了床，他的嘴里不停地叨念着：“筱筱，筱筱……”要命的是，当我转身要走的时候，叶家谦忽然死死抓住了我的手，反身把我压在了床上。 　　他的脸离我很近，温热的呼吸细细地喷洒在我的皮肤上。望着眼前帅气诱惑的叶家谦，我发现自己心跳加速，意乱情迷起来。 　　不由得伸手轻轻抚摸着他的脸，似是安慰，似是挑逗。叶家谦的眼神有了一丝迷茫，见状更是坚定了我勾引他的念头。我压低了自己的声音，无限娇媚地说：“家谦，家谦，我是筱筱啊。你吻我一下好吗？” 　　叶家谦在听到我的声音之后，像是清醒了一般，“不是，你不是筱筱。筱筱从来只叫我叶家谦的，她不会像你这样叫我的。”话刚说完，他倒头就睡。 　　我愣愣地看了天花板好一会儿，身边的叶家谦竟然微微打起了呼噜。心里又好气又好笑，想不到自己的魅力也有失手的一天。 　　突然，叶家谦衣服里的手机铃声冲破了我的耳膜。我手忙脚乱地替他掏出来，屏幕上不停地闪现着“亲亲老婆”四个字。 　　我盯着手机看了很久，一个想法渐渐在脑海中成形。 　　李筱的声音没有多大变化，只是比以前多了几分沉稳，几分小女人的妩媚。我恶意地装作不认识她，恶意地说着令人误会的话，恶意地在李筱的心里播下怀疑的种子。听到她匆忙挂断了电话，我的心里涌上阵阵快感。 　　看了看依旧沉睡的叶家谦，干脆做戏做全套吧。我脱去了自己和叶家谦大部分的衣服，钻进了同一个被子。酒后乱性，即使是叶家谦也会信以为真的。 　　第二天，我果然看见了叶家谦惊慌失措的脸。他一边懊恼地向我说着对不起，一边胡乱地穿着衣服。没有告诉他其实我们什么事也没有，只是一直微笑着看他落荒而逃。 　　我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无聊到做这种事，难道仅仅只是为了报复叶家谦对我的无动于衷吗？还是说，我的本性就是一个恶毒的女人，根本看不得其他人幸福？ 　　报应来的比我想象中的要快，我不久后发现自己怀孕了。孩子自然是杜墨森的，只是这个时间会不会太凑巧了些？突然我想到，也许叶家谦会比杜墨森更适合做孩子的爸爸。 　　打电话约李筱的时候，她的冷静远远超乎我的想象。我不禁开始期待一会儿她知道我怀了叶家谦孩子的时候会是怎样的表情。 　　故意来迟了许久，我试图在气势上压倒她。李筱漂亮了许多，一双眼睛依旧像以前一样清澈透明，仿佛从来没有见识过社会的黑暗。没来由地，我的心里一阵苦涩。怪不得叶家谦会那么爱她了，恁是谁都会愿意和一个天使般的女孩在一起的。 　　看着她装作若无其事地和我寒暄，看着她丝毫没有把我的怀孕和叶家谦联系在一起，我的心里像是有一条蛇在蠕动，痒痒的，让我恨不得立刻撕下她脸上平静的面具，恨不得立刻瞧见她失态的样子。 　　终于，李筱露出了不可置信的表情。但是仿佛是我的幻觉一般，她下一秒又正常继续和我谈论这个问题。我努力维持着自己脸上的理直气壮，否则她淡定的样子真的会让我以为她已经知晓了所有的真相。当她那样镇定自若地反驳我的时候，我几乎是再也装不下去了。原先打算玩苦肉计，没想到李筱居然软硬不吃。 　　眼见她就要消失在我的面前，我试图做最后一博。果不其然，李筱的身躯有了不易察觉的颤抖。看来她也不是像表面上那么的无所谓，至少我的话都听进去了。 　　因此，当叶家谦出现在我面前的时候，我是悠哉游哉地欣赏他的狼狈不堪。 　　“朵朵，你和筱筱讲得话是不是真的？你……真的怀了我们的孩子？”他望向我的眼神充满了期待和迫切，一股无名的怒火从我的心底“腾”地冒了上来。 　　“是啊，我是怀了你的孩子。现在，你要怎么对我负责？”我肆意地扭曲着事实，满意地看到他的脸一下子失去了血色。 　　叶家谦眼睛盯着地板，反复地自言自语：“怎么可能呢？怎么可能呢……” 　　他失神的样子让我的心微微有些发疼，想要拆散他们的念头也开始动摇起来。我考虑了一会儿，决定给叶家谦一个机会，一个挽救我们三个人的机会。 　　“看你的样子，是不是想让我把孩子打掉？”我紧紧地盯着叶家谦，不肯放过他脸上一丝一毫的情绪变化。只要他流露出一点要我打掉小孩的意思，我保证一定会死扛到底。相反，如果他对这个小孩有些许怜惜，我或许会大发慈悲，放他和李筱一马。 　　叶家谦摇了摇头，“我不是那个意思，孩子是无辜的。何况是我有错在先，怎么还能跟你提那么过分的要求呢？”他的语气里是满满的真诚，令人不得不相信这的确是他的肺腑之言。 　　心里有块柔软的地方在轻轻地呼唤我收手吧。想起妈妈当年孤苦伶仃地生下我，只因为身边的男人没有一个愿意负起责任。如今，叶家谦甚至没有要求我做亲子鉴定就全然相信我的话，全然承担责任。脑海里不禁闪过交往时他对我的无微不至，细心体贴。身体里最后的良心也苏醒过来，叫嚣着要我赶快住手。 　　“叶家谦，其实我骗了你，这个孩子是杜墨森的。”我有点艰难地开口，害怕一旦说出真相，叶家谦就会不屑和我做朋友了。 　　“真的，你说的是真的吗？朵朵？”他狂喜地喊着，难以置信地望着我。 　　“是啊，孩子真的是杜墨森的，我只是一时糊涂，才会……叶家谦，你会怪我吗？” 　　“不会，不会的。天哪，我太开心了，朵朵。你愿意和我一起到筱筱面前解释吗？” 　　叶家谦居然没有怪我，我想他一定是被突如其来的喜悦冲昏了脑袋。如果给他多点时间，恐怕是个正常人都不会原谅我这种无耻的行径吧。 　　“我可以的。不过，我建议你最好找到杜墨森。要不，李筱大概也不会相信。” 　　叶家谦顿时冷静下来，眼里带上了深深的担忧，“朵朵，你怎么会和杜墨森……他知道吗？” 　　我自嘲地笑笑，“大概是我犯贱吧。你觉得即使他知道了，他会愿意负责吗？要是可以，我怎么会放着亲生父亲不找，跑来破坏你们的感情呢？” 　　他同情地看着我，“朵朵，你放心。不管是为了我和筱筱，还是为了你肚子里的小生命，我都会把杜墨森带回来的。” 　　感激地给叶家谦一个笑容，我不置可否。谁会比我更清楚杜墨森的铁石心肠呢？而且他现在一颗心都在和他闹分手的林晨身上，更不会愿意来淌这趟浑水了。 　　不知道叶家谦用了什么办法，那天我去的时候竟然真的看见了应该身处B市的杜墨森。他一直低着头，不看我，也不看任何人。林晨见我过来，勉强点头笑了笑。我还真是挺佩服这一对好朋友，她们对待小三的态度都是如此谦恭有礼。换了其他人，不是早就一杯茶泼过来了吗？ 　　我们三个各自坐着，默默不语。 　　许久，沉闷的气氛终于因为李筱和叶家谦的到来而打破。 　　叶家谦的眼神一直落在李筱身上，哪怕是开口要我解释的时候。那种浓的化不开的深情让我很不舒服，李筱后来的挑衅差点使我当场崩溃。两个男人同时为了她训斥我，那种感觉很难受，好像你自己是一个可有可无的人，这个世界上没有人关心你的死活，关心你的喜怒哀乐。 　　生生压下大哭大叫的冲动，我只能用灿烂的笑容来掩饰心虚，用更恶毒的话语来填补内心的空洞。 　　叶家谦带走了李筱，只剩下我们三个的气氛又重新诡异起来。 　　受不了这种“求生不得，求死不能”的抑郁，我漫不经心地开口：“你们不是想一直这么坐下去吧，我可没那么多时间陪你们白白浪费。” 　　林晨的脸色有点挂不住，她冷冷地开口：“这里没我什么事，该说的我之前都已经说清楚了。”她转身要走，杜墨森猛地拉住了她的衣袖。那双桀骜不驯的眼睛里满是哀求，那张泰山崩于前也不会变色的脸上满是痛苦和不舍。 　　我的胸腔闷闷的，眼眶一热，几乎就要当场落泪。慌忙转过头去，既为了整理自己的情绪，更是为了不要再瞧见他们一副难舍难分的样子。那样会让我觉得错的仿佛只有我一个人，仿佛是我恶意地拆散了这一对有情人。 　　杜墨森，你叫我情何以堪？ 　　“朵朵，小晨她已经走了。”他的声音里是无尽的疲惫。我突然很想扇他几巴掌。背叛自己女友的人是你，为什么还要做出一个情圣的模样？怀着你孩子的人是我，为什么还要吝啬一点好脸色？ 　　“噢，你有什么想跟我说的？”我挂着玩世不恭的笑，看着他青了又红，红了又白的脸色。 　　“朵朵，你……你能不能……能不能把这个孩子打掉？”杜墨森飞快地瞄了我一眼，“我知道这样说很过分，但是我现在爱的人是小晨。我不可能跟你结婚，这个孩子生下来也不会有幸福的。” 　　万箭穿心也不过是我现在的感受吧，早就料到他一定会这么说，可是依然心如刀绞。那是他的亲生骨肉啊，有着同样的血，甚至同样的面容，他怎么能如此轻易地就说不要呢？杜墨森，难道你的心真的是石头做的，难道你对我，对这个孩子连一丝心疼和眷恋都没有吗？ 　　我狠狠咬着下唇，不让自己失声痛苦。定了定神，我找回了自己无所谓的声音：“放心吧，你想要这个孩子我还不愿意生下他呢！” 　　杜墨森的眉头微微舒展开来，他犹豫着把一张银/行/卡推到我的面前。 　　“朵朵，我知道自己对不起你。这是我能想到最好的补偿方法了。”不等我做出回答，他起身逃也似的离开了餐厅。 　　钱，又是钱，为什么每个人都觉得我是个贪钱的女人呢？每一个男人分手前都会给我一大笔钱，好像那才是我跟着他们的最终目的一样。每每看见他们厌恶的眼神，我都恨不得把卡直接甩到那些令人作呕的脸上。明明是大家各取所需，明明是银货两讫，明明不曾对我付出过真情，为什么一个个都像是我犯下了滔天罪行一样？ 　　摸了摸自己的脸蛋，依然光滑柔嫩。可是我发现自己的心早已是荒凉一片，长满了野草，苍老得让我没有勇气独自面对。只能借着男人的奉承和物质的满足，来转移注意力，来苟延残喘这无趣的人生。 　　直直盯着眼前的那张银/行/卡，上面似乎还留有杜墨森的温度和气息。那个不久前才抱过我和我做世间最亲密事情的男人，今天居然像避蛇蝎一样躲着我。 　　从心脏开始，撕心裂肺的疼痛蔓延到我的全身。不想再顾忌世人的眼神，我趴在桌上肆无忌惮地大声哭泣起来。 　　上天作证，我只是想要简单的幸福而已。 　　 　　☆、番外之杜墨森 　　我的爸爸妈妈都是H市政府里的官员，在旁人看来，我可以算得上是半个高干子弟。每天都有各式各样的人来家里讨好我的父母，很小我就学会了要在这些虚伪的大人面前装模作样，掩饰自己真实的情感。爸爸妈妈告诉我他们会为我的前途打下基石，但是后面的路必须要靠我自己走下去。因此，我并没有一个和同龄人一样的童年。成日里和父母穿梭在大大小小的酒宴中，听着大人们言不由衷的互相吹捧。我悲哀地知道，这就是我将来要过的生活了。不管我是否愿意，爸爸妈妈已经替我安排好了我的一切。他们说作为杜家的唯一的男孩，我有责任背负起家族的利益——哪怕那根本不是我想要的，我甚至连说不的权利都没有。 　　事实上，我的理想是做一名飞行员。年幼时，我常常被迫在房间里准备某某大赛的演讲稿，不能像小伙伴们在屋外嬉笑打闹，追逐奔跑。每每这个时候，我总是希望自己能像天上的飞机一样飞得高高的。离开锁住我自由的房子，离开对我严格要求的父母，离开我命运的束缚。所以，对于爸爸妈妈的行为，我不是没有反抗过。 　　那是在我上二年级的时候，我依稀记得每一个细节。即使我想忘记，我的父母也会时不时地提醒我当初的举动有多么幼稚和无用。我实在是厌倦了参加那些形形□□的比赛，仅仅只是为了满足爸爸妈妈的虚荣心，满足他们塑造一个完美儿子的私欲。于是，也不知道哪来那么大的勇气，我故意弄砸了一场钢琴比赛。看着贵宾席上的父母脸黑得像锅底一样，我的心里涌过一阵莫名的快慰。 　　我单纯地以为从此爸爸妈妈就会放过我，不再强迫我做一个十项全能的好孩子。但是，现实不是童话，被挑战了至高尊严的父母怎么可能轻易饶恕我？他们一样给我吃，给我喝，给我零用钱，只是再也不曾和我说过话。 　　整整半年，我的爸爸妈妈完完全全把我当成空气。他们无视我的存在，无视我的哭泣，无视我的哀求。不管我怎样找机会找话题与他们交谈，父母永远是一张冷冰冰的没有波动的脸。他们冷漠地看着我，就好像在看一个无关紧要的人一样。那种似笑非笑的感觉让我不由地害怕起来，以为面前的爸爸妈妈是妖怪假装的。不过，很快我就知道我的想法是多么的无知可笑。在有人的时候，我的父母依旧对我宠爱有加，细心备至。一旦只剩下我们三个，噩梦又会重新上演。 　　那时候我还不知道这是家庭冷暴力，但无疑我的爸爸妈妈对此研究颇深。他们似乎根本不担心一个十岁的小孩在经历将近半年的孤立后会不会产生心里问题，或者他们觉得形杜的人都是无坚不摧的。我一度怀疑如果我因此出现了什么问题，父母估计也会毫不犹豫地放弃我的。 　　在他们眼里，我只是一个值得炫耀的物品，只是一个可以让他们维持风光的工具。没有尊严，没有自我，没有喜怒哀乐，有的只是服从和听话。我不是一个笨蛋，很快我就知道了要怎么做爸爸妈妈才会理我，才会让这个家变得像以前一样其乐融融。 　　从那时起，我不再试图反抗我的父母。我顺从地按照他们的吩咐学习各种东西，即使是枯燥无味的马哲毛邓。我顺从地在他们精心挑选的学校里担任各种职务，只是为了早日习惯官场里的阿谀奉承，表里不一。 　　我再也不是一个有着自主意识的人了，而是彻底沦为爸爸妈妈手中的牵线木偶。我不知道这是否是他们表达爱的特殊方式，但是至少我不会再那么轻易地相信任何人，相信任何感情。试问，如果有一天连你最亲的家人都能舍弃你，世上还有什么东西是可以相信的呢？ 　　慢慢地，我逐渐变得铁石心肠起来。一开始，我很难过，为自己的日益冷血和无情。但是，我很快就发现或许这样才是我最好的生存方式。我的父母脸上的笑容越来越多，对我越来越好。只因为我学会了如何喜怒不形于色，只因为我学会了如何周旋在校领导之间，只因为我学会了如何滴水不漏地说话，只因为我越来越像一个打着官腔的“准公务员”。 　　我没有什么真正的朋友，或者我从来就不知道真正的友情是什么样的。从小，爸爸妈妈就让我和他们同事的子女来往。和一群占着父母有点小权利就狐假虎威。娇生惯养的小孩，我不觉的会有什么真诚的感情。至少我是被父母逼着和他们称兄道弟的，除了虚与委蛇，我想不出更好地让自己解脱的办法。 　　周围总是有不少人围绕着我，其中更是不乏女生们的爱慕。可我知道他们迷恋和崇拜的只是那个包装好的杜墨森，真正的我是个怎样的人又有谁会在乎呢？我不介意和这些人相处，因为他们盲目的热情可以让我感觉自己还是个活生生的人，而不是个只知道按照剧本演出的棋子。 　　很快，我就发现权利真的是个好东西。看着无能为力的人们苦苦恳求你，内心的成就和满足不是其它事物可以比拟的。难怪爸爸妈妈会如此乐衷于此了，失去了真情实感的我们如果再没有了荣利的支撑，恐怕会因为心灵的干涸而无法存活吧。 　　除了权利，漂亮的女生也能填补我灵魂深处的寂寞。而且，我知道只要我在人前还是那个文质彬彬的杜墨森，父母并不会在乎我是否早恋，是否偷尝禁果。 　　所以，我和赵朵朵几乎是一拍即合。我们都是不会爱的人，自然不用担心分手时的一哭二闹三上吊。两人像恋人一般相处着，却没有一丝一毫心灵上的沟通和共鸣。我以为自己这辈子就是这样了，想不到我居然还可以遇见一个真心实意对我的人。 　　林晨的心思我察觉得和赵朵朵一样早，毕竟从小到大这种倾慕的眼神我见得实在是太多了。真正开始注意她，是因为她提到他们班班长李筱时的表情。很专注很信任的眼神，看得出林晨和李筱是十分要好的朋友。能让一个自身条件优秀的林晨如此看重的女生，我不禁有了几分期待。 　　第一次见到李筱的时候，她还真是没辜负我的期望。看着她毫不知情地在那里说些乱七八糟的台词，看着她洋溢着快乐和真诚的脸，一双闪着恶作剧光芒的干净的眼睛，我突然有些羡慕那个快要崩溃的男孩子。他们的关系应该很好吧，要不李筱也不会肆无忌惮地做出这么没形象的事了。 　　那个男孩子虽然抽搐着嘴角，但是看向李筱的目光却是善意和默契的。隐隐听到旁边林晨的嘟喃声，一副巴不得赶紧躲到地洞里的样子。我的嘴角居然不自觉地微微向上翘起，心里某个部分也变得柔软起来。余光扫到赵朵朵一直在偷瞄叶家谦，不免也多看了他几眼。 　　自从我稍稍表现出对林晨的兴趣后，张朵朵就很识趣地不再来找我。最近，貌似她和这个小学弟正打得火热。冷清的人谈恋爱就是有好处，根本不需要挑明或是摊牌。叶家谦的表情和林晨的没多大区别，但是隐隐地让我觉得有点不对劲，却又说不出是什么。 　　李筱回过神来的时候，一张小脸涨的通红。我好笑地看着她无辜地眨了眨眼睛，瞧瞧叶家谦又瞅瞅林晨，最后还是忍不住替她解了围。也不知道为什么，对着李筱尴尬的样子，我稀少的笑容像是有感应似的一股脑儿全跑了出来。只好拼命压住，李筱一副敢怒而不敢言的样子大大满足了我的自尊心。 　　害怕再继续下去，我真的会捧腹大笑起来，我善意地和朵朵先行离开了。 　　李筱和我完全是两类人，单看她清澈灵动的眼睛就知道了，每每她企图掩饰自己情绪的动作都让人忍俊不禁。李筱大概还不知道自己想什么，其实都已经清清楚楚地写在脸上了吧，这种欲盖弥彰的徒劳只会让身边的人更加明白地知道她在想什么，也更加地忍不住想靠近她。 　　新年演出的时候，我几乎是一眼就认出了那个包的像个粽子一样的李筱。不仅是因为她的打扮在前排尤为显眼，更是因为她被尖叫声吵醒时那双眼睛闪过的不满和惊艳。于是，鬼使神差地，我把原本已经取消掉的即兴表演又临时加了上去。只是想看见她多一点的表情，只是想知道她坐在我身边的感觉——会不会一如想象中的舒适和温馨？ 　　暗暗在心里自嘲地笑笑，我什么时候也变得这么无聊，这么恶趣味了？ 　　李筱很别扭地走上台来，一副心不甘情不愿的样子。看到她吞口水的无奈，看到她英勇就义般的神色，我突然觉得一颗心被涨得满满的。当李筱报复似的说出她只会弹奏一首儿歌的电子琴版的时候，我真的是死了的心都有。脑海中掠过无数的念头，最后只剩下一个：无论如何，今天一定要让她陪我弹上一曲。 　　说实话，李筱确实没有什么弹琴的天分。不过，我居然为此而窃喜不已。看到她迷离的眼神崇拜地看着我，我突然觉得其实爸爸妈妈逼我学钢琴并不是那么难以忍受。至少可以让我感觉到被人需要和依靠的美好，原来那种充实感是任何恭维的话语和奖杯都无可匹敌的。 　　我听到自己内心深处的呼唤，留住李筱，留住这种可贵的温暖。于是，我很自然地把她一起叫去了庆功宴。 　　没有想到的是林晨竟然那么不胜酒力，更没想到的是醉了的林晨毫无保留地展现着她对我的迷恋。其实，我是无所谓这种火辣辣的暗示的。毕竟当你连男女之间最神秘的事情都经历过之后，眼神的挑逗无疑只是上不了台面的开胃菜。 　　出于某些说不清的原因，明知道李筱和林晨关系好，我仍是恶意地刁难着她，甚至唐突地提出要送他们回家。 　　不料叶家谦却再也按捺不住了，从我和李筱说说笑笑开始，他的脸色就一直阴晴不定。思付再三，我终于明白了他传递给我的不单是敌意，更是醋意。原来叶家谦对她有那么点意思，可是他不是在追赵朵朵么，难道是想吃着碗里的，看着锅里的？ 　　叶家谦自信满满地盯着我，眼里是不容质疑的坚定。我一下子就泄了气，不就是个可爱点的女孩子吗？何苦跟人家小学弟起争执呢？我已经为李筱破了太多例，不可以在违背自己为人处世的中庸之道了。 　　平静地把机会让给了叶家谦，隐隐觉得自己似乎不应该再靠近李筱了。那种温暖可能很舒适，但对于我这个习惯了阴冷环境的人来说，灿烂的阳光或许只是裹着糖衣的慢性□□。转眼对上赵朵朵探究的眼神，我才发现自己真的是失态了。为了一个小丫头片子，居然不经意间就卸下了一直保护自己的伪装的面具…… 　　后来我不断地以各种借口把李筱拉到学生会来，哪怕只是看着她一脸无奈地窝在沙发上会周公，我居然也觉得心满意足。 　　我想，我是孤独太久了吧。 　　同时，我也没有拒绝林晨的主动示好。毕竟林晨各个方面都很不错，又是个美女，我估计只要是个男人都不会忍心推开她的。 　　寒假的时候，我思虑再三，还是把李筱叫了出来。故意在她的面前大秀我和林晨的恩爱，却发现李筱的眼中只有调侃和欣慰，并没有我所期待的一丝醋意。相反，她望向叶家谦的目光中除了打趣，更多了点失望和落寞。顿时，我恍然大悟，原来李筱的心里早就住进了叶家谦。 　　也许是我对她的感情还不够深，也许是我本来就是一个薄情寡义的人。总之，我慢慢疏远了她。其实操作起来一点难度都没有，因为李筱本来就不是学生会的成员。只要稍稍留意，基本我和她就是两条不相交的平行线了。 　　看着叶家谦对李筱突如其来的殷勤，我想或许作为一个旁观者欣赏她的生活会更好吧。不再继续纠缠着李筱，我开始放开自己和林晨相处。 　　时间一长，我蓦然发现林晨其实也有着和李筱相似的某些品质。不是李筱那种完全的心无城府，林晨的纯洁是带点狡黠，带点防备的。但是我很清楚地直到她对我一点戒心都没有，不是简单的帘幕我的外表或是才华。这种全心全意的信任让我不由地感动和感激，进而萌发了对她好的想法。 　　有多久了，有多久没有人像林晨这样发自肺腑地关心我，试图了解我的内心？慢慢地，我开始向林晨展露出一点真心。不是很多，因为我们终究会分道扬镳。只是我真的很想再尝尝那种被人依赖，被人需要的美好。 　　高考结束的时候，我们一群人最后一次聚在了一起。我不是没有看见林晨的不舍和眼泪，只是我真的不相信分隔两地的恋情会有什么结果。还不如在暧昧中结束一切，留给彼此一个遐想的空间。 　　谁曾想，李筱居然傻乎乎地就把我和林晨之间的窗户纸捅破了。望着林晨真挚的眼睛，我心头一热，冲动地给了她一个承诺。话一说出口，我几乎马上就后悔了。不过想想或许林晨根本不会当真。这个年纪的女生那么爱幻想，没准一回头她就会忘了我，忘了曾经这般迷恋过我。 　　一想到下次见面的时候，林晨可能连我的名字都叫不出来，我的胸口就闷闷的，很难受。不知道这是怎么了，我只能像以前那样用各式各样的快感来麻痹自己的神经。 　　所以在B市，我很自然地又和赵朵朵走到了一起。毕竟我们也算是是老情人了，不管是对彼此性情的琢磨还是身体的契合度，都远远好过再重新去找一个。 　　经常会想我究竟对赵朵朵是什么感情呢？为什么我们可以以最亲密的方式交往，却不能真正的和彼此交心？大概是两个人太像了吧，对着她的感觉很矛盾。一方面像是对着另一个自己，熟悉的让我不由自主地想靠近；另一方面，她又会让我清晰地看清自己丑恶的嘴脸，看清自己那些不为人知的邪恶和欲望。因此，我们永远都不可能爱上彼此。至少我无法忍受娶一个同类做妻子，她的存在仿佛无时无刻都在提醒自己的空虚和荒芜。 　　就像两只森林里的刺猬，在寒冷的冬天想要给对方温暖。两人的距离必须保持在一定的范围内，不然非但不能得到温度，反而会刺伤彼此。 　　有时候，我也会想起李筱。不由自主地就会勾起嘴角，心里更是有股暖流流过。事实上，我也不知道自己对她究竟算不算的上喜欢，但是她明媚的笑容确实一直在我的记忆里挥散不去。 　　当林晨面色通红，羞涩地站在我面前的时候，我几乎是难以置信地揉了揉眼睛。这个小丫头居然还记得我随口说的话，居然真的对我……苦苦追随。 　　全身的每个细胞都在欢呼跳跃，我情不自禁地抱住了她。听着她小声地询问我当初的约定是否还算数，我的心快乐地像是要飞了起来。一时间，我头一回感受到了爱情的甜蜜，的确让人食髓知味。 　　我和林晨的交往很顺利，她是个无懈可击的女朋友。破天荒地，我断了和其他暧昧对象的联系。第一次想学着去真心爱一个人，想学着去维护这段上天赐给我的感情。 　　但是世事并不总是那么完美的，林晨的一个追求者也来到了B市。他叫张明，据说是林晨的小学同学。林晨有些害怕地和我解释着张明的事，解释她其实根本没有做什么，是张明自己想太多了硬要缠着她的。 　　我只觉得胸口憋得厉害，整个身体像是爆炸了一样。恨不得立刻把那个叫张明的家伙大卸八块，让他永远不要再出现在林晨面前。 　　这就是传说中的嫉妒吗？原来我已经这么喜欢林晨了，喜欢到只是因为有别的男人觊觎她就会大动肝火，乱吃飞醋。 　　我决定亲自找张明谈谈，毕竟这种事应该由身为男友的我来解决。 　　张明个子不高，一双眼睛很是精明。他不悦地上下打量我一番，没好气地说：“你是谁，我要见的是小晨。” 　　他不友好的语气差点让我当场发飙，就凭这副德性也敢来和我抢林晨。我都不知道应该夸奖他的不知者无畏，还是嘲笑他的自不量力了。没有气度，一副痞子打扮的张明林晨怎么可能看得上眼？她那样美好的女孩子，完全值得最优秀的人去珍惜。 　　大概是我的沉默让张明觉得受到了轻视和侮辱，他的脸色一下子沉了下来，声音也变得凶巴巴的。 　　“喂，你哑巴啦？小晨在哪里？” 　　“小晨也是你能叫的吗？”我毫不掩饰自己的嘲讽和不屑，对于这种生活在社会底层的人，我从来都称不上是和颜悦色。父母自小的教育让我明白，成王败寇。只要你是最强的，你就有资格睥睨众生。 　　张明眯着眼睛，看的出他在暗暗估算我的实力。还好，不是个四肢发达头脑简单的愣头青，我想或许我会愿意和他多费些唇舌。 　　“你是杜墨森。”他肯定的下了结论，没有迟疑，没有恐惧。 　　我轻笑地点着头，想不到这个情敌的工作还做的如此详细。 　　“我今天是来告诉你以后不要再骚扰小晨了，她现在是我的女朋友。” 　　张明冷冷地哼了一声，似乎不把我的话当成一回事。 　　“你只是她的男朋友而已，并不代表你有权替他做出决定。我要见她，小晨明明对我也有感情的。” 　　他一口一个“小晨”听的我很是不爽，目中无人的态度更是让我怒火中烧。从小到大，还没有像他这般无视我说的话。我觉得自己的自尊心受到了极大的挑战，不由地握紧了拳头。 　　“你觉得小晨会愿意出来见你吗？你也不看看自己是什么嘴脸，一副打工仔的样子怕是连学校的门也进不了吧。”故意用最普通的语气，我知道越是平静越能打击对方的信心。 　　“你……”张明的脸色变得很难看，我从他眼里轻而易举地捕捉到了一丝自卑。 　　我冷笑着，高高扬起下巴，鄙视地说：“你觉得你配得上小晨吗？我还真不知道该说你什么好。像你这样的社会渣滓怎么还有脸活在世上呢？甚至还敢明目张胆地来纠缠小晨。我都替你觉得丢脸。你难道不知道有句话叫做‘人贵有自知之明’吗？” 　　他的脸一阵红一阵白，没有说话，只是恶狠狠地瞪着我。 　　“怎么，不服气吗？我郑重地警告，最好掂量掂量自己有几斤重，别做这些不自量力惹人笑柄的蠢事。”我向前走近了一步，满意地看着他下意识地后退。“如果你再敢出现在小晨面前，我会让你神不知鬼不觉地从H市消失的。” 　　张明震惊地看着我，似乎被我冷酷森然的口吻骇住了。 　　我随意理了理衣角，轻松地说：“信不信由你，在B市或许我拿你无可奈何，但是在H市，弄死你对我来说就像捏死只蚂蚁。” 　　“不……不可能，杀人是犯法的。”他的声音没有了刚刚的凌厉，带着恐惧和怀疑。 　　“是，杀人是犯法的。可在我眼里你只是颗老鼠屎而已。你觉得真的会有人在乎街边什么时候又少了个小混混吗？”我恶毒地吐着伤人的字眼，不经意地看到张明脸上最后一滴血色也消失殆尽。 　　懒得再去理会他呆若木鸡的样子，我转身走人。想不到他空有一副打架的身材，里面却是这么的胆小懦弱。随口的威胁也能让他吓成那样，看来是我高估了情敌的实力。我自然是不会为了这种人脏了自己的手，但是我也不介意让他因为些鸡毛蒜皮的小事动不动就被请进警局喝茶。 　　不出我的预料，张明果然死心回去了。经过这件事，我开始有点意识到自己对林晨的感情不再是那么可有可无了。大概，我也动了几分真心吧。 　　放假回家的时候，我甚至都想带着林晨去见爸爸妈妈了。转念想想或许还不到那个时候，我不确定自己对她的感情是不是已经深到愿意再一次违抗父母的安排。 　　聚会上又一次见到了李筱，她出落地越□□亮了。不过，看样子似乎叶家谦仍然没能有所行动。心里说不出是什么感觉，可能还是看戏的成分偏多吧。我才没有那个闲工夫去提醒叶家谦要珍惜眼前人，不要再留恋花丛了。谁叫我信奉的一直都是“事不关己高高挂起”呢？ 　　看到李筱被我和林晨一起逗得哑口无言的样子，当年那种熟悉的悸动又在我的心头荡漾了。我承认，这些年我时不时会想起她的一颦一笑，想起当初我们四手联弹的场景。我不知道自己这是怎么了，明明心里爱的是林晨，却依旧对李筱怀着一份说不出来的好感。 　　幸好，寒假很短，我和林晨不久就回到了B市。我发现只要李筱不在我的面前出现，那么我的心就不会莫名其妙地躁动起来。在不断地自我暗示下，我和林晨的感情越来越深厚。一方面，我为有人如此真心地对我好感到高兴和雀跃，另一方面我内心的害怕和担忧也在逐日加深。从来没有哪个人像林晨这样早我心里住了这么久，我更是没有像这样深深地恋慕和依赖一个人。 　　心里有个声音在提醒我：杜墨森，你不能再继续沉迷下去了，难道你觉得世上还有真正不变的感情吗？那种患得患失的情绪不停地折磨着我，无法向任何人倾诉。我只能尽量把注意力放在林晨身上，控制自己不要胡思乱想。 　　一切努力和隐忍在张明再次出现时彻底爆发了。显而易见，张明这次做了充足的准备。他对我避而不见，四处放出风声说是我抢了他的女朋友。在林晨气得去找他理论的时候，张明居然用死亡威胁她。 　　我的脑子一下子混沌一片，不知道自己是否还有勇气继续这段感情。如果林晨最终选择了张明，那么我要怎么办？如果我的爸爸妈妈不肯接受林晨，我是不是真的能够顶住压力，决不妥协？如果后来出现第二个第三个张明，我是否可以坚持对林晨的爱意，是否可以一次又一次地打退自己的情敌？如果……一连串我刻意回避的问题通通浮上了水面，从来没有遇到过类似棘手状况的我一时不知所措，下意识地选择逃避。 　　很自然地，我想到了赵朵朵。她没有拒绝我，更没有问我发生了什么事。这种善解人意让我紧绷的神经得到了放松，开始明白为什么那么多人乐衷于“家里红旗不倒，家外彩旗飘飘”。我开始为自己的背叛和出轨寻找各种各样的借口，比方说男人都是犯贱的，比方说我和林晨之间出现了视觉疲劳，比方说……其实，我心里清楚地知道，我只是害怕面对现实的残忍，害怕失去林晨的痛苦。 　　在沉醉温柔乡数天之后，我终于挨不住对林晨的思念离开了赵朵朵。或许男人真的可以把性和爱分开，我不觉地自己的行为有多过分。虽然心里有着些许愧疚，但是我依旧可以理直气壮地和林晨解释这几天陪一个远方表妹去了。随后，我找了一群B市的哥们，狠狠揍了张明一顿，这才让他滚回G省去。 　　我不知道林晨是不是真的相信了我的说辞，至少表面上我们依旧恩恩爱爱。可以感觉到她一直在试图挽救我们平静下暗涛汹涌的爱情，但是，不是我不配合，不是我不想好好过下去。只是我对于我们的未来我真的是一片茫然，仿佛是一条越走越黑的羊肠小道，看不见尽头，看不见希望。 　　郁闷之下，我本能地又和赵朵朵混在了一起。刚开始找理由骗林晨的时候，看着她全然信任的眼神，我的心里隐隐地还有些内疚，还有些自责。慢慢地，随着次数越来越频繁，我的谎言说的越来越流畅，越来越像真的，原本就稀少的愧疚也越来越少了。 　　看的出，林晨在极力维持我们的感情。可是我却觉得很累，或许我本来就不适合爱情，不适合她这么专一的一个人。 　　时间一天天过去，我和林晨的情况没有丝毫改善，再加上赵朵朵，我们三个形成了一个诡异的组合。直到林晨那天和我摊牌的时候，我才发现原来老天并没有给我那么多的时间去弄懂自己的心。 　　“阿森，我们分手吧。”林晨平静地看着我，像是深思熟虑后的决定。 　　她的淡定让我有点惊慌，可我仍然不觉地她会舍得离开我。 　　“小晨，你胡说什么呢？该不是肚子饿了吧，走，我带你去吃饭。”我笑着打马虎眼，试图叉开这个让我心惊胆跳的话题。 　　“我没有胡说，阿森，我知道你在外面有了别的女人，甚至知道你经常住在她家里。”林晨顿了顿，深吸了口气。“我一直安慰自己你是爱我的，男人一时出轨不代表什么。只要你还爱我，我就愿意尽我最大的努力来挽回这份爱情。但是，你似乎根本意识不到我的努力，根本不在乎我们之间的感情。我觉得自己很累，这么久的感情是不是真的有继续下去的必要。我是不是真的爱你，还是我只是爱上一个习惯而已。”她的眼里满是认真和疲惫，我开始真正惊慌起来。 　　“小晨，我知道我错了。我只是对我们的未来茫然才会一时糊涂找了别的女人，你原谅我好不好？”我极力掩饰着内心失去她的恐惧，用自己最诚恳的声音哀求她。 　　林晨苦笑着摇了摇头，“阿森，太晚了。每一次你找借口去见那个女人，我都要花费好大的力气劝自己原谅你。现在，我不想再这么委屈自己了，我实在已经厌倦了爱情的独角戏。” 　　“不是的，小晨。我真的不会再让你失望了。我现在已经完全明白了自己对你的感情，所以，求你，求你再给我一次机会好吗？”我竭尽全力压制住颤抖的声线，试图换回林晨失落的心。 　　“真的够了，阿森，我不管你现在明白了什么，都已经没有任何意义了。我们的一切注定要结束，我是不会改变心意的。”她的口吻前所未有的坚定，无助和迷惘紧紧包围着我。此刻，我只想紧紧抱着她，让她收回刚刚所过的话。 　　而我也真的这么做了，林晨起初挣扎了两下，后来就静静地任由我抱着她，不停地在她耳畔低语对不起。 　　“阿森，真的没有用了。”林晨毫无感情地说，僵直的身体丝毫没有回应我的打算。 　　像是世界末日一般，我听见了自己心碎的声音。不，我绝对不能让林晨离开我。如果她走了，我去哪里再找一个真心爱我的女人？去哪里再找一份难能可贵的爱情？我不想再过回以前那种行尸走肉般的生活，我不想再做回以前那个冷血无情的杜墨森。我希望自己可以发自肺腑地大笑，而不是习惯性地皮笑肉不笑。我希望自己对人生有理想有追求，而不是按照父母的安排活完下半生。我更希望的是林晨可以一直陪在我的身边，同甘共苦，不离不弃。 　　“小晨，我绝对不会答应和你分手的。” 　　林晨蓦地推开了我，她美丽的双眸盯着我，一字一顿地说：“有意义吗？你这样强求彼此有意义吗？”她的眼里满是悲哀和痛苦，我却像是一下子看见了曙光。 　　我知道，林晨对我还有感觉。不然，她就不会流露如此强烈的哀伤。 　　“小晨，我们先分开一段时间。让彼此冷静一下好吗？”我柔声哄道，企图用可怜兮兮的神情唤起她的同情心。 　　果然，见到我难得的无助和示弱，林晨显得迟疑不决。 　　“小晨，好不好？如果到时候你真的不原谅我，我们再真正分开好吗？”吃准了林晨会心软，我半是撒娇半是乞求。 　　“那……好吧，我们暂时先不分手。等彼此都想清楚了再说。”她犹豫着做出了退步。 　　我没有多说什么，再一次环抱住了她。透过玻璃窗，我看到自己一脸灿烂。只要林晨还在我身边，一切都有希望，不是么？ 　　令我意外地是，她第二天居然不告而别。只是匆匆发了条信息通知我她去了X市散心。想通了之后自然会回来。压抑住马上飞奔到X市的冲动，我立刻打电话给林晨。不料却听见那个冰冷的女声说：对不起，您所拨打的电话已停机。 　　我几乎是当场把电话摔了出去，她竟然忍心这样对我。此后的一段时间里，林晨完全和我失去了联系。没有她的日子里，我忍受着相思的煎熬和内心的折磨。到了这个时候，我才蓦然发现原来自己是多么地爱她，是多么地离不开她。 　　大概人都是犯贱的生物吧，只有失去的时候才后悔当初拥有时没有好好珍惜。刚刚知道林晨和我断了关系的时候，我气愤难耐。郁闷之下，又去找了赵朵朵。如果我知道这个举动会带来如此严重的后果，会摧毁我和林晨的一切的话，我宁可去酒吧买醉，也绝对不会踏进赵朵朵的房门。 　　当叶家谦告诉我赵朵朵怀了我的小孩的时候，我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看着他坚定的表情，憔悴的模样，我只能悲哀地接受这个现实。想起那次撒气般地欢爱，我现在是悔得连肠子都要青了。 　　“学长，你可以跟我回H市一趟吗？筱筱她误会了朵朵的孩子是我的，所以你能不能……”叶家谦苦苦地哀求我，眼里满是期待和渴望。 　　我何曾见过眼高于顶的叶家谦这么低声下气呢？拒绝的话语滚到喉咙口又被我生生地咽了下去，他大概也是爱惨了李筱吧。同是天涯沦落人，我又何必为难另一个痴情人呢？ 　　没准上天看在我难得的好心份上，会帮我向林晨隐瞒这件事，会让我们继续在一起。 　　可惜，当我看到端坐在餐厅里的林晨的时候，我知道一切都完蛋了。早就该想到少了林晨，这场当场对质的戏怎么演的下去？早就该想到为了唤回李筱，叶家谦必定是无所不用其极吧。 　　林晨见到我，淡淡的一笑，没有激动或是责备，只有礼貌和疏远。我顿时心如死灰，她本就想和我分手了，现在怕是九头牛也拉不回她的心了吧。 　　“小晨，你都知道了？”我低着头，不敢瞧她的眼睛。害怕会看见鄙夷和不屑，害怕会看见厌恶和冷漠。 　　“嗯，只是没想到对方是赵朵朵而已。看来，我从头到尾都是傻瓜一个。”林晨带着自嘲的声音听的我的胸口阵阵发疼，像是有人在用突钝的小刀一下下凌迟我的心。 　　我没有开口反驳她，毕竟她说的是事实。我和赵朵朵的关系又岂是三言两语说得清的，何况，我宁愿选择当一个负心汉，也好过让她知道那个曾经有着不堪想法和欲望的我。或许这样，林晨在剩下的时间里还会偶尔想起我，还会在心底的某个角落放着我们昨日美好的点点滴滴。 　　“阿森，我们算是彻底分手了，是吧。”林晨的语气很哀伤，一瞬间我竟有了她其实还爱着我的错觉。 　　没有吱声，我默认了林晨的说法。以我现在的处境，哪里还有资格要求她的原谅。 　　后来发生的事情在我的脑子里是模糊的一片，我只记得自己在赵朵朵挖苦李筱的时候，呵斥了她。无比清晰地看到林晨眼底深沉的悲哀和忧愁，我只觉得心口生疼生疼的，眼角也有了微微的湿润。 　　林晨走的时候，我下意识地拉住了她的袖口。虽然知道绝对没用，可我依旧不想死心。她终究还是走了，我把□□丢给赵朵朵之后也落荒而逃了。 　　我承认自己这样做对赵朵朵很不公平，对那个无辜的孩子更不公平。但是，现在满心只有林晨的我怎么可能接受这对从天而降的母子？反正我在赵朵朵眼里从来就不是一个好人，我不介意自己再坏得彻底一点。 　　在心底对赵朵朵和那个未出世的孩子说声抱歉，如果有来生，我一定会好好补偿你们。这辈子，我只想牢牢抓住林晨。毕竟这是我长这么大以来，第一次明确地知道自己想要的究竟是什么。 　　林晨没有再和我联系，但是我从李筱的口中得知了她要去法国的消息。 　　望着桌面上前往法国的机票和签证，我想这次我是绝对不会再错过自己的幸福了。 　　 　　☆、番外之林晨 　　从我有记忆开始，班里的男生就喜欢揪我的两只羊角辫。我不知道它们有什么吸引人的，只是长了点，黑了点而已。每天上午，我都要忍受妈妈残忍的梳头方式。由于我晚上的睡相比较糟糕，所以早晨起来的时候通常头发已经打结成一个鸟巢状。为了上学不迟到，妈妈总是让我一边吃早饭一边梳头。一般情况下，妈妈会在我细细品尝早餐的同时毫无征兆地猛扯我的头发。起初，我免不了抱怨几句，抱怨她一点也不懂得怜香惜玉。妈妈则会满口鄙视地调侃我不敢恭维的睡姿，手里的力道却丝毫没有减轻。久而久之，我也习以为常了。轻松地在妈妈的“九阴白骨爪”之下享用精心为我准备的食物。 　　所以说，我很小就意识到习惯成自然是世间最可怕的事情。 　　那些男生的心理我是在长大后才慢慢理解的，其实，我真的不明白他们为什么要用这种近似“□□”的方式来表达对一个女生的喜欢。或许，这就是X与Y染色体的区别吧。可怜的我，自小就有一个无法实现的梦想：把令我惨遭魔手侵袭的头发通通剪掉，只是屈服于母亲大人的威严，我才没有得逞的机会。 　　上小学的时候，一个叫叶家谦的小男孩尤为恶劣。虽然我不得不承认他长得是我所有的朋友里最好看的一个，甚至有时候我会觉得他比我还要漂亮。毕竟大家都还处于雌雄莫辨的年纪，我会有这样的想法还是很正常的。我私下里揣测我们的李老师也一定是这么想的，要不就凭叶家谦劣迹斑斑的行为表现怎么可能当得上一班之长？ 　　因此，对于叶家谦的“倒台”我几乎是乐见其成的。新任的班长李筱才符合我心目中的标准，成绩和表现自然就不用说了。更难能可贵的是，她不像我听说的其他班长那样盛气凌人，只会靠向老师打小报告来博取信任和宠爱。李筱给人的感觉很真诚，我特别喜欢她的眼睛。当她盈盈望着你的时候，就会有一种淡淡的幸福感涌过心头。我和李筱还有另外两个女生很快就熟了起来，成为形影不离的好朋友。 　　女生们的友谊总是一点一滴积攒而成的，我们四个一起携伴去厕所，一起买同样的文具和饰物，一起偷偷在课间的时候分享从家里带来的零嘴。革命般的感情就是在这些细小的事情里堆积起来的，直到上升到“焦不离孟，孟不离焦”的高度。或许，在男生看来我们的行为不可理喻，幼稚可笑。同样地，我也无法理解他们凭着共享作业和游戏通关心得建立起的兄弟情谊。 　　我只能说，又是该死的X和Y染色体惹的祸。 　　班里的女生都对叶家谦有那么点小兴趣，连我也不能免俗。他一直高居女生最佳话题榜的榜首，并且整整蝉联六年。更不用提女生私底下评出的无数个大大小小的“四大帅哥”，“四大才子”之类的奖项，绝对有叶家谦同学的一席之地。凡是和叶家谦有关的事情，总会引起女生们的关注和讨论。 　　当恨铁不成钢的李老师决定通过换座位来改善学习氛围的时候，全班女生的心大概都提到了嗓子眼。所有人虎视眈眈的目光一律投向了叶家谦坐着的方向，他的现任同桌叫张明。说实话，我一直挺害怕这个人的。每每叶家谦欺负我，张明不是像其他男生那样在一旁起哄，而是冷冷得对着我笑。 　　那种眼神让我浑身的鸡皮疙瘩都竖起来了，仿佛是我的家养猫吉咪见到玩具鼠时发出的幽幽绿光。 　　不过，张明很快就会变成过去时了。因为依照他俩同样惨不忍睹的成绩，李老师绝对不会再让这两个人有继续做同桌，继续一起堕落的可能性。我躲开张明不算友善的视线，发现了愁眉不展的叶家谦。 　　心情顿时大好，随便换一个花痴的女生做到他旁边，都够叶家谦受了。事实上，我对他的迷恋在我们班女生里可以说是程度很低的了。但是，还有一个比我更不起劲的人——我们的班长李筱。 　　我一直弄不清李筱对叶家谦到底是什么态度。平日里也不大见她怎么和我们讨论叶家谦的事情，哪怕是在她大跌众人眼睛，获得担任叶家谦同桌这一肥差之后也不例外。每次都要我们三个死皮赖脸地软磨硬缠好久，李筱才会憋出几个字来。不过，我觉得她说的话可信度不高，需要进一步商榷才行。 　　当获悉李筱和叶家谦将坐在一起的时候，我听见了不少女生芳心暗碎的声音。但是，她们很快又欣慰起来。因为那时的李筱只是个瘦巴巴的黄毛丫头，完全不符合叶家谦只和美女交往的原则。再加上，作为班长的李筱总是一副公事公办以身作则的样子，俨然正义的化身。没有一个女生觉得李筱具威胁性，觉得她或许也暗暗青睐叶家谦。在大家眼里，班长李筱已然被神化了或者说是妖魔化了。她没有七情六欲，没有绮丽的幻想。一心扑在学习和工作上，不可谓不是鞠躬尽瘁死而后已。正是由于李筱对班级无上的集体荣誉感和不计回报的付出，使得她在班里颇有威信。在众人心里，我想李筱的地位估计仅次于叶家谦。也许她自己永远都不曾意识到自己是那样的有魅力，那样的让人不由自主得想要亲近和信赖。 　　我们很快就不再把注意力放在李筱和叶家谦身上了，因为他俩根本就没发生什么惊天动地的事，反倒是像两个熟悉的陌生人一般。我奇怪的是有一次叶家谦居然明目张胆地跑过来大声地向我借作业，眼神还特飘忽。不过，我并没有多想什么，毕竟抄袭作业这种事大家都是心照不宣的。 　　随着日子的一天天过去，我们也逐渐开始长大。借着叶家谦的关系，我和张明也熟悉起来。我发现他其实并没有我想象中的那么可怕，至少他笑起来的样子憨憨的，很是可爱。大概是我一开始就对张明抱有偏见吧，所以才会觉得他总是用怪怪的眼神盯着我。想到自己居然因为人家成绩不好而心怀歧视，我不免有些内疚和自责。于是，在日常的交往中，我不断得提醒自己要把张明当成一个真正的好朋友来看待。 　　出乎我意料的是，我好几次在回家的路上碰见张明。他羞赧地解释说有时候他去他的祖父祖母家，不作它想，我轻笑着和他同行。其实，和他聊天还是蛮愉快的，起码不必担心冷场。就算我再没有话说，张明也能鬼扯出很多话题来。这和他在人前冷漠的样子大相径庭，令我不禁感慨人还真是一种复杂的生物。 　　四年级的时候，我遇到了生平第一次的大/麻烦。 　　那天，我像往常一样回家，却在经过一条小巷的时候被四五个高年级的男生拦住了。带头的那个男生挑染着几撮黄色的头发，一双微微向上挑的眼睛不怀好意地上下打量着我。我想这大概就是大人们口中所说的桃花眼了，果然是十足的诱惑和性感。如果他的眼神不是那么放肆和轻佻的话，我还是很愿意承认他长了一双美目的。后面的男生们至少和这位带头大哥一般年纪，甚至更大。相比而言，他们的视线显得有些猥琐和下流了。 　　小时候，隐隐记得自己听过带头大哥的故事。貌似也是一个苦命的娃，但是点背不能怪社会，命苦不能怨政府，家庭的不幸不能成为他欺凌弱小的正当理由。 　　我挺了挺胸，试图让自己不要流露出一丝一毫害怕的神情来。 　　他们注意到我的举动，闷闷地低笑着。 　　“小姑娘，叫什么名字啊？怎么一个人回家，多不安全呢？让哥哥们送你回去，好不？”一个穿着鲜黄色衣服的矮个男生笑嘻嘻地对我说，企图把自己伪装成邻家大哥哥。 　　我在心里翻了翻白眼，让你们送我回去才是真的不安全呢！难不成他们以为我是少不谙事的无知少女，连基本的好人坏人都分不清楚？ 　　再怎么愚蠢，从小爸爸妈妈也教过我：不要和陌生人说话。 　　“我不认识你们，我可以自己回家。”我大声说着，不可避免地颤抖着。心里很明白这些人不是好东西，除了装作理直气壮，我不知道还能用什么办法来掩饰内心的恐惧和惊慌。 　　这一群人一下子爆发出邪恶的笑声，好像我说的是天下最大的笑话一样。我不安地看着他们，带头大哥的嘴角只是轻轻扬起一个弧度，双眸似笑非笑地盯着我。 　　“阿龙，听见没有，人家小姑娘不鸟你呢！” 　　“是啊，一定是你长的太衰，吓到小宝贝了。” 　　“呵呵，不如让我试试吧……” 　　他们调笑的声音在我听来是如此的可怕，全身的汗毛都竖起来了。我觉得鼻子酸酸的，突然好想爸爸妈妈，好想我的维尼熊。 　　“你们在做什么？”仍然稚嫩却底气十足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我急急回头，无比欣喜于张明的出现。 　　“哟，小姑娘的男朋友来了啊？阿龙，这回你可有的受咯。”一个高瘦的男孩见到张明，挤眉弄眼地对刚刚那个黄衣服的男生说道。 　　不想再看他们令人心惊胆寒的面孔，我下意识地躲到了张明的身后。 　　“小子，识相的赶紧走。老子和小姑娘聊得正开心呢，你来凑什么热闹？”黄衣男恶狠狠地瞪着张明，引来众人的一阵口哨声和叫好声。 　　张明没有说话，我在后面只能看到他很坚定地摇了摇头。我的心被一种叫做感动的东西充盈着，不久前的惶恐也减退了不少。 　　我想是个女生都曾经幻想过英雄救美的场景吧，虽然不知道是否有实现的可能性。 　　“小子，别敬酒不吃吃罚酒。惹怒了老子，你会死得很难看的。”张明的无动于衷令他声音里的怒气又多了几分。 　　“让她走，我留下和你们谈。” 　　听到张明的话，我立即拉了拉他的衣袖示意他不能这样做。 　　“我们凭什么听你的话？”黄衣男不屑地看着张明，似乎为他的不自量力感到可笑。 　　张明没有理会任何人，他的视线一直固执地盯着带头大哥。 　　一阵诡异的沉默。 　　我觉得自己的背后已经湿了一大片了，甚至不止一次地想要拉着张明逃跑。与其像现在这样干站着，倒不如一口气解决来得爽快。 　　“阿龙，我们走。”许久，带头大哥悠悠地冒出这个结论。 　　顿时，所有人都惊呆了。张明的身子有了一丝不易察觉的抖动，我的一颗七上八下的心终于稍稍平静了一点。 　　“可是……”那个叫阿龙的似乎还想再说些什么，被带头大哥不发一语地扫了一眼后识趣地闭上了嘴。 　　就在他们快要离开我们视线的时候，我看到带头大哥转身瞅着张明，无声地用嘴形说着些什么，然后甩下大串放荡的笑容离去。 　　确定这一群人是真的消失了，我才敢从张明的身后走出来。他的脸色有点苍白，眼睛亮的出奇，没有一丁点害怕或是后悔的样子。 　　“张明，今天真的很谢谢你。”我诚恳地说，“如果没有你，我想我会很麻烦的。” 　　“不客气，举手之劳而已。”他淡淡的笑着，眸子里有着我看不懂的神情。 　　想起刚刚他的奋不顾身，我依旧有些后怕。 　　“张明，你刚才不应该那样说的。我再怎么害怕，也绝对不会丢下你一个人逃跑的。” 　　我在他的眼里捕捉到一闪而逝的光芒，太快了以至于弄不清是什么含义。 　　“好了，保护女生是我们男生的责任嘛。”他毫不在意地说，嘴角勾起了一个洋洋自得的笑容。 　　被他的样子逗得有点好笑，我转念又想到了带头大哥临走时那别有深意的眼神。 　　“他们会不会来找你麻烦啊？或者我们应该和老师说一下这件事。” 　　“不会的，你不要告诉老师。事情闹大了对谁都没好处，不是吗？”张明一听说我要跟老师回报，平静的表情里居然带上了几分慌张。 　　我转了转眼珠，很快就理解了他对于老师与生俱来的恐惧和敬畏。 　　“嗯，但是我们以后谁都不要走这条路了，省的又碰见他们。” 　　他笑着点点头，双手有点局促地互相揉搓着。 　　“你今天是去爷爷奶奶家是吧……”我转移了话题，努力把这件意外跑诸脑后。 　　我没有想到的是，张明居然还是骗了我。 　　两天后，我一大早来到班里就听说了打群架的事情。望着张明空荡荡的座位，我的心里五味陈杂。一直犹豫着是否要去医院看他，却在当天晚上接到了叶家谦的电话。他告诉了我事情的始末，隐隐透露出希望我去医院探望一下张明的意思。 　　挂上电话，我的脑海还在回想着叶家谦说过的话。印象中的李筱不是喜欢多管闲事的人，这次竟然不怕危险勇敢地站出来替叶家谦他们做“伪证”。让我不禁起了疑心，莫非她对叶家谦不是表面上的那么冷淡，那么无所谓？ 　　决定第二天好好拷问这个死丫头，这么大的事连吱都不吱一声。令我心烦的还有叶家谦那满含暗示的口吻，我不得不怀疑他是不是知道了些什么。 　　那些我模糊知道却又极力装作不知道的事。 　　李筱对于我知道事情的真相很是意外，不过她还是干脆地全盘招认了。从那天起，我就开始有意无意地留心李筱对叶家谦的反应。 　　很奇怪的反应，搞不懂是有情还是无情。 　　只能说，女孩的心思还真不好猜。 　　至于张明，我最终还是选择不去看他。因为担心在医院那么煽情的背景下，他会说出什么无法挽回的话。张明对我的好感我不是毫不知情，只是“落花有意流水无情”。拒绝男生的事我之前也有做过，可对方是我一直视为好友的张明，是刚刚才奋不顾身帮了我的张明。我不是一个铁石心肠的人，我不知道自己是否可以理直气壮地对他说出一个“不”字。但是，很明显，如果我不拒绝会更糟糕。两难之下，还不如不要让他有机会去捅破这一层窗户纸。或许逃避无法从根本上解决问题，可至少还能维持平静的表象。 　　打架事件发生之后，李筱和叶家谦的关系发生了微妙的变化。两个人越发熟稔起来，不再像以前那样冷冰冰，那样公事化了。不但如此，顺带着我们三个人也和叶家谦那一群人玩到了一起。张明看我的眼神依旧带着些不明不白的意味，我则是有意无意地躲避着。没有人注意到我和他之间的不对劲，大家总是拿叶家谦和郭颖打趣。 　　生日的时候，我约了所有的朋友来家里聚会。叶家谦送我的礼物很大，黑漆漆的眸子里似乎欲语还休。我不知怎的，心顿时漏跳了一拍。当张明提议玩那个游戏的时候，我真的很担心自己会和他抽到一块儿。不过，上天还是不忍心对我那么残忍。由始自终，我都没有和他配成一对。倒是叶家谦，我跟在他在房间里呆了好几次。 　　说实话，我其实一点也摸不透叶家谦这个人，更是不明白他到底对我存的是什么心。特别是在我看到他送的那幅画之后，脑子里越发迷惘了。如果说他对我有意思，为什么总是在私底下流露出想把我和张明凑成一对的意思？叶家谦不经意间说的话，都会给我一种他已然知晓所有事的感觉。如果说他对我只是普通朋友，为什么又会时不时地秀一下对我的暧昧？尤其是这幅画，怕是见过的人都会觉得他是深深喜欢我的吧。 　　时光没有因为我的不解和疑惑而停下它匆忙的脚步，我们很快就升到了毕业班。李筱和叶家谦不知道因为什么原因闹起了矛盾，至今还没有和好的打算。我看的出，其实李筱还是很在乎和叶家谦的这段友情的。所以那天我才会以天气好为借口硬是把她拉出班门，为的就是让他俩有个和解的机会。如果李筱一直避免和叶家谦同时出现，恐怕就只能永远和他做陌路人了。 　　原先我以为在大庭广众之下，叶家谦不会拉下脸不给李筱面子的。不曾想他竟然真的面无表情，就好像李筱只是一个没有交集的普通校友一般。看着李筱瞬间苍白的脸，我突然很后悔这自以为聪明的做法。 　　不过，我倒是可以肯定李筱对叶家谦不仅仅是朋友那么简单。不然，她的眼神不会如此忧伤，不会如此眷恋。 　　转眼就到了毕业的日子，李筱和叶家谦还是没能给我们一个奇迹，还是依旧视对方为空气。每每我一问她究竟想怎么样，李筱总是给我打哈哈敷衍过去，完全就是一个现代版的“皇帝不急急死太监”。 　　张明过来找我们照相的时候，我的心里说不出是什么滋味儿。他的眼底有着显而易见的期待和悲哀，我知道他其实是想单独和我留影的。但是为了不给他造成错觉，我还是若无其事地拉着李筱一起答应了。 　　他告诉我们说已经决定要去读技校了，口气里的苦涩和无奈让我很是同情。望着张明萧索的背影，我觉得自己的眼眶热热的。或许大家从此，就真的是比邻若天涯了吧。 　　不过出乎我意料的是，张明几乎是一放假就给我写信。快乐的，忧伤的，痛苦的，无望的……他差不多是毫无保留地向我倾诉自己的心事。对于张明的信任，我很感激。但是心里还是留了条底线，提醒自己千万不要说些让他误会的话语。每当他一有些暧昧的表示，我都会晚上一阵子才给他回信。久而久之，张明自然明白了我的想法。不再说些会给彼此带来尴尬的话，甚至还主动要求我把他的联系方式给李筱。 　　我希望张明是真的想开了，至少我现在是绝对不可能喜欢他的。 　　暑假的时候，我和李筱的感情突飞猛进。终于有一晚，我按捺不住心中的好奇，问了她我一直很是怀疑的事。李筱居然很干脆地就承认了她喜欢这一事实，着实出乎我原先的预想。不过，她也表示出自己不想要再继续这无望的单恋了。虽然觉得有些可惜，但是我并没有劝她一定要坚持下去。毕竟以目前两个人的情况来看，做朋友尚且有困难，更何况进一步的发展。 　　李筱提出要看叶家谦送的生日礼物，我不免有些犹豫不决。说实话，我不想让李筱误会我和叶家谦的关系。在我心里，好姐妹的价值永远高于一个空有其表的暧昧对象。最后，我还是答应了她的要求。如果我不同意，不是更显得自己心里有鬼，更显得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么？ 　　果然，她的视线一落到画上，小脸就全然失去了血色和神采。我在一旁看着李筱的失魂落魄，心里阵阵抽紧。有一瞬间，我甚至以为她会伸手去触摸那幅画了。可是下一秒，李筱依旧很平淡地夸奖着我，夸奖着这幅画作。 　　我真的很怀疑她是真的喜欢叶家谦吗？如果是的，为什么在她看到心上人画的如此具有暗示性的作品之后还能保持淡定的微笑，还能挂着淡淡的笑恭维我？我望向那幅画，蓦然记起李筱似乎曾经穿过和画上很相似的裙子。不过好像是很久前的事了，我甩甩头，赶跑了这个莫名其妙的想法。 　　后来回想起来，大概那个时候李筱在叶家谦心目中就有了不同于一般人的地位吧。只是年幼的我们，谁都没有察觉到。 　　不想让自己的好朋友就这么错过，我思量再三还是瞒着李筱去找了叶家谦。 　　他当时在游戏城里玩得正High，周围有着一群新朋友。叶家谦见到我很是吃惊，眼神似乎有点飘忽不定。 　　我理了理思路，决定还是开门见山比较好。示意叶家谦到一边来，他很聪明地领会了我的意思。 　　“家谦，我今天找你是有个问题想要亲口问问你的。” 　　叶家谦含笑看着我，点了点头。 　　“你喜不喜欢李筱？”我的眼睛眨也不眨地盯着叶家谦，不肯放过他脸上任何的表情。 　　叶家谦的笑容在听到我的问题的同时有了片刻的凝固，黑水晶般的眼睛顿时幽深了不少。就在我竭力想弄明白他的意思的时候，叶家谦又恢复到了原先玩世不恭的样子。 　　他没来由地把手里的可乐递给我，笑眯眯地说：“林晨，喝点饮料吧，天气这么热。” 　　怎么回事？叶家谦是在试图转移话题吗？ 　　见我又想开口，他一把把可乐塞到了我的手上。然后不由分说地硬是要我陪他一起玩游戏。多少次我支吾着想要开口，都被叶家谦巧妙地回避过去了。 　　当我坐在家里的沙发上，才恍然发现自己居然给叶家谦忽悠了一上午，连个屁都没有问出来。这天晚上，叶家谦的一个朋友就打电话过来。他很明确地说叶家谦喜欢的人是我，并且指责我早晨的行为严重伤害了叶家谦一颗赤子之心。我讪汕地说着抱歉，脑子里一片空白。 　　即使叶家谦不喜欢李筱，这也绝对不是我想要的结果。看来，我还真是搬石头砸了自己的脚。没有告诉李筱这件事，我怕她知道后就不理我了。 　　那次会碰到叶家谦完全不在我和李筱的计划之内，她局促不安地低着头，甚至都没有胆子看叶家谦一眼。我突然觉得鼻子酸酸的，李筱估计还是对叶家谦有感觉的吧，不然也就不会这般唯唯诺诺了。 　　脸上装作一切正常地和叶家谦寒暄着，他倒是一点也没有不自然，仿佛暑假通过他人口中的告白只是我做的一场梦而已。见状，我就更不能扭扭捏捏起来。尽量用最短的时间结束和叶家谦的对话，我实在是不忍心再看李筱活受罪了。 　　在路上，顶不住良心的谴责，我把暑假发生的一切告诉了李筱。原以为她会生气地甩手而去，竟然只是有些黯然有些迷惘而已。我不禁在心里感谢上天，赐给我一个如此善良真诚的朋友。 　　还是放心不下李筱，当天晚上我硬是扯了个理由留她在我家过夜。如果我早知道叶家谦会做出那么石破天惊的事情来，打死我也不会按下那个免提键的。叶家谦突如其来的表白让我顿时慌了手脚，瞄了一眼已经僵化的李筱，我赶忙用别的话题岔开了叶家谦。 　　放下电话后，我和李筱难免都有些尴尬。不过，我们很快就恢复正常了。说起来，我还有些许感谢这通电话，至少它让我和李筱可以毫不避讳地谈论叶家谦了。 　　初中的生活远比小学的丰富多了，同样地，情书和追求者也多了起来。不管是什么人，我都一律以学习为重拒绝掉了。慢慢地，很多人知难而退，很多人转战他方。只有一个人还是依旧坚持不懈，依旧殷勤不断。 　　叶家谦。 　　我完全不清楚这个家伙心里在想什么，一方面可以在信里说爱我一生一世，另一方面又可以当成什么事都没有发生似的泰然自若地和我相处。他的兄弟张明也是让我无限心烦的人之一，大概是我上辈子真的欠了他俩许多钱吧。 　　我和张明的通信还在继续，貌似李筱也加入了这一行列。没过多久，他就很直白地在来心里和我告白了。当时的回信让我纠结了好长一段时间，最后还是绞尽脑汁委婉地表明了自己的心意。张明并没有特别的反应，我一度怀疑他是否真的明白了我字里行间的深意。不过，只要他不再说些大家都不知所措的话，我也懒得追究那么多了。 　　他经常在信里诉说着在技校不尽人意的生活，对我们的初中学习有着无尽的羡慕和渴望。除了不停地安慰他，我别无他法。幸运的是，我后来找到更好的应对方式。摘抄一些励志的小故事给张明打气，或是写点笑话让他心情愉快。如果我知道自己的这些善意的举动会给后来的自己带来无妄之灾的话，我倒宁可做一个冷血无情的听众。 　　张明在我们快中考的时候就辍学工作去了，自然也就和我断了联系。我以为他会像其他的小学同学一样，逐渐消失在我记忆的长河里。没曾想，自己终是躲不开命运的魔咒。 　　篮球联赛的时候，叶家谦说是有一些有关张明的话要和我谈。眼见无法推脱，我只得去他的训练场地找他。谁知道，他居然只是问了我一些鸡毛蒜皮的小事。就在我要维持不了脸上的笑意发飙的时候，不经意见瞥见了鬼鬼祟祟偷看我们的李筱。 　　心情顿时大好，我立刻抛下叶家谦直奔李筱。玩闹了一会儿，回家后我才记起忘记问李筱哪个是她的新对象了。 　　半决赛那天，是我第一次见到李筱口中的翟海文。当时像是有道闪电劈中了我的脑袋，我的直觉反应就是他好面善啊。仔细看却又说不出哪里不对劲，只是全身的感觉让我仿佛见到了一个相识多年的老朋友。 　　直到很久之后，我才明白原来翟海文很像小时候的叶家谦。一样的温和无害，一样楚楚动人。 　　叶家谦倒地的同时，李筱甩开我的手立即冲了过去。看着她一脸的紧张兮兮和惊慌失措，我突然闪过一个念头：她不是还喜欢叶家谦吧？无论如何，叶家谦也是为了保护我们俩才受的伤。我满怀愧疚地赶紧跑过去，却蓦然发现翟海文已经比我先一步站到了李筱的左侧。他的视线在叶家谦和李筱身上徘徊着，一副若有所思的样子。没有功夫想那么多，因为叶家谦已经睁开了眼。 　　我不知道他为什么刻意忽视了李筱的存在，为什么故意用含情脉脉的眼神望着我，明明我们两个只是普通的朋友而已。不管怎么样，伤者最大。我尽力用自己最温柔的声音回答和安抚他，后来我犹豫着要不要叫上李筱一起去医务室。看着眼前的叶家谦毫无此意，身旁的翟海文一脸担忧，我想还是不要再自作主张，弄巧成拙了。 　　当李筱不好意思地匆匆跑来找我的时候，我几乎是立刻就明白了她语无伦次背后的意思。见她终于在和叶家谦和解的道路上迈出了艰难的第一步，我高兴地直想跳起来。毕竟两人也闹了这么久，我这个旁观者都急得不行了。如今，总算盼来了和平初现曙光，胜利唾手可得的时刻。 　　叶家谦果然不是凡夫俗子，看来我之前对他的担心完全是一种浪费脑细胞的行为。他簇拥在少男少女之中，如果李筱再没有动作，我想我也会忍不住暴走的。一如想象中的，叶家谦全然没有注意到李筱的存在，只是一味地和我说着废话，玩着暧昧。 　　就在我要束手无策的时候，李筱出人意表地抓狂了。这还是我首次见他在叶家谦面前大吼大叫，露出自己的真面目。以前的她总是对叶家谦言听计从，像极了一个乖巧顺从的布娃娃。可见，人的潜力是无穷的。叶家谦无声的咄咄逼人终于导致了李筱的“火山大爆发”，这下子有好戏看了。 　　更戏剧化的一幕还在后头，叶家谦居然没有发火，而是既冷酷又别扭地答应了李筱冰释前嫌的要求。看着面前两个人扭曲的表情，我终于知道啼笑皆非是什么意思了。 　　隐隐感觉到叶家谦有点不对劲，似乎每次只要有李筱在场，他就会对我超乎寻常的温柔和深情。完全闹不懂叶家谦的逻辑，大概是我的境界还不够吧。 　　李筱的生日可以说是我过的最开心的一次聚会，甚至在我的下半辈子我都会时不时地想起当时单纯的快乐和幸福。 　　那个叫王旭东的男孩似乎不大待见我，每次见到我都是淡淡的。众人纷纷拿李筱和翟海文调侃，看着她一副恨不得去死的样子，我开始有点理解为什么有那么多人乐衷于恶作剧了。那种让别人吃瘪的感觉真的是爽透了，尤其是对付像李筱这样的人，心里什么想法一清二楚地全写在脸上。 　　王旭东的打趣一步步升级，连我的心都被现场浓烈的气氛吊得高高的了。令人大跌眼镜的是翟海文竟然坦坦荡荡地承认了自己对李筱有意的事实。更经典的是女方的反应，一样的直接，丝毫没有迟疑或是矫揉造作。 　　不由自主地，我下意识地怀疑他们俩是不是早就背着我们暗度陈仓了。联合了新认识的杨青青，我们把李筱从里到外从外到里狠狠地拷问了一番。 　　原本以为这已经是生日会的高/潮了，想不到后面还有一个更大的惊喜。李筱的一脸茫然不像是装出来的，所以那个神秘的求爱者只能成为大家心目中永恒的谜团了。 　　不经意地扫过叶家谦几眼，发现他的脸色从进门到出门似乎就没有好看过。我的心里隐隐闪过一种解释，想想实在是太荒唐了，于是大脑自动删除了这一念头。 　　这次生日会之后，李筱自热而然和翟海文走到了一起。不过，他们这一对的相处方式还真的是说不出的诡异。没有少男少女对爱情火一般的好奇和尝试，反倒是像是已经在一起很多年的老夫老妻，相敬如宾，平平淡淡。 　　对此，我和杨青青纷纷表示了不同程度的怀疑。经历过杨青青的切身考察，结论只能是：大千世界，无奇不有。 　　叶家谦也在第二年交上了第一个女朋友，从此开始了风流不羁的花花公子生涯。我看的出李筱对次很是不解，似乎觉得叶家谦怎么能因为我小小的拒绝就轻而易举地放弃了呢？其实，我是很想告诉她我和叶家谦根本不是她所想象的那样。私下里，叶家谦从来没有和我说过任何越界的话。一开始的电话和情书到了后来也就日益稀少了，我们就像普通朋友一样来往着。如果不是李筱也听见了叶家谦告白的那通电话，我真的要怀疑所谓的叶家谦喜欢我根本只是某些人的臆想而已。 　　不过，我很快就发现说这些已经毫无意义了。毕竟李筱有了翟海文，叶家谦有了不定期的女朋友。虽然我心里一直疑问李筱是不是真的喜欢翟海文，疑问叶家谦对李筱究竟是什么情感，但是一次也不曾问出口过。 　　高中的时候，我和李筱总算是好运地分到了一块，一并的还有王旭东。他对我依旧不冷不热，哪怕我们四个人经常在一块。不过，我知道他对我没有敌意。因为有好几次班里的工作我忙不过来，都是他主动搭把手的。 　　大概是每个人的表达方式不同吧，我暗暗安慰自己。 　　学生会纳新的时候，我很是积极地报名参加了。没有想到，就那样遇见了我一生的劫数。 　　直到很多年之后，我依然可以无比清晰地记得第一次见到杜墨森的情景。当时他穿着崇阳中学的制服，微笑着向正在组织纳新工作的学长学姐们走来。 　　我的双脚像是被牢牢定在了水泥地上，全身僵硬地无法动弹。只有目不转睛地盯着眼前这个完全符合我心目中白马王子标准的学生会主席，徒劳地控制着愈发剧烈的心跳声。 　　那一刻，我终于理解了什么叫做“五月的晴天，闪了电。” 　　只是一瞬间，我的心就彻底沦陷了，义无反顾，心甘情愿。 　　竭尽全力进了学生会的文艺部，我希望可以靠杜墨森近一点，希望自己和他不是只有这一面的缘分。我们的文艺部部长赵朵朵，是个名副其实的美女加才女。原来我以为杜墨森一定会喜欢她这种类型的女孩子，很快我就发现自己错了。杜墨森对所有人都是一视同仁的，没有特别的喜好或是厌恶。因为他的谦逊有礼，我在暗恋的泥潭中弥足深陷。 　　当杜墨森来找我们商量新年演出相关事宜的时候，我恨不能向全世界宣布自己的喜悦。很自然地推荐了李筱，虽然只是模糊记得她提过自己曾经学琴的事，但是我已经完全沉浸在可以帮到杜墨森的快乐中了。 　　想不到一向粗线条的李筱又给我摆了个大乌龙，看着她自得其乐的表演，我是又好气又好笑。表演的事自然没有人再主动提起了，我想杜墨森和赵朵朵是绝不愿冒这么大的风险的。就在我为以后没有机会和杜墨森接触而闷闷不乐的时候，他意外地时不时出现在我们的视线范围里。哪怕每次只是和他说上一两句话，哪怕说的话和我自己没有多大关系，我也会傻乐上好久。 　　我想，我是真的很喜欢他吧。 　　新年晚会上，依然取消的即兴表演又被杜墨森临时加上去了，彻底沉浸在他行云流水般琴艺中的我在心里不停地感慨杜墨森怎么能这么完美。 　　大概是激动过头了吧，一向奉行浅尝辄止的我竟然多喝了好几杯。很快，我就丧失了正常的思考能力。只知道遵循内心的意愿，一动不动地盯着杜墨森。如果没有李筱，我想我是真的很有可能上演“酒后吐真言”这一戏码的。 　　事后，我向李筱坦承了自己对杜墨森的好感。她虽然很惊讶，却毫不犹豫地选择支持我。我的心里满满的都是感动，祈祷自己真的有一天可以得偿所愿。 　　杜墨森并没有因为那晚我唐突的举动而对我有任何态度上的变化，这一认识让我既庆幸又失落。不过，从那天开始，他和赵朵朵就经常硬拉着李筱加入我们的工作。可能是心有所属的人都特别敏感吧，我隐隐觉得李筱对于杜墨森似乎是个很特别的存在。不停地暗示自己这绝对是错觉，绝对是暗恋过度的后遗症。 　　我从来不曾认真想过如果杜墨森真的喜欢李筱会怎么样，或许我会很失望很伤心，但是我绝对不会放弃和李筱的姐妹情谊。她是我见过最可爱的一个女孩子，对生活对身边的人总是充满了发自内心的热爱。 　　慢慢地，我发现杜墨森对我不再是简单地学长和学妹的关系了。有时候，他也会异常温柔地和我谈论一些工作外的事情。甚至于在寒假的聚会上，他毫不避嫌地与我说说笑笑。令我不禁会想，或许自己付出的努力真的打动他了。 　　在聚会上，叶家谦对李筱有点过分的热情让我窦疑丛生。后来一问，果然李筱又一次对叶家谦动了心。相对于现状来说，我只能祈求上天不要让李筱的单恋之路再走得像以前那般艰难。 　　接下来的日子里，我和杜墨森的关系在稳定中持续向前发展着。他开始关心我的日常生活，一举一动。每次望着他温润的眼睛，我的心就像吃了蜜糖一样甜蜜。杜墨森没有再继续叫李筱来学生会了，我在放心的同时也为自己当初的小心眼感到羞愧。 　　随着相处的时间日益增长，我渐渐发现杜墨森并不像人前表现的那样谦逊无害，那样平易近人。他似乎对于人与人之间的感情很是不屑，很是轻视。我猜测或许杜墨森小时候受过什么重大的刺激，才会让他有着如此冷漠薄情的性子。除了加倍地对他好，我不知道还能用什么办法让他明白我全心全意的关心和信赖。 　　我想再铁石心肠的人心里总会有一片柔软的地方，所以我坚信只要自己不间断地付出，杜墨森总有一天会真心实意地接纳我。 　　李筱对叶家谦的感情越来越深，我和王旭东只能尽自己最大的努力让她和叶家谦多一点单独相处的机会。虽然李筱总是嚷嚷不要我们如此刻意的帮忙，但是每一次她眼中喜悦和期盼的光芒是骗不过任何人的。我一直在想，难道真的是当局者迷，旁观者清？不然对于李筱这份呼之欲出的爱恋，叶家谦怎么会一点感觉或是表示都没有？ 　　知道了叶家谦会在凌晨时分到球场上练球，李筱坚持每天都要陪他一起。周末的时候，她会选择在角度比较好的我家痴痴地望着远处的叶家谦。看到她伫立在窗前瘦弱的背影，我的心里满是不知名的情感。如果换做是杜墨森，我想我也会毫不犹豫地做出一样的选择吧。 　　暗恋，确实是痛并快乐着的一件事。 　　杜墨森很快就进入了高考冲刺的阶段，连带着我也神经兮兮起来。高考结束的那晚，我一直踌躇着要不要向他表明心迹。 　　在合唱了几首歌之后，我已经感觉到自己的眼角微微润湿了。他和我一起坐在角落里，依旧是温柔地可以滴得出水来的语气，依旧是挂着淡淡笑意的脸庞。我一想到如果从此再也见不到眼前的这个人，就心痛地难以附加。 　　不料，李筱居然先一步把我想说的话给抖出来了。无暇顾及叶家谦对她的捉弄，我一心只想知道杜墨森的回答。他似乎有点意外，不过很快就冷静下来。静静地望着他，恐怕只有上帝知道我有多紧张，有多害怕了。 　　当他许下一年之约的时候，我仿佛听见全世界花开的声音。我偷偷对自己说，不管付出多大代价，我一定要考进杜墨森的学校。 　　上天听见了我的呼唤，数十个月的相思之苦终于收到了回报。我忐忑不安地站在一脸震惊的杜墨森面前，等待着命运对我和我的爱情最后的宣判。 　　他的怀抱和我想象的一样宽厚结实，让人安心地只想一辈子都窝在里面不出来。我和杜墨森的交往很顺利，甜蜜地我在睡梦中都会笑出声来。我可以感觉到他慢慢对我卸下了心防，慢慢学着呼应我发自肺腑的爱。 　　就在我以为一切已经是Happy Ending的时候，张明意外地出现在我的面前。那天，他恶狠狠地质问我为什么背叛他，为什么和杜墨森在一起。凶残的表情让我毛骨悚然，汗毛倒竖，一心只想着赶快离开他的身边，否则下一刻我说不定就尸骨无存了。 　　回到宿舍里，等我的脑子正常工作之后，我才发现自己完全没有必要心虚。所有的东西都是张明幻想出来的，我自始自终都没有说过我喜欢他。不过，几年不见，我倒是没有想到张明会变成现在这副模样。以前的他顶多是个不爱学习的惹事精，和如今的痞子根本不是一个数量级的。没有勇气再去面对他，我把事情的始末告诉了杜墨森。很快，他就把张明的骚扰摆平了。我不曾问过他他用的是什么方法，只要能达到让我们彼此厮守的目的，再低劣的方法我也不会介意的。 　　我想我是耗尽了自己所有的力量去爱杜墨森，甚至不惜背弃自己曾经的好友和原则。 　　寒假李筱约我去同学聚会的时候，我其实就很想拒绝她了。转念一想，或许张明已经放弃了也不一定。即使不住地对自己做着心理建设，我仍然无法阻止发自心底的恐惧。张明凶神恶煞的表情一直在我脑海中回荡，让我差点连基本的仪态都保持不下去了。 　　不出意料，张明果然还是没有想通。他疯狂的样子我不是不心疼，不是不内疚，但是只要一想到杜墨森，想到我们之间的美好，我就不得不硬起心肠，无情地回绝张明的一切要求。李筱终是知道了这件事，她坚定的支持让我烦躁的心稍稍得到了一些安定。 　　张明暂时在我的生活里消失了，李筱也如愿以偿地和叶家谦在一起了。这一段时间无疑是我最快乐的光阴，我和我最好的朋友都能和自己心爱的人双宿双栖，我实在想不出世间是否还有比这更令人幸福的事情。 　　平静的表象只是暴风雨来临前的伪装，可惜我总是不愿意相信这一真理。 　　发现杜墨森失踪的时候，我就隐隐有了不祥的预感。我不知道张明的二度纠缠是否真的给他造成了很大的困扰，但是作为男友他怎么都不能人间蒸发吧。果然，我在不久后就从他人口中得知了杜墨森疑似出轨的消息。 　　那一刻，我的脑子里闪过了无数个念头，最后只剩下一片空白和茫然。心脏像是有人在用细小的银针密密地扎着，那种酸麻的疼痛爬进了每一个细胞。我死死地□□着自己的嘴唇，不肯让委屈的泪水落下。 　　我对自己说一切都是误会，眼见不一定为实。我对自己说一定要相信杜墨森，将近五年的感情不是没有基础的。可还是止不住地想如果他真的背叛我了该怎么办？不论是离开或是留下，对我来说都是痛苦的折磨。 　　与这件事相比，张明的自杀就显得不是那么重要了。我承认当我看到那么多血的时候，我确实很震撼。但是不爱就是不爱，他自杀的威胁只会给我带来恐慌和不安，丝毫换取不了我零星的爱意。 　　几天后，杜墨森终于再度出现了。他愧疚地和我解释着这些天发生的事情，然后麻利地再次解决了张明的问题。我满含笑意的欢迎他回到我的身边，满含笑意地做出相信他所说的一切的样子。可我的心却在滴血，却在痉挛。杜墨森莫不是真的以为我爱他已经爱到连是非黑白都分不清了吧。只是因为我还割舍不下这段感情，所以才会选择关闭自己的视觉和听觉。假装什么都不曾发生过，假装我们依旧是恩恩爱爱彼此忠诚的恋人。 　　或许是我的付出不够，所以杜墨森才会动摇，才会不敢确定。往后的日子里，我使尽浑身解数弥补我和杜墨森之间的裂痕，挽救这段浮冰上摇摇欲坠的爱情。 　　但是，不管我多努力，杜墨森依旧不为所动，他甚至又开始背着我出去找女人了。每每听着杜墨森蹩脚的借口，天知道我要花多大的力气控制自己不要爆发，控制自己保持风度；地明白我要花多少心力劝自己再一次相信他，再一次原谅他。 　　凡事都有个限度，我对杜墨森的忍耐和爱情也一样。在无尽的等待中我放弃了挽回这段貌合神离的感情的念想，在无尽的欺骗中我放弃了让杜墨森回心转意的奢望。我不知道李筱是如何做到十八年如一日地默默爱着叶家谦，我不知道她是靠什么信念支撑自己一路披荆斩棘，不离不弃。至少，我是再也无法忍受爱情的独角戏，无法忍受杜墨森左拥右抱，享用齐人之福。 　　八年的时间，小日本都被打回老家了。悲哀的是，我居然还不能攻陷杜墨森爱情的堡垒。面对我们支离破碎的感情，我甚至开始怀疑自己是否爱过他。或许，我爱的一直都是那个梦想中的杜墨森。现实的真人，仅仅只是我习惯的延续。 　　我无法确定自己对他是否一点爱意都没有了，但我可以确定这次我是真的决定放手了。听到我要求分手，杜墨森先是难以置信，再是苦苦哀求，完全符合一个妄想一脚踏两船的男友的形象。我很想坚定地推开他的怀抱，很想鄙视地告诉他我们完了，可是当我一触及他哀伤的样子，所有的讥讽和不屑通通烂在了肚子里。 　　终归还是答应他再给彼此一段时间冷静一下，我对这个懦弱无能的自己恨得牙痒痒。为了不再迷失在杜墨森用温情和谎言编造的假象里，我当下动身逃到了X市。不去想杜墨森知道后会有什么反应，我干脆换了一个手机号码。 　　想想还是小时候交的朋友最为真心，少了利益的牵扯，感情也变得纯粹了许多。得知我来的消息，王旭东几乎是立刻为我安排好了住宿等事项。不禁感谢上苍，在我最痛苦的时候还有真心相待的老友在身边。 　　打电话给李筱，跟她说了我和杜墨森的事。我听得出李筱很是惋惜和惊讶，甚至于她的口气让我怀疑她是不是也和叶家谦起了矛盾。想起上次在B市看到叶家谦的事，我忍不住劝李筱好好思量一下她对叶家谦究竟有几分爱意，几分习惯。不是我看不得别人好，想要挑拨离间。我比任何人都希望李筱和叶家谦能有个美满的结局，毕竟她长长的暗恋生涯是我一路陪着走下来的。正因为我清楚地知道李筱对叶家谦的每一分情，每一分意，我才更不忍心她最后竹篮打水一场空，发现自己多年来追寻的只是一个水中的幻影，只是一个习惯衍生出的悲剧。 　　原来我还对杜墨森存了一点小幻想，以为只要彼此想通了说不定还有继续的可能性。当风尘仆仆的叶家谦出现在我的面前，告诉我赵朵朵和杜墨森已经珠胎暗结的时候，我彻底听到了自己心死的声音。 　　看着眼前憔悴不已的叶家谦，我二话不说就答应了他回去向李筱作证的请求。我想叶家谦对李筱应该是真心的，不然他也不会千里迢迢追到我这里来。如果我和杜墨森的决裂可以换来另外一对有情人的和解，我倒是一点也不介意把自己的疮疤放到阳光下晒晒。何况那个是我一生最要好的朋友，她能得到幸福也是我莫大的心愿。 　　杜墨森见到我的时候，眼里满是自责和羞愧。可惜我已经没有了那份精力去体会和理解他的感受，毕竟我也是伤痕累累，体无完肤。直到摊牌的最后一刻，我依然不死心地试探他是否从头到尾一直在骗我。杜墨森的沉默不语无疑很好地回答了我，很好地说明了我的的确确是世间最大的傻瓜。 　　没想到将近九年的爱恋到头来只是谎言一场，只是我一个人华丽无实的憧憬。人家都说：春梦了无痕。我多希望自己和杜墨森的曾经也只是了无痕的春梦，这样我就不会伤心欲绝，不会痛不欲生了。 　　不去理会杜墨森的挽留，我只想赶快离开这一片伤心地，赶快离开这个让我又爱又恨的男人。 　　和杜墨森分手后，我消沉了好长一段时间，每天浑浑噩噩的，不知道自己该何去何从。最后，父母实在是对我行尸走肉般的生活看不下去了，开始着手为我办理出国的事务。我很顺从地答应了，不单是因为法国一直是我的理想，更是想要逃到完全没有杜墨森的地方去。在这里，只要一想起他，我连呼吸都会疼痛起来。 　　不曾想，在要出国之前，我还是被张明摆了一道。 　　看着他因为醉酒潮红的脸，迷离的眼神，哀伤的表情，我发现其实他也不是那么可恨的，至少张明对我的感情比杜墨森的真挚多了——只可惜我不喜欢他。 　　张明嘴里不停地嘟囔着我们的过往，慢慢地，一双手也开始不安分起来。我拼命躲闪着，他却满嘴酒气地呼唤着我的名字。好歹撞上了他出去的缝隙，我急急打电话向李筱求助。再得到她再三的保证之后，我才稍微安心一点。 　　再次进来的张明很明显清醒了许多，也能勉强克制着不侵犯我。很快，门外响起了李筱的叫骂声。想不到这么多年过去了，她喜欢抓人痛脚的特殊爱好一点也没有改变。我们都记得当初张明有多么恐惧老师的说教，果然我看到张明的脸色立刻变得和锅底一样黑了。 　　心情顿时大好，我仿佛是回到了无忧无虑的小时候。每天和李筱他们玩闹，打趣着其他人的笑话。望向张明，他似乎已经濒临崩溃的边缘了。我的嘴角居然无法抑制地向上扬起了一个小小的弧度，像是感应到我的幸灾乐祸，张明转头狠狠瞪了我一眼。一瞬间，我的笑意不见了，只剩下彻骨的寒冷和恐惧。 　　门打开的时候，我几乎是下意识地立马躲到了李筱的身后。我还以为陪同她的会是叶家谦，没想到竟然是当年那个带头大哥。我听李筱说过带头大哥和她的事，心里对他也算有几分好感，毕竟当年他也曾无意地放过了我一马。 　　本来我是坚决不肯一个人走的，无奈李筱和带头大哥的固执远胜于我。看着带头大哥坚定的眼神和眸子深处对李筱的爱恋，我终是答应了他们的要求。 　　打电话给李筱报平安的时候，带头大哥说她已经睡了。听着他温柔地发出“筱筱”这两个字，我想不管怎样，李筱的安全是绝对有保障的。 　　我不知道叶家谦和带头大哥究竟哪一个更适合李筱，大概只有当事人才能做的出抉择吧。其实，我至今对叶家谦都不是很信任，毕竟他的自身条件太好了。即使他想一心一意对李筱好，也避免不了外界对他的诱惑。相反而言，带头大哥似乎更靠谱一点，自小家庭的不幸或许能让他更重视婚姻更重视忠诚。 　　我还依稀记得叶家谦那张忧伤和乞求的脸，不免在李筱面前多说了他的好话。现在，李筱选择的是叶家谦，我只希望叶家谦真的可以好好珍惜李筱。一旦再次错过，我想这回请谁来解释都没有用了。 　　上飞机前，我才惊喜地知道原来自己已经有了干儿子。望着李筱一脸满足的微笑，眼里淡淡的母性的光辉，我暗暗祈祷上天，请一定要让她得到幸福。 　　我的座位是紧挨着窗户的，可以看到美丽的浮云。正当我无聊地瞧向窗外，等待飞机的起飞时，一个熟悉的声音在我的耳畔响起： 　　“请问这里是19排B座吗？” 　　我转过头，杜墨森满脸温柔地冲着我微笑，一如九年前的初见。 　　 　　☆、番外之王旭东 　　大家都以为我是一个大大咧咧的人，其实他们不知道的是我也有颗很细腻的心。比方说，我一直在心底藏了个秘密，一个永远都不会有第二个人知道的秘密。 　　那个秘密就是，我偷偷暗恋过林晨。 　　林晨是李筱的好朋友，我几乎是对她一见钟情。李筱是个非常有意思的女孩子，她总是以与我抬杆看我吃憋为人生最大的乐趣。我不得不承认的是，我经常在她那儿碰钉子。 　　首先是她的名字，我费了好大功夫才说服她同意我称呼为小李子。我还记得第一次那样叫她的时候，李筱有片刻的失神和怔忪，脸上迷惘的表情是我从来不曾见到过的。怎么说呢？那种感觉像是陷入了既甜蜜又痛苦的回忆当中，连我这个旁观者都可以清晰地感觉到她身上的无可奈何和怅然若失。不管怎么样，李筱还是拗不过我日复一日的“魔音穿耳”，终究答应了我的不情之请。 　　事实上，李筱是个非常容易心软的人。凡事只要我多软磨硬缠一会儿，她基本都会同意。譬如，借给我英语作业，哪怕她异常担心我的过分偏科；譬如，支持我给篮球联赛出谋划策，哪怕我根本不是篮球队的成员。 　　我给李筱介绍我的战略表的时候，只是抱着试一试的心态。原先以为她会像平时一样打趣我几句就算了，想不到她居然肯帮我实现这个只敢在被窝里做一做的美梦。从那时候开始，我就真的把李筱当成我的“红颜知己”了。她不会像其他人那样对我的计划嗤之以鼻，只是因为我的身材不适合打篮球，只是因为我往日喜欢说大话。李筱很认真地对待她的朋友，不会去计较付出是否一定可以收到回报。 　　看准了她不忍心弃我于不顾，我又哄又骗地让李筱同意陪我参加篮球队的训练。除了我自己的私心，很大的一个原因是为了我的兄弟翟海文。他总是有意无意地在我面前提起班长李筱，似乎对她很感冒的样子。每每当我向他转述李筱和我之间的趣事的时候，翟海文的眼睛都会比平时亮上好几倍，唇边的隐隐约约的小酒窝也会探出头来。我不知道翟海文是否意识到了自己这些不同寻常的反应，也不知道这些反应是不是说明了他对李筱有好感，只是直觉地想要让他们多一些相处的机会。因为篮球队队长是翟海文的好朋友，我笃定他一定不会袖手旁观的。 　　果然，我相当满意地看到翟海文主动找李筱搭讪。两人相谈甚欢，翟海文甚至忘了要过来和我们商量球赛的事。这样的情况持续了将近一个星期，由于比赛的日趋激烈，使得翟海文没有那么多的闲工夫和李筱侃大山了。 　　出于对无聊中李筱的关心，我时不时地就会往她坐的方向瞄上几眼。毫无征兆的，我见到了她的好朋友——林晨。 　　佛说，前世的五百次回眸才能换来今生的一次擦肩而过。我说，前世的五百次的擦肩而过才能换来今生的一次惊鸿一瞥。 　　没有理由，无法解释，我只知道我的心里从此住进了一个叫林晨的女孩。至于租期，我希望是一生一世。 　　可能男生在成长的过程中都会有这样一个暗恋的对象，她漂亮温柔，善解人意，符合所有白雪公主的标准。不一定要得到她，有时候只需要默默地喜欢就已经是莫大的幸福了。 　　林晨在我心里就是这样一个可望而不可即的存在，我从来不曾奢望过能和她有什么交集。说来也奇怪，我可以在大家面前耍宝，她可以在众人面前言笑晏晏。可当我们两个单独在一起时，却只能是相对无言，面面相觑。或许，正是因为她在我心目中地位的特殊，所以我才没有办法像对其他人一样对她。 　　认识林晨自然是通过李筱，她似乎也疑惑我对林晨不冷不热的态度。估计只有我一个人知晓个中缘由，连林晨都只是误会我对她怀有敌意。我也曾试图与林晨亲近，却发现自己面红耳赤，结结巴巴。与其在她心目中留下个不好的印象，倒不如让林晨以为我不喜欢她。或许，她还能因此而记住我，让我在她心底占有一席之地。 　　那个篮球向林晨和李筱砸过去的时候，我觉得自己的呼吸仿佛已经停止了。很想扑过去，很想保护她，却只能像大家一样呆呆地傻站着。如果林晨由于球的缘故受伤，我想我永远都不会原谅我自己。苍天有眼，那个叫叶家谦的男生及时救下了不长眼的篮球。 　　我看到李筱很惊慌地跑过去，随后林晨也跟着过去了。其实我也很想问问林晨怎么样了，不过叶家谦又一步先于我问出了这个问题。 　　在人群外远远地打量着叶家谦，发现他真的是个很赞的男生，连我都不免为他出众的外表而赞叹不已。叶家谦望向林晨的眼神充满了柔情，两个人就像金童玉女一般相配。我突然觉得无比兴奋，无比地想要结识叶家谦。不仅是因为他个人独特的魅力，更是因为他可以做许多我想做而不能做的事。比方说，保护林晨，照顾林晨，给林晨幸福。 　　我很想弄清楚自己对林晨究竟是什么心态，为什么看到她和其他男生亲密的样子，我一点吃醋的感觉都没有？可明明我很喜欢她啊。难道说，我已经达到了佛家所说的博爱众生的境界？ 　　见到林晨担忧地和叶家谦一并离开，我一颗悬着的心也终于下肚了。转头打算安慰一下同样受到惊吓的李筱，却蓦然发现翟海文的手似乎正拉着她。呀，还真是想不到这个家伙动作挺快的。我大声地叫喊着，恶趣味地想要破坏眼前的郎情妾意。李筱的反应和我估计的一模一样，她还以为自己掩饰得很好呢，其实我才是三人中最高情商的一个。 　　一路上，我喋喋不休地谈论着叶家谦。隐隐感觉到翟海文仿佛对叶家谦很不屑，李筱更是古怪，一点也没有平日里的八卦精神，闷闷地不知道在抑郁些什么。不过，我的心思全放在了该怎样认识叶家谦上，没有那个北京时间去理会眼前这两个别扭的小孩。 　　第二天，我献宝似的把自己刚刚得到的最新小道消息说给李筱听。意外地发现她的脸色很难看，一副若有所思的样子。联想到她昨天反常的表现，妈呀，李筱该不是因为叶家谦的英雄行径而看上人家了吧。小心翼翼地试探她，却失望地发现李筱再没有什么不同寻常的表现或是神情了。 　　大概是我想太多了吧，李筱应该喜欢的是翟海文才对，如果我昨天不是老眼昏花看错了的话。 　　我以为在他们私下拖过手之后，两人的恋情也该明朗化了。没曾想，李筱和翟海文还是一脸地正常，没有丝毫要交往的意思。实在是忍不住，我偷偷分别问了两个当事人。他们居然都给我摆出一套外交说辞，也不知道在闷骚个什么劲儿。 　　篮球联赛我们班取得了很不错的成绩，但是我心里还是很替因伤缺席的叶家谦惋惜的。看到我成日里叨念着应该怎样认识叶家谦，李筱终于脱口而出她和叶家谦的关系。我吃了一惊，完全没想到她竟然和叶家谦是小学同学。既然身边有这么好的资源，我自是不可能白白放过的。李筱承诺她一定会找机会介绍叶家谦给我，我几乎是天天眼巴巴得指望着她。 　　后来李筱告诉我叶家谦也会一并出席在她的生日会上，搞得我前一天晚上激动地差点失眠。老早就到了李筱的家，有点失望没有马上见到叶家谦。不过，逗逗翟海文和李筱还是很有意思的。明明是郎有情妹有意，却硬是碍着面子不肯说破。大家像是约定好了一样，齐心看他俩的笑话。翟海文倒是一脸平静，谁知道他心里是不是美得乐开了花。李筱则是一副敢怒不敢言的样子，我顿时心情大好，不住地落井下石。 　　在大家兴致勃勃的时候，叶家谦总算姗姗来迟。我无比敬畏地盯着他，生平还是第一次对某个男生产生这么大的好感。接下来的时间里，我几乎是使出吃奶的劲儿粘着叶家谦。隐隐觉察到他似乎有些阴沉有些敷衍，但是我自动选择忽略这些，若无其事地和他攀谈着。 　　我起初只是想调侃一下李筱和翟海文，没想到的是翟海文居然挺身而出，很干脆地承认了他对李筱的感觉非同一般。这下还真是无心插柳柳成荫了，我摇身成为李筱和翟海文的牵线月老。大家都很意外很亢奋，除了脸色阴晴不定的叶家谦。我不禁在心里暗自称赞，不愧是我仰慕的人，如此的特立独行，如此的桀骜不驯。 　　回去的时候，我赶紧声明自己和叶家谦同路。一想到可以和偶像私下里亲密接触，我就高兴地忘乎所以了。以至于叶家谦问的我问题都没有听见，他不耐烦地又重复了一遍。 　　“你刚刚叫李筱做什么？” 　　偶像果然就是偶像啊，连问题都这么与众不同，这么莫名其妙。我好半天才回过神来，老老实实地回答道。 　　“小李子啊，怎么了？” 　　叶家谦古怪地看了我一眼，黑色的眸子发出幽幽的光芒。 　　“以后别这么叫了吧。” 　　他的语气淡淡的，却透着一股不容拒绝的意味。我下意识地点点头，转念一想，不对啊，貌似这个名字没有什么问题吧？ 　　“为什么啊。这个名字不是挺可爱的吗？”忍不住好奇心的折磨，我不怕死地多问了一句。 　　叶家谦满意的笑容突然僵在了脸上，他扭过头，含糊地说着：“你不觉得叫她老大更好吗？” 　　“老大”，我不由自主地重复了一遍，好像也不是很特别嘛。 　　他像是感应到我的腹谤，忽的压低声音说：“怎么，你不愿意？” 　　“不会，不会。不就是个称呼吗？老大也挺好的，挺好的。”我谄媚地附和着叶家谦的说法，他心满意足地点点头，眼里闪过一丝我看不懂的东西。 　　然后，叶家谦对我的态度有了一百八十度的大转弯。虽然不是很热情，但是我可以感觉到他是真的打算把我当成朋友的。随着接触时间的增加，我发现叶家谦居然还画的一手好画，崇拜之情更是滔滔不绝。 　　奇怪的是，叶家谦和林晨似乎并不是我所想象的那样。男的从初二开始不停地换女朋友，女的则是一直单身到初中毕业，倒是叶家谦和李筱，我模糊嗅到了几分特别的气息。这种感觉是从我听到叶家谦叫李筱做“小李子”的时候开始的，心里总觉得似乎有什么地方不对劲，但具体的又说不上来。 　　李筱和翟海文的交往很顺利，好像有点太顺利了。我从前认为自己对林晨的感情已经很不可思议了，想不到还有人比我更诡异。他们俩说是在一起了，可是一点热恋中的迹象都没有。李筱毕竟是女孩子，我不好意思问她一些太过私密的问题。转向翟海文，他只是笑而不答，那笑容怎么看怎么苦涩。久而久之，我也就懒得搭理这对小恋人了，恐怕只有上帝知道他们葫芦里究竟卖的是什么药。 　　上天还是公平的，为了补偿我在英语上的无能为力，它把化学赐给了我。也正是靠着优异的化学成绩，我才得以升上了崇阳中学的高中部。更令人惊喜的是，我竟然和林晨分在了一个班级。 　　由于李筱的缘故，我倒是多了不少和林晨接触的机会。说实话，我对她的感情这些年一点也没有变过，只是埋藏的更深而已。除了李筱，我们三个都进了学生会。其实我自己并不是很乐衷于为人民服务，只是为了能和林晨多点相处的时间罢了。 　　学生会主席杜墨森是个和叶家谦一般引人注目的男生，所以林晨会喜欢他完全是在情理之中。没想到李筱看上去像男生一样神经大条，实际上还是个会弹弹小曲儿的大家闺秀。起先以为她在干过那么丢脸的事之后，杜墨森早就死了请她帮忙的心。不料，李筱还是像最初计划的那样出现在了舞台上。而且，很是给了我一个大惊喜。 　　当天晚上，我就决定以后不管发生什么事，我一定要坚定不移地相信李筱。谁叫我的老大这么深藏不露，这么惹人喜欢呢？ 　　虽然庆功宴上我也有点喝多了，但是林晨赤/裸裸的眼神我还是有点印象的。也就是从那个时候开始，我知道原来林晨对杜墨森芳心暗许。说我心里一点苦涩都没有是不现实的，不过，更多的是希望林晨能够达成心愿。 　　我想，林晨对于我来说只是一个男生的美丽梦境。它的价值就在于永远没有实现的可能性，永远只能藏在心灵的某个角落。 　　李筱和我无奈地充当了电灯泡的角色，每天被迫看着那四个人亲亲我我。甚至连寒假聚会，他们也不肯放过大秀恩爱的一分一秒。叶家谦果真不是盖的，赵朵朵那样的女生居然也逃不出他的手掌心。想想曾经有过的荒唐的念头，我不禁为自己过于丰富的联想力汗颜。 　　高一的时候，举家搬迁的翟海文回来过一趟。我美滋滋地拉着他去找李筱，不曾想她正在陪叶家谦练球。即使我知道叶家谦看翟海文不大顺眼，可当他明确表示出敌意的时候我还是十分惊愕。不明白发生了什么，我疑惑得望向李筱。只见她一脸为难，似乎也不知道该怎么办。最后，李筱还是选择了和翟海文一起离开。叶家谦的脸阴沉的像是要下雨一般，我下意识地留下来照看他的情绪。 　　叶家谦仿佛没有注意到我得存在，只是一个人沉默地不停地投篮。我在一旁看得心惊胆战，简直怀疑他是不是把那个篮筐当成了翟海文的脑袋。天色渐渐完全黑下来，叶家谦却一点离开的打算都没有。 　　“家谦，你还好吧？”实在顶不住这太过于压抑的气氛，我有些胆怯地问他。 　　叶家谦停下手中的动作，回头惊讶地看着我。 　　“王旭东，你怎么还在这里？” 　　我的嘴角忍不住抽搐了一下，敢情面前这位爷完全没有注意到我的存在啊。你说我这么一大块头杵这一动不动这么久，居然还是被华丽丽地无视了。真的很想撬开叶家谦的脑袋瓜子，看看是什么忧国忧民的事把他愁成这样？ 　　大概是我的表情充分地说明了我此时不爽的心情，叶家谦有点歉意地冲我一笑。 　　“不好意思啊，我光顾着投篮了。” 　　恐怕不是投篮，是想打人吧。我撇撇嘴，把这句话生生吞进了肚子里。 　　“哦，那你现在还好吧？” 　　“好，我好着呢！”叶家谦忙不迭地回答着，反而像是在极力掩饰着什么。 　　难道他忘记自己曾经的经典名言了？回答得太快也是心虚的表现。 　　我意味深长地盯着他，叶家谦不自在地扭动了一下身子。 　　“你什么眼神啊？走不走，如果不走的话我可要走了。”他被我看得发毛了，声音里尽是恼羞成怒。 　　我收回探究的眼神，和叶家谦一起出了校门。与其绞尽脑汁从这个死要面子的人口里套出什么话来，倒不如明天直接去问另一个当事人。 　　李筱很坦然地告诉我她喜欢叶家谦，我的脑子顿时死机了，懵懵的一片空白。可看她的神情又不像是在开玩笑，一副已经喜欢了叶家谦很久的样子。现在才发现原来自己这么后知后觉，连李筱什么时候变的心都没有察觉到。怪不得昨天她会那么为难了，但是叶家谦呢？他又在郁闷个什么劲儿，莫不是他也对李筱怀着一样的心思？那赵朵朵又算什么呢？一连串的问题让我深刻理解到老师为什么要打击早恋了，少男少女的心思还真TM像海底针一样难以捉摸的说。 　　“五一”过后，我无意中得知了李筱对叶家谦的感情原来已经那么深了。和林晨一拍即合，抓紧一切可能给她和叶家谦制造独处的机会。小丫头片子还挺领情，直嚷嚷着我们害的她很尴尬。无奈之下，我和林晨只得装模作样地低调了一些。 　　上了高中之后，我发现自己可以比较泰然自若地面对林晨了。有时候看她那么辛苦，我总会忍不住帮她一把。看到她感激的笑容，我的心也被狂喜涨得满满的。真的，我只要能和她这样相处就足够了。 　　杜墨森和林晨的事最后戏剧性地给醉酒的李筱捅了出来，远远瞥见林晨洋溢着幸福的脸，我估摸着这事应该是成了吧。心里既失落又为林晨得偿所愿而高兴，还真是挺纠结的。 　　一年后，我考上了X市的G大，和李筱依旧在同一个城市。叶家谦留在了G省，林晨则追随杜墨森去了B市。突然觉得空荡荡的，曾经的好朋友如今各个分散在天涯海角。 　　偶尔还是会和李筱见面的，她比过去漂亮了许多。听得出，李筱对叶家谦仍然余情未了。只是不知道叶家谦，他是否懂得珍惜眼前人的道理。 　　我的生活大部分都泡在实验室里，甚至连我的未来的妻子也是从这里拐到的。她叫赵程程，和许文强最爱的女子一个名字。程程是个名副其实的北方女孩，大方热情，不拘小节。我很快就深深地喜欢上了她，心底的那个影子也日渐模糊起来。 　　和程程毕业后一道留在了X市，因为还没有决定将来何去何从。出人意料的是，林晨竟然独自来到X市散心。只言片语中，我敏感地察觉到了她和杜墨森的感情出现了很大的问题。不由自主地为她感到心疼，如此美好的女孩子，杜墨森怎么就不懂得珍惜呢？ 　　我以最快的速度帮林晨安定下来，她对我不遗余力的相助很是感动。突然有股冲动告诉她我从前对她的迷恋，咬咬牙，还是把那些话咽回了五脏六腑。 　　现在她是罗敷有夫，我是使君有妻，一些往事还不如让它们随风而逝了吧。 　　李筱终究是等来了叶家谦的爱情，我打心眼里替他们高兴。不久之后，林晨去了法国。再然后，我和程程结了婚，双双搬回了H市。 　　最令我遗憾的是和李筱还有叶家谦失去了联系，只是在很久之后从某个校友口中听说曾在美国见过李筱。当时我还在心里埋怨，这两个人见了资本主义的花花世界，就彻底忘记了还在老家的难兄难弟们。 　　从来没有想过会在那样的情景下遇见叶家谦，在我幻想过的无数个重逢的画面中，没有一个像现实的那般震撼人心，那般惨不忍睹。 　　回到H市之后，我就留在了崇阳中学当任化学教师。或许是我对过去念念不忘，或许是我无法接受社会的黑暗，总之，纯洁的校园环境无疑让我如鱼得水。 　　假期的一天，我记起有些东西落在办公室里。取好东西准备回去的时候，鬼使神差地，我竟然想到平日里很少踏足的小花圃逛逛。许是世上真的有心有灵犀一点通这回事，不然我大概永远都没有可能再见到叶家谦了。 　　那个背影憔悴地就像一个年过半百的老头子，可又是那样的熟悉。我不确定地开口，其实心里无比希望是自己认错人了。哪怕我很想念叶家谦，但我宁愿他还健健康康地在美国和李筱过日子。 　　叶家谦转身的时候，我几乎忍不住要失声尖叫了。眼前的他哪里还是当年那个英姿勃发，风靡万千少女的花心美少年，分明就是个行将就木的病秧子。曾经幽深的黑眸早已失去了慑人的光泽，曾经强健的体魄早已被弱不禁风的身躯所替代。眼窝凹陷，颧骨突兀，整张脸带着病态的苍白。我震惊地看着他，无法将面前这个早衰的男子和我当年疯狂崇拜的叶家谦联系在一起。 　　难道说岁月真的如此无情，难道说真的是天妒英才？ 　　从他的支离破碎的言语中，我明白李筱早已和他分开了。究竟是什么事让□□的两人分隔在地球的东西方，甚至是天人永别？不忍心过多地询问叶家谦，他的眼里已经满是哀伤和无奈。 　　把名片递给叶家谦的时候，我的心又一次狠狠地揪紧了。那双救过林晨的手，那双灵巧玩弄篮球的手，那双可以媲美神笔马良的手，如今只剩下枯树枝般的指节。对于我的心疼和担忧，叶家谦只是报以淡淡的微笑。我可以从他身上嗅到腐朽的气息，那是生无可恋的味道。或许，他真的已经决定放弃自己了。如果是这样的话，无论我劝说什么都是无济于事的。 　　一直等着叶家谦来找我，却意外地等来了他的小侄女。我想这个小姑娘大概不记得十年前曾经在家里见过我，毕竟那时候她的注意力全在李筱身上。听着她故作镇定地开口，我的思绪飘回到了很久很久以前。只是一个联系地址罢了，我又何苦让人家小姑娘失望而归呢？ 　　她开开心心地拿着联系方式走了，我用双手撑着头，不明白昨日的好友究竟是怎么了。 　　李筱不久前和我重新联系上，告诉我她即将和她的丈夫回来探亲，希望能和我聚一聚。那时我还对叶家谦信誓旦旦地保证李筱绝对不会和那个叫高文博的男人有什么瓜葛，想不到几年后她居然嫁给了这个男人。刚得知这个消息的时候，我的第一反应是李筱背叛了我的信任，背叛了叶家谦的爱。可是在她平静地简述完所有的事情后，我原先的愤怒早已经跑到爪洼国去了。 　　对于他们之间发生的一切，我说不清谁对谁错。李筱的语气波澜不惊，却让我的心隐隐发疼。在经历过那么多事之后，她是如何平复自己伤痕累累的心的？而按照叶晓若的意思，她的叔叔是为了李筱变成这副光景的。孰是孰非，我想已经没有人可以分得清了。 　　后来，叶晓若又一次来求我帮忙。原来我是不想再插手的，毕竟这是李筱和叶家谦的私事。但是小姑娘哭得一把鼻涕一把泪，令我不禁想起了十年前那个怯生生的爱装哭的若若。心一软，我还是没能坚持住自己的革命立场。只希望我不是帮倒忙，只希望李筱和叶家谦真的可以彼此原谅，彼此幸福。 　　我无数次都想去看望叶家谦，可是又生生地忍下了。记忆中的叶家谦，心高气傲，绝对不想让别人看到他这么落魄的样子，绝对不想让人哭着送他离开世界。所以，从他一直没联系我，我就知道这辈子或许再也见不到他了。如果他想开了的话，没准还会邀请我参加他的葬礼。但是，装在骨灰盒里的叶家谦，我见不见又有什么意义呢？ 　　活了将近三十年，我至少明白了凡事都不能强求。何况，现在不比从前，我还有妻子女儿需要关心和照顾。与其成日里为叶家谦感伤，倒不如让那个美少年永远活在我的记忆中。这样，我还可以装作我们四个人依然在一起，装作我们四个人依然没心没肺，依然无忧无虑，装作美好的少年时光从来不曾离我而去。 　　程程为我生了一个女儿，名字就叫做念程。顾名思义，自然是为了纪念历经千辛万苦才生下她的母亲了。我通常只叫程程做老婆的，因为是南方人，有时候难免会发做“晨晨”。她倒是毫不介意，还笑着说其实晨晨似乎更好听。每每这个时候，我都不由自主地觉得心虚。虽然我知道自己对林晨的感情已经彻底过去了，虽然我知道自己现在爱的是眼前这个叫程程的女人，但是我还竭力避免一切带有特殊意味的误会。 　　女儿才三岁，粉粉嫩嫩的尤为可爱。即使有个满口标准普通话的母亲，她还是一嘴的南方口音。 　　回到家里打开门，女儿摇摇晃晃地走到我的面前。仰着小脸，迫不及待地想要和我倾诉今天发生的所有有趣的事情。 　　“爸爸，晨晨等你好久了哦。”女儿咬字不清地抱怨着。 　　恍惚间，我想起了当年惊鸿一瞥的林晨。 　　 　　☆、番外之张明 　　从我有记忆开始，家里就从来没有一天的安宁。爸爸是个酒鬼，整天只知道往有酒的地方跑。如果不是喝得烂醉如泥，神志不清，他是绝对不会回家的。妈妈是个赌鬼，整天只知道往有麻将的地方跑。如果不是输得身无分文，意兴阑珊，她也是绝对不会回家的。 　　我是由爷爷奶奶带大的，他们会慈祥地对着我微笑，会无奈地抱着我哭泣。我知道爷爷奶奶对爸爸妈妈的所作所为敢怒而不敢言，只能把注意力全部转移到我的身上。 　　为了让爷爷奶奶高兴，我努力地在幼儿园里好好听老师的话，认真完成所有的作业。我天真地以为这样子就可以忘记不负责任的双亲，就可以获得小伙伴的认可，残忍的现实无情地撕碎了我的幻想。 　　不管我怎样讨好其他小伙伴，他们总是不屑地看着我，高昂着头，轻蔑地说：“我妈妈说过，不要和家教不好的小朋友一起玩。”不管我怎样哀求其他小伙伴，他们总是喜欢往我身上丢石子，一边做鬼脸一边大笑着跑开。空气里回荡着他们童稚的声音：“大醉鬼，大赌鬼，生出一个烂小鬼。” 　　刚开始的时候，我只会拼命地哭，拼命地解释说我的爸爸不是醉鬼，我的妈妈不是赌鬼，我更不是一个烂小鬼。但是没有人理会我的委屈和伤心，他们依旧我行我素，依旧以捉弄我为乐。到了后来，我明白自己越是哭泣，越是软弱，只会让他们越兴奋，越有成就感。所以，我学会了对一切侮辱视而不见，充耳不闻。面无表情地应对他们的嘲笑，哪怕我心里难过的要死，难过地想要打人。 　　这些长着天使面孔的小撒旦们见往日的讥诮再也达不到原先的效果，不禁很是挫败。但是他们很快又想到了新的方法折磨我，新的方法羞辱我。不知道是谁发现了我对爷爷奶奶不一般的感情，他们便在这上面做文章。 　　第一次听见他们辱骂爷爷奶奶老不死的时候，我狠狠地咬住了牙，强迫自己回家去。因为爷爷奶奶不希望我在外头惹是生非，因为我不想让世上唯一爱着我的家人失望伤心。可惜，不是你不惹麻烦，麻烦就会离你而去的。小撒旦们的言辞越来越不堪入耳，越来越带有人身攻击性。我不知道这难道就是所谓的有教养的家庭的小孩吗？为什么他们可以肆无忌惮地讥讽我的爷爷奶奶生了个废物？为什么连我都明白的尊老爱幼在他们眼里不值一名？年纪小不能成为他们胡作非为的理由，不懂事更不能为他们造成的伤害开脱。 　　我终究还是忍不住和其中叫骂的最大声的一个男孩动了手。他的鼻子被我打出了血，我的手也在扭打挣扎的过程中骨折了。当我看到他的父母带着他趾高气扬地来找爷爷奶奶算账时，当我看到年迈的爷爷奶奶小心翼翼地赔着笑脸说着对不起的时，我恍然大悟世上根本就没有公平的存在，没有正义的化身。 　　那一家人轻蔑地看着爷爷奶奶唯唯诺诺的样子，面不改色地扭曲着整个打架的事实，得意洋洋地拿着爷爷奶奶一份一厘辛辛苦苦攒下来的钱作为医药费。我躲在门后，愤怒地握紧了双拳，感觉到熊熊的火焰在我的心头燃烧。 　　令人作呕的嘴脸终于消失了，爷爷奶奶颓然坐到了椅子上。我战战兢兢地走到他们的面前，不知道接下来会发生什么。爷爷宽厚的大手轻轻抚摸着我的脑袋，浑浊的眼睛里老泪纵横。奶奶在一边抹着脸，哽咽地说：“明明，爷爷奶奶知道你是个好孩子，不会无故和人家动手的。要怪，只能怪……怪他们欺人太甚了。” 　　再也按捺不住心中的委屈，我猛的扑进了爷爷奶奶的怀抱。幸好还有人肯相信我，幸好还有人肯爱我。让我知道即使世界再黑暗，总有一个光明的角落属于我。 　　从那天起，我就明白了强权才是真理。只有当我自己变得足够强大，才有可能保护我最爱的人不受伤害，不受欺凌。 　　只可惜，上天并没有给爷爷奶奶充分的时间等待我长大，等待我变强，等待我照顾他们的下半辈子。在我七岁那年，爷爷因为心脏病突发，在送往医院的途中永远闭上了眼睛。奶奶由于悲伤过度一下子病倒了，家里没有多余的钱维持她的治疗。我只能眼睁睁地看着亲爱的奶奶日渐消瘦，最后不舍地撒手人黄。她直到死之前都在念叨着没有好好照顾我，念叨着她的明明为什么这么命苦，为什么没能有一个幸福的家，念叨着为什么上天不肯给她多一点时间，让她可以亲眼看着心爱的明明长大成人，娶妻生子？ 　　奶奶一直试图隐瞒我爷爷去世的真正原因，她不知道的是其实我早就已经知晓了。爷爷那天是在为我买新学期的文具的时候，和人发生的冲突。他只是想跟老板讲讲价，只是想节省点钱为我多买点东西。谁知道老板看顾客不少，嫌弃爷爷话多挡住了他的财路，就随手想要把爷爷推出门去。不料爷爷一个踉跄，没有站稳摔在了地上。继而引发了心脏病，然后离我们而去。 　　断气的时候，爷爷的手里还紧紧抓着为我精心选购的铅笔。 　　我的父母终于在爷爷奶奶的葬礼上同时出现了，他们的眼里有着愧疚和悔恨。我冷冷地看着他们，并不打算开口称呼他们为爸爸妈妈。眼前的两个人只是给我一副躯体，他们何曾像已经化为灰烬的那两个人那样关心爱护过我。 　　爸爸妈妈见状，默默地做着他们为人子女应尽的职责。 　　此后，我的父母回家的时间比以前多了些，也开始试图亲近我。不过，这种浪子回头的大团圆结局并没有上演多久。很快，他们便故态复萌，沉浸在各自的乐趣中了。 　　没有了爷爷奶奶，再加上只把家当做免费旅馆的爸爸妈妈，我基本沦为一个没有人管的野孩子。慢慢地，我学会了如何技巧性地打架，只伤人而不伤己，如何威胁那些曾经无情嘲讽过我的小孩乖乖地交出手中的零花钱，如何应对年长的小混混的欺负。 　　我开始成为远近闻名的坏孩子，成为无数父母口中的反面教材。事实上，如果我有选择的权利，我也希望父慈母爱，一家子其乐融融；也希望品学兼优，做一个人人交口称赞的好孩子。可惜，命运既定的轨道，环境苛刻的逼迫，注定了我这辈子只能像一只过街老鼠一样活着。 　　上了小学，我也曾企图改变自己不堪的状态。很快，我就悲哀地发现自己根本不是读书的料。更可悲的是，老师完全只按照成绩来决定学生的优劣。毫无疑问，我又变成了那个拉全班后退的差生之一。 　　如果说当差生有什么好处，恐怕就是我得以认识了成绩同样烂的一塌糊涂的叶家谦。不过他和我还是有一定区别的。至少，这小子长的一张比女娃娃还漂亮的脸。不说班里的女生被迷得七荤八素，就连李老师也在一年级的时候冲动地任命叶家谦为班长。 　　叶家谦在我们面前完全不像表面上的那般无害，相反，他骨子里也是个极其叛逆的人。同时，叶家谦还特别喜欢捉弄班上的女孩子。我看得出，那些女孩子虽然尖叫着说“不要不要”，其实还是很乐意被叶家谦欺负的。大概，一张讨喜的脸庞真的是走遍天下最好的武器吧。 　　那些女孩子里面，最漂亮的是一个名叫林晨的。见到她的第一眼，我就觉得她是童话书里的白雪公主，是神父口中的天使。说不清是什么感觉，我只知道一有机会，自己就会不受控制地盯着她猛瞧。叶家谦不愧是我的兄弟，他很快就注意到了我对林晨的特别。于是，叶家谦动不动就拉上我一起欺负她，甚至刻意增加了次数。每一次，我看到林晨因为辫子被拽而微微皱眉的样子，心里都有一种莫名的暖流涌过。哪怕是让我这样看她一辈子我也愿意，脑海中有个声音如是说。 　　我知道自己直勾勾盯人的神情很可怕，可就是身不由己地想要抓住一切可能凝视林晨。她看起来很怕我的样子，这个认识让我无比的沮丧和失落。不过后来借着叶家谦的关系，林晨似乎对我有了改观，甚至越发热切起来。 　　她亲切热情的态度让我受宠若惊，让我在除了叶家谦之后第一次感受到了世界的美好。慢慢地，我知道自己已经深深喜欢上了眼前这个善良的女孩子。只是，自卑的我一点也不敢表露自己的心迹。担心林晨一旦知道，就会嫌弃我，从而离我远远的。 　　新任班长叫做李筱，也是继我之后叶家谦的第二任同桌。说实话，我不大喜欢她。因为她太过干净的眼睛，会让想起自己肮脏的过去；因为她太过优秀的成绩，会让我想起自己不堪入目的学习；因为她太过开朗的举动，会让我想起自己做过的所有的错事。 　　叶家谦似乎也对李筱相当地不满意，总是在我面前抱怨她这儿抱怨她那儿的。可是他没注意到的是，自己提及李筱的次数已经远远超过任何一个女孩子。当叶家谦把李筱的作业给兄弟们一起分享的时候，我隐隐觉得会有什么不好的事情发生。 　　果然，李筱冲叶家谦发脾气，甚至不愿意再借作业给叶家谦。这让从来没有吃过憋的叶家谦很是愤怒，不停地在我们面前说着李筱的坏话。我还是首次发现叶家谦对一个女生的举动有着如此强烈的反应，心里不禁暗暗对李筱存了戒心。 　　不记得是什么时候开始研究林晨回家的路线的，反正等我彻底弄明白已经是四年级了。起初，我只是在后面暗暗跟着。尽管我很小心，可还是被她发现了。情急之下，我只好说自己一星期有几天回爷爷奶奶家。天知道，爷爷奶奶现在早已经住到了城郊的墓地里。林晨对我的解释没有丝毫的怀疑，她心无芥蒂地和我一起回家。 　　那段时光恐怕是我长这么大以来最为幸福快乐的日子。我一改在人前沉默寡言的样子，脑子里像是有无数的话想要和林晨倾诉。她很诧异我的反常，但是很快就接受了如此热情甚至有些聒噪的我。林晨的善解人意让我在单恋她的情网中不可自拔，幻想着她是不是对我也有那么些好感。 　　林晨遇见高文博那群人的时候，我几乎是毫不犹豫地就冲了出来。看到她害怕的瑟瑟发抖却又强装镇定的样子，我感觉自己浑身的血液都沸腾起来，叫嚣着干掉眼前这些欺负她的坏家伙。林晨本能地躲到了我的身后，虽然知道她只是危急之下的反应，我还为她的信任和依赖而快乐地要飞起来。 　　我知道自己绝对不能退缩，因为高文博打量的眼神正一动不动地落在我的身上。他的名字我很小的时候就听说过，不单是由于那个女教师凄美的自杀，更是由于高文博混出来的狠劲。如果现在我流露出一丝一毫恐惧的神色，估计林晨和我都会在劫难逃了。对于混混的心理我很了解，别人越是软弱，越能激起他们玩弄的兴趣。因为我自己也是这样的，最喜欢看到那些弱者惊惶无措的表情。 　　听到我说要留下来换她走的时候，林晨很坚定地拉了拉我的衣角。这个细微的小动作让我的心一下子柔软起来，甚至有了掉眼泪的冲动。无论如何，我暗暗对自己说，今天就算是拼了这条命也要保证林晨的安全。 　　没想到高文博居然这么轻易地放过了我们，我不禁有些愕然。不过，他临走前的嘴形明明确确地告诉我他还会再来找我的。压下了这件事，我笑着安慰林晨一切都结束了。她虽然还有些后怕，但仍然相信了我说的每一个字，包括今天去爷爷奶奶家的凑巧。其实，我每天都尾随林晨回家，偷偷地踏着她刚刚留下的足印。 　　经历过今天的意外，我发现自己越发喜欢林晨了。她的需要和依靠让我情不自禁地想象她也是喜欢我的，也是喜欢和我呆在一起的。我从来没有想过自己是不是在自作多情，以至于当后来林晨拒绝我的时候，我感觉天都要塌了。 　　高文博那伙人迫不及待地找上门来，叶家谦和我以及一些玩得要好的男生决定应战。大家都是处于年少冲动的时期，单纯地以为打群架和小时候抢玩具的打架没有什么两样。当我被打得满脸是血，一只手也无力反击的时候，大家才猛然意识到大事不妙。 　　就在这一触即发的关键时刻，教导主任浑厚而又气急败坏的声音在身边响起。接着就有一群保安人员分开了我们和那群混混，我隐隐听到几个同学害怕的抽气声。闹得这么大，估计处分是肯定逃不掉了。 　　回头意外地见到了我们班班长李筱，我立即恶狠狠地瞪了她一眼。虽然李筱的眼里满是担忧，但我个人以为那只是打小报告后心虚的伪装。由于我的伤势比较严重，所以被送往市医院治疗，没能看见李筱是怎样落井下石的。 　　当天晚上，叶家谦就打电话告诉我之后发生的一切。对于李筱的维护，我和他同样一头雾水。听着叶家谦略显激动的声音，我的心里闪过几分不明不白的感觉。我迟疑着流露出让他把整件事的始末告诉林晨的意思，并且暗示是否可以带着林晨来看我。 　　叶家谦沉默了一会儿，许久才开口。 　　“阿明，你是不是喜欢林晨？” 　　我就猜到迟早有一天他会这么问，没有一丝犹豫，我很干脆地坦白了自己的感情。 　　“是，我对林晨是认真的。家谦，你会帮我的是不是？” 　　“当然的，你放心，兄弟想要的我一定会帮你弄到手。”叶家谦在那一头坚定地说。有了他的承诺，这个夜晚我睡得十分安稳。 　　第二天，叶家谦依约来看我，不过他带来的是李筱而不是我一心期盼的林晨。我的笑容在见到李筱的那一刻一定僵在了脸上，因为她的脸色似乎也不大好。 　　整个探视的过程中，除了刚开始的一句话，我和叶家谦很有默契地一齐无视着李筱的存在。我不知道叶家谦是什么原因，我则是因为一种淡淡的类似灾难即将发生的感觉。不知道为什么。我总觉得叶家谦对李筱的态度很耐人寻味，一遇上她的事，叶家谦常常是不同寻常的失态。这种情形会让我以为叶家谦是喜欢李筱的，而且那种喜欢甚至很深刻，很危险。以至于最好叶家谦永远也意识不到，不然后果可能会是两败俱伤。不由得多看了李筱几眼，顶多是清丽而已，我想我应该是想多了，叶家谦不会看上这种人群中一找一大堆的女生。 　　由于我们的旁若无人，李筱显得局促不安。虽然她一直在保持着脸上的笑容，但是我可以猜得出她心里一定在恶狠狠地咒骂我和叶家谦。或许李筱是有吸引人之处的，比方说她那双会说话的眼睛，基本可以把她内心的想法看得一清二楚。大概是因为这个，所以叶家谦才会对她有着连自己也不曾察觉的关注度吧。 　　终于，叶家谦像是恍然记起了李筱的存在，含笑带着她离开了。我呆呆地望着他们远去的背影，心里的不安越来越强烈。希望一切都是我的庸人自扰，希望叶家谦根本没有喜欢上李筱。否则，我完全可以预测到这段感情的艰辛，不管是对于叶家谦，还是对于李筱。 　　而林晨，一直没有来医院探望过我。 　　出院之后，我蓦然发现叶家谦已经和以李筱为首的小团伙打得火热了。虽然心里对李筱还有着敌意，看在叶家谦的份上，我只能勉为其难和李筱交好了。事实上，她是一个很值得交的朋友。只是由于我的私心，只是由于我对叶家谦的担心，所有才会一直对李筱不冷不热，平平淡淡。 　　最令我难过的是，林晨开始有意无意地躲避着我。我不知道她是不是察觉到了什么，对我的态度才会有如此巨大的反差。周围的人没有一个发现我们之间的古怪，如果不是我深深地喜欢她，恐怕也不会去留意林晨细微的一举一动吧。 　　很快就到了林晨的生日，我其实非常想送她一份特别的礼物。可一想到要是吓到了她，我岂不是得不偿失？无奈之下，我只得央求叶家谦帮我这个忙。因为我知道他绘画的技巧远高于我，所以死缠着叶家谦，要他替我画一幅林晨的肖像画作为他送的生日礼物。叶家谦奈不过我的苦苦哀求，终于答应了。在我的苛刻下，叶家谦几易其稿。看到我挑剔的眼神，听到我嫌弃他没有画出林晨神/韵的话语，叶家谦一边揪头发，一边恨恨地重新来过。 　　最后的画稿是我和叶家谦共同完成的。停笔观看许久，叶家谦幽幽地说：“阿明，我现在才知道你有多喜欢林晨了。如果没有你在一旁指点，我想我是不可能把林晨画的这么好的。既然如此，你为什么不亲自画一幅给她呢？” 　　我苦笑了一声，手指轻轻摩挲着画中的林晨，无奈地说：“你以为我不想吗？且不说我有没有能力画得这么好，就是借我十个胆子我也不敢这么赤/裸裸地向林晨示爱啊！” 　　“那你就不怕别人误会我喜欢林晨？” 　　我定定地望着他，“你会吗？” 　　叶家谦伸手扶着额头，叹了口气，“我当然不会的。阿明，只要是你想要的，我会竭尽全力帮你的。” 　　感激地给他一个笑容，“我知道你讲义气，所以才会这么放心地把林晨交给你。与其让其他人把林晨追走，倒不如一直由你‘拴着’她。”没有说出口的是，我知道你永远都不可能真的喜欢上林晨，因为你的心里早在很久前就住进了一个女孩子。 　　“好啦好啦，我就知道你一点都不在意我的名声变得更坏一些。”叶家谦故作委屈地埋怨。 　　我给了他的肩膀一拳，“反正你的名声已经够花了，再多一个林晨又有何妨呢？” 　　叶家谦无语地白了我一眼，不置可否。 　　我无法想象如果没有叶家谦，我的世界将会是怎样的荒芜。他和林晨，几乎构成了我黑暗的生命里唯一的两道色彩。 　　林晨生日那天，我只是送了很普通储钱罐给她。因为我知道现在林晨对我的戒心还很重，我不能再让她有丝毫逃离我的借口。 　　很自然地就想到了那个游戏，同样很自然地在抽签的过程中动了手脚。我刻意地把林晨和叶家谦凑在一起，把自己和李筱凑在一起。前者是为了转移大家尤其是林晨的注意力，后者是为了我更好地观察李筱。看得出，我探究的眼神让她很不自在。我一直在想，她究竟有什么过人之处，究竟有什么让人念念不忘的。李筱极力躲避着我的视线，试图装作毫不知情。看到她一副敢怒而不敢言的别扭样，我居然心情大好。果然，逗弄李筱是件相当有成就感的事，我开始可以理解叶家谦的恶趣味了。 　　六年纪的时候，我们班开始流行“交笔友”的游戏。正因为这股潮流，我和叶家谦才知道了原来班里的王君一直暗恋李筱。 　　老实巴交的王君来找我和叶家谦帮忙，希望可以匿名地和李筱写信。我紧紧盯着叶家谦，想要知道他会有什么反应。叶家谦眯着眼睛打量着王君，嘴角边依旧是一抹玩世不恭的坏笑。我以为叶家谦会拒绝王君的要求，想不到他竟然很干脆地答应了。 　　接下来，叶家谦自动成为信使一名，为王君和李筱鸿雁传书，甚至还替他出谋划策应该怎样追到李筱。我开始怀疑自己的猜想是不是错误的，或者说是叶家谦的心思太难以捉摸了。不过，不等我多做观察，叶家谦和李筱又一次拉开了冷战的序幕。 　　叶家谦几乎是完全无视李筱的存在，把她彻底当成了陌生的校友。捕捉到李筱眼中时不时的失落和哀伤，我想没准我当初的揣测应该反过来才对。 　　在大家都在填报志愿的时候，我的父母已经明确告诉我家里没有闲钱供我读书了。好说歹说之下，他们才勉强同意我读技校，前提是一毕业就要出来工作。我悲哀地发现自己离林晨越来越远，或许我从来就不曾赶得上她的脚步。 　　照毕业照的时候，我终是忍不住内心的渴望走向了林晨。她的眼里对我还有几分戒备，情急之下，我只好一并邀请了李筱。这样一来，林晨自然不好拒绝。反正我回去之后，可以把属于李筱的那部分减下来。不完整总比没有好，我暗暗安慰自己。 　　听说我要念技校的消息，她们俩都很吃惊。我没有把真实情况全盘托出，为了维护自己所剩无几的自尊心。看到林晨的担忧和同情，我突然觉得不上初中其实也没有想象中的那么遗憾。 　　一放假，我对林晨的思念就开始泛滥成灾。于是，我选择给她写信，倾吐自己的心声。渐渐地，我越来越无法控制对她的向往，字里行间隐隐有了捅破窗户纸的意向。 　　每每这个时候，林晨都会有意无意得推迟几天给我我回信。我不是笨蛋，自然明白她是在委婉地拒绝我，委婉地暗示我们还是做朋友朋友比较好。林晨沉默的举动让我心里很难过，我也曾试图想要把她从我的记忆里抹去。可惜我找不到一块脑海中的橡皮擦，林晨的一眸一笑依旧在我的心灵深处栩栩如生，熠熠生辉。 　　为了避免其他男生对林晨的觊觎，我拜托叶家谦佯装自己对林晨有意。相信有叶家谦那么个出众的人对林晨倾心，很多男生都会知难而退吧。即使我无法和林晨在一起，我也同样不希望看到她和别的男孩亲密地依偎说笑。至少在我有足够的资本重现出现之前，在我有彻底对林晨死心之前。 　　叶家谦勉强地答应了我的要求，三天两头地向林晨献殷勤。当然，那些情意绵绵的话语都是出自我的原创，只不过由叶家谦充当了传话筒而已。林晨永远都不可能知道这一切，知道我曾经如此卑微地想要离她近一点。 　　不仅如此，我还主动联系李筱。起初只是出于打消林晨疑虑的打算，不过我很快就发现她是个很好的倾听者。一些在林晨面前无法开口的困扰和渴望，我都可以无所顾忌地告诉李筱。如果不是之后我从叶家谦口中听说了那一夜在KTV发生的事，我想或许我和她会是一辈子的知己。 　　技校的生活和我想象中的差不多，学生老师没有一个有做好自己的本分工作。周围的人都是进来混一个文凭的，只有偶尔的小猫两三只想要学点有用的东西。老师们对这种现象一副司空见惯的样子，根本就懒得搭理我们。上课的时候全班几乎都在打瞌睡。作业更是不用指望有人会完成了。虽然我从小就不待见读书，但是育才小学好歹也是所示范校，一下子失去了老师的管束和校规的约束，我觉得生活变得空虚的可怕。和一群狐朋狗友们打打牌，抽抽烟，一天光阴就这样从指缝间过去了。我像是只刚放生到森林里的被圈养了多年的狼。一时还无法认清自己身份的转变。习惯了做狼狗的我不知道应该怎样在野外生存下去，除了茫然四顾惊慌失措，我只剩下依附狼群的本能了。 　　我很清楚地知道，如果我一直和这群不学无术的人瞎混，就永远不会有理直气壮站在林晨面前的一天。虽然我也不是个好东西，但是我潜意识里还是不希望自己一辈子只是个无所事事的小流氓。对未来的迷惘和彷徨让我心慌意乱，不由自主地就向林晨表白了。 　　过了很久，在我几乎都快要绝望的时候，林晨终于给我回信了。没有意外，没有悬念，我果然不是千金小姐乞丐郎的命。她斟酌着用最和善的字眼表示本能接受我，企图将伤害降到最低。拒绝始终是拒绝，不管用多华丽的辞藻和温柔的语气说出来，依旧改变不了它的本质。我听到自己梦想破碎的声音，听到自己寂寞的心在深夜里哭泣的声音。即使如此，我还是无法做到潇洒地转身，无法做到将林晨遗忘，无法克制自己继续写信的强烈欲望。 　　压抑着所有的愤懑和悲痛，我泰然自若地和林晨谈天说地。她似乎觉察到了我字里行间的哀伤和期待，经常摘抄一些励志的故事和有趣的笑话给我。林晨的关怀和体贴让心灰意冷的我又重新燃起了希望，重新充满了斗志。我不禁会想，莫不是林晨对我也是有好感的？只是碍于现实，碍于我们身份的巨大差异才无可奈何地拒绝了我。如果不是这样，她又为何坚持不懈地给我鼓励和支持？ 　　顿时，铺天盖地的欣喜席卷了我的全身。我高兴地在宿舍里手舞足蹈，全然不顾舍友们看怪物般的眼神。冷静下来后，我觉得自己不应该再坐以待毙了。于是，再三思考之后，我决定辍学工作。 　　父母自是巴不得我赶紧投入社会，好减轻家里的负担，好让他们有更多的钱去满足自己。他们的冷漠无情和林晨的细心呵护形成了鲜明的对比，在痛心的同时我也感到了几分安慰。 　　带着我和林晨唯一的合照，我踏上了他乡的征程。除了叶家谦，我断绝了和所有人的联系。哪怕我再思念林晨，我也强忍着不去拨打那个早已经烂熟于心的号码。我怕自己一旦听到她的声音，就会不顾一切地回去找他。为了能和林晨有一个美好的将来，我拼死拼活地在工地上劳作。 　　很快我就发现，作为一个月薪不超过一千的打工仔，我是永远都不可能给林晨带来幸福的。走投无路之下，我又混回了老本行。不想被其他人小看，我隐瞒所有人回到了H市，甚至包括叶家谦。 　　我混迹于各个大街小巷，尽心尽力地做着一个跑腿小弟。每天我都会无意识地望向崇阳中学的方向，想着我的林晨此时正在做什么。没有勇气靠近她，以崇阳中学为中心的方圆五百米是我死也不肯迈入的禁区。 　　就这样，我浑浑噩噩地做了两年段数最低的小流氓。依据时间推断，我知道林晨已经上了大学。忐忑地找到了叶家谦，却惊愕地得知她和一个叫杜墨森的男人交往的消息。起初只是暧昧，后来被醉酒的李筱扯开了遮羞布，再后来林晨考进了杜墨森的学校，再再后来两人幸福地在一起了。 　　仿佛是童话中的白雪公主和王子，那我呢？我又算什么，为他人做嫁衣裳的小矮人吗？ 　　混沌的疼痛密密麻麻地从身体的各个角落传来，却仍然抵不过我的心如刀绞。我震惊地盯着叶家谦，企图从他的脸上找到玩笑的痕迹。但是，我只读出了惋惜和劝慰。我像个疯子一样对叶家谦大喊大叫，拒绝相信林晨背叛我的事实，拒绝相信她已然成为他人女友的真相。 　　叶家谦悲哀地看着我的歇斯底里，默默地任由我一拳拳地打在他的身上。其实，我很明白自己没有立场责怪他。因为在和林晨告白之后，我就不再要求他继续伪装喜欢林晨了。这些年，我知道他交往了许多女朋友。不管情史如何丰富，李筱始终是他口中出现频率最高的一个名字。 　　想到李筱，我不禁又恨得牙痒痒。如果没有她的多管闲事，或许林晨还不会这么顺当地和杜墨森在一起。亏我还一直掏心掏肺地把她视为好友，关心她和叶家谦的进展。没想到李筱居然在背后狠狠捅了我一刀，她和林晨的双重背叛让我生不如死。 　　为什么我的至爱好友要联手伤害我，为什么要毁了我在世间最后的一点念想？ 　　几乎是立刻做出了前往B市找林晨的决定，我暗自发誓一定要把属于自己的东西抢回来。林晨见到像是见到鬼一般，她的惊慌和抗拒让我更加怒火中烧。当初那个温婉可人的林晨去哪儿了？那个会耐心开导我鼓励我的林晨又去哪儿了？都是杜墨森，他把我心爱的林晨弄丢了，只剩下眼前这个一味想要逃离我的女生。 　　对于我的指责，林晨置若罔闻，甚至用古怪的眼神质疑我，仿佛我是一个刚从精神病院里逃出来的疯子。我终究是不忍心一再逼迫她，还是松开了禁锢的双手。看着林晨世界末日般的落荒而逃，我已经疼的麻木的心又狠狠地揪紧了。 　　原本以为林晨考虑好之后会给我一个完美的解释，想不到她居然视我如洪水猛兽。非但不肯来见我，更是纵容杜墨森恶意地羞辱我的人格，践踏我的尊严。可悲的是，我对杜墨森的侮辱无言以对。哪怕我再努力地掩饰自己的自卑，再用心地假装毫不在乎，也改变不了自己是个一事无成的小流氓的事实。面对杜墨森的咄咄逼人，我溃不成军。很想巧舌如簧地反驳他，很想告诉他我对林晨多年不悔的爱不是三言两语可以抹杀的，但依旧只能默默无语，甚至还想找个地缝钻进去。 　　我知道杜墨森说的都是实话，所有我很识相地不再去骚扰林晨。不过，这并不代表我就此放弃了林晨。相反，我明白了只有自己变得足够强大，才可能从杜墨森手里夺回挚爱。对于林晨的无情和冷漠，我选择自动忽略或者说我把责任全部推到了杜墨森身上。 　　直到这时，我仍然坚信林晨是喜欢我的。只是杜墨森蒙蔽了她的双眼，让她没有意识到自己真正的感情所在。 　　我一改往日唯唯诺诺的作风，把小时候的狠劲通通翻了出来。慢慢地，我开始树立了自己的威信，甚至有了一小批追随我的人。但我知道，这些都还不够，还不够我唤回林晨的心，还不够保证我和她的幸福。 　　寒假的聚会，我不可控制地失态了。林晨冷酷的声音，李筱无辜的表情无一不在死死吞噬着我的心。为什么她们在伤害我之后还能做出一副事不关己的样子呢？日复一日的自我折磨让我越发凶残起来，我知道自己离过去那个会对着林晨腼腆的笑的张明已经很远了，唯一的好处恐怕就是我的势力越发强大起来。 　　终于，在我确定自己不再是一只任由人踩在脚底下的小蚂蚁的时候，我又一次前往B市寻找林晨。这回，我改变了战术，不再傻兮兮地和杜墨森硬碰硬了。我放出风声，说是他强抢了我的女朋友。以我对杜墨森不多的了解，我知道他是那种把面子看的比什么都重要的人，一定不屑干和我争女友这么掉价的事。果然，杜墨森没有像上次那样来找我私聊。甚至他表现地比我预料地更好，直接人间蒸发了。 　　我吩咐一个小弟紧紧跟着杜墨森，意外地发现他居然在外头背着林晨找其他女人。全身的血液都在沸腾，我感觉老天真是太厚待我了。为了防止横生枝节，我急急找来了叶家谦帮忙。一方面我让他帮我收买那个女人继续缠着杜墨森，一方面我眼巴巴地在林晨面前上演苦肉计，企图软化她的心。 　　没想到，终归是棋差一招。叶家谦满是歉意地告诉他帮不了我这个忙，因为那个女人是他们熟识的学姐。熟人不是更好办事吗？我冷冷地看着叶家谦，心知肚明他是为了李筱不肯拆散林晨和杜墨森。又是李筱，我在心里默念这个名字，她到底用了什么法子把叶家谦迷得如此七荤八素，连好兄弟的幸福都可以置之不理了？ 　　我没有为难叶家谦，毕竟他是我这辈子最好的朋友。想想自己遇上林晨的事也会阵脚大乱，我努力试着去理解他的心态。只是李筱，我却无法完全原谅她间接破坏了我的幸福。 　　看到我浑身是血，林晨惊慌失措。她的眼里满是恐惧和担忧，却没有我所想要的感动和心动。一瞬间，我真的希望自己就这么死掉好了，反正我一直是个可有可无的存在。发达的现代科技没能让我得偿所愿，没能让林晨因为我的殉情而愧疚怀念我一辈子。醒来的时候，林晨早已经不在了。只是留下了一张纸条，要我好好保重身体。 　　像是全身的力气都随着那些血流走了，我无助地靠在病床上，第一次对自己的坚持是否有意义感到茫然不知所措。 　　一直到出院，林晨都没有再来探望过我。一如十年之前。我失魂落魄地独自离开，脑子里一片空白。还没等我回过神来，就已经被气势汹汹的杜墨森和另一群人带到了小巷子里。 　　他们的拳脚无情地在我全身各处踢打着，嘴里还不干不净地骂着我。我本能地抱着头，蜷缩成一团。再后来，我连这种自保的姿势都无法维持了。犹如一只丧家犬，我无力地趴在地上，任由他们在我身上为所欲为。奇怪的是，我的意识仿佛已经脱离了身体。我开始感觉不到一丝疼痛，只知道死死盯着眼前的黑皮鞋。 　　杜墨森的鞋。 　　由始自终，他没有动过我一根手指头，甚至连一句话都不曾说过。大概是怕脏了那双金贵的手吧，我自嘲地想到。可以感觉到他凛冽的目光一直紧锁在我的身上，带着厌恶，带着轻蔑，带着鄙夷。我僵硬着身体，努力不在脸上流露出一丝一毫害怕的神情。哪怕我已经被打得不能动弹，被打得不成人形，我依旧希望能够在杜墨森面前维持自己可悲的自尊心。 　　不知道过了多久，那些人许是打累了，终于停下了手。我看着那双皮鞋慢慢消失在我的眼前，只留下一两个丢弃的烟头，似乎在代替它的主人嘲笑我的自不量力。杜墨森直到走也没有开过口，他用最简单的方法让我认识到了自己的渺小和无能。不愧是林晨的选择，一样敏锐地知道对手的弱点在哪里，一样精通于杀人于无形。 　　我不记得自己是怎么回到H市的，脑海中最后的画面停留在小巷子的出口。那是我费了好大的劲儿才爬出去的，没有小商贩的叫卖声，没有行色匆匆的人群，只有一片杂乱的废墟，只有零零落落拆迁的工人，一如我内心的荒凉和沧桑。 　　在医院躺了好久才勉强复原，我没有通知叶家谦或是其他人。我整天整天望着雪白的天花板，眼神空洞而没有焦距。我开始思索人生的意义，思索爱情的意义。或许所有的哲学家都是在被人狠狠地揍过一顿后，才成为哲学家的。不过他们一定比我伤得重，要不为什么我思考了那么久，依旧还是原来的流氓头头张明？ 　　唯一的结论是，我选择放弃了林晨。大概她从来就不曾属于过我，大概一切都只是我的痴人说梦。决定忘记过去的我把所有的精力放在了扩大地盘上，放在了吃喝玩乐上。就在我以为下半辈子就是这样度过的时候，偏偏又传来了林晨和杜墨森分手的消息。 　　我平静的生活像是投进了一颗硕大的石子，连续不断的涟漪让我不得不正视自己内心的渴望。这回我不再试图唤回林晨的心，只想要得到她的人，算是圆我数十年来的一个未尽的憧憬。 　　不停地哀求叶家谦帮我这个忙，甚至不惜拿兄弟情谊威胁他。在我一再保证只是和林晨聊聊的时候，叶家谦勉为其难地点点头。他并不知道我的计划，当然在成功之前我是绝对不会暴露任何蛛丝马迹的。 　　有了叶家谦的协助，我相当顺利地在包厢里见到了林晨。在此之前，我已经喝下了不少酒，神智不是特别清醒。她还是那么漂亮，那么娇俏可人，还是那么一脸戒备地怒视着我。我在她的身旁坐下，林晨身上淡淡的幽香让我不免心神荡漾。 　　没来由地，我絮絮叨叨地说起了小时候的事情，说起了小时候的美好和甜蜜。越来越多的热流在我的小腹周围流窜着，我不由自主地想要触摸林晨，触摸这个我已经幻想了多年的纯洁的天使。 　　她的肌肤和我想象的一样细滑，一样柔嫩，我禁不住想要索取更多。可是林晨一直在拼命躲闪着我，让我又急又恼。突然记起了先前准备的加了料的酒，如果能让林晨喝下，她是不是就不会再无情地推开我的手，我的怀抱了呢？ 　　就在我俩僵持不下的时候，一个手下说是有要紧的电话找我。想想时间还长，我就动身出去了。居然是叶家谦打来的，情理之中，意料之外。他的声音略带着焦急，特别是在听到我语无伦次的回答之后。 　　“阿明，你是不是醉了？” 　　“开……开玩笑，我……我怎么可……可能醉。” 　　“林晨呢？你和她谈清楚了没？” 　　“没……没呢！” 　　电话那头迟疑了一会儿，叶家谦的语气变得前所未有的凝重和严肃。 　　“阿明，我当你是我的亲兄弟我才会答应你这个忙的。所以请你一定不要辜负我的信任好吗？” 　　神智有了一丝清明，我静静地听着叶家谦的话。 　　“我知道，你一直放不下林晨。可是所有的事都过去了，不是吗？她很快就要到其他国家去了，为什么不能给彼此留下一个美满的回忆呢？想想我们小时候的情谊，难道你真的舍得吗？” 　　“你放心，答应你的事我绝对会做到的。”思量再三，我承认叶家谦的确在某些程度上打动了我。既然他这么相信我，甚至在此刻仍然没有揭穿我不轨的企图，我无法装作听不懂他的暗示，无法狠心地让他失望。 　　叶家谦的话看似平淡无奇，却勾起了我记忆深处的一切。除了和爷爷奶奶在一起的时光，小学六年无疑是我最快乐的日子。叶家谦，林晨，李筱……一个个遥远而熟悉的名字陪我度过了弥足珍贵的童年。难道我真的要为了一己私欲而让林晨，让这些人恨我一辈子吗？ 　　拼命地用对叶家谦的承诺和所剩无几的良心约束自己，我强忍着触碰林晨的欲望。在我正在天人交战之际，门外响起了李筱气急败坏的说教声。 　　我的脸顿时拉了下来，她竟然拿我最深恶痛绝的事情来威胁我开门。余光扫到想笑而不敢笑的林晨，我的心突然就软了下来。即便如此，我仍是恶狠狠地瞪了林晨一眼，谁叫她一副幸灾乐祸的样子。 　　林晨立刻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躲到了李筱的身后。苦涩和无奈油然而生，不过还是比不上见到一起出现的高文博的震惊。 　　叶家谦和我隐隐提过李筱和高文博的事，没想到他俩真的有猫腻。忽然，一个念头在我脑中闪过。 　　满意地看着剧情一步步按照我的计划进行，满意地看到李筱的愤怒，高文博的无助。我毫不犹豫地锁上了门，等待明早的好戏。说到底，我对李筱当初的所作所为依然没有完全释怀。现在又掺杂了对叶家谦的担心，所以我才会罔顾义气把两个孤男寡女关在了一间屋子。如果李筱和高文博什么事都没有发生，就当是我对她间接背叛的惩罚。如果他俩真的出了什么事，就当是我提早为叶家谦扫除了戴绿帽子的危险。 　　我几乎是迫不及待地期待着第二天的到来了。 　　打开门的一瞬间，我的心立刻降到了谷底。我承认我不是一个好人，我就是不想让李筱和叶家谦在一起。屋子里没有丝毫情/欲的气息，他们俩更是没有衣冠不整。我失望地离开，不去理会李筱的咒骂。 　　谁知道，柳暗花明又一村是真的存在呢？清理包厢的小弟把一卷录影带交给了我，我才记起这是昨天为了日后威胁林晨准备的。虽然早晨的李筱和高文博看不出有什么不对劲，可是难保他们没有做点别的什么伤风败俗的事。 　　从我放林晨走的那一刻起，我就决定了要离开H市，离开所有不堪的过往。看了看手中的录影带，我想它在叶家谦手上会发挥更大的价值吧。 　　我不知道录影带有什么，也没有兴趣知道。如果真是不堪入目的画面，我倒是十分乐意看到李筱和叶家谦分手的。如果一切正常。让他们吵吵架，在彼此心底留根拔不掉的刺也好。或许，只有他人的不幸才能补偿我受伤的心，只有李筱的悲哀才能粘合我破碎的心。 　　默默地在心里对叶家谦说声抱歉，谁让你选择成为我的兄弟呢？ 　　背上行囊，我毫不留恋地踏进了北上的列车，随手把一直放在皮夹里的半张照片丢掉。 　　一阵风拂过，吹起了静静躺在地上的半张照片，飘得很远很远。 　　照片上，一个漂亮的女孩甜甜地咧着嘴，身边男孩的目光痴痴地落在她如花的笑靥上。 　　 　　☆、番外之翟海文 　　爸爸妈妈一直很期待自己生个女儿，想不到居然是个男娃娃。爸爸曾一度很失望，因为他想看看一个缩小版的妈妈是什么样的。由此可知，我的爸爸相当爱我的妈妈。随着我日益长大，爸爸发现其实我长得还是挺像妈妈的，至少都有一双水汪汪的大眼睛。 　　于是，我在家里的地位有了一定程度的提高。天知道，我有多么怨恨自己这双动不动就给人要哭出来的眼睛。如果我是女孩子，或许有一对剪水秋瞳会很动人。但是我偏偏是个如假包换的男孩子。再加上几乎永远都晒不黑的瓷白的皮肤，你完全可以想象我的童年是个如何凄惨的境地。 　　当我坐在婴儿车里的时候，爸爸妈妈就喜欢把我打扮成女生的样子。然后听到街坊邻居羡慕的赞叹声：“哇，你家女儿好漂亮好可爱啊！”爸爸妈妈就会高高仰着头，自豪和骄傲溢于言表。 　　我一直很怀疑我父母的脑子是不是给野猪踩过了，他们就不担心我会变成一个易装癖或是同性恋吗？上了学之后，我以为我的噩梦结束了，谁料只是个新的开始而已。 　　班里的女同学都和我特别交好，尽管我一再声明自己不喜欢洋娃娃或是家家酒，她们还是坚持不懈地把我划分到她们的“女儿国”里，坚持不懈地和我分享其他女生们的小秘密。如果不是看在她们会给我带好吃的零食的份上，我才懒得搭理这一群聒噪的“小鸭子”。 　　我知道班里的男生对我的“VIP”待遇很是不满，所以只要一有机会，我就把自己家里的好东西拿来和他们共享。在一起玩过各式各样的“危险品”，一起为冒险岛的小人摇旗呐喊之后，男生们终于承认我是他们的人。至于以“知心妹妹”的形象出现在女生堆里，他们相信我是忍辱负重，为了大家能吃上免费的课间餐点。因此我既可以是女生心目中难得的善解人意的“姐妹”，也可以是男生危机关头想起的第一个好兄弟。 　　即使如此，我仍然有一个逃脱不了的灾难。我们的班主任，是一个热情洋溢的已婚未生育女子。她喜欢有事没事地找我到办公室喝喝茶，聊聊天。我一度怀疑她是否想要劈腿来一次忘年之恋，谁让她的眼神太过炽热了呢？后来我才知道，班主任只是希望能有一个像我这么漂亮的女娃娃。因为她坚信，只要多和我接触，那个还不知道在哪里晃荡的小师妹就有很大的几率长得和我一样。 　　这也就是我连续几年担任舞台剧中白雪公主的原因。刚刚听到班主任笑眯眯地对我宣布这个天大的好消息时，我死的心都有了。岂知，我的生不如死在班主任眼里被误读成了对自己能力的怀疑和担忧。她的语气越发温柔起来，亲切地告诉我没有关系，这回不行还有下回。曾经我试图找父母求助，不料他们比我还要激动。爸爸自言自语说以后每天要给我多加一杯牛奶，妈妈喜滋滋地从箱底翻出了当年为他们的“女儿”准备的公主裙。悲从中来的我不禁无语问苍天，为何不干脆把我生做女儿身？ 　　诡异的状况直到我进入青春期，才华丽丽地宣告破产。虽然我的个子在同龄人中不算高，虽然我的皮肤依旧比某些女生还要粉嫩，虽然我的眼睛还是忽闪忽闪地像是随时会掉“金豆豆”，可已经没有人再会把我误认做女孩子了。看着班主任失望的眼神，看着爸爸妈妈不住的叹气，我的心里却像喝了蜜一般甜。颠倒是非黑白的小学生涯终于离我而去了，世界还是很美好的，老天还是待我不薄的。 　　初中报道的第一天，我几乎是迫不及待地穿上了那件露出大片胸膛的低领T恤。哪怕我的身材再不济，我也要在新同学面前树立一个“铁男子”的硬汉形象。隐隐觉得似乎有人用很鄙视的眼光偷偷瞄我，但是处于兴奋状态的大脑自动选择忽略这一状况。 　　军训是我期盼已久的，因为实在是想把我的皮肤晒成粗犷的古铜色。故意不做任何防晒措施，故意不穿长衣长裤，我希望太阳公公这次不要再让我像前若干次那样失望了。几天过后，我悲哀地发现太阳公公仍是无视我的请求。镜子里的我除了显得生机勃勃外，肤色依旧是和刚出生时没两样。于是，我决定放弃这一不切实际的念想，死了那条把自己练成史泰龙第二的心。 　　从小我就很喜欢唱歌，还尤其钟情那种忧伤的歌。不得不说爸爸妈妈错误的启蒙教育给我的一生造成了不可磨灭的影响，某些时候我甚至比一般女生更敏感，更细腻，也更……多愁善感。 　　好吧，其实我是很不愿意用那四个字来形容像我这样铮铮铁骨的男子汉的，可是谁叫这是个铁一般的事实呢？ 　　为了能多休息一会儿，我自告奋勇地上去唱了首《K歌之王》。虽然我沉浸在自己不是很曼妙的歌声中，但是我还是可以清楚地感觉到很多人的视线都一动不动地落在我身上。其中好像有一个人的目光似曾相识，我的脑海里模糊闪过了报道那天的情形。 　　很快，我就知道那个人是谁了——我们班的现任班长李筱。 　　哪怕我和她的交流很少，我仍然通过不少途径了解到了她的一些事。比方说王王旭东，那个满嘴李筱糗事的男生。慢慢地，我对李筱的兴趣越来越大。说不上什么理由，或许因为她在班里良好的口碑，或许因为她一脸没心没肺的笑容，或许因为她让我觉得很温暖，很宁静。 　　第一次真正意义上和李筱的接触是在杨青青的的生日会上。看到她一个人百无聊赖地坐在沙发上，不安分的目光四处晃荡着，我的心居然一阵悸动。不由自主地在她的身边坐下，她惊讶而尴尬的神情一览无余。我开始理解王王旭东的恶趣味了，看着李筱吃瘪的样子真的会让人心情大好。她似乎很拘谨，讪讪地找话题和我闲聊。 　　不知不觉中，我和她已经攀谈了将近一个小时。从来没有试过如此放松地和女生说过话，李筱和以前只顾自己拼命讲的女孩子不同，她很会顾及我的感受。整个过程中，我们一直有着良好的互动。近看我才发现李筱有一双非常漂亮的眼睛，一双可以看清她内心想法的眼睛。从那个时侯开始，我就喜欢有事没事地盯着她看。因为我喜欢在李筱的双眸中捕捉到丰富多彩的神情，喜欢感受那种静静流淌的美好和温馨。 　　生日会之后，我总是会有意无意地往李筱的座位上看。王旭东一说起有关她的事，我全身的神经都会和专注多了。我不知道这个是不是就算喜欢，但至少我知道我很享受和李筱相处的时光。 　　篮球联赛训练的时候，我没有想到可以看见她的身影。那一周，是我最快乐的日子，甚至连球队的训练都被我抛到脑后去了。随着比赛的白热化，我没有那么多的时间耗在跟李筱的闲话家常上，只得时不时地偷偷看一眼她的动静。 　　有一天，我看到一个很漂亮的女生过来找李筱。大概是她的朋友吧，出色的连王旭东的眼睛都直了。不过，让我有兴趣的不是她，而是六班那个一直面无表情盯着这两个人的叶家谦。 　　他的名字我很早就听说过，据说是私立部公认的大帅哥。之前也见过叶家谦几次，当时我的第一感觉就是找到组织了。我几乎可以用我口袋里所有的零花钱和你打赌，叶家谦小时候一定也被人当成过女孩子。不过，他远远比我好多了，起码现在的叶家谦早已经看不出有一丝一毫女孩子的样子。若不是我有长达近十年的惨痛经历，也不可能一眼就估测到叶家谦年幼时的样子。 　　我之所以对叶家谦感冒，当然不是觊觎他的花名在外。有大块头这样一个视篮球为亲儿子的朋友在，我很难不认识球技出众的叶家谦。更何况，他是我们班夺冠旅程中最大的一只拦路虎。 　　看样子，叶家谦似是认识李筱和她的朋友。由于距离太远，我看不清他脸上的表情。倒是李筱，她有意抬高下巴的举动清晰地落进我的眼中。心里闪过不好的预感，我似乎嗅到了李筱和叶家谦之间某种不同寻常的气息。 　　和六班比赛那天，我一直站在李筱的附近。从叶家谦进门开始，她的目光就不曾离开过他身上。那种痴迷中带点彷徨，茫然中带点甜蜜的眼神让我心里警铃大作，隐隐察觉到李筱对叶家谦不一般的感情。可是他们俩明显没有一点视线交流，难不成是李筱一个人的痴心错付？ 　　若无其事地和她说着话，我有意无意地试探着李筱对叶家谦的反应。她很警觉，没有流露出任何破绽。反而让我更加疑惑起来，究竟是怎么回事？ 　　那只篮球飞过来的时候，我的身体已经准备行动了。即使没有叶家谦，我同样不会让李筱受伤的。她惊慌失措地跑过去查看叶家谦的伤势，虽然心里苦苦的，我还是紧紧跟在了李筱的身后。 　　叶家谦睁眼的一瞬间似乎往我这边瞧了瞧，眸子深处是显而易见的怒火和敌意。可是下一秒，他直直望向我身旁的林晨，温柔地询问她是否有事。这种巨大的反差让我不禁怀疑刚刚的冰冷只是我的幻觉而已，叶家谦或许根本不曾看到过我。 　　一直到他被医务室的老师送走，叶家谦也没有和李筱说过一句话。救球的刹那，我还一度以为叶家谦是为了李筱。现在看来，他貌似彻底忽略了李筱的存在，眼里只有一个林晨。 　　李筱寂寞地伫立在我的前面，我可以感觉到她的目光依旧飘向大门的方向。哪怕叶家谦早已经消失不见，哪怕叶家谦从来没有注意到她的关心和担忧。李筱身上环绕着淡淡的忧伤，连我的心也跟着难受了起来。下意识地握住了她的手，我也不明白自己为什么会有如此唐突的举动，荒唐的念头。那一刻，我只希望李筱的眼里不再悲哀，不再失落，只希望桃花般的笑颜能继续在她的脸上出现。 　　第二天放学，我发现李筱急急地跑出教室。更重要的是，那不是她回家的方向。我紧紧地盯着李筱的背影，心里模糊觉得有些事情似乎是我不知道的。 　　对于那晚的亲密我没有向李筱做任何解释，她更没有来问过我什么。只是在我们视线相交的电光火石之间，李筱的脸总会“哗”一下烧得通红。我知道她对我有好感，不然也就不会有这么羞涩的情态了。只是她是真的喜欢我，还是借喜欢我来转移对叶家谦的迷恋，我还不得而知。所以在王王旭东急急跑来质问我和李筱是怎么回事时，我除了笑再也找不到更好的回答了。 　　日子一长，我发现自己是真的有点喜欢李筱了。喜欢看到她笑得弯弯的眉毛，喜欢看到她纯真无暇的双眸，喜欢看到她在我的凝视下微微泛起红晕的脸颊。这还是我长这么大，第一次对异性有这么多的好感。我不是一个畏畏缩缩的懦夫，我向来信奉自己想要的东西就要不顾一切地放手去追。 　　因此，哪怕我不确定李筱是不是真的喜欢我，我也不会有一丝一毫的退缩的。 　　李筱生日那天，我几乎是很开心地见到大家拿我和她打趣。没过多久，叶家谦就来了。和他对视的一瞬间，我明显地感觉到了他浓浓的敌意。起初有点莫名其妙，很快我就想明白了。一个男生会对另一个男生流露出如此挑衅和不屑的眼神，只能说明他们有着不可调和的矛盾。 　　毋庸置疑，矛盾的焦点就是李筱。 　　我几乎是在想通的同时就对叶家谦绽放出一个心照不宣的笑容，果然，他的眸色又深了几分。整个生日会上，叶家谦对我都是爱理不理的。好几次我都感觉到李筱不解和疑惑的视线，再瞅瞅叶家谦锅底一般的脸色，我顿时心情大好。 　　在王旭东把气氛推向高/潮的时候，我想也没想就牵住了李筱的手。如果再给我多一点考虑的时间，我想我还是会做出一样的决定的。毕竟我很清楚地知道自己的心意，不像某些人只会在那儿吃干醋，连自己的幸福在哪里都糊里糊涂。 　　李筱对我的举动很是诧异，有一秒钟我几乎以为她会当场拒绝我。可是出乎意料的是，李筱坚定地反握住了我的手。霎时间，我通体的细胞没有一个不舒畅，胸腔更是被无以名状的狂喜涨得满满的。 　　余光扫到叶家谦一下子阴沉下来的脸，还有一闪而逝的难以置信。不去理会他眸底不易察觉的苦涩和不舍，我只知道我应该要紧紧抓牢眼前的这只手。我不在乎别人是否找到了属于他们的幸福，我在意的是如何让自己的幸福不要那么快地飞走。因为我知道从其他人手中偷来的美好始终只是“水中月，镜中花”，我只希望上天能看在我一片虔诚的份上让它多留在我身边一会儿。 　　后来，我和李筱就自动成为众人眼中的一对恋人了，哪怕我们从来没有正式宣布过两人的关系。 　　李筱不曾问过我是否喜欢她，自然也不曾开口说过喜欢我。印象中，我没有当着她的面亲口说过“我喜欢你”。虽然我一直很想这样做，但是我怕一旦说了，两人之间难能可贵的和谐及默契就会消失不见。 　　因为我很肯定，李筱的心里有叶家谦，甚至比我的分量更重。我不希望任何细微的举动勾起李筱对叶家谦深埋于心中的爱恋，即使只有一丁点的可能性。叶家谦的心态我无法理解，我不清楚为什么他分明不想看到李筱和其他男生在一起，却依旧装作若无其事，依旧不停地塑造自己花花公子的形象。 　　除了拖手和拥抱，我和李筱之间没有进一步亲密的行为。看得出，她身边的朋友都很为我们奇怪的相处方式感到不明所以。天知道，我有多想亲吻李筱，有多想和她单独享受“两人世界”。但是，理智告诉我她想要一起做这些事的人不是我。能让李筱一直陪在我身边两年，我已经很满足了。至于其他的，还是留给她心中的那个人吧。 　　初三下学期的时候，爸爸工作的调动书终于下来了。其实我早知道会有离开H市的一天，只是没想到这么快，没想到我和李筱的缘分这么短。临走的时候，我终是忍不住提醒了李筱一句。我不希望这个美好的女孩子一直傻呵呵地看不懂自己的心。 　　在外省的生活，我常常会想起李筱，想起我短暂而温情的初恋。两年后，借着探亲的机会，我又一次见到了她。 　　李筱的样子长开了不少，不再像小时候那般青涩了。现在的她比以前漂亮多了，唯一不变的仍是那双干净清澈的眼睛。 　　我的出现给她带来了巨大的惊喜，也给另一个人带来了巨大的不爽。 　　叶家谦对我依旧没有什么好脸色，看得出，他对李筱的感情越发深了。不过，这个别扭的小孩似乎一点说破的意思都没有，还是只知道顶着一张阴沉的冰山脸。李筱的迟疑不决让我不免觉得心口酸酸的，报复性地萌生了气一气叶家谦的念头。 　　果然，男的马上臭着脸头也不回地走了。女的虽然没有拒绝我不合时宜的亲密，但是眼神一直痴痴地望着叶家谦。李筱的配合让我很感动，毕竟我们现在早已不是恋人关系了。可当她下意识地甩开我的手，我的心仍然感觉到了揪紧的苦涩。看来，冒牌男友永远不可能有扶正的一天，我和李筱的缘分在很早之前就已经用尽了。 　　我怀着无比复杂的心情和李筱度过了这个夜晚，隐隐的试探让我发现她还是对自己真实的情感一无所知。这个傻丫头，究竟什么时候才能得到属于她的幸福呢？ 　　离开的时刻，我忍不住做了自己老早就想却一直没有做的事。李筱的额头有些冰凉，触感一如我想象中的美好。也不知道她是否理解了我话语中的深意，我只知道如果我再不走，说不定就控制不住自己的感情了。 　　那天之后，我再也没有见过李筱。偶尔有听到过她的消息，似乎是和叶家谦在一起了。当初朦胧的爱恋也随着年纪的增长而渐渐遗忘在记忆的长河里，李筱的身影在我的脑海中越来越模糊，始终清晰的只有她灵动单纯的双眸。 　　后来，我移居到了北方。再后来，我有了自己的事业和家庭。看着自己的儿子皱巴巴地出生，看着他哭闹着上幼儿园，看着他喜滋滋地步入中学，……我才发现原来已经过去这么多年了，原来我的青春已经成为时间的祭奠，已经在岁月的风霜中灰飞烟灭了。 　　再再后来，白发苍苍的我眯着眼睛坐在藤椅里享受午后和煦的阳光。脑海里不知怎么就想起了少年时最经常哼唱的一首歌： 　　我唱得不够动人你别皱眉 　　我愿意和你约定至死 　　我只想嬉戏唱游到下世纪 　　请你别嫌我将这煽情奉献给你 　　还能凭什么拥抱若未能令你兴奋 　　便宜地唱出写在情歌的性感 　　还能凭什么要是爱不可感动人 　　俗套的歌词煽动你恻忍 　　谁人又相信一世一生这肤浅对白 　　来吧送给你叫几百万人流泪过的歌 　　如从未听过誓言如幸福摩天轮 　　才令我因你要呼天叫地爱爱爱爱那么多 　　将我漫天心血一一抛到银河 　　谁是垃圾谁不舍我难过分一丁目赠我 　　我唱出心里话时眼泪会流 　　要是怕难过抱住我手 　　我只得千语万言 放在你心 　　比渴望地老天荒更简单未算罕有 　　谁人又相信一世一生这肤浅对白 　　来吧送给你叫几百万人流泪过的歌 　　如从未听过誓言如幸福摩天轮 　　才令我因你要呼天叫地爱爱爱爱那么多 　　给你用力作二十首不舍不弃 　　还附送你爱得过火 　　给你卖力唱二十首真心真意 　　米高峰都因我动容无人及我 　　你怎么竟然说K歌之王 是我 　　我只想跟你未来浸在爱河 　　而你那呵欠绝得不能绝 　　绝到溶掉我 　　没来由地，我发现自己居然潸然泪下。 　　 　　☆、番外之韩曼曼 　　我已经记不清自己第一个喜欢的男生长什么样了，只知道他是我们口哨吹得最好的男孩子。纵观我数十年的成长史，交往过的男生两只手都数不过来，更不用说那些只是有点好感，玩玩暧昧的了。我知道自己的条件不错，再加上把我宠上天的爸爸妈妈，以至于养成了我风流花心的性格。 　　事实上，我并没有什么严格的交友标准。不管是成绩好的，打架猛的，还是丹青妙笔，舞林高手，只要感觉对了，我都有可能喜欢上他。不过，好感来得快，去得也快，只有我一颗猎艳的心是不变的。 　　或许，老天爷就是为了惩罚我少不更事时犯下的无心之失，才让我遇见了黄丹。 　　在上大学之前，我从来没有怀疑过自己的性取向。有那么多拿的出手的男朋友，有那么多显赫的恋爱经历，我无疑是喜欢男人的。但是，这个公认的真理在我认识黄丹没多久之后被彻底颠覆。 　　黄丹是我来到宿舍见到的第一个舍友，我还不知道原来自己有幼崽的“认母”情结。她是个高瘦的北方女孩，相比之下，我倒更像个甜美的南方丫头。我的爸爸妈妈不放心我一个人独自离家那么远，硬是要陪我一起报道。 　　看见我全家出动，大包小包，黄丹的眼里闪过一丝诧异。我突然觉得好丢脸，这么大人了还要我的爸爸妈妈帮忙一起铺床，一起收拾衣物。她似乎明白了我在尴尬什么，冲我会心的一笑，示意她不会鄙视我的。不知道为什么，看到笑得她弯弯的眼睛，我的心里暖暖的。懒得去理会爸爸妈妈不停休的叨念，我直接拉了黄丹到窗台上说话了。 　　我承认，这个女孩子给我极大的好感，不然我也不会眼巴巴地想要和她混熟了。 　　不可否认的是，黄丹是我们宿舍四个女生当中脾气最好的一个。她的嘴边总是挂着一丝若有若无的微笑，看你的眼神永远都是那么亲切平和。哪怕是我自小给人惯坏的臭脾气，她也能忍受。 　　我就像一只八爪鱼一样粘着黄丹，不论是上课还是吃饭，不论是逛街还是打水。因为我喜欢听到她略显低沉的嗓音，喜欢看到她被我气得无可奈何的样子，喜欢闻到她身上淡淡的草原的气息，喜欢感受到她与生俱来的温柔和善良。 　　有好几次，我无缘无故冲黄丹大发脾气。她只是笑笑，没有和我争辩什么。事后，我总是后悔不迭地向她道歉。每每这个时侯，黄丹会亲昵地揉着我的头发，轻轻地说：“我怎么会生曼曼的气呢？曼曼根本还是个没长大的小丫头嘛。” 　　记忆中很少有人像她这般宠溺地叫我丫头，仿佛我是她的小妹妹一样。对于我的任性和骄纵，爸爸妈妈是没有异议的全盘接受，男生们是把它当成可爱女生的专利和情趣，朋友们是平静让我自己“面壁思过”几天。没有一个是如黄丹这样，耐心地告诉我这样做是不对的。其实，我并不是喜欢乱发脾气，只是难免有控制不住自己的时候。我也希望有人帮我收敛或是改掉这个坏习惯，而不是放任我，对我置之不理。 　　慢慢地，我越来越依赖黄丹。没有人觉得这有什么不对，毕竟女生们感情好的最佳表达方式就是成日里形影不离。黄丹会毫无怨言地吃掉我讨厌的菜，会毫不厌烦地帮我冲洗还沾着肥皂泡泡的衣服，会细心体贴地提醒我天气的变化，会在我讲冷笑话的时候扭曲着一张脸替我捧场，会在我强烈要求和她挤在一张小床上的时候，不露声色地把大部分床位让给我，哪怕自己缩得像一只煮熟的虾子，哪怕第二天浑身酸疼无力，会牢牢地记着我的喜好，在出门的时候为我带点意外的小礼物，会答应我所有过分的要求，即使是在自己不太舒服的时候，只要我眼泪汪汪地哀求她，黄丹通常都会妥协，会给我我所想要的一切关心和爱护。 　　我不知道她是对所有的朋友都这样，还是只是对我。潜意识里希望如此善解人意的黄丹只属于我一个人，只会永远这样对我好。渐渐地，我发现自己对黄丹的感情似乎有点变质了。如果我看见她和其他人说说笑笑，我的心里就会堵得厉害。不管对方是男生还是女生，我唯一想做的就是把黄丹拉回我的身边，让她的眼里只看到我一个人，让她的笑容只为我一个人绽放。 　　对黄丹这种异乎寻常的占有欲不禁令我有点害怕，我安慰自己说只是因为和黄丹太熟了才会这么想，就像小时候对心爱玩具的执着，就像小时候坚持自己的玩伴不能和其他人一起玩。所以，即使我的内心深处有着隐隐的不安，我仍然和黄丹像以前一般相处着。 　　那天，李筱打趣说干脆把我和黄丹凑成一对拉拉好了。没有反感，我的心甚至有了淡淡的欣喜和激动。但是黄丹似乎很受不了李筱和刘洋的建议，她一直嚷嚷着好恶心。 　　像是从天而降一盆凉水，我的心一下子沉到了谷底。我不知道为什么会那么在意黄丹对女同性恋的态度，总之看到她一脸厌恶的表情，我只觉得胸口堵堵的，仿佛有莫名的气体在我的身体里四处逃窜。 　　在这以前，我对同性恋的了解仅限于男同志，没有发觉到原来女同性恋也开始星火燎原起来。真正让我意识到自己的感情是在黄丹遇见基斯塔之后。 　　黄丹一直是个很低调的人，她不会大大咧咧地说出自己的喜好。所以当她含羞带怯地大肆夸奖那个俄罗斯帅哥的时候，我基本可以完全确定黄丹对人家动心了。 　　我当时是什么感觉呢？五雷轰顶还是五马分尸？一句话，从小到大，我还没有那么难受过。我只知道自己脸部的肌肉变得很僵硬，僵硬到连一个笑容都无法维持；只知道五脏六腑在火辣辣地燃烧着，温度高的我都无法正常思考了，一心只想诋毁那个男生，只想让黄丹不再把迷恋的视线投在他的身上，只想我的黄丹之间永远没有第三个人。 　　令我稍稍感到欣慰的是，黄丹只是默默地暗恋。除了知道那个男生的国籍，她几乎是一无所知。我一方面尽自己最大的努力泼黄丹冷水，企图把她的痴情扼杀在摇篮里，一方面使劲浑身解数对黄丹好，企图把她的注意力完全转移到我的身上。 　　直到这一刻，我才确定自己喜欢上了黄丹。不是好友间的喜欢，是想要和她天长地久的喜欢。刚发现自己竟然喜欢女生的时候，我很惊恐，也很害怕。在查阅了无数资料之后，我终于有点释然。爱是不分等级不分性别的，我喜欢的是黄丹的灵魂，至于她的皮囊是男是女又有什么关系呢？糟糕的是，黄丹是个不折不扣的异性恋，我的当务之急应该是想方设法把她掰弯才对。 　　可是，这种事情岂是那么容易做到的？我的过分关心在黄丹眼里没有什么特殊，我的含情脉脉在她看来只是一个恶作剧。暗暗给自己打气，反正来日方长，少根筋的黄丹终有一天会感受到我的爱意的。 　　当时的我根本就没有想过黄丹是不是也对我有超乎朋友的情谊，一心只想让她成为第二个拉拉。 　　我以为黄丹对基斯塔只是一时的狂热，想不到她居然想要借着新年演出的机会结识人家。眼见着黄丹越来越认真的表情，我心如刀绞。除了冷冰冰地讽刺她，我想不出其他的方法来掩饰自己的伤心欲绝和茫然无措。 　　有了那个想要追求李筱的高文博的帮助，黄丹很顺利地和基斯塔成为朋友。她出门和心上人约会学习的次数日渐频繁，我感觉自己的心痛也在日渐加深。有时候，我会不自觉地呼唤黄丹的名字。转身才发现宿舍里只有我一个人，只有雪白的天花板怜悯地和我对望。 　　不是没有想过转移自己的注意力，比方说找个男生来谈恋爱。可是一看到他们谄媚的样子，我居然不复当初虚荣的满足，只是恶心地想吐。随手使用了几个老套的办法，就轻而易举地打发了这些追求者。我不禁感到迷惘和悲哀，他们要是真的喜欢我又岂能就此作罢？ 　　转念想到黄丹，或许只有她一个人会一直对我不离不弃吧。 　　挂历上的钩钩渐渐多了起来，我们很快就要结束一学期的课程了。黄丹和基斯塔交往似乎很顺利，至少她的脸上总是洋溢着心满意足的笑容。相比于她，我的灵魂则是逐渐荒芜，彻骨的思念和无奈日日夜夜啃噬着我脆弱的心脏。 　　黄丹的愉悦让我很矛盾，一方面我希望看到她开开心心，另一方面，我又不希望看到她因为除了我以外的人那么高兴。为了不再让自己成日里胡思乱想，我选择辅修第二语言。鬼使神差地，我决定学习俄语。或许是我的潜意识里已经有了抢回所爱的计划，或组我只是单纯地想要爱屋及乌，借着俄语去感受黄丹的快乐和痛苦。 　　大二的时候，我的俄语已经小有所成。时间并没有带走我对黄丹的爱恋，反而让它变得愈发浓烈越发深沉起来。 　　我暗暗跟踪了黄丹一段时间，摸清了基斯塔大致的课程安排。终于在一个黄丹缺席的日子里，我“意外”地撞翻了基斯塔的怀里的课本，“意外”地冒出了几句俄语，不意外地和他交上了朋友。 　　其实，我自己也不知道这样做究竟有什么目的或是意义。或许是想把基斯塔抢过来，好让黄丹也尝一尝失恋的滋味儿；或许是想引诱基斯塔，好让黄丹看清这个男人的真面目；或许只是想和基斯塔聊聊，好让自己离黄丹再近一点。 　　黄丹很快就察觉到自己和基斯塔之间出现了“第三者”，再然后她就发现了那个人是我。黄丹很震惊，也很伤心。她以为我是来抢她“准男友”的，以为我背叛了她。联想到我之前的冷嘲热讽，黄丹更是坚定不移地相信我是早有预谋。她哀伤地望着我，轻轻地问：“曼曼，你也喜欢他吗？如果你也喜欢他，为什么不早点告诉我呢？要是我早知道，我一定会让给你的。可是现在，你要我怎么办？” 　　我的嘴巴紧紧地抿成一条线，担心自己会控制不住，脱口而出对她的爱恋。黄丹见我沉默不语，深深地看了我一眼之后离去。她的眸子里满是悲哀和不解，满是失落和无助。 　　她一走，我感觉自己的浑身的力气也都被抽走了。无力地蹲在地上，在爱上黄丹之后，我第一次痛痛快快地把心里的委屈和忧愁以眼泪地形式排除体外。 　　黄丹，你怎么可以怀疑我？难道我不是你嘴里长不大的小丫头吗？难道我就真的坏到会去抢自己好朋友的男朋友吗？ 　　天知道，我和基斯塔聊的全部都是黄丹。天知道，连基斯塔都隐隐察觉到我对黄丹的特殊情谊。而我们共同爱着的人，却依旧傻傻地以为自己才是那个受伤最深最无辜的人。 　　我和黄丹第一次陷入了旷日持久的冷战，每每见到她冷漠的眼神，我的心就像被人狠狠捏住了一样，疼得我连眼泪都流尽了。李筱和刘洋也感觉到了宿舍离诡异的气氛，除了投以担忧的眼神，她们同样无能为力。 　　就像是失去了方向的扁舟，在汪洋大海上的我不知道该何去何从。无奈之下，我只得频繁地去找基斯塔。明知道这样只会让黄丹的误会更深，只会让她离我更远，我却无法阻止自己的步伐。因为只有和基斯塔在一起，我才能骗自己黄丹一直在我的身边，一直不曾离开。 　　大概是精神不济的缘故，我不记得哪次说漏了嘴，让基斯塔彻底明白了我对黄丹的不同寻常的“爱情”。 　　很快，我就收到了黄丹要求见面的短信。 　　在前往约定地点的途中，我的心跳突破了有史以来的最高纪录。脑子里不停地想象着黄丹会对我喜欢她的事作何反应，是恶狠狠地让我滚呢？还是厌恶地和我绝交？又或是…… 　　惊疑不定之中，我已经站到了黄丹的面前。 　　看见我的出现，黄丹冲我微微一笑，依旧是熟悉的弧度和温度。 　　我忐忑不安的心终于稍稍放下，回给她一个最甜的笑容。 　　“曼曼，他已经把你们的事全部告诉我了。”黄丹说的很慢，她的眼睛没有片刻离开我的脸。“对不起，我不知道你对我……我居然还……” 　　我伸手捂住了黄丹的嘴，在她泛起水雾的双眸中隐约看见了一张欣喜的带着泪痕的脸。 　　“别说了，我都知道。是我的错，一切都是我的错……”我带着哭腔的声音很是难听，不停地向黄丹忏悔。 　　身子被缓缓地拥进一个温暖的怀抱，黄丹的双手紧紧地抱着我。我贪婪地呼吸着属于她的味道，默默感受着黄丹不由自主的颤抖和啜泣。 　　我们相拥着站了很久，谁也没有开口说话。其实，我在心里念了无数遍“黄丹，我喜欢你”。只是，我清楚地知道，她能做到这一步已经很难得了。毕竟她爱的是基斯塔，我不能奢望她回应我的感情，接受我的爱意。 　　接下来的日子里，黄丹像最开始那样和我相处着。我没有再去找基斯塔，她也尽量抽出时间多陪我。黄丹的善良让她不忍心看我难过，看我消沉，但那只是同情，而不是我想要的爱情。 　　黄丹所做的一切让我很感动，想想能这样静静地和她享受剩下的日子其实也是很不错的。至少她会安心，至少她可以得到幸福。至于我，只要她快乐，其他的就都无所谓了。 　　等到一毕业，黄丹会和基斯塔一起去俄罗斯完婚。在他们告别的晚宴上，我疯了似的拼命灌酒。很快我就意识不清了，甚至连黄丹的脸也模糊一片。朦胧的记忆中，有一双很温柔的手帮我扶到了床上，有一对很温柔的视线在定定地凝视着我，有一个很温柔的嗓音在低低哼着摇篮曲，有一种很温柔的味道陪伴我进入甜美的梦乡。 　　两天后，黄丹如愿以偿地接到了刘洋抛出的花球。阳光下，她的笑容比任何钻石都要璀璨。我的眼眶湿湿的，温热的液体就这样顺着脸颊慢慢划过，慢慢落进我的心里。 　　后来，黄丹和基斯塔双□□往俄罗斯完成一生中最重要最幸福的事。 　　再后来，我在众人的祝福声中登上前往日本的班机。 　　黄丹永远都不会知道，在她举行婚礼的那一天，在她笑着说“我愿意”的时候，在那个庄严雄伟的大教堂外面，有一个黑头发的女孩泪流满面，嘴角含笑，默默伫立了很久。 　　如果下辈子我是男生，你可会愿意选择我？ 　　 　　☆、番外之高文博 　　我想筱筱永远都不可能知道我第一次见她究竟是什么时候，甚至于连我自己都记得不太清楚了。 　　自从妈妈去世后，我就很少一个人呆在家里了。墙壁上那副巨大的全家福总会恶意地提醒我过去的美好是多么的荒唐可笑，雪白的天花板反射出的光芒也不再是温馨亲切的，而是那样的刺眼刻薄。 　　屋子里的每一件家具在妈妈走后都失去了生气，厚厚的一层灰昭示着这个家的男主人有多久不曾回来过了。洗衣机前，再也看不见妈妈笑着抱怨我和爸爸是一大一小的两只泥猴了。厨房里，再也看不见妈妈系着围裙忙碌的身影了。我不知道留在这样一个冷冰冰的家里有什么意义，它只会让我觉得自己从小到大坚持的信念是多么的无知和荒谬。 　　选择堕落不是我的本意，我只是想让爸爸记起他还有个儿子，只是想继续勉强维持一个家的雏形，哪怕早已经没有了父慈子孝的可能性。有谁会愿意放着家里温暖的被窝不要，整夜整夜泡在网吧里打通宵游戏？但是，我的所作所为没有引起父亲丝毫的关心和愧疚。他仍然沉醉在初恋情人的温柔乡里，仍然忘我地享受着人间极乐。除了一次又一次地利用手中的权势帮我解围以外，没有任何其他举动可以证明我们是父子关系，可以证明我们曾经有一个令人艳羡的家。 　　原来以为爸爸会在乎我走上歧路，到头来居然还是我的自欺欺人。如果说一开始是为了吸引父亲的注意，那么后来则是因为我的孤独和寂寞。空荡荡的房子没有柴米油盐，没有锅碗瓢盆，有的只有妈妈挥散不去的怨气和诅咒。这样的家只会令我脊梁骨发凉，只会令我不住地想要逃离。 　　说来还真是可笑，在我活了十几年之后，发现自己拥有的不过是一个神龙见首不见尾的爸爸和一个已经变成一阵风都能吹走的妈妈。相比于现实的残忍，和那些小混混在一起的日子反而显得异常的放松和愉悦。大家都是因为各式各样的理由和家里发生了矛盾，没有谁会瞧不起谁。 　　在这里，我至少可以感觉到兄弟间的义气所带来的温暖。或许在一些人看来，酒肉朋友的情谊是经不起时间的考验的。但对于被最亲的人放弃的我来说，这点发自肺腑的关怀哪怕是处于利益的缘故，哪怕像流星一般转瞬即逝，也是弥足珍贵的。慢慢地，我学会了骂人打架，学会了勒索威胁，学会了一切在纯净的校园里没有的黑暗。 　　很快，我便在混混这个圈子里混出了名气。不仅是因为我曾经光辉的历史和现在不顾一切的狠劲，更是因为有一个凡事“任劳任怨”无所不能的父亲。于是，我也有了一帮固定的追随者。其实，没有人说得清我们对待彼此有几分真心。无论如何，起码我们已经成为拴在一条绳上的“蚂蚱”了。 　　我初见筱筱是在一个夏日的旁晚，那时侯估计她才在上二年级吧。 　　当时，我正一个人无聊地站在某商场前面等待阿龙他们的出现。一串清脆的笑声引起了我的注意，寻着声音望去，我见到了筱筱和她的一家。 　　筱筱穿着一件粉色的连衣裙，两只手拉着她的爸爸妈妈。脸上满是发自肺腑的喜悦和兴奋，双眸明亮地像是熠熠生辉的钻石。她的父母嘴角噙着笑，耐心地听着自己的女儿兴高采烈地说着些什么。 　　心里有个很柔软的地方就这样被触动了，我突然想起了我的爸爸妈妈，想起了我曾经也如此幸福快乐过。没有继续等待那些人，我鬼使神差地跟着筱筱的一家人一道离开了。 　　局促地走在他们的身后，耳畔时不时地传来说笑声。我居然紧张得不知道该把手放在哪里才好，走进了怕被他们察觉，走远了又怕听不见筱筱干净的声音。畏首畏脚地一路追随着，我终于知道了筱筱的家在哪里。 　　从那天起，我每天都会提早到她家附近守着。看着筱筱快乐地上学，看着她渐渐远去的背影，我就觉得心里被一种莫名的东西涨得满满的。不曾想过要认识筱筱，我只是想一直这样默默地望着她，默默地守护灵魂的最后一片净土。 　　我以为自己对于她，永远只会是个躲在身后见不得光的影子。谁知道两年后，我意外地得到了和筱筱进一步接触的机会。 　　阿龙是个偏爱鲜嫩色衣服和漂亮小女生的人，最近他很是激动地向我们宣布他又发现了一块瑰宝。据说，该女孩是育才中学四年级的学生，长得那是一个新鲜欲滴，明艳不可方物。 　　在阿龙的强烈要求下，我们一群人堵在了小女孩回家的必经之路。本来这种把妹的事，都是“自己动手，丰衣足食”的。无奈阿龙说那个女孩经常有个男孩陪着一起回家，而那个男孩貌似也不是个好货色。为了他的终身幸福，做兄弟的只好出来撑撑场面了。 　　当那个女孩出现在我的视线范围里的时候，我只觉得这个世界实在是太小了。筱筱和她总是形影不离，两个人好得像是撕不开的橡皮糖一样。难怪阿龙说那个女孩叫林晨的时候，我的感觉是那样的熟悉。 　　不禁有点犹豫，林晨是筱筱的好朋友，我是否还要“助纣为虐”呢？没有参与阿龙他们的调笑，我一边打量着眼前强装镇定的女孩，一边想着两全其美的解决方法。 　　关键时刻，那个麻烦的小男孩居然拦在了林晨的前面。一双精明的眼睛狠狠地盯着我们，脸上满是倔强，没有丝毫的害怕和恐惧。我玩味地看着他，果然是一条道上的，知道惊慌只会让我们更加兴奋而已。 　　阿龙的威胁对他一点作用都没有，看来这小子是铁了心想要当“护花”使者了。脑海里浮现出筱筱的笑颜，我突然想到了最好的处理方式。阿龙他们虽然很不情愿，但还是乖乖地和我一并离开了。 　　当然，我可以为了筱筱放过林晨，却不代表我会放过那个试图挑战我们尊严的不知天高地厚的小男孩。临走前，我示意他咱们来日方长。毕竟，我也需要给阿龙他们一个完美的交代不是？ 　　男生们解决问题的办法不外乎两种，一是文明的，一是野蛮的。显而易见，我们只会选择带暴力的。那个叫张明的男孩毫不犹豫地答应了和我们的“见面”，甚至于带来了一堆小毛头助阵。 　　不过，也不能说这些小屁孩全都是一无是处，至少我就很欣赏那个为首的叶家谦。没有想到一个有着那么精致脸庞的小男生打起架来也会如此拼命，如此狰狞。没过多久，小毛头里就有不少人负伤了。张明看上去很不好，毕竟阿龙憋了几天的闷气不是那么好销售的。倒是叶家谦，我似乎是低估他的实力了。 　　正在我打算好好应对叶家谦的时候，一个校领导模样的男人带着一群保安阻止了我们。和他一起出现的还有筱筱，我几乎是立刻停下了手中的动作，不可置信地瞪大了眼睛。 　　筱筱担忧的眼神一直落在叶家谦身上，那种欲语还羞的情意让我怒火中烧。我不知道自己这是怎么了，不是仅仅迷恋于她的笑容吗，为什么现在会像个吃醋的小情人一般反应？ 　　伤势不严重的我们被带到了教导处，筱筱很自然地成为了唯一的目击证人。从刚才到现在，除了望向叶家谦的目光中流露出浓浓的感情之外，她一直很镇定，一副胸有成竹的样子。 　　依旧是那个有着明媚笑容的女孩，却说出了令我难以置信的颠倒黑白的“证词”。顿时，我的心沉到了谷底。看着她冷静地回答教导处主任的问话，看着教导处主任嘴边不易察觉的满意的微笑，看着她用眼角的余光偷偷瞄叶家谦，我突然觉得自己快要爆炸了。除了恶狠狠得盯着她，我想不到还有什么办法来宣泄自己的愤懑，失望……以及羡慕。 　　很难一语说清自己此刻的心情，像是一个贪玩的男孩意外地找到了一间装满玩具的屋子，却悲哀地发现屋子的钥匙掌握在另一个男孩的手上。 　　一直以来，筱筱在我的心目中只是具体化的幸福。让我念念不忘的是她清澈的眼眸，发自肺腑的笑容，以及他们一家人的其乐融融。我可以理解自己的想法，毕竟那些东西也是我曾经拥有的。但是，今天我第一次发现筱筱的另一面。原来当她想要保护一个人的时候，身上所焕发出的神采和温暖丝毫不亚于我记忆中的她。甚至于，筱筱不惜说谎，不惜冤枉我们这群“毫无干系”的外人。这一认识让我既欣喜又难过。 　　之前我不是没有交过女朋友，所以我很清楚地看清了筱筱对叶家谦的崇拜和爱恋。我突然很嫉妒叶家谦，凭什么他就可以得到筱筱全心全意的关怀和守护，而我只能永远处于怕被别人抛弃的阴影中？ 　　一个念头没来由地在我的脑海中成形，如果我能让筱筱喜欢上我，那么是不是意味着我也可以得到幸福了？ 　　很久之后，我终于明白了什么叫做“心中自有此念，余生再无安宁”了。 　　教导处主任对我们的处置无疑就是喊家长，再严重点的，大不了把我们送到某某教育机构关一段时间的禁闭。其实，我倒不是很担心。好歹我还未成年，好歹我有个“万能”父亲，好歹我们只是打打小架而已。 　　让我愤愤不平的是，叶家谦他们竟然就这样逃过了处分。要是没有筱筱的“伪证”，这些模范生们的履历表上怕是也会多一点不和谐的色彩吧。不过，我已经没有心情继续和小毛头计较什么。现在的我，一心只想着如何接近筱筱，如何绑住幸福行踪不定的双脚。 　　事后，我被送往某教育所“培训”了一段日子。本来以父亲的手腕，我完全不用遭这份罪。只是我私下强烈要求和阿龙同甘共苦，他才无奈地同意我的说法。其实，除了义气外，我想我也需要充足的时间来思考一下自己突如其来的情感波动。 　　那是在妈妈离开后，我过得最为平静的一段时光。没有争吵，没有彷徨，我所要做的只是在老师们上课时作认真倾听状就行了。脑子里全是筱筱的身影，我第一次有了想要抓住某样东西的欲望。 　　或许，缘分就是如此妙不可言。我知道，筱筱只是个普通的女生，可偏偏就那样深深地住进了我的心里。 　　恢复自由之后，我没有立即去找她。大概这就是所谓的“近乡情怯”吧，我只敢远远地凝望着她，偷偷地叫我的兄弟找来有关她的一切资料。渐渐地，我知道了她常常到校门口的那家小饭馆和林晨一起品尝青椒肉丝，因为我的兄弟曾无数次地“恰好”撞见过；我知道了她常常到市中心的电玩商城打游戏，因为我的兄弟曾无数次地“凑巧”遇见过。当然，还有许多微小的细节，比方说她的身高体重，她的出生年月。 　　在筱筱快上六年级的时候，我终是忍不住和她说话了。 　　她自然不会知道我一直暗暗护送她回家很久了，所以当筱筱转身看见我的时候，她一副见到鬼的表情。事实上，我很喜欢看到她丰富多变的神色。小丫头还以为自己很深沉，其实早已经把肚子里的花花肠子一股脑儿写在了脸上。 　　所以，当她否认自己认识我的时候，我几乎是立刻就洞穿了她试图说谎的企图。即使如此，我的心里还是隐隐觉得很不舒服，她就那么迫不及待地想要和我撇清干系吗？ 　　有些恶意地提醒筱筱她当初对不起我们的事，她突如其来的反驳让我很震惊，想不到看似温和无害的小丫头也有如此彪悍的一面。 　　筱筱无意识的话语让我的心猛的抽紧，原来在她心里我们之间隔着不只一条“楚河汉界”。以至于在她看来，我们打人就是无耻的以大欺小，他们打人则是无奈的正当防卫。 　　又羞又恼的我蓦地想到了一个主意，如果把筱筱拉进我们的生活，她是不是就会对我有所改观，是不是就会有可能……喜欢上我？下意识地把内心的想法脱口而出，却意外地接触到了她满是同情和了然的眼神。 　　心口狠狠地疼了一下，我是希望她对我除了恐惧多点别的情绪，但绝对不包括同情和怜悯。不是没有见过其他人类似的目光，可都比不上她的让我如此明显地感觉到自己的悲哀和无力。 　　我企图用手捂住筱筱的眼睛，这样我就不会觉得映在她清澈的眼瞳里的自己是那样的不堪了。想不到的是，她误会了我的意思，害怕地大声尖叫起来。 　　更不想到的是，她的声音居然引来了另一个我不想见到的人。 　　叶家谦。 　　看到筱筱本能地在他的身后寻求庇护，我的胸口被浓烈的愤怒和嫉妒充斥得满满的。为什么她的眼神只看得到叶家谦，为什么她在意的始终还是叶家谦？ 　　我以为我的挑衅和威胁会让叶家谦退缩，毕竟在身量上他一点优势都没有。谁料，叶家谦只是固执地坚持要带筱筱离开，似乎当我的话是无关痛痒的空气一般。 　　对于他的强硬，我反而有了一丝赞赏。至少他是在保护我喜欢的女孩子，至少他还像个男人一样有担待。 　　筱筱开口为叶家谦辩护的时候，我的心情很复杂。一方面我觉得自己找对了人，她不是轻易丢下朋友的人；另一方面，我又为自己不是她所珍视的那个人感到失落和遗憾。纠结的情绪让我对她的话没有丝毫的动摇，却在捕捉到她失望的神情的一刹那改变了主意。 　　她会失望就说明她对我还是抱有希望的，一思及此，我先前的不满统统烟消云散了。既然如此，我自然要继续维持我在筱筱心目中零星的形象。 　　离开之前，不忘叮嘱一脸惊喜过度的小丫头一句。哪怕只是恐惧，我也希望自己在她的心中留有一席之地。不去理会叶家谦探究的神情，我只知道我会尽自己最大的努力把握住心底想要守候的人。 　　即使需要遇神杀神，遇佛杀佛。 　　自从出来混之后，我就再也没有思考过自己的将来。可是现在，我很明显不能继续堕落下去了。如果我想要筱筱接受我，如果我想要一个美满的结局，就必须摆脱小流氓的身份。思来想去，也只有回去向我的父亲求助了。 　　听到我打算复学的消息，爸爸显然很是欣慰和激动。他几乎是立刻就为我联系好了外地的一所私立学校，毕竟我在H市已经臭名远播了。 　　荒废了好几年的学业不是一朝一夕就可以弥补的，最艰难的时刻我都是默念着筱筱的名字熬过来的。她是我所剩无几的良心和理想，是我上进和奋斗的唯一动力。在外地的两年，我常常在宿舍的玻璃窗上勾勒她的身影，想象她一直都在我的左右。许是执念，许是前世的宿命，七百多个日日夜夜并没有减轻我对筱筱的渴望，反而让这份思念和爱恋越发深刻，越发不可抑制起来。 　　令人意外的还有一件事，妈妈婚前的好友联系到了我。在小时候，我见过这个和妈妈青梅竹马一起长大的阿姨。只是后来她因为嫁人的缘故去了美国，这才断了往来。现在，这位小阿姨提出要替我的妈妈好好照顾我，送我到国外完成学业。我几乎是不假思索地答应了她的要求，片刻的犹豫也是想到不能再那么容易地见到筱筱了。可是，与漫长的未来相比，我想我还是可以忍受这短短几年的分离。 　　小阿姨很高兴我同意她的建议，毕竟她和妈妈曾经约定过要视彼此的孩子为亲骨肉。至于父亲，我倒没有顾虑那么多。因为他早先隐隐透露出想要和初恋情人结婚的想法，这无疑让我对他萌生的些许愧疚和悔意抹杀得干干净净。爸爸对妈妈的薄情令我彻底死了与他和好的心，剩下的可能只有责任和义务了。 　　我在心里暗暗发誓，如果将来我有了妻子孩子，我一定会好好守着他们。绝对不会重蹈父亲的覆辙，如此轻易地抛家弃子。 　　当然，世上我只想要筱筱拴住我的一生一世。 　　出国的若干手续很快就办妥了，我打算在临行前见她最后一面。 　　在筱筱就读的崇阳中学守了几天，我终于找到了和她单独相处的机会。 　　筱筱出落地比我想象中的更清丽，更动人。渐渐褪去了稚气的她开始显露出少女特有的魅力，我发现其实只要这样静静地看着，也能给我带来莫大的幸福。 　　她惊讶的表情还是一如既往的可爱，我顿时心情大好。特别是在她恶狠狠地说化成灰都会认得我的时候，我简直恨不得让她签下白纸黑字的承诺书。虽然知道她说的是气话，但我还是自作主张地把它当成我们之间的第一个约定。 　　不知道她的小脑袋瓜子是怎样把我YY成一个可悲的人物的，在我说出自己要出国读书之后，筱筱的语气和眼神都温柔得像是另一个人。现在的我已经可以毫不在乎地面对她的同情和怜悯，因为心里清楚地知道自己不是她所想的那样不堪和悲哀。 　　不由自主地盯着她看，小丫头果然不争气地脸红了。 　　感谢我的父母，感谢他们给我一副可以祸害小丫头的皮囊。 　　筱筱羞涩地落荒而逃，没走多远又不出意料地偷偷瞄我。和我对视之后，她傻傻地选择在更远的地方看我。殊不知，我的视力一向是所向无敌的。 　　我想，有了心上人的祝福，在美国的日子应该不会太难熬吧。 　　每年筱筱生日的时候，我都会托快递公司为她送上一束花和一条银链。链子的款式很简单，没有太多繁复的设计和装饰。没来由地，我第一眼就认定它是属于筱筱的，认定筱筱一定会喜欢我的选择的。我在银链的内部小心翼翼地刻上了我和她姓氏的缩写，仅仅只是想让自己离她近一点。 　　没有想过让筱筱知道我的举动，我只是希望能有样东西可以代替我一直陪在她的身边。所以，这种风格的链子我一送就是十年。原本以为是一辈子的礼物，却还是在她喊停的那一刻沦为梦中的泡影。 　　每年我都会归国，都会到筱筱的家和学校附近逛逛。大概是缺了点缘分，我一次也不曾遇见过她。不过，我用相机记录下了周围一丝一厘的变化。这样，我就可以幻想是自己陪同她经历所有的一切，可以幻想自己从来没有离开过筱筱半步。 　　在筱筱高考放榜的那年暑假，我特意回国去了她的学校。小丫头果然没有让我失望，红榜上赫然写着她的大名。默默地在心里记忆着她的学校和专业，我几乎已经开始期待她与我重逢时那种掉下巴的表情了。 　　然后，我主动地向我的导师要求作为交换生到J大学习，主动地向经管系的主任恳求短暂的实习机会。一切的努力在我见到花名册上筱筱的名字的时候，得到了最好的回报。 　　故意装作没有认出她的样子，却在点名的时候恶意向她眨了眨眼睛。筱筱的怔忪在我的意料之中，看来五年的时间并没有改变她多少。 　　上课的时候，时不时地碰上筱筱的急急避开的眼神。她敢怒不敢言的样子令我很有成就感，五年来的相思之苦似乎也在这一刻得到了纾解。 　　事实上，筱筱的课表我早已经烂熟于心。因此，我只要在她的宿舍楼底下站一会儿，就可以很自然地做出偶遇她们的样子。 　　一切都很顺利地按照我的计划进行着，如果可以忽略筱筱那一副赶鸭子上架的不情愿的表情。 　　给她们买饭的时候，我还是忍不住卖弄了一下自己对筱筱的熟悉程度。不经意地扫到她欲哭无泪的可怜样，以及其他三个女生探究的八卦样。 　　心情顿时大好，谁叫你要藏着掖着不肯大方地承认我早已和你相识的事实呢？居然还敢别扭地称呼我为“高老师”。天知道，那时我差一点就要抓狂了。 　　私底下找了筱筱的舍友，隐晦地透露出自己想要追求她的意思。三个小女生的眼睛一下子变得贼亮贼亮的，不停地拍着胸脯承诺会帮我达成心愿的。 　　于是，我无数次地和她们在食堂“偶遇”，费尽心思地和筱筱套近乎。不过，我不敢逼得太紧。五年的距离不是那么容易缩短的，更何况我从她的舍友的口中模糊得知了筱筱似乎一直都喜欢她的高中同学。 　　不知道为什么，听到这个消息的一瞬间，我的脑子里就闪现出了叶家谦的名字。很早之前我就知道叶家谦和筱筱一直在同一个学校，心里莫名地把他当成了臆想中的情敌。 　　大概是小时候，筱筱那种母鸡护崽式的维护让我的印象过于深刻了吧。 　　没有想到的是筱筱居然那么快就决定和我摊牌了，我以为她会一直装作毫不知情的。我很了解那种独自在异乡的孤独和无助，毕竟我初到美国的时候也是感同身受。实际上，我可以说是利用了她此刻的茫然和寂寞来接近她，来让她喜欢上我。 　　因为我知道女生很容易把感动转化为感情，只是我忘了她心里还有另一个人，忘了我的筱筱一直是个理智和公平的人。 　　当她毫无转圜余地拒绝我的时候，我只觉得心里难受得像是给火车轮子碾过一样。不管我如何退让，她连让我单方面付出的机会也吝啬地不肯施舍。 　　本来我不确定她喜欢的人是否是叶家谦，只是抱着尝试的心态试探一下。不料，她惊愕的神色让我顿时肯定了心中所想，更肯定了叶家谦和她还没有结果。有些恶意地说出心中的猜测，明知道她可能会伤心，我却还是管不住自己失控的大脑。 　　我很想看到筱筱生气地对我大喊大叫，可她只是冷漠地微笑，冷漠地提醒我这一切都与我无关。霎时，我觉得自己像是已经被她划入了交友的黑名单里，失去的恐惧远远大于被拒绝的难过。 　　不由自主地再次向她表明心迹，却啼笑皆非地换来了她一手的鸡皮疙瘩。望着眼前不按常理出牌的筱筱，我只觉得能让我呆在她身边就已经足够了。 　　哪怕没有爱恋，哪怕只是以兄弟的身份。 　　我知道，其实筱筱对我存有一定的好感。不然，她不会退而求其次，提出和我继续做朋友的要求。或许，我可以用无微不至的照顾日渐代替那个远在南方的身影。 　　在接下来的日子里。我打着好兄弟的幌子成日晃荡在筱筱的身边。当我终于结束代课生涯的时候，我几乎是又紧张又期待地等着她对我的新称呼的反应。 　　筱筱看上去很喜欢“阿文”这个名字，甚至连续念了好几遍。她一定不会知道，每每从她的口中冒出那两个字，我的心都欢快地想要跳上月球了。更令我高兴的是，她很爽快地同意了我叫她“筱筱”的要求。想想我以后不用在被窝里偷偷地念叨着这个镌刻在我心底的名字，我只觉得人生无限美好。 　　没想到的是，我充满希冀的好日子随着冬日里第一场雪的到来走到了尽头。 　　那是筱筱首次答应和我单独出去，我几乎是提前好久到了约定的地点。等了将近一天，却只等来她早已和一个“帅得一塌糊涂”的男生出去的消息。 　　我下意识地想到了叶家谦，不安的感觉渐渐扩散到了全身。于是，我选择了最笨的方法，在她的宿舍楼底下守株待兔。 　　许久之后，记忆中纤细的身影终于出现在我的视线里。和她在一起的还有一个高个子男生，两个人的姿态是那样该死的亲昵。 　　没有错，把筱筱带走的果然是叶家谦。哪怕已经七年没见了，我依旧毫不费劲地认出了长大后的叶家谦。谁叫他的那张脸过于出众，过于让人印象深刻了呢？ 　　令我妒火中烧的不单是叶家谦圈在筱筱身上的手，更有她略微红肿的双唇。眼前平白增添了不少风情的女孩虽然很迷人，却让我心里隐隐作痛，她和叶家谦究竟都发生了些什么？ 　　筱筱不出意料地把和我出去的事忘得一干二净，我在气氛的同时也感觉到了深深的失落和无奈。原来自己做了这么多，始终还是比不上叶家谦的一根手指头。 　　本能地把矛头指向了叶家谦，如果没有他的存在，筱筱怕是早已经接受我了。不经意地看到叶家谦眼里的轻蔑和笑意，我反射性地脱口而出最刻薄最伤人的话语。 　　谁知道，却收到筱筱示意我停止的眼神。那一刻，我的心脏差不多停止了跳动。叶家谦恶劣地炫耀着他和筱筱的亲密无间，我只觉得自己是天底下最大的傻瓜。天真地以为可以靠平日里的点点滴滴感动筱筱，最后竟然还是一场可笑的自我演出。 　　默默地走开，现在的我只想一个人好好静静，好好地想想接下来应该怎么办。 　　后来的很长一段时间里，我都克制着自己不要再出现在筱筱的面前。我不希望成为破坏她和叶家谦感情的“第三者”，更不希望发现自己从头到尾只是她排遣寂寞和空虚的工具。 　　当刘洋闪烁其词地告诉我筱筱的近况的时候，我才惊觉自己犯下了多么不可饶恕的错误。 　　原来她并没有和叶家谦在一起，原来这段时间她一直过得很辛苦，很难受。而我一边口口声声地说会照顾这个“好兄弟”一辈子，一边毫无音讯地人间蒸发。对于这样懦弱无能的自己，我恨不得一头撞死算了。 　　即使叶家谦和她在一起又怎么样，我难道不可以把她抢过来吗？即使她只当我是工具又怎么样，我难道不愿意一辈子为她赶走烦恼和忧愁吗？ 　　虽然我很快就想通了这一切，却一直找不到合适的机会向筱筱表示我的歉意。大概是老天爷听到了我的求助，新年晚会的演出让我明白了什么叫做“山重水复疑无路，柳暗花明又一村。” 　　尽管歌曲很老，我还是义无反顾地选择用它来表达我内心的情意。我满心满意地望着筱筱坐着的方向，却只是偶然地接触到她闪躲的眼神。心下不免有点落寞和焦急，担心她就此不再理会我了。 　　没曾想最后居然是基斯塔帮我打破了和筱筱之间的坚冰。看着她一点也不介意我的“无故失踪”，我的心里又是庆幸又是失望。或许是我的努力还不够，所以在她的心里我终是占不到太大的分量。 　　由于基斯塔的关系，黄丹看我的眼神不免带上了感激。慢慢地，我从她那里知道了筱筱许多事情。比方说，她的最爱是麦当劳。在她谢绝了我时不时的好意之后，我无奈地选择了曲线救国的方法。 　　我想，筱筱永远都不会知道黄丹和刘洋手里的麦当劳其实是出自我的手笔。自然，我也没有打算让她知道。就如每年的生日礼物，我只是想要看到她快乐而已。 　　在我的心目中，筱筱一直是很可爱的。没有料到的是，原来生病的她比健康状态下更让人心疼，让人……心动。当她安静地趴在我的背后沉沉睡去的时候，我突然很希望这条通往医院的道路永远没有尽头。 　　带着病态潮红的小脸，语无伦次的说辞，傻兮兮的筱筱让我禁不住想要装进自己的口袋里。这样一来，就没有人能够看见如此美好的她，能够从我的身边把她带走。 　　筱筱总是有办法给我带来意外的惊喜，譬如说，她竟然主动提及让我兑现生病时的承诺。天知道，我有多想和她一起出去，有多想陪她一起吃麦当劳。不由自主地，我连夜买来了第二天的电影票。或许她会同意我这个不情之请，或许我们真的可以像一对恋人一样度过完美的一天。 　　我有点手足无措地应付着和她的第一次“约会”，筱筱含笑的眼睛让我觉得一颗心快乐地就要飞起来了。在电影院的时候，我终于做了自己一直梦寐以求的事。 　　她的手一如想象中的柔软和细腻，我突然很想就这样长长久久地牵着不松开。原来古书上的“执子之手，与子偕老”是真实存在的，并不只是人们美好的愿望。苍天作证，我用了多大的力气才放开了筱筱的手，才勉强忍住自己想要再度牵手的冲动。 　　我和筱筱的关系并没有因为这次意外的约会有所特别的进展，依旧停留在不明不白的“好兄弟”上。我不只一次地问过她究竟和叶家谦是怎么回事，她总是笑着跟我打哈哈。从头到尾，筱筱只说自己对叶家谦有意，没有丝毫提及对方的想法。回想那天见到叶家谦的场景，我百分之百可以确定他是喜欢筱筱的。只是不知道为什么，叶家谦居然可以忍着不捅破和筱筱之间的窗户纸。换作是我，怕是早八百年前就说出来了。 　　时间平淡地流淌着，我和筱筱恬静的生活中意外地迎来了一个远方的客人。 　　毫不客气的说，阿绿的出现着实狠狠吓了我一跳。我不是不知道他对我异样的感情，但我一直当那是弟弟对哥哥超乎寻常的崇拜和迷恋。他不是不知道我对筱筱的执着，却还是一意孤行地来到了中国。 　　以前阿绿说要回国来找我，我一点也没有放在心上。现在，当我确切地收到筱筱的短信的时候，我才惊讶地发现这个精致的小男孩竟然真的履行了他的承诺。 　　完全可以想象他会对筱筱说些什么，我简直都快没脸去把他领回来了。好说歹说地劝了阿绿三天，这才把哭哭啼啼的他送上了飞机。 　　我不是一个铁石心肠的人，阿绿对我的好我的心里一清二楚。如果没有筱筱，或许我会愿意接受他。毕竟在我的是非观里，只要两个人/彼/此/相/爱，性别或是别的什么“硬件”一点都不重要。 　　比方说筱筱的舍友韩曼曼，她和基斯塔以及黄丹。不过，我从来没有打算告诉筱筱这一切。不是怕她会接受不了，只是希望她可以永远像现在这样单纯的快乐和生活。 　　阿绿走后，我几乎是立刻找到了筱筱。心情很复杂，我也不知道那天晚上怎么会对着她讲出了深埋心底的“公开”的秘密。或许是酒精的作用，或许是我已经压抑太久了。下意识地再次询问筱筱为什么不肯接受我，却在即将知道答案的一瞬间开口阻止了她。因为我不想从她的嘴里听到任何委婉的拒绝，哪怕只是好心的安慰。 　　我知道筱筱的心里一直都有叶家谦，她不会把不纯粹的情感转移到我的身上的。可是我还是暗暗地奢望自己的眼泪和悲惨的境遇能够换来她更多的关注，能够在岁月的长河里进化成爱意。 　　想不到自己也有爱得如此卑微的时刻。只是我已经低到了尘埃里，筱筱你可愿给我一个开出花的机会？ 　　从黄丹那儿得知筱筱想要《经济学原理》这本书，我不禁后悔自己当初怎么就没有把它从美国带回来。赶忙到外文书店买了一本，我连续奋战了几个通宵，才勉强把她可能的用到的注释写清楚。 　　没有告诉黄丹这本书是我的，只是含糊地说它来自一个忙碌的师兄。要想瞒过筱筱，无疑得连着粗线条的黄丹一道欺骗了。 　　当叶家谦再度出现在我们面前的时候，我敏感地察觉到这次筱筱可能是真的要离开我了。因为我在叶家谦的眼里看到了坚定，看到了自信，看到了他对筱筱的势在必得。有些赖皮地和叶家谦做着无谓的争论，我只是想让筱筱在我身边多呆一会儿——在她被冠上叶家谦女朋友的名号之前。 　　无意识地站在筱筱的宿舍楼底下等她，我终究还是抱着零星的一点希望。 　　当我看清她脸上的神情之后，我顿时明白自己先前的猜测一点失误都没有。筱筱毫不掩饰的回答更是让我仿佛置身地狱的第十九层，一颗心已经疼得失去了知觉。 　　直到现在，筱筱还对自己的魅力一无所知。就凭她那一双清澈透明的眼睛，不知道会有多少人愿意做她的裙下之臣。这些年如果不是我一直在筱筱的身边晃荡，让别人误以为我是她的男友，哪里还轮得到叶家谦后知后觉的告白？可笑的是，筱筱居然还在担心叶家谦是否是真心的。看来，有那样一张祸害众生的脸并不一定总是福分。 　　我很清楚地知道筱筱迟早会答应叶家谦的，因为那毕竟是在她心里存在是数十年的男孩。正如我对她一样，哪怕知晓她即将成为别人的女友，我却依然无法割舍下心中对她深深的爱恋。 　　犹豫着向筱筱提出了那个不近人情的念想，我知道自己在利用她的心软。果然，她同意了和我交往一天。甚至于，筱筱还特地穿上了我最喜欢的一身衣服。 　　一切美好地就像我长久以来做的一场梦，让我连呼吸也变得小心翼翼起来。生怕一个不小心，把自己太早从梦中惊醒。 　　不敢牵筱筱的手，我不确定她的约会里是否允许这样亲密的举动。令人意外的是，她居然主动握住了我的手，借着一个无比蹩脚的理由。 　　刹那间，我只觉得全世界最幸福的事也不过如此了。和自己心爱的女孩十指交缠，为她小心地系上鞋带……如果可能，我真希望自己永远不要从这场华丽的梦中醒来。它是那样的真实，以至于在离别的时刻，我还自欺欺人的不愿意接受。 　　直到筱筱大声地叫我松手的时候，我才发现自己的大限已经到了。或许是我脸上的失落太过于明显，她竟然毫无征兆地在我的脸颊上落下一吻。 　　一瞬间，我只觉得她亲过的地方像是要烧起来一样。很明显，我们谁也没有预料到这美丽的惊喜。 　　看着筱筱讪讪地为自己的行为做出合理的解释，我忽然想到她的心里应该也是有我的。只是没有叶家谦那么深，只是还没有转化为爱情。不然，她就不会正儿八经地要求我先转身，要求我先离开。 　　努力把背挺直，我希望自己给筱筱的最后印象是坚强的，是无坚不摧的。从下一秒开始，我怕是真的要走出她的生命了吧。没准在很多年之后，我们还可以笑着谈论年少时的一切。只是在此时此刻，我必须承认自己仍然不想放弃她。 　　没过多久，我就收到了筱筱和叶家谦在一起的消息。我的反应比想象中更平静，连一点波澜起伏都没有。大概只有我自己知道，多少个失眠的夜晚，我一遍又一遍地呼唤她的名字；多少次偶然的回首，我把其他女生认作了心底的她。除了把自己泡在图书馆，用如山的学习来填补失去筱筱的空白，我想不出别的法子治愈空荡荡的心。 　　借着毕业答辩为接口，我减少了去找筱筱的次数。毕竟她现在已经是叶家谦的女朋友了，出于避嫌，我这个失败的追求者也不应该过多的露面。天知道，我有多少次偷偷地站在她的宿舍楼底下，只为了远远地瞥见她由于爱情的滋润而变得愈发灿烂的笑靥。 　　顺利毕业之后，我选择留在X市。原因不外乎是想要离筱筱近一点，当然，我是不会告诉她这些，让她平添烦恼和自责的。只要叶家谦可以给筱筱幸福，我不介意一直站在她的身后。 　　或许这在一些人眼里看来很伟大，但事实上是因为我的无能为力。哪怕只有一丝一毫的机会，我也绝不会轻易地放过。我知道筱筱对待感情的洁癖，所以我从来没有想过暗中挑拨她和叶家谦的关系。即使在她明显地陷入与叶家谦的信任危机的时候，我也只是好心地劝说她试着去理解，去相信。 　　因为我知道现在她爱的是叶家谦，只有叶家谦可以让她真正的快乐和幸福起来。 　　其实，我也曾幻想过筱筱穿上婚纱会是何等的惊艳，却还是在亲眼目睹的那一刹那被夺去了呼吸。没有丝毫吝啬自己的赞美，我甚至还情不自禁地再度向她表明自己的心意。结果自然是不言而喻的，反正我的心早已经疼得麻木了。 　　我何曾不想像筱筱说的那样放手，那样潇洒地转身离开。只是对她的爱已经渗入了我的骨髓，我的血液。试问，我应该如何戒掉这个埋藏在灵魂深处的“毒瘾”？ 　　筱筱终是为了叶家谦回到了H市，即使她可以在这里得到更好的机会，更好的发展。说起来，她一直是个胸无大志的人，只是简单地想要和自己的家人过一辈子。嘴巴上不说，其实我很欣赏她的想法。因为童年的阴影，我也一直很期待一个美满的家庭。 　　所以，我会做出主动降薪调任的决定一点也不奇怪。也许我只是想家了，也许我只是想确定筱筱和叶家谦过得很幸福，也许我只是想再多看她一眼。 　　没有花费多大力气，我很容易地就得到了和筱筱正面接触的机会。对于她质疑我出现的原因，我几乎是恶意地反驳了一句。不料，筱筱竟真的选择相信。我不知道应该说些什么好，心里满是失落和沮丧。 　　我承认自己是怀有私心的，故意用工作拴住筱筱，只为了能多和她说几句话。世上的事情就是这么凑巧，我很自然地帮她系鞋带的场景刚好落进了叶家谦的眼中。换做是我，估计会比叶家谦更没风度，更加失态吧。最后，筱筱假装肚子疼，避免了我和叶家谦把醋意闹大到不可收拾的地步。 　　不得不说叶家谦是我最羡慕的人，他居然可以让筱筱对他这般死心塌地，坚贞不渝。突然觉得一切小动作都失去了意义，筱筱的心里满满的都是叶家谦。我自觉地拉开了和她的距离，哪怕相思泛滥成灾。 　　公司里有个叫辛小鱼的女同事，无论在样貌和身材上都和筱筱很相似。我几乎是下意识地和她接近，没有顾及到这种把他人当成替代品的行为是多么的不道德。直到辛小鱼隐隐流露出对我的好感，我才蓦然发现自己在做什么。 　　开诚布公地和她详谈了一次，辛小鱼没有继续误会什么。她非但没有怪我，甚至还愿意充当我为筱筱买衣服时的模特儿。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我发现筱筱每周六都会去市中心的一家商场。有时候是一个人，有时候是和叶家谦一起。不管是那种情况，我都选择默默地跟在她的后面，悄悄记下她心仪的商品。如果可能，我会把这些东西统统复制到我的家里。当然，我也会买下想要送给筱筱的衣物和饰品。这时候，辛小鱼在很大程度上帮了我，虽然我的心意可能永远也没有送出去的机会。 　　某个周六，我和辛小鱼来到商场。原本是想像以前那样静静地尾随着筱筱的，却在看到她拐进家具卖场的时候改变了主意。我佯装巧遇地和筱筱打招呼，没有错过她眼中的惊愕和一丝若隐若现的茫然。 　　心里一喜，或许她还是在乎我的，不然也就不会对我身边的辛小鱼有所反应了。 　　很快，这些许欣喜立刻被重重的失落和伤心所取代。想不到，筱筱和叶家谦已经到了谈婚论嫁的地步。亏我还傻傻地想要借辛小鱼来刺激她，人家根本就没有多余的精力理会我荒唐的举动。 　　因此，在筱筱把辛小鱼误认为我的女友时，我既没承认也没有否认。潜意识里或许想要维持自己可怜的自尊，让她知道我这辈子不是非卿不娶。 　　可是，叶家谦的出现彻底撕碎了我残存的理智和念想。看着他理直气壮地宣称自己是筱筱的未婚夫，我只觉得浑身的血液像是要沸腾起来。如果不是辛小鱼还在我的身边，如果不是她善解人意地和我继续上演“郎情妾意”的戏码，我简直无法想象自己要怎样正常地离开商场。 　　浑浑噩噩地回到家里，我谢绝了辛小鱼的安慰和开导。脑子里一片空白，没有想到我的筱筱居然这么快就要成为别人的新娘了。接下来的日子我过得如同行尸走肉一般，讶异于突然变大的裤子和老久老久不需要更新的冰箱。 　　筱筱要求见面的电话对我来说宛如天籁，我迫不及待地稍微收拾了自己就赶去和她约定的地点。 　　比起上次，筱筱越发/漂亮动人了，眼波流转之间甚至多了几分小女人的娇媚。我的心里五味陈杂，又是高兴又是嫉妒。我以为她只是单纯地找我出来叙旧，没曾想居然是为了斩断我们之间最后的联系。 　　起初筱筱甚至傻傻地误会我是因为被辛小鱼甩了才会憔悴如斯，无疑让我哭笑不得。经过前一段时间的思考，我才发现自己完全没有想象中的那么伟大。我无法在心爱的女孩即将和别人结婚的时候无动于衷，无法毫不在乎地说出祝福的话语。我想做的只有牢牢地抓住她的手，告诉她我爱她，恳求她给我一个证明的机会。 　　但是，筱筱依旧那般狠心肠地拒绝我最后的奢望。顿时，我明白了什么叫做“心如死灰”。只是哪怕到了这个时候，我还是不能彻底断了自己和她的联系。即使知道作为她的朋友只会令我更加痛不欲生，我仍然抵挡不了能够时不时见到她的诱/惑。 　　会遇见筱筱的父母是我们两个人谁也没有预想到的。与记忆中的印象相比，李爸爸和李妈妈真是衰老了许多。时光荏苒，想想我也有十多年没见他们了。 　　令我震惊的是，二老对待我的口吻犹如对待自己的“准女婿”。再看看一边尴尬地插不上话的筱筱，我猛地意识到了原来叶家谦还不曾拜见过他的岳父岳母。心里隐隐萌生出星星之火，或许我还有机会。 　　故意不去更正李爸爸和李妈妈的错误，我极力展示着自己最为优秀的一面。我知道，筱筱迟早会把这个天大的误会解释清楚。只是在那之前，让我假装自己是她的未婚夫，假装我们马上就要不如婚姻的殿堂。 　　只是简单的试探，我就发现筱筱和叶家谦其实并不像他们口中说的立即要成婚了。没有戳穿她的谎言，我若无其事地和她道别，离开。 　　筱筱不知道的是，我在不久之后登门拜访她的父母。果然，筱筱已经向他们说明了我不是她的男朋友。只是二老似乎不大相信，直到我再三地发誓他们才勉强地接受我们的说辞。 　　我并没有想从李爸爸和李妈妈这儿得到什么好处，或是刻意地去诋毁还不曾露面的叶家谦。事实上，我的心思他们看的很明白，也很心疼。但是感情的事谁也勉强不来，我仅仅想从筱筱的父母这儿知道多一点她的事情。 　　这样，即使我离开了，也能够有足够的回忆度过思念的日子。 　　看得出来，筱筱的喜怒哀乐几乎都是挂在叶家谦身上的。她那样一个没什么追求的人，居然也会细心地向我询问有关公司管理的事。筱筱越是对叶家谦好，我越是舍不得放下她。因为我总会不停地幻想，如果她爱的人是我，那么我就可以得到世间最大的幸福了。 　　我和筱筱之间没有再过多地联系彼此，也许真的就这么结束了吧。所以，当她向我求助的时候，我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在有叶家谦的情况下，她竟然还愿意寻求我的帮忙。我的心里被莫名的狂喜涨得满满的，这是不是意味着我还没有彻底地出局？ 　　在KTV的包厢前，听着那个小弟不干不净的话语，我真的很想撕烂他那张嘴。想当年，我耍流氓的时候，他还不知道穿着开裆裤在哪里瞎跑呢！ 　　筱筱适时阻止了我，一脸的促狭和自信满满。接下来，她果真让我大开眼界。能以这么“文明”的方式逼迫张明开门投降，我还真是对她佩服得五体投地。 　　算起来我和张明还有林晨也有十几年没见了，原来当年的小男孩不是单纯地逞英雄，而是想要保护自己的心上人。 　　我知道张明故意曲解我和筱筱的关系，却还是差点生气地动手。倒是筱筱，满脸镇定地和张明商量着放林晨走的条件。一时间，我以为他会狮子大开口，没想到只是要我喝一瓶酒而已。 　　更没想到的是，他竟然无耻地在酒里下药。我很快就感受到了身体的燥热，每一个细胞都在叫嚣着拥抱眼前那个让我魂牵梦绕的女孩。天知道，我是连吃奶的劲儿的使上了，才勉强压制住药物引发的欲望。 　　筱筱一闪而过的害怕让我的心猛地抽搐了一下，难道到现在她还在怀疑我会伤害她？不过，事实证明是我想多了。筱筱没有对我失去信任，只是被我骇人的模样惊倒了。 　　我实在无法想象在经历过这么多事情之后，如果她还怀疑我的人格怀疑我对她的情意。自己会作何反应。我想，崩溃绝对是不可避免的。 　　听着她清脆悦耳的自言自语，我身上的冲动似乎真的消散了不少。 　　到了后半夜，药性基本消退了。望着疲惫地睡去的筱筱，我的眼眶热热的。轻轻地把她抱上了沙发，把自己的外套盖在她的身上。 　　突然想起了那张被我藏在书桌底部的聘任书，或许是时候会美国见见一直长不大的阿绿了。 　　在我忙着办理会美国的手续的时候，李妈妈意外地找到了我。 　　随即我知道了筱筱流产的消息，一瞬间，我只想把叶家谦碎尸万段。我忍痛放弃了自己最珍贵的宝贝，他就是这样子回报我的？ 　　筱筱那么美好，那么爱他，叶家谦怎么舍得让她失去孩子，怎么舍得让她的身心遭受如此巨大的折磨？如果不是理智告诉我李妈妈还在我的身边，我一定已经冲出门去找叶家谦理论了。 　　李妈妈断断续续地说着最近发生的一切，她的来意是希望我可以去看看筱筱，让她尽快地从阴影中恢复过来。我笑着承诺自己一定会去的，一定会想方设法把她消失的笑颜找回来的。 　　送走了筱筱忧心忡忡的母亲，我突然不想去找叶家谦了。另一个荒唐的念头在我的脑海中形成，我找到了筱筱的爸爸，坚定地说出了自己的想法。 　　趁人之危或许不是君子的行为，但是我没有办法丢下伤痕累累的筱筱，一个人心安理得地回到美国。借着李爸爸和李妈妈暗暗的帮助，我顺利地办妥了筱筱的旅游签证。只要她愿意给我三个月时间证明我对她的爱情，我就有信心让护照上的数字变成三年，三十年，乃至一辈子。 　　躺在病床上的筱筱气色还不错，可一双漂亮的眼睛却失去了往日的神采。不忍心逼她太紧，我体贴地把选择权交到了她的手中。 　　我知道筱筱这次是真的伤了心，不然她不会像一具没有生气的木偶娃娃，不然她的父母不会愿意帮助我拆散自己的女儿和“准女婿”。即使如此，我依然很担心她还是放不下叶家谦，还是选择不去美国散心。 　　虽然登机时间是晚上八点，早上八点的时候我就已经守候在机场了。目不转睛地盯着入口处，我生怕错过了筱筱的身影。 　　手表上的秒针“滴答滴答”地绕着圈子，我的心“扑通扑通”地随着时间的流逝加快跳动。在时针将要移动到“7”的时候，我终于见到了期待已久的人儿。 　　十七年不离不弃的等待，只是为了这一刻相逢的微笑。 　　 　　☆、番外之叶家谦 　　很小的时候，我就知道自己有一个像超人奥特曼一样厉害的哥哥。相反地，爸爸妈妈在我心目中的印象很模糊。大概是因为他们太早丢下我，以至于我的记忆里仅仅留下哥哥系着围裙为我煎荷包蛋的画面。 　　我知道自己有一张很讨喜的脸，甚至比三楼美女阿姨的小女儿更加漂亮。其实，我还应该庆幸把我带大的是我的哥哥。不然，我无法想象自己被老妈打扮成女孩子带出去逛街博赞美的场景。不要说我想太多，只是我在幼儿园的切身经历告诉我，那些笑眯眯给你糖吃，捏你脸蛋的阿姨都不是什么好人。 　　由于爸爸妈妈是中年得子，难免对我比一般小孩多溺爱了几分。如果没有哥哥及时的阻止，我想现在的自己估计已经成为大街上的小混混一名。即使如此，我依旧被惯出了一身坏毛病。 　　比方说，我最擅长于在众人面前扮作无辜的小白羊，私底下我却是只不折不扣的大灰狼。比方说，我只和长得漂亮的女孩子玩，因为样貌欠差的会让我觉得自己很掉价。 　　总之一句话，我就是个眼高于顶，目中无人的家伙。谁让我的爸爸妈妈要给我这样一张充满祸水潜质的脸呢？ 　　从小到大，凡是雌性生物无不对我抱有特殊的好感。而且，她们会毫不吝啬地把心底的“迷恋”和“爱慕”公之于众。譬如说三楼于大妈家的吉娃娃小公主，见到我都会忘了平日里的矜持。一反在追求者中的“冰山美人”的形象，只顾着拼命投身于我的怀抱。 　　只有一个例外—— 　　我已经记不清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留意筱筱的，或许是第一天随意的一瞥，发现班上居然还有这么适合为世界粮食组织拍摄宣传照片的人；或许是在半期考后，她意外地取代我出任班长一职；或许是偶然听见同学们私下里议论这个新任班长和蔼可亲，平易近人，拥有无比甜美的笑容；或许是我不经意地看到她一双清澈的眸子的那一瞬间。 　　不得不承认，筱筱的眼睛竟然让我觉得别样的惊艳，甚至说比我一向引以为傲的幽黑的双瞳更加迷人。 　　于是，我的虚荣心受到了严重的打击。如果她是一个漂亮的小姑娘，我大概不会如此郁闷了。偏偏筱筱只是个面黄肌瘦的小丫头，偏偏她拥有我见过的最干净的双眸，偏偏她对我不像其他女生那样趋之若鹜，恨不得天天跟我黏在一块儿，偏偏我就忍不住对她……产生了该死的兴趣。 　　在我看来，与一个普通的女孩来往简直是“奇耻大辱”。为了不让自己做出有损“身份”的事，我拼命地强迫自己不要去理会她，不要去过多地关注她。同时，我把心思放在了班上其他漂亮的女生身上。特别是那个叫林晨的，天知道她的两条辫子扯起来有多解气。 　　更重要的是，我很快就发现筱筱和林晨的关系不一般。也只有在我逗弄林晨的时候，她的眼里才会明显地闪过一丝淡淡的渴望和羡慕。如果不是我目光敏锐，我恐怕真要认为筱筱对我的魅力视若无睹了。虽然可以肯定她对我抱有好感，但是我怎么就弄不明白她为什么不能像其他人那样大大方方地表现出来呢？除了偷偷地用余光扫我，筱筱估计干不出别的更有建设性的举动了。 　　不单是她，连我的好兄弟张明也对林晨“青睐有加”。多少次，我都想提醒他不要用那种贪婪的像是吃人一般的眼神盯着女孩子。她们非但感受不到你的心意，反而只会觉得害怕。只是，我担心张明的脸皮太薄，我太过直白的话语没准会吓到这个外表凶残内心柔弱的小男孩。 　　我本来就不是读书的料，所以很快我就成为老师眼中的“坏学生”了。对于园丁们的恨铁不成钢，我倒是一点感觉都没有。退一万步讲，我还有一个彪悍的哥哥来保障我的下半辈子。相反地，我很喜欢画画。在老师们的眼里，这或许只是一时的兴趣。但是我是真的考虑过把它作为我的终生职业的，让我欣喜的是，哥哥没有像其他人那样泼我冷水而是全心全意地支持我的想法。 　　其实，我也搞不懂哥哥教育小孩的指导方针是什么。或许是传说中的素质教育吧，不然他也不会一再容忍我的烂成绩。因此，在如此宽松的家庭环境下，我的脾气是日益骄纵起来。 　　二年级的时候，属于我的命运的车轮终于驶进了它既定的轨道。 　　当李老师安排筱筱作为我的同桌的时候，说不清我心里是什么滋味儿。好像是高兴，好像是别扭，总之是一种非常纠结的情绪。不过，我还是很庆幸跟我一起坐的是筱筱，而不是别的什么花痴的女生。至少，她的智商还是比较不错的。 　　在这种复杂的心情的支配下，我神经质般地画上了一条泾渭分明的“三八”线。大概是我的表情太过于严肃，以至于筱筱从来不曾越界，一直乖乖地守护着她的半边江山。对于这种状况，我心里很矛盾。一方面，我很高兴看到筱筱如此顺从；另一方面，我又担心她会把我看做是一个小心眼的男生。 　　事实上，我经常发现李筱悄悄地用痴迷的眼神望着我。但是，这些都还不够。我希望她可以在公众场合适当地表现出对我的崇拜，适当地让别人知道我和她的关系是不一般的。不要每次总是一视同仁地对待我和其他同学，就好像我们只是两个凑巧坐在一条板凳上的普通同学而已。 　　我终究是忍不住开口和筱筱说话了，她似乎有点激动过头，连我的问题都没有听清楚。但是，她傻傻的表情在我眼里居然该死的顺眼，该死的……可爱。看着筱筱恭敬地奉上的准确率极高的作业，我的嘴角扬起了一丝不易察觉的弧度。不是我忘了和她说谢谢，只是在我的潜意识里觉得凭我们的关系没有那个必要。 　　想我叶家谦一向以良好的教养为各位家长所赞不绝口，恐怕也只有在筱筱的事上才会失了原则，乱了阵脚。 　　我知道身为班长的筱筱是绝对不能参与同学们私底下抄袭作业的活动，可我还是下意识地把她的作业给我的兄弟们分享。不是我脑袋少根筋，只是我想让更多的人明白我和筱筱之间不同凡响的关系，明白她对我的特别和优待。 　　其实，我一直很关注筱筱的一举一动。比方说，我今天就发现她穿了一件粉色的新衣服。不免多看了几眼，因为我不得不承认这件衣服穿在她身上真是该死的好看。但是，当筱筱一脸期待地等着我的评价的时候，我却冷冷地说着讽刺的话。我不知道自己这是怎么了，为什么要言不由衷地伤害李筱的自尊心呢？ 　　我一直知道自己是个别扭的小孩，却没有想过原来自己的脾气也是这么古怪和难以捉摸的。 　　她从那天之后就再也没有穿过这件粉色的衣服了，我隐隐明白自己这样做的原因了。因为我不愿意相信筱筱也可以是漂亮的，因为我自私地不想让其他人可以看见她这么光彩夺目的样子。 　　对于这种矛盾的心态，我已经习以为常了。年纪尚小的我没有往深处想，只知道由着自己的性子来。如果我能够早一点确定自己的心意，那么后来我们是不是就可以多一些相处的时间？ 　　在和她混熟之后，我对她的称呼有“喂”改成了“小李子”。我既不想俗气地和那些女生一起叫她“筱筱”，更不想像那些男生客套地叫她“李筱”或是“班长”。虽然“小李子”这个名字不大适合女孩子，但是它可以很好地满足我渴望在筱筱心目中独树一帜的愿望。 　　当筱筱质问我是否把她的作业借给别人抄袭的时候，我完全没有察觉到她不对劲的口吻。我的第一反应是她竟然这么不情愿让别人知道我们的交好，因此我的语气也变得阴阳怪气起来。出乎我意料的是，两天后筱筱无情地拒绝了我向她借作业的要求。起初我以为她只是在闹小脾气，谁知道她是相当认真地不愿意再把作业借给我。 　　我觉得一股莫名的怒气在我的胸口激荡，只能靠着狠摔课本来发泄。这还是我第一次在女生身上碰钉子，而且还是个如此平凡的女生。故意当着筱筱的面大声地向林晨借作业，我要让她知道没有她我照样可以借到作业，照样可以过的逍遥自在。 　　事后，筱筱果然如我预料的那样试图讨好我，试图与我冰释前嫌。但是，我的闷气不是那么容易消掉的，所以我硬起心肠给了她好几天脸色看。原本我打算只要她再低声下气几天，我就当做什么事都没有发生。毕竟在我的潜意识里，犯错误的一直只有她一个人。不曾想，筱筱不再谄媚地对我笑，甚至于她的神情比我还要冰冷。心高气傲的我即使心里再想和她说话，也强忍着不肯先低头。 　　于是，我们的冷战持续了整整两年。 　　这两年里，筱筱在班里的人气越来越高。每每看到她对其他同学展露出明媚的笑颜，我就感觉有只不安分的小猫在死命地挠我的心窝，又疼又痒。为了排解郁闷，我不停地在张明等人面前数落筱筱的不是。他们都是静静地听着我的抱怨，时不时地点头表示赞同。只有张明一个人，似笑非笑地望着我。 　　说实话，我一直都觉得张明随着年纪的增长变得越来越让人捉摸不定。不过，凡是我认定的，我都会一辈子当他是好兄弟的。 　　所以，当张明找我帮忙打架的时候，我几乎立刻猜到是和林晨有关的事。因为虽然张明是个不折不扣的“坏学生”，他也不会到处惹是生非，轻易地和人家起矛盾。只有林晨，才会让一向冷静的张明如此失控。 　　那是我第一次见到传说中的高文博，果然和想象的一样狠辣。就在我们打的难舍难分的时候，教导处主任带着一群保安杀了过来。令我震惊的是，我居然看见了一脸担忧的筱筱。哪怕她的神情让我觉得心里暖暖的，我也摆不出个好脸色给她看。毕竟在这种情形下，谁都会以为是筱筱喊来了教导处主任，是她将我们置身于万劫不复的境地。 　　在办公室里，筱筱冷静地说着和事实不符的目击证词。我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不敢相信她居然会站在我们这边。诧异，愧疚，感激……我的心情顿时百味陈杂。像是有许多话要和筱筱说，却只能眼巴巴地看着她从容地离开。 　　有了筱筱的偏袒，我们只需要写上一份检讨书就可以圆满地结束这一切。张明和我一样震惊于筱筱的行为，不过，他似乎更在意林晨一些。也就是这个时候，张明向我坦白了他对林晨的喜欢。除了让我把事情的始末告诉林晨，他更是流露出想要见到她的意思。可惜，不知道是我的表达太过含蓄，还是敏感的林晨察觉到了什么。一直到张明出院，他都没有盼来林晨出现在他病床前的一天。 　　借着感谢的说辞，我顺利地达成了和筱筱冰释前嫌的心愿。天知道，我等这一天等了多久，等了多辛苦。 　　事实上，我也不明白自己为什么会向筱筱发出邀请。为什么会想和刚刚恢复邦交的她一起出现在张明的面前？但是，当我和她一道并排走向医院的时候，我才发现和筱筱和谐相处的感觉是那样该死的美好。 　　在医院看望张明的时候，我故意忽视了筱筱的存在。她永远都不会知道自己敢怒而不敢言的样子有多可爱，有多……令人心动。我强忍着和筱筱说话的冲动，只为了多欣赏她满脸黑线的样子。我知道张明一直不大待见筱筱，所以他探究的眼神常常落在那个面临崩溃的女孩身上。 　　回去的路上，我没有和筱筱多说什么。脑海里满是张明最后意味深长的微笑，难道说他察觉到了什么？ 　　那天晚上，我做了一个前所未有的美梦。 　　然后，我紧张地向筱筱提出做朋友的要求。她片刻的犹豫让我的心几乎吊到了嗓子眼。不过，筱筱终是答应了我。一时间，我觉得整个教室里似乎只剩下她绚烂的笑容。我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拖了两年才跟筱筱和好，幸亏，亡羊补牢，犹时未晚。 　　再然后，我们两帮人马逐渐混熟了，经常凑在一块打闹。由于我和郭颖都喜欢画画的缘故，大家总是拿我们两个打趣。每每这个时候，我都会忍不住想要偷看筱筱的表情。我也不知道自己企图从她的脸上读出什么，但至少不会是面无表情。 　　关系好起来之后，筱筱依旧连名带姓地称呼我。嘴上不说什么，我的心底却在暗暗埋怨她的不解风情，为什么要如此疏远地呼唤我的全名呢？ 　　直到我们分开之后，直到听到她叫我“家谦”之后，我才悲哀地察觉原来理直气壮地喊一个人的全名也是表达爱意的一种方式。只可惜，无论我有多后悔，也换不回筱筱的一声“叶家谦”了。 　　林晨的生日马上就要到了，张明央求我替他画一幅肖像送给林晨。对着张明痴情而又期待的眼神，我无可奈何地同意了。因为我知道，这样一来就等于间接答应了假装我喜欢林晨。鬼使神差地，我笔下的林晨居然穿着筱筱那件粉色的衣服。虽然不是完全的一模一样，但起码也有九成以上的相似度。我庆幸的是，筱筱只穿过那件衣服一次，而且已经是将近三年前的往事了。 　　从郭颖那儿得知筱筱会和她们一起选购林晨的生日礼物，我莫名其妙地感到不放心，只是因为筱筱常走的那条回家的路要经过一废弃的小巷。我心不在焉地晃荡在学校附近，努力地在行色匆匆的人群中找寻筱筱的身影。就在我打算回家的时候，我远远看见一个熟悉的身影拐进了小巷。而糟糕的是，随即又有一个高大的身影紧随其后。 　　没有多余的时间去深思那个人是不是筱筱，我只知道自己要立刻赶到那个小巷里去。 　　筱筱惊恐的声音越来越近，我恨不得自己能够长出一双翅膀来，可以马上赶到她的身边。 　　没曾想，会在这里再度见到高文博。筱筱下意识地躲到了我的身后，她无意的举动却让我的心里涌过莫名的欣喜。对于高文博的威胁，我没有丝毫的害怕。现在的我，全身的细胞都在叫嚣着要好好保护筱筱。 　　又是一个意外，高文博在一逞口舌之快后，轻易地放过了毫无抵抗能力的我们俩。筱筱傻兮兮的笑着，很明显是惊喜过度了。虽然我也对劫后余生感到高兴，却隐约从高文博的眼中捕捉到了一丝熟悉的东西，隐约闻到了危险的气息。 　　或许是筱筱太高兴了，她并没有注意到我的解释是多么地站不住脚。当筱筱无意地说我们很有缘分的时候，我似乎瞧见了她脸上可疑的红晕。心情顿时大好，我欢喜地接口，欢喜地送她回家。 　　事后，筱筱特意向我问过高文博的事。不知道为什么，我下意识地不想让她过多地和高文博有接触。除了告诉她高文博的名字，我打趣着让这件事不了了之。 　　慢慢地，我发现自己对筱筱的感情越来越难以名状，这种失控的情绪是我从来没有经历过的。在害怕的同时，我也在深深地思考自己究竟对她抱着什么心态。 　　真正让我确定自己的心意，是在林晨家玩那个游戏的时候。他们问我喜欢什么类型的女生，我差点脱口而出“就是像筱筱那样的”。如果不是旁边有林晨打趣的视线，我是绝对无法想到那个符合我一贯作风的标准的。 　　我回家之后想了很久，终于确定了一个事实：我喜欢上筱筱了。这个认识没有给我带来欣喜，反而是无尽的烦恼。我承认，我是一个爱面子的男生。从小到大，我一次也没有动摇过要找个漂亮女朋友的念头。如今的筱筱虽然清丽了不少，可还远远不能和漂亮搭边。一方面，我被她深深地吸引着；另一方面，我的虚荣心又在提醒我筱筱不够漂亮，不够……配得上我。像这样矛盾地纠结了好久，终是自尊心占了上风，我决定强迫自己放弃筱筱。 　　也不知道是不是老天爷听见了我的想法，班里凑巧地流行起了“交笔友”的游戏，王君凑巧喜欢上了筱筱，他更是凑巧地找我和张明帮忙。当时，我内心的第一个念头就是：他简直是癞□□想吃天鹅肉。 　　但是，哪怕我清楚地知道王君配不上筱筱，清楚地确定筱筱不会喜欢王君，我仍然热心地充当他们之间的信使。因为我需要用这种方法来逼自己忘了筱筱，需要用这种方式来证明筱筱不值得我的喜欢。为了彻底绝了自己的念想，我甚至言不由衷地替王君出了许多馊主意。天知道，我有多鄙视自己的行为。 　　人算不如天算，就在我们精心布置一切的时候，筱筱突然不愿意再接受这个“知名不具”的信件了。她冷冷看着我的一瞬间，我甚至以为她已经完全知晓了我内心不堪的想法。我像是被人扯掉了遮羞布，只觉得浑身不自在，只觉得自己再无颜面对筱筱清澈的不带任何杂质的眼睛。 　　大概这就是传说中的恼羞成怒，恶人先告状吧，心虚的我先冲筱筱发了脾气。或许是我的潜意识在作祟，我一直希望能有个机会让自己对筱筱的感情降降温。所以，我才会一手导演了我和筱筱之间的第二次冷战。 　　如果我不是那么死要面子，如果我不是那么肤浅地在意女朋友的外表，或许我和筱筱可以多一点时间在一起，可以不用面对生离死别。 　　周围的人也渐渐察觉到我和筱筱的不对劲，但是谁也说服不了我们。筱筱是完全不去努力，我是强迫自己忘记。其实，我知道只要筱筱稍稍示好，我就绝对会弃甲投降的。可是，她平静得就像什么事都没有发生一样。不仅没有像过去主动地讨好我，甚至连正眼都不再看我一眼。 　　我的心里一阵苦涩，难道说筱筱过去对我的痴迷都是装的？她根本就不曾把我放在心上。亏我还一个劲地想要靠近她，我突然觉得自己就是个给众人取乐的小丑。于是，我收敛了自己对她所有的热情，不住地提醒自己停止对她的好感和向往。 　　随着时间的推移，筱筱不再是瘦瘦小小的黄毛丫头，我居然可以从她的身上隐隐看到几分清丽，几分动人。 　　那次，当林晨拉着筱筱挡在面前，“小李子”三个字险些从我的嘴里脱口而出。我花了好大力气才控制住自己的情绪，花了好大力气才让自己那样冷酷地叫她走开。 　　瞥见筱筱黯然神伤地回到教室，我的心里涌起一阵报复的快感，以至于忽略了丝丝抽痛和悔意。 　　同时，我也接受了张明的请求，佯装自己喜欢林晨。 　　事实上，我一直对筱筱忽冷忽热的态度耿耿于怀。有时候她会一脸痴迷地望着我，有时候她可以一脸淡定地面对我的怒火和指责。每一次看到她顺从的样子，我就恨不得撬开她的脑袋，检查一下里面的构造是否和正常人相同。因为在我看来，如果你真的在乎一个人，就会在他的面前不加掩饰自己的喜怒哀乐。筱筱一味的妥协只会让我觉得她一点也不在乎我，只会让我觉得自己在自作多情。 　　如果选择喜欢林晨会让筱筱对我流露出多一点真实的情绪，我想我是十分愿意担上这个花名的。 　　当班主任问我是否有意以艺术生的身份进崇阳中学的时候，我下意识地就联想到以后可以继续和筱筱做校友了。不顾哥哥已经为我找好了出路，我一意孤行地同意了班主任的建议。即使我和她现在势如水火，我也希望有机会离她近一点。 　　暑假里林晨来找我的时候，我正在和几个哥们在游戏城里疯狂。 　　必须承认的是，我对筱筱还有感觉，所以才会选择长久地继续逃避她。因为我不确定筱筱是不是一样对我有好感，不确定这份与我自小养成的价值观相悖的感情是否有坚持下去的必要。 　　因此，当林晨问我喜不喜欢筱筱的时候，我只觉得心跳快得像是要跃出喉咙口。为了掩饰自己的失态，我慌乱地转移了话题。想不到我的举动在那些哥们的眼里被看做是苦涩和无奈，他们想当然地以为我喜欢的人是林晨。甚至于不经我的允许，直接向林晨代传我说不出口的爱意。 　　当我知晓他们的所作所为的时候，简直就是啼笑皆非。本来是准备向林晨解释的，想想一直不动声色的留在我心里的李筱，想想一直苦苦单恋的不放心的张明，我突然觉得这或许是个两全其美的解决方案。 　　在正式上课之前，我意外地碰到了筱筱和林晨。 　　只是远远的一眼，我就知道自己过去的努力全都白费了。筱筱依旧鲜活地存在我的心里，甚至比以前更为深刻。原来是已经鼓足了勇气想要和筱筱打招呼的，谁知道她竟然一直低着头。 　　难道我的魅力还敌不过她的那双鞋吗？那股被忽视的怒火又在叫嚣着解放了，我几乎是恶狠狠地瞪了恰巧抬头的李筱一眼。她慌张地移开脸，和林晨离开了。 　　我一动不动地盯着筱筱的后背，回味刚刚的惊鸿一瞥。想不到才几个月不见，她居然出落地如此可人。我一边鄙视自己的怦然心动，一边为筱筱的视若无睹感到气氛不已。万般无奈和纠结之下，这天晚上我拨通了林晨家的电话，试图向她咨询一下筱筱究竟在想些什么。 　　不料，电话一接通，我就隐隐听到了筱筱的嬉笑声。看看自己抑郁无比的暗恋，再看看她无忧无虑的欢快，我只觉得心里很不舒服。原先准备的话一下子抛到了九霄云外，一心只想让筱筱马上噤声。 　　鬼使神差地，我稀里糊涂地就向林晨“表白”了。果然，电话那头一片沉默。但是我的心情却没有预计中的那样开心，反而有着淡淡的失落和悲哀。 　　一直在想筱筱会对我的举动做何反应，她是不是会有一点点妒忌和难受呢？不管是什么结果，我想我是永远都不可能知道了。因为我和筱筱的僵局没有人来打破，我从来没想到自己也有对女生束手无策的一天。 　　我不知道林晨会怎样看待我对她的感情，至少张明的肉麻和煽情连我都快无力招架了。要不是念在他的一片痴心，要不是念在他是我的好兄弟，要不是念在“同是天涯沦落人”的悲哀，我是绝对没有办法坚持扮演一个坚定不移的追求者的。 　　篮球联赛训练的时候，我一早就发现了筱筱的身影，更发现了她身边那个形影不离的家伙。顿时，一股酸溜溜的感觉铺天盖地得袭来。我呆呆地看着他们亲切地交谈，只觉得筱筱脸上的笑容该死的刺眼。唯一的念头就是想把那个“小白脸”男生从她的身边带走，然后再狠狠地揍他一顿。 　　居然敢觊觎我的筱筱，简直是在太岁头上动土！ 　　情急之下，我只得想到了林晨。拿张明的事当借口把林晨骗来，我故意做出一副很恩爱很迷恋的样子。筱筱没有辜负我的期望，果真注意到了我和林晨的互动。甚至在林晨抛下我和她闹成一团的时候，筱筱还不忘向落单的我扬扬下巴。我在心里暗自窃喜，她还是有注意到我的存在的。 　　本来看到筱筱如此难得的真性情流露，我是很开心的。但是我瞥见了一直在后头凝望她的那个“小白脸”，好心情一下子烟消云散。我狠狠地转过头，不明白筱筱为什么会喜欢和皮肤那么白的男孩子在一起，而不是喜欢有着健康肤色的我；更不明白自己为什么强忍着渴望不和她和好，到底在别扭个什么？ 　　半决赛的时候，我大老远就注意到了筱筱……以及她身后的那个“小白脸”。余光扫到筱筱的目光一直在我的身上，心里阵阵欣喜。不禁想把自己的出场整得更加盛大一点，好让她的视线再也无法从我的身上脱离开去。 　　当那个失控的篮球向筱筱和林晨砸去的时候，我的第一反应自然是保护自己的心上人。去他的篮球联赛，去他的兄弟情谊，我只知道千万不能让我的筱筱有任何闪失。 　　哪怕我重重地摔倒了地上，哪怕我的腿钻心的刺痛，我依旧甘之如饴。我听到李筱焦急的脚步声和叫喊声，突然觉得用一点小伤换来她的关注实在是天底下最划算的买卖了。 　　睁开眼的一瞬间，我本来是望向李筱的，却先瞧见了她身后的那个“小白脸”。他的神情里带着探究，带着挑衅，更带着深深的爱恋。一刹那，我本能地把目光转向了林晨。不是没有感觉到李筱期待和担心的眼神，只是“小白脸”的存在让我觉得遭到了背叛，让我觉得自己是个可笑的傻瓜。 　　更令我难以接受的是，他眼里淡淡的笑意让我觉得自己的心思被他看得透透的，让我觉得他对筱筱似乎是志在必得，让我觉得刚刚的甜蜜只是筱筱善意的施舍而已。 　　直到我被送往医院，我也没有和筱筱说过一句话。天知道，我忍得有多辛苦，连内伤都快给忍出来了。 　　我几乎是一躺在病床上，就开始数着指头期盼筱筱的出现。以我对她的了解，以她心软的特点，我很笃定筱筱一定会来医院看我的。 　　她和林晨出现在门口的时候，我其实早就注意到了。不知道为什么，我总是对李筱身上若有若无的味道特别敏感。 　　突然想起了那个“小白脸”，想起了筱筱对他绽放的笑颜，我的心里又别扭起来。虽然我心里想见她已经想得胸口都隐隐发疼了，我仍然装作没有发现她们的存在。即使在只剩下我们三个人的时候，我还是选择忽略李筱。做作地向林晨卖弄我的含情脉脉，我的眼角一直在观察筱筱的反应。 　　看到她抽搐的嘴角和不停翻滚的白眼，我顿时心情大好。有意无意地转移林晨试图谈论筱筱的话题，不单是因为我自私地想要多瞅瞅她如此抓狂的表情，更因为我担心她们的来意并不是和我想象的一样。 　　为什么一遇上有关筱筱的事，我就会变得如此不可理喻，患得患失呢？ 　　李筱的发飙大大地超出了我的期待。没有愤怒，没有不满，我只觉得莫名的欣喜若狂。她终于冲我发脾气了，终于不再是一副唯唯诺诺的小媳妇儿的样子了。虽然我很是激动，但是我仍然不露声色地扮演着冰山脸的角色，当然，我不会错过这个千载难逢的好机会。毋庸置疑，我顺水推舟地和她冰释前嫌。天知道，我早八百年就想这么做了。 　　出院之后，我和筱筱渐渐熟稔起来，没有了刚和好时的尴尬和不自然。令我高兴的是，她终于愿意在我的面前展现出自己最真实的一面了，而不是像小时候一味的顺从。很快，我们就到了无话不说的地步。 　　有目的地在筱筱的面前提及其他女生对我的倾慕，我试图从她的眼里捕捉到我所期待的情感。但是除了一开始的别扭，筱筱的眸子里没有任何醋意或是失落。哪怕是在我们说起林晨的时候，她也不再像过去一般反应了。 　　这一认识让我无比的沮丧和难过，筱筱甚至想在我面前隐瞒那个“小白脸”的存在。在经历过这么多的事情之后，我不是从前那个幼稚的只会以貌取人的小男孩了。我愿意彻底抛弃自己可笑的虚荣心，只是想单纯地牵起她的手。 　　可是，筱筱的行为让我觉得自己一直在自作多情。她似乎已经忘记了昨天曾经迷恋过我，忘记了我们有着六年的情谊。现在筱筱的眼里只有“小白脸”一个，我只是她普普通通的朋友而已。 　　所有的一切猜想在她生日的那天被证实，我的心从此万劫不复。 　　通过筱筱的介绍，我知道了那个“小白脸”的名字是翟海文。显而易见的是，在场的每一个人都盼望着他们两个在一起。特别是一个叫王旭东的胖胖的男孩，似乎巴不得筱筱和翟海文立刻进礼堂的样子。 　　本来我对他是挺有好感的，看得出来，王旭东是真心想和我做朋友的。但是他居然在众目睽睽之下唤筱筱做“小李子”，更可恶的是，筱筱也答应他了。 　　一时之间，我觉得自己的胸口闷闷的。明明是只属于我和筱筱的亲昵，怎么能平白无故让第三个人插足呢？即使王旭东后来没有主动搭话，没有主动和我一道回家，我想我也会特意找他谈一谈的。毕竟，“小李子”是我和筱筱之间的唯一。 　　相比而言，翟海文的存在更让我如坐针毡，浑身不舒服了。他眼底若无若无的挑衅，他望向筱筱时毫不掩饰的深情，无一不令我怒气冲冲，萌生出打人的冲动。 　　没有想到王旭东竟然提出那么一个“尖锐”的问题，我的心像是吊了十五个水桶，七上八下。紧张地望着筱筱，暗自祈祷她千万不要说出让我伤心和难过的回答。 　　不料，翟海文抢先一步替筱筱解了围。看到心上人的手被他紧紧地握住，我感到全身的血液都涌到了心脏。薄薄的胸腔几乎无法负荷这突如其来的压迫，呐喊着要解放。愤懑，后悔……各式各样的情感在我的脑海中翻滚。最后只剩下对筱筱的希望，希望她能狠起心肠拒绝翟海文的“自作主张，自作多情”，希望她不要辜负我一直不曾说不口的真心。 　　老天爷还是没有听见我的呼唤，筱筱竟然反握住了翟海文的手，竟然在大庭广众之下默认了自己和那个“小白脸”的关系。 　　仿佛有人一拳打中了我身体里最柔软的地方，我只觉得心如刀绞，肝胆欲裂。没料到筱筱居然真的喜欢这个“小白脸”，没料到自己居然真的在自作多情。 　　我突然为自己的愚蠢和天真感到悲哀，为自己注定失败的暗恋感到回天乏术。可笑的是，我还傻傻地以为筱筱心里有我，傻傻地以为只要我挥挥手，她就会像过去一样屁颠屁颠地迎上来。 　　原来，一切早在我的徘徊不定中改变。 　　原来，心爱的筱筱早已经移走了投在我身上的恋慕的眼神。 　　原来，只有我一个人在坚持这份沉默的感情。 　　出于自我保护，我把对筱筱超出友情的爱恋深深地埋藏在心底。同时，我决定不再浪费上天给我的好资源。或许是自暴自弃，或许是处于报复，或许是想向筱筱证明自己并不是非她不可的，或许只是单纯地想让筱筱的目光多多投注在我的身上。从初二起。我开始疯狂地和各式各样的女生交往。 　　我依稀记得那个名义上的“初恋”对象的样子和个性，完全是按照筱筱的标准甄选出来的。可惜，她永远都不会知道我曾经多么希望自己的初恋女友是她本人，而不是个替代品。 　　两年间，筱筱和翟海文的感情一直很稳定。每每一想起他们亲昵地手拉手的样子，我就恨不得立刻向筱筱表明心迹，立刻把她从翟海文的身边夺回来。 　　我承认自己在对待筱筱的事情上很懦弱，很不果断。在完全确定筱筱心里有我之前，我只能靠不停地换女朋友来排解心中的郁闷。 　　这种做法可能不道德，可能不够君子，但是它是我唯一能想到的最好的解决方法。 　　庆幸的是，翟海文在中考前就举家搬迁了。筱筱没有我想象中的难过和伤心，甚至淡定地不像一个刚刚和恋人分手的女孩子。她异常的反应让我的心再度死灰复燃，或许筱筱从来就不曾真正明白自己的心意？ 　　我一边和其他女生来往，一边暗中观察筱筱的一举一动，试图从中找出证明她对我亦有意的蛛丝马迹。 　　在王旭东的热情下，我终于放开胸怀接纳他作为我的好友。同时，在我们快毕业之前，张明意外地辍学打工。借着哥哥的钱财，我顺利地和他们三个一道升上了崇阳中学的高中部。 　　随着相处的时间越来越长，我渐渐从筱筱躲闪的眼神里看出了端倪。但是，我的心依旧很不安。长大后的筱筱不再是我能够轻易掌控的了，现在的她就像是一只展翅高飞的风筝，能抓住她的线却不在我的手中。 　　说实话，在某种程度上，我也无法理解自己的心态。一方面我不停地向文艺部部长赵朵朵献殷勤，一方面我又死死地盯住筱筱，生怕一不留神她又把心给了别人。我知道筱筱对我有好感，但我不能确定这些好感够不够维持她对我一生的喜欢。 　　我想，筱筱是第一个也是唯一的一个让我萌生出和一个人好好过一辈子的愿望。在我的心里，翟海文一直是个抹不去的阴影。我害怕在我全心全意付出之后，筱筱无法回应我同等的爱情。所以，我只能一边扮演花心大少爷，一边期盼筱筱早日对我情根深种。 　　不得不承认，我还是有一点虚荣心的。毕竟有不同的漂亮女友是件很拉风的事情。但是，如果筱筱愿意早一步表明爱意，愿意一辈子守在我的身边，我还是会毫不犹豫地放弃怀中的软玉温香的。 　　可惜，她一直对我都是忽冷忽热的。我只能默默地站在各式女生的旁边，模拟自己和筱筱在一起后的场景。 　　出于对将来的打算，我在学生会纳新的时候选择了外联部。因为我知道自己迟早要进哥哥的公司做事，与其做个遭人唾弃的“二世祖”，倒不如真的学点有用的技巧。至少，等我和筱筱在一起后，可以给她无忧无虑的生活。 　　不知道为什么，我从来没有质疑过筱筱会和我在一起的念头。唯一的不确定只是时间而已，不确定我们还要兜兜转转多少年。 　　我的心里一直很清楚，这一生我已经认定了筱筱。 　　很快，我就察觉到赵朵朵对我的好感。当然，我是不会让美女失望的。于是，我慢慢向赵朵朵展开了攻势。每一次，我追求新女朋友，我都会在心里暗暗地和筱筱说声抱歉。 　　无可如何，我也有男人的劣根性。在筱筱没有和我在一起之前，我不介意自己的生活过得再放荡一点。 　　出乎我意料的是，学生会主席杜墨森似乎也对筱筱产生了兴趣。难道仅仅是因为上次偶然地撞见筱筱的自娱自乐吗？我的心中不由警铃大作，直觉告诉我他不是翟海文，不是个好对付的人。 　　所以，在他进一步提出要送筱筱回家的时候，我没有犹豫地起身拒绝。我知道一旦我有一丝一毫的退缩，就很有可能第二次失去筱筱。 　　或许是我过于敏感，或许是杜墨森对筱筱只是普通的好奇，他并没有真的和我死扛到底的意向。 　　不知道应该说筱筱什么好，她居然还傻兮兮地以为我会为林晨的变心而吃醋和难过。不过，我倒希望她永远在我面前这般神经大条。那样，我就不怕别人会抢走她了。 　　和赵朵朵的交往似乎比我想象中的还要顺利，不可否认，她确实是一个很让人心动的美女加才女。 　　那天，我还是忍不住刺探了一下筱筱的心意。在确定她对翟海文和杜墨森都不感冒之后，我才勉强放下了躁动不安的心。我知道自己这样很不公平，很过分。凭什么只许我左拥右抱，而不准筱筱移情别恋呢？ 　　大概筱筱太过于美好，只有不断地从别的女生身上汲取自信，我才敢肯定她也是喜欢我的。 　　在我看来，杜墨森也是一个和张明一样难以捉摸的人。比方说他可以面不改色地和林晨玩暧昧，也可以毫无理由地强行要求筱筱出现在学生会，甚至寒假的聚会上。 　　筱筱埋头吃东西的样子像极了一只饱受饥饿之苦的小猫，让人忍不住心疼起来。很自然地，我依照自己内心的想法行事，却在筱筱突兀的躲避后发现自己似乎越界了。毕竟现在我是赵朵朵的绯闻对象，怎么都不应该对另一个女生如此殷勤。 　　此时，我才悲哀地发现或许自己当初的决定是错误的。频繁地更换女友没准只会让筱筱离我更远，而不能达到让她早日明确心意的目的。 　　不过，我还是很高兴地看到筱筱把手机换成了小灵通。可能她的理由是真实的，但我更倾向于相信她是为了方便和我的联系才做的改变。 　　即使我和赵朵朵确定了关系，我依旧在电话里和筱筱无所顾忌地聊着所有话题。有时候，还会情不自禁地说些暧昧的话语。我知道自己这是在玩火，在试探筱筱的底线。她一直都有感情洁癖，可我就是无法控制自己的感情，好在筱筱没有什么过激的举动。她的默许令我跃跃欲试，终于向她发出了陪我篮球训练的邀请。 　　事不过三，筱筱迟疑了好久还是答应了我的要求，我知道她在担心什么，当然不会愚蠢到让她和赵朵朵尴尬地碰面。 　　有了筱筱的陪伴，原本有点枯燥的常规训练也变得有趣起来。我甚至开始期待赵朵朵的事情永远不要忙完，期待每一天都能够留下来训练。 　　可惜，好景不常在。我瑰丽的梦想在翟海文再度出现的时候被狠狠地击碎，化为一堆泡影。 　　其实，我明白筱筱只是想尽一下地主之谊，却还是对她选择放弃和我的约定转而同翟海文吃饭的决定感到怒火攻心。尤其是在翟海文炫耀似的牵起筱筱的手的时候，我简直想把长期憋在心里的情感统统宣泄出来。 　　但是，我的理智最终没有让我这样做。后来我才知道，理智的决定并不一定都能带来幸福。 　　冷漠地背过身去，我不想在翟海文面前有一丝一毫的失态。 　　那天晚上，我的心情郁闷到了极点。连王旭东静静地陪我坐了那么久都没有察觉，我又一次尝到了遭人背叛的滋味儿。 　　说我无耻也好，说我专/制也好，我就是个“只许州官放火，不许百姓点灯”的人。 　　所以，没什么道德底线的我找到了赵朵朵。然后，稀里糊涂地和她犯下了亚当夏娃的原罪。说实话，初尝情/欲的我根本无力抵抗赵朵朵的诱惑。再加上筱筱无意识的刺激，我在赵朵朵的温柔乡里沉醉了好久。 　　也许是女人的第六感，我发现赵朵朵似乎对我比以前更加热情更加贴心了。反观筱筱的不解风情，我不出意料地忘记了打电话给她。 　　在我看来，男人是可以把性和爱分开的。因此，哪怕在我和赵朵朵有了最亲密的关系之后，我也没有打算放弃对筱筱的感情。 　　之后我没有再找筱筱陪我训练，不单是因为正牌女友的归位，更是因为我想要忘记那一次在篮球场上的不愉快。 　　想不到筱筱居然和小孩子那么投缘，连一直令我头疼的小侄女也能搞定。看着她俩其乐融融的样子，我的脑海里不由自主地幻想着自己和她的未来，幻想着我们那个温馨的家。 　　其实，当初哥哥买房子，我就强烈要求搬到这个小区来。原因很简单，我想离筱筱近一点，想要和她呼吸同一片草地上的空气。 　　每天早晨，我都会到小区的篮球场上练习。在某个周末，我意外地隐隐瞥见一个纤细的身影。当时，我的喜悦之情溢于言表。没有去确认，没有去询问，我只是坚持做到酷暑寒冬，始终如一。 　　在和筱筱说过许多过分亲密的话语之后，我终于决定单独约她出来。经过前一段时间的准备和试探，我想她应该不会拒绝我略显暧昧的约会。 　　果然，在五次失败之后，不死心的我终是迎来了曙光。 　　虽然我平时是个“迟到大王”，但是和筱筱的第一次约会我还是希望能够准时的。岂料，我为自己应该穿什么衣服纠结了好半天，死赶活赶地依然晚了十分钟。不过，筱筱的失神让我的愧疚灰飞烟灭。 　　看来，我也不是那么没有魅力的。 　　不知道筱筱的想法如何，我是怀着一颗虔诚的心来对待这次见面的。基本上，我完全把她当成了臆想中的女朋友。当筱筱下意识地把我和翟海文比较的时候，我的心情顿时变得很不爽。还好，她识相地不再提起那个厌恶的名字。我实在是不希望自己和筱筱的第一次约会被一个已经消失了的人破坏了气氛。 　　当精品屋的导购小姐把我和筱筱误认做恋人的时候，天知道，我有多高兴；天知道，我有多想当着筱筱的面把她心仪的那对戒指买下来。只是她淡淡的拒绝一下子浇灭了我的热情，好像从头到尾只有我一个人在激动和兴奋。 　　我不清楚为什么筱筱明明对我有感觉，却还要时不时地用冷漠在我们之间筑起一道鸿沟。 　　最后，我还是偷偷跑回那家精品屋买下了那对情侣戒。瞎子都看得出，筱筱很喜欢它们。或许有一天，它们会帮我赢回筱筱的心。 　　也不知道小丫头的脑袋瓜子在想什么深沉的问题，差点撞上客车都没有发现。那一刻，我几乎都要失声尖叫了。所以，即使在筱筱上了公车之后，我依旧痴痴地盯着她。不单是不放心她的安全，更是舍不得这么早结束我们的约会。 　　在这之后，我越发肆无忌惮地和筱筱说着越界的话语，每一次她都是讪讪地转移话题。 　　天气逐渐变冷，我担心小丫头瘦弱的身体会经不起风婆婆的摧残。特意买了围巾打算送给她，不曾想她竟然那么早就回去了。 　　原本以为筱筱会乐呵呵地接受我的心意，想不到她竟然还是选择逃避。我突然觉得心灰意冷，为什么她不肯正视自己的心，难道仅仅因为我有了赵朵朵吗？ 　　当然，我知道筱筱不是我，她不会允许自己做第三者的。只是我以为在这么多或深或浅的暗示之后，她不会再顾忌该死的伦理道德。也只有那样，我才完全确定筱筱是真的爱上了我，确定她不会轻易地离开我。 　　可惜，筱筱终究没能突破自己的底线。而我，也决定不再继续勉强她了。或许，我们都需要更多的时间来思考和衡量年少时的爱恋。 　　醉酒的筱筱比想象中的更加可爱，更加让人情难自禁。一开始是打算借着这个千载难逢的好机会让她直视自己的心意，没想到她居然口风那么紧，甚至不惜把林晨和杜墨森拉下来做替罪羊。无奈之下，我只好死了这条心。不过，小丫头也算是办了件好事，起码林晨和杜墨森不用再对彼此遮遮掩掩了。 　　在高考后的聚会上，筱筱很明显地心不在焉。不放心她一个人迷迷糊糊地跑回家去，我蹑手蹑脚地一路跟在她的身后。 　　出乎我的意料，筱筱竟然来到了学校的小花圃。看着她一个人蹲在小树苗前面忙活了半天，又哭又笑，我的心里翻滚着莫名的情感。 　　等到筱筱离开之后，我静静走到了那棵树前。尚显稚嫩的躯干上赫然刻着我的大名，嘴角扬起一个大大的弧度。小丫头居然宁愿跟一棵树说，也不肯亲口向我坦白自己喜欢我。 　　看来，我还需要再加把劲，要不等筱筱自己想明白了估计已经是猴年马月了。 　　不过，在那之前，我应该把她遗忘的另一个名字补刻上去先。 　　筱筱没有悬念地考上了X市的J大，而我只是上了本省一所二流的大学。隐隐担心自己会因此和她拉开距离，偏偏小侄女那儿又闹起了别扭。 　　正巧借求助的机会把筱筱喊来，我都快被相思之苦折腾死了。 　　一如我的预料，筱筱不费吹灰之力就将小侄女收拾地服服帖帖的。望着眼前童心未泯的心上人，我只觉得全世界的幸福好像都拽在了我怕的手中。 　　第一次发现小侄女也不是那么令人头疼的，至少她间接促成了我和筱筱的第二次约会。 　　不消说，小侄女还是挺有眼色的。这么快就看出了我和筱筱不同寻常的关系，不愧是流着叶家血液的第三代。 　　筱筱纠结却又快乐的表情看得我心情大爽，直想紧紧牵住她的手——哪怕是在炎炎夏日里。 　　更重要的是，我真的就按心里的想法做了。 　　虽然筱筱没有响应我，但她同样没有推开我。我的心里像吃了蜜糖一样美滋滋的，大概连傻丫头自己都没有察觉到她后来已经主动反握住我的手了吧。 　　没过多久，我们就各自奔赴新的大学生活。 　　我和筱筱一直都有联系，可她总是不肯与我视频。不知道傻丫头在闹腾些什么，当然，我是不会由着她胡来的。起码我得时不时地在筱筱的面前晃一晃，千万不能让距离淡忘了她对我的记忆和情愫。 　　哥哥早已经安排好了我的出路，所以大学生涯对我来说更是无比悠闲。不用我开口，已经有大把大把的美女送上门来了。既然革命尚未成功，我自是没有理由放弃到嘴的肥鸭子。 　　我承认，我确实有花心的劣根性，确实没有想象中的专一。 　　筱筱打电话告诉我X市下雪了，我完全可以想象那种白茫茫的令人窒息的美丽。不曾想，一向羞涩的小丫头竟然主动说出自己的心愿，说出对我的渴望。 　　我的心欢喜得就要突破极限了，极力压住自己的雀跃，我打算给筱筱一个不是惊喜的惊喜。 　　她的难以置信和欣喜若狂顿时带走了长途旅行的疲惫，我望着出落得愈发娇俏的筱筱，真的很想紧紧地揉住她，然后把她缩小藏进心里带回H市去。 　　可惜，以我们现在暧昧不明的关系除了给她穿上我的外套，别的什么也不能做。 　　在滑雪场的时候，我终是忍不住内心的悸动，亲吻了她。 　　她的脸蛋红红的，唇齿交缠的滋味儿甚至比我无数次的憧憬更为美好。我几乎舍不得放手了，只想一直这样吻着筱筱到地老天荒。 　　不料，我们的甜蜜并没有持续太长的时间。高文博的再度出现让我多年前的危机感又回来了，特别是在注意到筱筱眼底若有若无的情意之后。 　　我强烈地感觉到他对筱筱的感情丝毫不亚于我，充满敌意的挑衅更是让我怒火中烧。 　　要命的是，筱筱居然当着我的面和他眉来眼去，甚至抗拒我亲密的举动。所有的意外将我的计划全盘打乱，只剩下愤懑和妒忌。 　　原本我是打算借着这次机会向筱筱告白的，因为我实在没有办法再等她的榆木脑袋开窍了。谁曾想，会从半路杀出个破坏力这么大的“程咬金”来。 　　一时间，我的心变得犹豫和彷徨起来。刚刚确定的心意又开始动摇，我担心筱筱会为了眼前这个人拒绝我，担心她会抱歉地告诉我她已经变心了。 　　于是，我口不择言地冲筱筱发了一大顿火。明明知道她不是那样随便的女孩子，却还是忍不住恶意地揣测和怀疑，似乎只有这样才能熄灭我铺天盖地的醋意和不满。 　　匆匆回到H市的当天晚上，我就悔青了肠子。成日里守着手机，只盼着可以从上面看见那个烂熟于心的电话号码。筱筱还是一点都没变，丝毫不肯妥协，不肯主动联系我。 　　最后，如果不是借着张明的回来为借口，真不知道我们还要冷战到什么时候。 　　在听说了林晨和杜墨森的事情之后，张明已经出离了愤怒。看不出，原来他对林晨的感情如此深厚，如此经得起时间的考验。 　　如果我知道张明会把自己感情的失败归咎到筱筱身上的话，我是死也不会原原本本地告诉他事情的始末的。有谁能料到今日的无心之言，竟然造成了往后不可挽回的灾难呢？ 　　当着所有人的面，张明无助地失去控制。林晨和筱筱走后，他甚至趴在我的肩膀上失声痛哭。轻轻拍打着张明的背，我的心里全是茫然。 　　自己和筱筱应该何去何从？为什么互相有好感的彼此却一直在绕着圈子？ 　　不由自主地带上了我的新女友去参加高中的同学会，我只是想让筱筱也尝尝酸溜溜的味道。临别时，我趁着傻丫头还没回过神，赶紧定下了情人节的约定。 　　在游乐场的时候，我抓准时机拖住筱筱的手。她没有像上次在高文博面前那样反抗，而是很自然地回应了我。 　　看着破天荒展露出小女儿娇态的筱筱，我恨不得满足她口中所有的要求。只因为她这一刻的依赖，这一刻的明媚。我们就像一对真正的恋人一般度过了一天，度过了第一个情人节。 　　从今天见到筱筱的第一眼起，我就迫不及待地想要吻她了，甚至打算在亲吻之后就跟她告白。没曾想，筱筱冷漠地避开了我的吻，冷漠地告诉我她已经厌倦了和我的暧昧不明。 　　虽然我可以理解筱筱对我脚踏两条船的不满，但是她怎么可以如此轻易地抹杀过去的一切，把它们当做是普通的错误呢？ 　　心里一阵绞痛，我无法相信她居然只是想和我做兄弟。往昔的亲密还历历在目，这一秒她却能绝情地说出放弃的话语。 　　我慌忙掉头离开，因为不知道自己是否还有足够的毅力克制住汹涌的激愤。 　　接下来又是漫无天日的冷战，不过这次我没有选择到温柔乡里寻求安慰。我毅然决然地和现任女友分了手，开始认真思考我和筱筱的将来。 　　无庸质疑，我对她有着深深的爱恋。非但没有随着时间的流逝变得平淡，而是愈发浓烈起来。或许，我的行为真的过火了吧。毕竟要筱筱那样一个感情洁癖者接受我劈腿的举动确实很说不过去。在我眼中无所谓的情况，没准成了她心头上拔不掉的刺。大概就是因为我怯弱的摇摆不定，我可笑的欲擒故纵才让筱筱最后彻底失望，彻底不愿再和我有普通朋友之外的纠缠吧。 　　更糟糕的是，我从筱筱的眼神中捕捉到她对高文博不同寻常的感觉。也许筱筱自己还不知道，不过我这个旁观者倒是看得一清二楚。如果我继续放任自己幼稚愚蠢的暧昧，那么终有一天筱筱会耗尽对我的喜欢，转而投向高文博的怀抱的。毕竟这两年陪在她身边的人一直不是我，何况高文博自身的条件又很不错。 　　我无法想象筱筱带着满脸疏远的微笑和我打招呼，更无法想象从今以后的生命里少了她的参与。我之所以还不和筱筱讲明白，正是因为心里还有太多的不确定。我对她的喜欢已经蔓延了十多年，长到我自己都难以置信。 　　我不确定她是不是像我喜欢她一样喜欢我；不确定她是不是真的愿意和我共度一生；不确定自己是不是可以给她幸福，不确定自己是不是可以承受得起她的拒绝和离开。 　　唯一确定的是筱筱是我今生的挚爱，是我永远无法割舍的血肉相连。只要她答应我，我绝对收敛自己花心的本性，绝对一心一意，不离不弃。只是，筱筱会给我这个机会吗？ 　　寒假的时候，我打电话试探了一下她的心意。悲哀地发现，筱筱根本就不相信我会是个专一的人。如今才知道，当初的风流不羁是多么的荒唐可笑。非但没有让筱筱意识到她对我的感觉，反而给自己留下了花心大萝卜的形象。 　　不是说我一点也不花心，只是我的多情永远不会用在筱筱身上。或许，我还有很长一段路要走。毕竟，我清楚地听出了她对我浪子回头的质疑和不屑。 　　从上个学期开始，我就在哥哥的公司里实习了。现实这么残忍，我不可能靠着卖画为生，更不可能拿我和筱筱不确定的将来做赌注。我不介意别人说我攀“关系”，至少我还有“后台”可以依靠。更何况，我终究不是成日里只会混饭吃的富家子弟。 　　所以，我主动向哥哥提出要到X市进修。其实，以南方的经济发展状况，我完全没有必要千里迢迢跑到大西北去。个中原因当然不仅仅是我嘴巴上说的一直倾慕X市的历史文化，更是为了我的筱筱，我后半生的幸福。 　　与其让哥哥怀疑我的动机，倒不如直接向他坦白了一切。哥哥对当年那个把小侄女哄得破涕为笑的女孩还有零星的印象和颇深的好感，没有阻止我对筱筱的执着和追求。事实上，哥哥一直是个很开明的人。一般只要是我真心喜欢的，他都会举双手赞成和全力支持。既然和哥哥说破了筱筱的事，我不免打蛇随棍上，又提出了若干不是很合理的要求。 　　其中最重要的一条，就是哥哥不能逼着我带筱筱回家见家长。因为我不希望给我和筱筱的关系丝毫来自外界的压力。如果她主动提出见双方家长，我自然很高兴。如果她不愿意，我也不介意一辈子和我窝在两人世界里。毕竟，和筱筱过日子的人是我，而不是我的哥哥。 　　可悲的是，我不知道在筱筱心里原来那样重视得到哥哥的认可。要是我试图问过她，或许我们之间的信任可以多几分。 　　虽然通知筱筱是周四到达X市，我依旧迫不及待地提前了几天。原本想要给她一个惊喜，不料傻丫头的手机居然老是关着的。心里有点埋怨，有点担心，她应该不会发生什么意外吧？ 　　当我忧心忡忡地找到筱筱的时候，她竟然和高文博那个居心叵测的伪君子在一起，而且笑逐颜开，好不快乐。顿时，我的心情荡到了谷底。不停地做心理建设，提醒自己小不忍则乱大谋。 　　高文博似乎察觉到了不对劲，他的眼里带着淡淡的哀伤。没有多余的同情心分给自己的情敌，我满心想的都是如何跟筱筱开口，如何让她答应我。 　　借着她送我回到暂住的小屋子的机会，我一咬牙喊出了自己深藏已久的心里话。筱筱和我想象的一样，没有太大的欣喜和激动，只有无尽的不信任和迟疑。这一刻，我才明白世上没有后悔药可以买。我要怎样解释自己对林晨的喜欢只是出于对张明的义气，要怎样解释自己复杂的情史大部分只是因为想要逼她承认对我的感情。 　　连我自己都觉得荒谬的理由，我要怎样让认定我花心风流的筱筱相信？ 　　幸亏我带上了那对戒指，所剩无几的可以直观证明我的感情的东西。 　　在见到戒指的一瞬间，筱筱面部的线条一下子柔和起来，漂亮的眼睛里甚至蒙上了淡淡的雾气。再度向她阐明心意，筱筱终于同意好好考虑这件事情。 　　只要她没有当场拒绝，我想我还是有希望的。 　　送走了筱筱，我的双腿酸软地都快支撑不住自身的重量了。天知道，我有多紧张，有多害怕。不过，没有消息就是好消息。我不住地给自己打气，筱筱迟早会明白我的真心的。 　　第二天，我一大早就起床了，或者说我前天晚上根本辗转难眠。 　　乖乖地坐在屋子里，我哪儿也不敢去，生怕一个凑巧刚好错过了筱筱的来访。但是，我从早上等到了下午，她的一根手指头也没有瞧见。耐不住内心的煎熬，我决定亲自到筱筱的学校找她。 　　还没有走到宿舍楼底下，我就震惊地看到了远处那对难舍难分的小情人。 　　筱筱和高文博。 　　不由自主地停下了脚步，哪怕我很想冲上前去把那两只该死的手分开。 　　听不见他们说些什么，我只看到筱筱的目光说不尽的温柔。心像是被人用刀慢慢地凌迟，钝钝的疼痛顺着毛细管流遍全身。最后，筱筱甚至在高文博的脸颊上落下一吻。 　　呆呆地望着夕阳下吻别的恋人，我第一次发现原来筱筱并不是只和我最配的，原来她的笑容也有如此刺眼的时刻。这么些年过去了，我的筱筱不再是初见时的黄毛丫头。现在的她就是颗闪闪发亮的钻石，更要命的是，她对自己的魅力一无所知。 　　我自私地不在筱筱的面前夸奖她的变化，只希望她永远都意识不到自己的美好。这样，我才有足够的信心拴住她，不用担心有人会觊觎我的珍宝。 　　可是照目前的状况来看，筱筱的心里似乎不只有我一个人。可无论如何，我都不会再轻易放手了。哪怕她对高文博有朦胧的好感，我也会毫不留情地杜绝它生根发芽的可能性。 　　虽然我从筱筱诧异的神色里读到了一丝心虚和慌乱，但是她的解释还是让我大大松了一口气。现在的我不会再像过去那样冲动地扭头就走，给高文博趁虚而入的机会。 　　令我难过的是，筱筱还是没有下定决心。就连送我到车站，她也是老大不乐意的样子。还没等我上车坐好，筱筱已经不见了踪影。 　　我的心里又好气又好笑，突然不想就这么走了。暗暗跟在她的身后，打算给不解风情的筱筱一个惊喜。 　　不经意听见巨大的响声，然后就看见筱筱凝固的身影。 　　她好像受到了极大的刺激，浑身纹丝不动。情急之下，我只好上前拉住了筱筱的胳膊。 　　见到我的一瞬间，她的泪水止不住地落下。我被筱筱莫名其妙的举动整得一头雾水，蓦地联想到方才的车祸，顿时明白了一切。 　　原来小丫头以为我出事了，才会心慌地掉“金豆豆”。狠狠地抱住筱筱，我的心里美滋滋的，为她傻气的想法，为她真心的眼泪。 　　想不到的是，筱筱居然就那样在我的面前把戒指戴上了。一时间，我只觉得自己像是泡在了蜜罐里，甜蜜地快要爆炸了。 　　老天爷，你终究还是站在我这一边的。谢谢你把筱筱赐给了我，谢谢你愿意成全我旷日持久的爱恋。 　　和筱筱在一起后，每一秒钟我都恨不得掰成十份来用。她微笑的样子，她蹙着眉头的样子，她忍俊不禁的样子，她又羞又恼的样子……无一不深深牵动我的心弦，只想腻着她到海枯石烂。 　　说实话，我一直避免带着筱筱出现在我的朋友面前。我不知道其他人是怎么想的，总之我不愿意让别的男人瞧见我的筱筱。因为她是那样的美好，那样的纯洁无暇，万一引狼入室岂不是得不偿失？当然，我没有告诉筱筱我的心里话，大概是不想让她觉得我是个小肚鸡肠的人吧。 　　我清楚地知道筱筱对我还不是很信任，要不她就不会丝毫不提及我的过去，不会强忍着怒火每每迁就我的脾气。虽然这样温顺的筱筱极大地满足了我的大男子主义，但是我更希望看见她像其他人的女友那样，时不时地耍耍小性子，时不时地吃吃我过去的醋。 　　不是我犯贱，只有这样才能让我感觉到筱筱存在的真实，感觉到她愿意和我相伴到老的诚意。有时候，看着她淡淡的浅笑，莫名的恐惧感就会紧紧地攫住我的心。仿佛一切只是场梦，仿佛筱筱下一秒就会消失不见。 　　在我的印象里，筱筱是信奉灵与肉的结合的。所以越是害怕失去她，我越是渴望得到她。当然，我不可能强迫她。只是希望我的笨筱筱可以稍微开窍，可以不要让我等的太久。 　　幸福的时光总是过得飞快，转眼就到了我回H市的日子。 　　哪怕我们彼此如何不舍，依旧选择笑着和对方说再见。我暗暗安慰自己说，十多年都挨过来了，何况是短短的一年呢？ 　　即使我做足了心理建设，思念仍然像只不安分的小虫，拼命地撩拨我脆弱的心灵。控制着自己给筱筱打电话的次数，我怕她的声音会让所有努力会为灰烬，会让我当场崩溃。 　　刚好张明托我到B市帮忙，似乎是和林晨有关。没有告诉筱筱，我本能地觉得不会是什么好事。 　　果然，他希望我能充当一个拆散林晨和杜墨森的说客。更令我意外的是，和杜墨森有染的居然是前任女友赵朵朵。 　　我和赵朵朵虽然一直保持不多不少的联系，但是她从来不曾跟我提过自己与杜墨森的纠葛。看来，很多事情都不是我们眼睛看见的那么简单。 　　筱筱打电话问我在哪里的时候，我的第一反应就是难道她已经知道我正在和赵朵朵在B市的夜总会里？大概这就是传说中的做贼心虚吧。我沉思了好久，终于还是决定隐瞒筱筱真实的情况。不单是因为赵朵朵敏感的身份，更是因为林晨棘手的麻烦。没来由地，在她要挂电话的刹那间，我脱口而出“我爱你”。或许是欺骗的愧疚，或许是氛围的合适，或许是长期压抑的情感的爆发。 　　哪怕张明是我的好兄弟，我依旧无法帮他这个忙。好在赵朵朵不是不明事理的人，不然我还真不知道应该如何收场。筱筱对我的信任好不容易才有了增加，我绝对不能让林晨的事毁了我们辛苦建立的一切。 　　张明没有怪我，我想他对我的做法也是心知肚明吧。毕竟我的理由太过牵强，毕竟筱筱的身份太过可疑。不过，他终是笑着和我道别。这次，我承认自己有异性没人性。如果再有机会，我一定不会弃兄弟于不顾的。 　　半年后，筱筱总算回到了我的怀抱。傻丫头埋在我的胸口哦哭得一把鼻涕一把泪，生生把重逢的喜悦弄的跟生离死别似的。 　　不过，她的所有我都甘之如饴。 　　一回来，我就带着筱筱见了当年的那颗小树苗。说到底，它才是我们爱情的最初见证人。没有告诉筱筱的是,在X市送她的那个吊坠是哥哥特地为我们选购的。我的爸爸妈妈，我的哥哥嫂嫂都有一个类似的。蕴含的深意不言而喻，只是不知道我的笨筱筱能不能猜到。 　　还有最重要的一件事，我正式向她提出更名为“筱筱”。不单是因为“小李子”这个名字太不适合干点有情趣的事，更是因为我担心糊涂的月老会给下辈子的我们牵错红线。何况，每每想起高文博叫筱筱的那份亲热劲，我的心里就老大不自在。 　　即使我知道筱筱对于生活没有太大的要求，我依然希望给她最好的一切。哪怕我再想和她结婚，也只能强忍着拼命攒钱。令我不安的是，筱筱对我的承诺从来不放在心里，从来只当成是甜言蜜语。天知道，我说那些话的时候有多真心。 　　她一直没有提过要见我的哥哥，想念的也只是那个到外地读书的小侄女。对于筱筱的心态，我承认自己捉摸不透。其实，我很期待她带我回家见未来的岳父岳母。不知道是筱筱没有注意到这些细节，还是她觉得时机不对，我一直不曾有幸拜访我的泰山泰水。 　　筱筱很快就要正式上班了，在那儿之前我们终于有了自己的合影。心知肚明她对我不肯照大头贴的举动颇有微词，可我又不好意思向她解释自己对那个大大的屏幕有恐惧心理。只好退而求其次，拿小屏幕替代了。无论如何，筱筱笑得一脸满足，一脸幸福。 　　出乎我的预料，高文博竟然一路跟着筱筱到了H市。估计只有那个傻丫头才会相信伪君子的“总公司调任”的鬼话吧。让我无法忍受的是，他明明知道筱筱是我的女朋友还敢在大庭广众之下做出那么亲密的行为。 　　虽然筱筱说那是因为她的穿着不方便，但我的心里还是装满了醋意和愤怒。不曾想，筱筱会使诈骗我离开。一气之下，我发过脾气转身就想走。 　　忍不住回头看她的反应。筱筱一个人蹲在地上，说不出的可怜和无助。我的心一下子就软了。本来就不是真的生她的气，只是埋怨她不懂得和伪君子保持距离。 　　我的傻丫头，为什么受了委屈也不愿意开口挽留我呢？要知道，只要你发话，天大的怒气也会烟消云散的。我最不喜欢的，就是看到你一脸的平静，好像一点也在乎，一点也不屑与我争吵一样。 　　哥哥的公司打算派我到B市出差，不凑巧的决定令打算和我好好度假的筱筱很是郁闷。她无意的说辞差点让我的心跳出胸腔，还好一切只是我的错觉而已。 　　没有告诉她的是，这次我依旧去找了赵朵朵，因为我希望可以给她一个毕生难忘的情人节。 　　回家之后，我献宝似的把购买的一系列小东西给筱筱看。迫不及待地向她发出“同居”的邀请，实在不想再忍受相思之苦了。 　　她不知道想到了什么限制级的画面，脸上一阵红一阵白。好笑地看着失态的筱筱，我根本不允许她有任何借口推开我。 　　在为新房买家具的时候，我们意外地碰见了高文博和他所谓的“女友”。我一眼就看出了那个女人跟筱筱的相似之处，大概只有小丫头一个人会把她误认做伪君子的女朋友吧。看得出高文博对筱筱依旧余情未了，我恶意地把自己的身份拔高到未婚夫的高度。 　　果不其然，他的脸色顿时变得很难看。没过多久，就匆匆“落荒而逃”了。 　　没有忽略筱筱眼底些许隐隐的失望，我的心一下子揪紧了。看来自己还不够努力，不然伪君子也不会一直藏在筱筱的内心深处。幸亏她自己并不知情，只要多给我点时间，那零星的情愫总会消失殆尽的。 　　同居的生活很甜蜜，很和谐，如果可以忽视那个榆木脑袋的女主人煞风景的举动的话。 　　要知道，日日夜夜对着自己渴望已久的人儿，怕是柳下惠也会化身狼人吧。 　　苍天见怜，我终于在精心安排的情人节的夜晚和筱筱完成了周公之礼。 　　之前不是没有过别的女人，只有和筱筱连为一体的时候，我才明白什么叫做真正的愉悦，真正的快感。那种身体和灵魂水乳/交融的美好是无法言喻的，是会让人食髓知味，一生难忘的。 　　我和筱筱第一次撕破脸皮的争吵依旧和高文博有着脱不开的干系，难道真的是我上辈子欠了他的？ 　　说实话，吵架的具体内容我已经记不清了。只知道在筱筱说出不愿意和我继续过下去的时候，我心理的防线全部坍塌。一心只想着赶紧离开这个家，不然我不确定自己冲动之下会不会伤害筱筱。 　　连夜让哥哥给我安排到B市出差的工作，我需要时间好好想想究竟发生了什么。 　　当我从赵朵朵床上醒来的时候，我只觉得全世界都变得一片漆黑。 　　狼狈地跑回H市，我唯一想到的是要绝不能让筱筱知道我背叛她的事实。只要她毫不知情，我就能当一切都没有发生过。 　　或许这就是男人的劣根性，犯了错误永远都不会第一时间想到承认和改正。我无法想象筱筱知道之后会做何反应，毕竟她一直都不是那么相信我的忠诚和誓言。 　　可悲的是，事实证明，她是正确的。 　　俗气地买了许多鲜花，只要能挽回筱筱的心，多么狗血的事我都会愿意去做的。 　　筱筱的平静和冷漠让我心慌意乱起来，就好像她已经完全知晓了我不堪的一切。面对她的一再质问，我死咬着没有说出实话。那一刻，我真的以为筱筱会说出“分手”两个字。除了用吻堵住她的口，我想不出其他方法来拯救自己此刻的绝望。 　　庆幸的是，筱筱最后还是选择原谅了我。虽然我隐隐察觉到她似乎知道了什么，似乎一直在默默地观察我什么，我却装作若无其事地继续正常生活。 　　当她不停地拒绝我亲热的要求，我真的有爆发的冲动。不经意瞥见筱筱嘴边冷笑的弧度。我突然意识到她正期待着我的大发雷霆，期待着和我分手的借口。生生忍下了所有的怒气和担忧，我不能给她一丝一毫逃离我的机会。 　　毕竟，犯下无可挽回的错误的人是我。 　　慢慢地，筱筱似是想通了所有，开始主动对我示好。很快，我们的关系就恢复得差不多了。人算不如天算，就在我以为一切雨过天晴的时候，赵朵朵怀孕的消息又一次把我打进了万劫不复的深渊。 　　每一次和筱筱争吵，都记不得自己口不择言地说过什么。大概这就是所谓的“关心则乱”吧，我从来没有想过自己会有那样失去控制的一面。 　　当筱筱说要和我分开的时候，我才真正认识到了问题的严重性。从知道那个孩子的存在开始，我一心想的是如何挽救和弥补，不曾也不愿设想筱筱不愿意原谅我。 　　现在事实摆到了眼前，我的筱筱不告而别，留下一间孤零零的空房子。没有马上去找她，我的理智告诉我应该先见见赵朵朵。 　　其实，我从来没有认真思考过要怎样解决这件棘手的事。我自然不会娶赵朵朵，更不会强逼着她打掉小孩。如果是这样，那么我和筱筱的爱情岂不是走进了绝路？ 　　或许是我虔诚的祈祷感动了上天，赵朵朵告知我那个孩子其实是杜墨森的。一瞬间，我像是卸去了千斤重担。不去多想他们三人之间的是是非非，我只希望能够唤回筱筱冰冷失望的心。 　　林晨和杜墨森答应和赵朵朵当面对质，我开心的不知道该如何表达谢意。 　　好不容易让筱筱明白了事情的前因后果，却依旧等来无情的分手。我知道筱筱还爱着我，只是接受不了我背叛她的现实。在死皮赖脸缠着她不顶用的情况下，我想到了未曾谋面的李爸爸和李妈妈。 　　凭着小时候的记忆，我问了很多路人总算是见到了未来的岳父岳母。 　　怎么说，我的出现确实很让人意外，但他们诧异的神情里似乎还多了点不明不白的东西。无论如何，我极力掩饰着内心的忐忑不安，好好地表现自己最优秀的一面。 　　成败得失，在此一举。 　　李爸爸很快就对我熟稔起来，倒是李妈妈一直在旁边疑惑地打量着我。暗暗地给自己加油打气，完美地编造了和筱筱闹矛盾的缘由。 　　筱筱的父母没有丝毫的犹豫和怀疑，一口答应了帮我劝回“任性离家出走”的未婚妻。 　　后来的事实证明，我的曲线救国是十份有效的。筱筱一向重视家庭，看在李爸爸和李妈妈的份上，她终是同意与我再度重游X市。 　　在X市，我差不多是使尽浑身解数来唤起筱筱所有美好的回忆。苍天不负苦心人，我们濒临死亡的爱情又一次获得了新生。 　　如果我知道我和筱筱的缘分即将走到尽头的话，当时在飞机上我是绝对不会赞成她推后结婚的要求的。那样至少她还曾经是我的妻子，还曾经留下一纸婚书作为念想。 　　张明求我帮他最后一个忙的时候，我本来是坚决不肯答应的。但是听到他苦苦哀求的声音，想起上一次的言不由衷，我终究是同意借着筱筱的名义把林晨骗出来。 　　一切都和想象的一样顺利，筱筱丝毫没有怀疑我借用她手机的动机和目的。望着她满脸的信任，我的心里涌过淡淡的愧疚。转念一想，反正张明已经承诺不会做出什么过分的举动，大不了事后再负荆请罪。 　　筱筱打电话来求助的时候，我觉得还真是搬石头砸了自己的脚。令我生气的是，不管我怎样保证，她都不愿意相信张明不会伤害林晨。难道筱筱不可以看在我的面子上试着去接纳我的兄弟吗？愤愤地挂断了她的电话。 　　犹豫再三，我还是拨通了张明的号码。他神志不清的声音让我隐隐有了不详的预感，忍不住暗暗用过去的情谊来打动他。许久，他才用比较正常的语气给了我保证和承诺。 　　后来，林晨致电告诉我筱筱会在她家过夜。原来打算和她说说话的，想起刚刚的不愉快，我硬是和她闹了将近一周。 　　张明通知我他要离开H市了，走之前满含深意地递给了我一卷当晚的录影带。 　　呆呆地看着静静放在桌面上的黑色方块，我觉得自己真的是全天下最大的傻瓜。居然真的以为筱筱和高文博断了来往，真的以为她是在林晨家过了一夜。原来那一个星期的低声下气只是心虚的赔罪和愧疚。 　　很自然地，我冲筱筱大发脾气。想不到她还可以镇定地叫我去看那卷带子，镇定地建议我们改日再谈。难道她没有发现我已经濒临崩溃的边缘了吗？ 　　当筱筱说自己怀孕的时候，我的脑子里一片空白。下意识地反问了一句，天知道我有多想绞断自己犯贱的舌头。 　　我很愿意让筱筱多打几个巴掌，可惜，老天已经不肯给我这个机会了。 　　望着下身满是血的筱筱，我惶恐地不知道应该把手放在哪里。除了惊慌失措地打“120”，束手无策地抱着昏迷不醒的筱筱，我整个人已经完全丧失了正常的神智，正常的思考能力。 　　听到孩子没有的一瞬间，我恨不得把自己碎尸万段。我怎么能够如此残忍地扼杀了自己和筱筱的小宝贝，如此冷酷地对待一生的最爱？ 　　清醒后的筱筱没有大哭大闹，她面无表情地澄清着孩子的生父是谁。我倒宁可筱筱一刀捅得我肠穿肚烂，也不愿意看到她冰冷的模样。 　　现在的我没有多余的心思去想如何让筱筱原谅我，唯一的心愿就是她能好好把身体调理好。是否有孩子不重要，只要我的筱筱还完整无缺就可以了。 　　因此，当她提出不想见我，想要见李爸爸和李妈妈的时候，我毫不犹豫地答应了。不说只是消失几天而已，哪怕她要我去死，我的眼睛都不会多眨一下的。 　　在得知筱筱是因为和我吵架流产之后，李爸爸和李妈妈顿时沉下了脸。说实话，我一点也不介意他们给我脸色看。如今最重要的是筱筱的身体，所有的错误可以日后再祈求二老的谅解。 　　有了爸爸妈妈的陪伴，筱筱开始愿意调养自己的身体。其实，我一直都躲在医院里偷偷看她，看她日渐康复。 　　中间，我抽空回家看了罪魁祸首的录影带。筱筱上镜很漂亮，尤其是她熠熠生辉的眼睛。听着她讲那些冷到极点的笑话，我只觉得心如刀绞，眼前已是雾蒙蒙的一片了。 　　我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怀疑筱筱的忠诚，为什么会说出那些侮辱人的话。如果生活可以倒带，可以重来该有多好？如今的筱筱，即使身体恢复了正常，双眸里也没有了往昔的神采。现在，我只奢望筱筱愿意让我用下半辈子去弥补，去赔罪。哪怕没有原谅，没有爱意，我只求可以在她的身边照顾她一生一世。 　　筱筱出院之后，我讨好地跟在他们一家人后面。没有想到的是，她居然同意跟我回家。原本我还以为要花费好大的唇舌才可能做到的，或许是她对我还有些许爱恋和不舍吧。 　　我知道筱筱是在刁难我，可是天知道我有多感激她还愿意理我，愿意跟我生气。 　　听人说过亲吻额头代表宽恕，我真的希望筱筱有一天能够宽恕我，宽恕我曾经的过错。 　　买完所有的东西已经快要八点了，我喜滋滋地往家里赶去。 　　今夜的天空很干净，只有一轮明月和稀稀拉拉的几颗星星。 　　深深地吸了口气，我抬头隐隐看到一架大型客机飞过。 　　想起家中等待已久的筱筱，我的唇边不由自主地勾起一抹幸福的微笑…… 小说下载尽在http//www.bookben.cn - 手机访问 m.bookben.cn---书本网【香书门】整理 附：【本作品来自互联网，本人不做任何负责】内容版权归作者所有！